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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有自己的特权,刘彻踏上太子礼制的辇车之后对陈珏道:“子瑜,你且上来坐罢,若是就这么自己走去宣室殿得何年何月才能到?”太子宫其实距离宣室殿极尽,刘彻这话却是夸张了。

    陈珏闻言微怔,他记得有位班婕妤因为不肯上天子车驾而留名青史,也曾有宦官因与天子同车而倍受诟病,可见天子的车驾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太子的车驾也是一样,若他是天下闻名的所谓贤臣还好说,只可惜他还不是。

    “太子殿下,这于礼不合。”陈珏道。

    刘彻板着脸道:“你这性子是改不了了,孤叫你上就上。礼是什么?就是太子家令从太子命,为弟者遵姊夫命。”说着,刘彻将手臂伸至陈珏身前不远处。

    陈珏对刘彻这番强词夺理哭笑不得,只是他看着刘彻一脸的笑意,心中也忽地一动,他一挑眉抓住刘彻的手一跃而上,在刘彻身边坐稳。

    刘彻颔首笑道:“这就对了。”

    太子的仪仗徐徐向前移动,陈珏隐隐似乎听得到风声,只觉一阵神清气爽。

    不多时来到宣室殿,此时窦太后天子等人尚未到来,刘彻下了辇车拉着他要一起往殿上去,陈珏道:“太子殿下,臣官低无爵,不好向前,还是去那边与诸位同僚聚聚。”

    刘彻本要再说话,顺着陈珏的目光望去看见一众太子舍人中的世家子弟,于是也不再拦,对陈珏点点头便另外带了几个人向前走去,转眼便被一群人围在中间。

    陈珏摇摇头,转而向他认识的那群人走去,李成眼尖第一个看到陈珏,忙招手道:“陈家令,这里。”

    陈珏缓步行至众人身前,笑道:“此处不是太子宫,大家都是同僚,何必这么见外?”

    去年刘彻遇刺,本来这些太子舍人之中有好几个都要倒霉,多亏陈珏在刘彻面前一言才免去一场小难,以李成为首的几人本就对陈珏印象颇好,听得陈珏如此说话,李成也就道:“那好,子瑜。”

    陈珏瞥见李成身边有一个眼生的年轻少年,他抬首问道:“这位是?”

    李成道:“这是我的族弟,李陵。”

    陈珏闻言仔细打量了李陵一言,笑道:“原来是李太守之孙,今日一见果然气宇不凡,不愧是李信将军后人。”

    李陵年少气盛,祖父又未得封侯,他今日是勉强擦在入宫标准的边缘线上,几个时辰间已受了不少轻慢,他原本对陈珏这种出身显贵的外戚子弟有些不满,但陈珏如此有礼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呆了片刻才回了一礼。

    陈珏方要再与几人说话,身后忽地传来一个温厚的声音道:“陈家令,可否借一步说话?”

    陈珏回身一看,正是长沙王刘发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自己,他身边的王太子刘庸也是一脸笑意,李成等人不欲陈珏为难,低声道:“子瑜还在等什么?”

    陈珏给了众人一个歉意的眼神,这才来到长沙王面前行了一礼,道:“不知长沙王有何要事?”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七十四章 风满楼

    长沙王道:“寡人此事对陈家令来说只是举手之劳,对于寡人就确实是一件要事。”

    陈珏道:“长沙王爷请明示。”

    长沙王叹了一声,道:“寡人在长安国安享富贵,亲母在长安却膝下无人,寡人实在是不孝之极。”

    陈珏心中隐约猜到长沙王的来意,笑道:“长沙王何出此言,您协助陛下治理长沙国,唐夫人侍奉陛下无微不至,正是大忠大孝。”

    长沙王苦笑道:“陈家令算起来也是寡人表亲,寡人就不说外话,寡人在长沙国时常忧心母亲在长安无亲无旧,不知日子过得怎生艰难,是以今日特地来寻陈家令。”

    陈珏心下的猜测得到肯定,当下笑道:“长沙王事母至孝,当真让人钦佩,只是唐夫人在后宫中曾帮衬太子妃甚多,两边长相往来,日子哪里说得上艰难呢?”

    长沙王闻言顿时放下心来,唐姬在长安若能托庇于太子妃陈阿娇,无论是谁总要高看她一眼,要是哪天托太子妃的福得窦太后几分照顾,就更加不用他担心。

    长沙王连声致谢,陈珏侧过身子以示不敢当,等长沙王命刘庸也谢过陈珏之后,长沙王低声道:“寡人前些时日偶然见有人在大姑府前窥探,看衣着依稀便是诸王长随,陈家令还需谨慎小心。”

    陈珏心念一转,笑道:“谢过长沙王。”

    长沙王摆摆手,又道:“河间王兄对陈家令所献白纸赞赏有加,稍后陈家令可寻河间王一叙。”

    陈珏想起河间王那副爱书如命的样子,不由一笑,这么看来白纸确实是帮了河间王不少忙,否则河间王肯定要运几大车竹简来长安。

    正说话的功夫,有黄门来报天子和太后依仗将至,宣室殿里里外外众人都不敢再行喧哗,诸王、列侯、公主、翁主、公卿百官与使节按照地位尊卑和谒者的配合,自觉地分列成东西两列,拜伏在地恭候天子圣驾。

    陈珏没有那么多忌讳,趁身边长沙王等人垂首之时大着胆子抬起头,心头却是多了几分震撼。

    青天之下,未央宫宫阙连绵无边,楼宇不尽,天子和太后的车驾徐徐行来,天子正襟危坐尽显威势,前后俱有威风凛凛的卫士一脸庄严地齐步走来,颇有众星捧月之感。宣室殿前广阔的平台上则黑压压地聚集着一片人,无论是太子藩王还是万户侯,这一刻都要向天子俯首。

