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之传奇_分节阅读 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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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默默地从我手中拿过盒子,打开盒盖,凝视着那颗珠子,半晌不语。

    我心中奇怪,正待要问时,忽见一滴晶莹的泪水落到了珠子之上。

    我心中一震,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两道泪水,如潺潺的溪流,正顺着他清癯的面庞上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又是一滴。

    此时他的眼中,有那样深沉的哀痛,深得就象我们茫茫的东海。

    珠身忽然腾起一缕淡淡的白烟,渐渐地越来越浓,越来越多,最后整个盒子都被笼罩在浓浓的白烟里。

    一阵清风吹来,白烟渐渐散去了,我看向那颗神珠,几乎立刻就要叫出声来!

    只见那颗珠子洁白的珠面上,渐渐幻化出一幅奇丽的景象来:

    首先显现出的,是一间幽深的大殿,当空高高地点着数盏长明灯。一旁的供桌之上,放着一只雕花双耳的紫铜香炉,在袅袅不断地冒出青烟。

    画面突然变换了,这次是在一片古深的密林之中。只见那林中有一块空地,青草如茵,草上开满了洁白的百合花,一块紫色的铜晶静静地躺在草地之上。

    画面又变成了另一幅景象,这次却是朱栏玉砌、雕梁画栋的一处楼阁,掩映在一片梅林之中。梅开如雪,空中似有暗香浮动。

    一个女子在楼上倚栏而坐,手中拿着一卷书简,正自垂首翻阅。

    画面渐渐近了,只见那女子如云的乌发梳起高高的望仙鬟,身穿广袖合欢衣,系一条流云飞霞裙,外面还笼着一袭白狐轻裘。越显气质华贵,婀娜翩跹,十分动人。

    那女子仿佛知道有人在看她一般,将书简随手放在一边,转过头来,对着我们嫣然一笑。

    我惊叫一声:“是她么?生得真是美啊。”

    突然之间,一切都消失了。

    南山老人怔怔地望着那颗神珠,点点头道:“不错,这便是她三世真身。因为她这三世没有经过六道轮回,所以寻常人只在神珠上显现一世的模样,她却显出三世不同的相貌。”

    我见他对这颗神珠实有眷恋之意,心中不忍,道:“老伯,既然你心中对她如此挂念,不如你就把这颗神珠留在身边吧。想念她的时候,还能见见她啊。”

    南山老人笑了,但神情之中,却带着几分说不出的凄凉:“多谢十七公主的好意,我本来想着,就让这颗神珠陪我度过一生,好象她在我身边一样。

    可是,我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树精,她陪在我的身边,想来也没有什么乐趣。

    自从我听闻贵宫大公主结缡之讯时,便想到把这颗心泪神珠送来。一是我与你的父王颇有些交情,二来……二来我想她一生为爱所困,为情所苦,不如让她陪在人家神仙眷侣之旁,也好叫她得知,天底下真有这样美满的姻缘。想必冥冥之中,她亦会感到欣慰的罢。”

    他将那只木盒盖上,重又放在我的手中:“十七公主,你莫要推辞,就代大公主收下吧。老朽唯愿天下所有女子,都能如大公主一般,与意中人长相厮守,永不分离。”

    我心中一热。数天以来,各种祝愿大姐与南海二太子的谀词奉语,我不知听过了多少。唯有这个叫做南山老人的松树精的这一番话,听来让人不由得不铭感于心。

    他转身欲走,我却有话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南山老伯!你的心中……自然是一直都记着这个女子,但她再世为人之后,是否还能记得,你便是当初生长在她身边的那棵小树呢?”

    南山老人银色的长眉微微抖动了一下,淡淡道:“她在幽冥之界、无间道中受了五百年的苦楚,又在人间等了足足三千年,才只能陪那个和尚四十年;我什么也没做,居然能在她的身边陪伴她足足一千八百四十一年。想一想,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如果她灵性不泯,再世为人,她所有的心思也定然在她的爱郎身上。便是看到我,她应该也是不会认得我了,又怎会记得我呢?”

    他向前走出两步,却又站住身子,说道:“当年她为矿石时的最后一晚,我曾问过她,你这样义无反顾地去见他,万一他不记得你了,你该怎么办呢?

