看起来好可怜。”
穆宁宣冷笑一声:“可怜,哼。反正不过几日的命,有什么好可怜的。”
“啊,他生重病了?”
“不是。”
颜知好奇还待再问,穆宁宣道:“问什么问,闭嘴,吵死了。”
伺候的宫女退了出去,颜知躺在床上仰望着床帘发呆。脑中回想起白日里撞着的那个表情委屈小男孩。是什么原因让一个哥哥可以这么漠视自己的弟弟,甚至说出“反正不过几日的命”这么冷酷的话来?
这几月来将穆宁宣与穆殊南两叔侄之间的不和冲突收在眼里,加上白天这一幕,颜知心想,是不是皇室里就是这样,为了权力争斗,根本毫无亲情可言?
屋顶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瓦动声,颜知一个激灵从床上翻坐了起来。
声音虽轻,不易察觉,颜知肯定屋顶上一定有人。窜到窗边,就见一个黑影敏捷地从屋顶上跳落前方墙头,身子一跃,消失在墙下。
皇宫里居然有人敢这么大胆地行动。颜知想也未想,跳出窗外。
那人似乎对皇宫地形非常熟悉,躲过几队巡逻的侍卫,向皇宫西北角奔去。颜知紧跟其后,小心用夜色掩饰自己的行踪。
那人身量不高,动作敏捷,专捡偏僻隐晦的角落走。颜知吃力地跟了一阵,发现这附近的宫殿越来越破败,灯火也越来越少。心里生了怯,不知该不该跟下去。刚才时冲动追上来,现在想了后怕,这里空无一人,万一那人发现她的行踪杀了她怎么办?看这人轻功了得,必是武功高手,硬碰绝对不行。
萌了退意,颜知停了脚步,就在这一刻,一直在前面的身影消失了。颜知警惕,迅速转身,身后空空荡荡,只有交叠错杂的树影在夜风下晃动。颜知提气向回奔去,刚跑了几步,便感觉身后一道狠厉牚风朝着她后心扑来。她侧身避让,那人随她而动,眼看就要狠狠拍上她背。颜知迅速转身,出掌相抵,欲借其掌劲撤退。
却不巧正好踩中一根树枝,脚下一滑,“哎哟——”颜知大叫一声向后仰倒,心嚎一声:“死定了。”伸出去的手已经触到那人手掌。
那人听她出声,却突然收了掌劲,变掌为爪,抓住她的手腕止住她的跌势。颜知见获救,想也未想抬起一脚直踢那人腹下三寸。
那人“咦”了一声,听声音显得非常年轻。
颜知感觉手腕一轻,那人居然松了手,身子失了支持,那一脚也无法施展,身子重重摔在地下。这一跤摔得颜知五脏六腑都要碎了,爬起来再要逃跑,那人却拎着她的脚将她倒提了起来。
匆忙之中,颜知捡起地下一根树枝,手腕一转,树枝立刻如利剑出鞘自下直刺那人门面。那人腾空出一手去挡,树枝不堪一击,那人掌劲狠厉,眼看就要把树枝拍在碎木屑,却不料树枝忽然转了方向,避开掌心,顺着掌背紧贴着皮肤攀上,瞬时将那人手背撕出一个一尺来的血口子。
那人吃痛,松了握颜知脚的手,颜知得脱,从地下翻跳起来,又是一树枝直刺那人腋下,却又在近身时突然转向,从左下向上挑起。那人摸不清颜知武功路数,身子迅速退后几步避让。颜知见吓退那人,也不恋战,将树枝向那人抛去,迅速转身向后跑去。
颜知一连奔跑了很久才靠着一面墙停下喘了一口气,回头看那人并没有追上,吊起的心放下。这一口气一松,立刻全身痛得瘫软下来,沿着墙滑倒在地下,大声喘息起来。歇了一刻钟,颜知拖着疲惫的身子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从窗台翻进寝室,脱下身上被划得破烂的衣服,从柜子里翻了一身新的换上,重用躺上床。这一夜惊魂,不一会沉沉睡了过去。
二十二。入宫折腾(3)
迷迷糊糊间有人进门来,颜知露出一个小脑袋道:“小香?”
“小公主是时辰起床了。”
颜知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宫女小香拿了衣服为颜知穿,旁边一个小太监正将毛巾清洗干净绞干递给小香。
两人迅速将颜知打理好,端着铜盆毛巾告退。
“小墨子,你留下。”
小太监站在原地,宫女小香退了下去。
“小墨子,你进宫很久了吧,对皇宫里一定很熟对不对?”
“宫里大了,小墨子只在翔凤宫这片行走,很多地方没去过。”
“那你总知道一些吧,我问你,从翔凤宫出了一直往西北,是什么地方?”