    她说,‘只要我始终记得,只要我能长侍在他的身边,他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我……我也是一样啊,只要我始终记得,只要我能长侍在她的身边,她记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

    他袍袖一挥,大步走出殿去。褐衣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昏暗的海水之中。

    突然,我听到远远传来一阵歌声,歌声苍凉雄浑,显然是出自南山老人的歌喉。和着海中波涛涌动之声,竟然是格外清晰:

    “一自天地生死诀,良缘如花,雨打风吹两处别。三生石断,四海水枯,五内俱焚六神灭。七魄缈缈,魂游八荒,寻遍九霄十界。纵是红颜君不识,唯余此志矢铜铁。

    万缕情丝终不绝,光阴似电,风起云动千年劫。百世梦悲,数载情苦,十重关山九难越。

    八部茫茫,道在七心,看破六尘五戒。未知宝珠谁堪怜,尚有青烟祭瑯琊。”

    深海悲歌(上)

    大姐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按照惯例,我们东海龙族一干人等,早就提前赶到了南海,除了大姐以外,我们其他人都与南海龙王一家见过了面,自然也见到了我未来的姐夫——南海二太子敖轩。

    敖轩是龙族中有名的美男子,与西海大太子相比,他服饰讲究,举止有节,没有西海大太子逼人的寒冽之气,倒是要儒雅温和得多。但真正令我们惊讶赞叹的是,他身上所穿着的那袭锦衣,花纹十分繁杂精致,色泽却又极为淡雅宜人,隐隐泛出一种淡淡的光华,真是令人又爱又羡。

    连一向讲究的父王都忍不住赞叹一声:“亲家宫中的织工,看来手艺真是巧夺天工,我看贤婿身上穿着的这袭锦衣,其华美精细,只怕连天河边的织女都未必织得出来呢。”

    南海龙王喜得龙脸放光:“哪里,哪里,亲家你才是过奖了呢。东海富甲天下,岂是我小小南海能比?”

    敖轩却只是低头一笑,不知我是否太过敏感,我觉得他的笑容里,居然还带着几分勉强。莫非他不爱听别人的赞誉之词?

    我早就打点完了大姐所有的嫁妆,令人送到了南海龙宫,其丰富内容料想南海龙王会相当满意。

    我曾去大姐在南海的临时居处,想要请她过来看看,她自顾自在镜前描眉点额,头也不回:“十七妹准备的嫁妆,我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二十一公主敖璆兴奋地跟她描述南海二太子的俊美无俦,她不屑地笑笑:“是么?我们东海美男子已是够多,他又算得了什么?”

    敖璆满腔兴奋之情被泼了盆冷水,撅起嘴来不发一言。

    我自顾自整理大姐明日的嫁衣首饰,头也不抬一下。其实我心里明白,大姐指的必是东海九头侯之子禇延昭。

    禇家九头虫族,乃是东海大族,世代封侯。大姐与禇延昭同年,自小便在一起玩耍,想必私底下两个人也是做了点事出来。因为有一次我在大姐的寝宫后殿帮她整理嫁衣,掩在绮罗堆里忙活了一天,渐渐被人遗忘了。

    到得晚间,只听见大姐在里面摔东西撕衣裳,大哭大闹,而她的母亲明厢夫人在训斥她:“你身为东海龙宫的大公主,身上有着最高贵的龙族血脉,岂能另嫁他族,生出些不莨不莠的怪物出来?”

    大姐毫不示弱地还击:“你也不是龙族中人,我本来便是个不莨不莠的怪物!”

    然后只听“啪”的一声,却是明厢夫人打了大姐一个清脆的耳光。

    父王的众嫔妃之中,就只有渭河夫人、淮济夫人、青河夫人和我的母亲清远夫人,是龙族的后代,她们分别生育了我的三个哥哥和我,若论龙族血脉,只有我兄妹四人方算得上最是正统。明厢夫人是蚌族美人,但生性要强,又是第一个为父王产下公主的夫人,所以心中逞强好胜之心,从未停歇,把龙族正统血脉看得比谁都要重要。依她的心性,女儿自然是要嫁给正宗的龙族,如何容得下九头虫族的禇延昭?