“是千行门,雨春宫,休兰殿,风极殿,水花阁,景如宫,大佛堂——”
“停停停,告诉我最西北角,宫殿显得很破旧,树都长得很茂盛,还有很大一片很大的空地的地方是哪里。”
“小公主指的,莫非是冷槐宫?”
颜知跳起来:“那里就是宫女坟?”
“呦,小公主,这话可千万别说,会惹事的。”
“好那你小声告诉我,冷槐宫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又叫宫女坟?”
小墨子眼睛咕噜一转“小墨子可不敢说。这是宫里的禁忌,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小墨子会死的。”
“好,我谁也不告诉,就你我两人知道。快说!”
小墨子摇头:“不行,万一公主说漏了嘴怎么办?”
颜知立刻挺胸保证:“放心,我绝不会说。”
冷槐宫是一皇宫里最西北一处破败的宫殿,平常根本无人去。皇宫里犯了错的宫女暗地里被处死了,都趁夜拖到那里葬了,几乎成了宫里的惯例。提起宫女坟,宫女的反映都很大,没有人会想死在那种地方。
“那过了冷槐宫是不是皇宫西北角的尽头?冷槐宫外就是皇宫之外了?”
小墨子道:“冷槐宫外是一条护城河,再过去是皇家牧场。小公主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好奇问问。”
早膳过后,颜知又将小墨了招到身边道:“走,在这里闷得慌,你带我出去转转。”穆宁宣早上要上课,不会来凤翔宫。她正好利用这个时机打探一下逃跑路线。
昨晚那人是向着冷槐宫的方向,如果她没猜错,说不定是一个艺高胆大的大盗入宫行窃,再从无人看管的冷槐宫那逃出去。说不定她也可以利用那里出宫。
穿过一道道宫门宫墙,眼前又出现一座宫殿。昨日里跟那盗贼到了这里,盗贼在这宫殿落脚了一会,似是行窃。颜知问:“这里什么宫?住的什么人?”
“是雨春宫,住的是真妃娘娘。”
颜知一眼瞥见一个小男孩缩在墙角,视线与他撞个正着,颜知心里惊讶,这不是昨里看到的小男孩?他怎么在这里?
“小公主,那是九皇子,真妃娘娘的儿子。”
“他在缩在墙角干什么?”
“小墨子不知道了。”
颜知回想穆宁宣对他的冷酷表情,心想还是不要惹事。
那小男孩却突然跳了起来,向颜知撞去。他与颜知个子一般大小,颜知未料他有此一举,被他撞个正好,向前扑去。小墨子连忙跟着扑倒,垫在颜知身底。
小男孩从颜知身上爬起来,恶狠狠地盯了颜知一眼道:“你是哪里来的贱丫头,警告你,不许跟我抢三皇兄!”说完未等颜知有反应一溜烟跑走了。
颜知坐起来,觉得这小男孩真是不可理喻。才发现屁股底下还压着一人。连忙爬起来道:“小墨子,没事吧。”
小墨子脸变得有些白“没事。”
“你手怎么了?”
“刚才摔的时候,扭了一下。”
“让我看看。”颜知伸手去拉小墨子背在身后的手,小墨子连忙退后。
颜知嘟起嘴:“紧张什么,不就看一下,大惊小怪。哼,我才不希罕看呢。”
向前走了几步,颜知突然转身,小墨子不动声色地退后一步,盖住地下的血迹。
“你真的没事?要不要我叫了太医帮你看一下?”
“没事,只是扭伤,擦破了一点皮,回去上点药就好。”
颜知点点头,安心了。
中午穆宁宣下了课,果然又来了。
颜知园中假山上,远远看他从青砖地走过来,喊道:“你那尾巴今日怎么没跟过来?”
穆宁宣走到假山下,抬头看颜知。
“下午有骑射课,我让他去找一匹温顺点的小马。”
穆宁宣向颜知伸出双手,轻而易举地抱着她的腰将她举起来。
“找小马干什么?喂,放我下来。”
“下午你跟我一起去上课。”
“啊?”
“你想不想学骑马?”
颜知一时摸不清头脑,这煞王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温柔体贴了?这前后性格差异也太大了,反而更让人毛骨耸然。
胆颤心惊了一下午,穆宁宣没有像颜知想的那般趁机欺负她,居然极其耐心地教她上马下马。学了半个多时辰,颜知终于能坐稳在马身上,拉着马缰指挥着马走几路了。颜知开心地向骑马过来的穆宁宣挥挥手道:“看,我可以骑了。”
宋小四不屑道:“不就是会骑了一匹小马嘛,有什么值得高兴的。笨死了,这么长时间才学了这么一点,想当年殿下——”转头看见穆宁宣盯着颜知微笑俊美的脸,立刻识趣地闭了嘴巴。心中默念:殿下不是降了格调,只是深宫寂寞……深宫寂寞啊……
第三日,穆宁宣带着颜知出宫在京城四处游玩。
自打进了宿南王府,穆殊南实行的是圈养政策,除了带她去金钟山玩过外,从没带她去过任何地方。紫罗看她闷在府里无聊,带她出了门,却不料又那么倒霉的遇到街头刺杀一事。经此一事,以穆殊南处事果断,斩草除根的性子,说不定会将她一辈子都圈着养……
她可不想当小猫小狗!
玩了一下午,颜知到最后路都走不动了。走到一片草地上,她赖在地下不肯再走。穆宁宣吩咐宋小四背她。
宋小四看着穆宁宣难得的好兴致,不敢反对,心里不停咒骂着颜知。
颜知心知宋小四不喜欢她,她看他也不顺眼,故意爬上他背时使了一个千金坠,立刻将宋小四压趴在地下,啃了满嘴的青草泥巴。颜知拍手笑道:“真没有,小孩子都背不动。宋大嘴要改名叫宋无能,哈哈,我回去就告诉紫罗姐姐。”
宋小四恼红了脸,伸手去扑颜知,颜知一跳,向前窜了出去,溜得跟小耗子一样。宋小四爬起身,骂骂咧咧地追了过去。
穆宁宣顺了顺额前被春风吹乱的碎发,看身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追逐打闹。笑声骂声在伴着微风向远处传散。
这样宁静平和的画面,他有多少年没有见过了?他有多少年没有过这样平静心境了?他有多少年没有真正笑过了?
嘴角扯上一丝微笑,穆宁宣皎若女子的美颜在天地草茵前褪去那抹阴厉,笑出一片春花灿烂。
颜知与宋小四同时停住脚 ,盯着立在轻风中,衣袂飞扬俊美飘逸,露出绝美笑容的穆宁宣。宋小四看呆了眼,已经抓到颜知后背的手僵在了原地。
颜知呸了宋小四的一声:“龙阳!”
“啊?”宋小四没反应过来。
“断袖,分桃,色鬼,淫男,白痴……”
词一个个地蹦出来,颜知趁宋小四被美色迷傻的片刻推开他,向穆宁宣奔去。宋小四后知后觉,气极败坏地追上来,吼道:“我不是龙阳,我喜欢的紫罗姐姐,我才不是喜欢殿下!”
宋小四扑倒在地,抬头正见穆宁宣阴着一张脸看他,他立刻改口道:“殿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喜欢殿下的……不对不对,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看着穆宁宣越来越黑的脸,宋小四猛地跳起来追着躲在穆宁宣身后做鬼脸的颜知而去:“都是你这臭丫头乱说话,我打死你……”
颜知蹦蹦跳跳地跑开,宋小四追后。
一望无际的草坪远处,夕阳渐渐从地平线落下,绚染出斑澜云彩。
回去的马车里,宋小四累得倚着车壁倒头大睡。颜知坐在穆宁宣旁边,不停地点着小脑袋。马车重重一晃,颜知半醒半睡间向旁边倒去,身子拱了拱在穆宁宣腿上寻了一个舒适的睡姿睡了起来。
穆宁宣将颜知颈上的短发拨开,捏了捏了她的后颈。
白瓷般精致的小脖子,这般可爱,也是这般细,这般……脆弱。
他想,若是他手上劲道重下去,这小耗子是不是就这般在沉醉在美梦中永远不会醒来?
捏着她脖子的手紧紧,颜知梦中呼吸有点困难,低低呻吟出来。
穆宁宣松了手,揽着颜知的腰,将她往怀里靠了靠。
颜知只差穆宁宣五岁,窝在穆宁宣怀里却如一只贪睡的小耗子一般小小的。
穆宁宣俯下身,贴着颜知的耳边道:“小知知。”
“嗯。”颜知无意识地回答。
“你不会骗我对不对?”
“嗯。”
“你会真心对我是不是?”
“嗯。”
“你愿意陪我在一起对不对?我跟皇叔之间,你会选择跟我对不对?只要我不凶你,你会依赖我对不对?”
“嗯……”
穆宁宣笑开来:“小知知,你答应我了哦,我记住了。如果你逃跑,我会打断你的腿,如果你骗我,我会割了你的舌头,如果你背叛我……呵呵……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嗯……”
“记住了,永远不要忤逆我,不要逼我动手……”
二十三。荣华梦醒
房门轻轻关上,屋内一片漆黑,躺在床上的上小人一翻身猛地坐了起来,被子滑落地板上发出轻轻的声音,瞬间冷汗淋湿了颜知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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