    大姐哪肯听从?当下便要寻死觅活。

    明厢夫人自然不是等闲之辈,她不意我在殿中,以为四下无人,便低声地对大姐说道:“你不要傻了,若是嫁去南海,身份地位自是大大的荣耀,你的姐姐妹妹嫉妒你还来不及,禇家如何比得上呢?再说了,你喜欢禇延昭,无非是因为他知情识趣,体贴温柔,以后你即使嫁去南海,又不是终身不回娘家。到时你回东海省亲,再与他偷偷来往,也未始不可。”

    后来大姐心甘情愿肯嫁去南海,想必也是明厢夫人一番话语,起了关键的作用。

    所以很多时候,当我看到整个龙宫大费周章地为大姐准备婚事,觉得确是有些滑稽。

    但我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其中也包括我的父王。

    南海景致,与我们东海略有不同,有些海域空旷无人,却别具一种苍凉之美。我常常无事的时候,一个人溜出去四处逛逛。

    大姐婚礼的前一天,我又出去溜达时,不知不觉之中,游到了一片陌生的海域。这里海中生物极少,但海底却长满了美丽的各色珊瑚,有的弯弯曲曲如同鹿角,有的突兀转折如同梅枝,形状极其奇异。我还看到了一棵红色的珊瑚树,静静地长在海底,竟然比我还要高出一截。

    我摸摸这些美丽的珊瑚,又赤足在细腻的金沙上踩上一踩,觉得非常轻松自在。

    突然之间,我的耳中听见一缕若有若无的歌声,仿佛隔得很远,又仿佛就在我的耳边轻轻吟唱。发音奇涩难懂,不太象是海中寻常的语言。但歌声哀伤轻柔,深入人心,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魅惑之意。

    我循声游了过去,突然前面出现了一大片黑沉沉的影子,拦住了我的去路。它们静静地矗立在海水之中,仿佛一群张牙舞爪的怪兽。我吓了一跳,再定晴看时,才发现那是一片巨大的嶙峋礁石。

    我偏过头来,认真地听了听,那歌声便仿佛是从礁石之中传来一样。

    我退后一步,仔细地观察着这片礁石。终于,我在其中一块礁石上发现有一个封印,而且很奇怪的,我居然在那个封印上感受到了龙族的气息。

    突然,头上的避水神钗轻轻一动,我敏锐地感觉到有人正划开水波,向这边疾奔过来。

    我连忙向旁边一闪,在一块礁石后隐住了身体。

    水花响起,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出现在礁石前。他四处望了望,确定没有人了,这才从手指上取下一枚方戒,在那个封印上轻轻一叩。

    就在他四面张望的时候,我已经认出了他。我几乎控制不住,差点叫出声来!只因这个形踪诡异的锦衣男子,他居然是南海二太子敖轩,我未来的大姐夫!

    明天就是他的大婚之期,他不在宫中准备诸般事宜,来这片人迹罕至的海域做甚?

    忽然轧轧之声响起,两块巨大的礁石缓缓移开,显出两扇扣有镏钉的金门来。

    敖轩微一犹疑,伸手推开其中一扇金门,一道柔和的光芒从门中泻了出来。他微微一笑,迈步走了进去。

    他到底来这里干什么?这金门之中,到底又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在我的心里悄悄浮起。

    终于,我取下发髻上的避水神钗,这是我百岁生日之时,父王所赐。它是天庭至宝,不但可以分开江河湖海,还具有各种各样的神通。

    我默念法诀,将神钗轻轻一晃,顿时隐去了身形。

    我紧随敖轩,走进了那扇金门之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绮丽场景。

    那两扇金门之内,居然是一片安静而澄澈的海水。门上镶有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得四下里亮如白昼。

    珠光之下看得清楚,在一丛绚丽的珊瑚中,居然端坐着一个美丽的少女,那轻柔而魅惑的歌声,便是发自这少女的歌喉。

    那少女面前放有一张织机,手中执着一柄黄金打就的织梭,显然正在织着一匹绫绡。梭身来回投递不停,金光闪动,丝线随之交错颤动。

    她一边织绡,一边低低地哼着歌儿,眼中却在不停地流泪。

    那泪水一滚落下来,便马上化作一颗颗晶莹的珍珠,四下滚动。我的眼光不由得移到她的下身,只见那本该是长着两腿的部分,却是一条长约半人,修长秀美的银色鱼尾!

    原来她是个鲛人!

    海中产有鲛人,善织绩,能歌舞,每泣涕,泪必化为珍珠。鲛人一族,以女子居多,不善征战,一向以织绩为生,所以在海中族群地位十分低下。我们东海龙宫里所有女子身上的绫罗,只怕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于鲛人之手。

    父王宫中,也曾有过鲛族进献的美人,可是没有一个,抵得上眼前这个娇娇怯怯的美人儿。

    我想起那次和父王化为人形,在人间与几个读书人饮酒时,他们讲过的一句话: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

    这个鲛人少女,她的娇媚和柔弱,料想能折得断天底下最锋利的青霜。

    我只是奇怪,鲛族长老一向擅长讨好我们龙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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