    这种气势这种威严,就算陈珏一向自认淡泊也忽地起了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这般在众生之巅睥睨天下的感觉,除天子之外无人能享受,也难怪那些造反夺权者前仆后继,就是他的心里也不由动了一动。

    等到天子和太后仪仗更近了些,陈珏也忙与众人一起低头,听着耳边轰如雷鸣的叩拜天子之声,心中感慨万千。

    不多时,天子和窦太后浩浩荡荡地进了宣室殿,王皇后紧随其后,只是她的气势比起前面那两位就差了太多。大行按照爵位高低宣召各人入内,上至诸王、下至许多食邑刚好六百石的官员无不小心谨慎,生怕在自己那里出了什么岔子。

    陈珏身为太子家令,食邑有一千石之多,就算身无爵位也符合了参加宫宴的要求,陈珏与一批食邑相当的官员一起入内时,看见在外苦等的一个六百石食邑官员已是早生华发,不由暗叹了一声。

    待诸王群臣行过大礼之后,陈珏按照自身的官职坐在该坐的座位上,又过了半晌,所有繁琐的礼节都进行完毕之后,这场寿宴才算是真正地开始。

    没有任何一个人参加宫宴的时候真的是冲食物而来,陈珏身份摆在那里,就必须遵从用餐时的礼节,好半天也没吃上几口食物,他只得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塞了一块小点心到嘴中,这才觉得胃中好受了些。不多时有谒者来传话,窦太后召陈珏到她身边去,陈珏身边的一些官员见状大多不解,一阵交头接耳之后才向陈珏投来或嫉妒或羡慕或好奇或鄙夷的目光。

    陈珏却不理会身后的纷纷扰扰,随着谒者一起行至天子皇后和窦太后面前不远处,施了一个大礼,之后才按照谒者的示意与陈午等人坐到一起,此时他的位置已经比一千石食邑的那些官员好上许多,起码可以听清天子在说些什么。

    这时诸王起身,以河间王刘德为首向天子禀告天子诸子要以歌舞为父皇贺寿,天子大悦,立刻命人将御座前的一片空地让出来留与诸王,等到这一阵子热闹结束,刘彻这才起身道:“父皇,儿臣今作一赋,欲以之贺父皇圣寿。”

    刘彻一出,宣室殿中没有敢抢太子的风头,偌大的殿中顿时变得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天子笑道:“既是为朕所做,怎么等你诸位兄弟歌舞之后才说啊?”

    刘彻道:“父皇,长幼有序,诸位皇兄欲效前人彩衣娱亲,儿臣又怎能抢在兄长之前?”

    天子点头道:“太子所说不错,你能以此心待兄弟,朕甚是欣慰。”他这几年来身体越来越差,这次召诸王入长安其实也存了以防万一的意思,万一他天年不永也算是见了诸子最后一面,刘彻今日如此说正对了天子的想法。

    窦太后道:“好了,太子快给皇帝和哀家诵读一番吧,哀家也要听听太子为皇帝作了什么赋。”

    刘彻正要开口,忽然诸王中传来嘿嘿的一声冷笑,把刘彻到了嘴边的字句逼了回去,天子皱眉道:“是谁在那里喧哗?”

    赵王刘彭祖从几位藩王之中走出来,朗声道:“父皇,是儿臣。”

    天子对赵王这个心胸狭窄而又无智的儿子并不喜爱,要不然也不至于选中用责备赵王来敲打其他诸王,今日他万寿之喜心情正好,也不想与赵王计较什么,只道:“赵王若是无事便退回去罢,稍后一起品评太子所献赋文。”

    赵王却没有像天子想象的那样乖乖退回原处,反而跪倒在地,道:“父皇圣寿大喜,太子为父皇作赋自是一片孝心,只是儿臣心中有一事不吐不快,定要禀明父皇,是以才出声打断太子。”

    天子不耐道:“若有朝事他日你再上表就是。”

    赵王忙道:“儿臣所要禀明之事既是国事,又是家事,涉及之人又位居显贵,儿臣纵为赵王,也深怕自身有性命之危,必要尽早禀告父皇才是。”

    天子脸色一沉,既是国事又是家事,难道又是这些藩王之间的相互倾轧不成,思及四处,天子道:“赵王有话快说,休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赵王心知此事要紧却又不能大肆声张,执拗地道:“请父皇命宣室殿中两千石食邑之下、非皇戚之百官尽数遣出,儿臣才敢说。”

    天子心中实在已经恼怒得不行,只是赵王身为国之藩王,天子自诩为圣天子总不能因为大寿而置他所请于不顾。赵王看清天子脸色心头也是发毛,又叩首道:“若是父皇听得儿臣所禀之后觉得毫无道理,儿臣任凭父皇处置。”

    天子在喉头哼了一声,道:“好,朕就准你所奏,看你能跟朕说什么。”

    在天子和窦太后一片深沉的脸色之下,殿上地位较低的官员全部都撤至殿外,不多时便只剩下刘姓诸王、三公九卿等高官以及陈珏这种皇家亲戚。

    赵王道:“皇祖殡天之后,父皇励精图治,黎民安康外夷拜服,然则父皇仁爱,竟未发现身边有人行不德之事,儿臣不愿父皇受其蒙蔽,这才冒死进言。”

    天子脸色更差,怒道:“赵王到底要不要说究竟是什么事情?”

    赵王被天子的怒喝吓了一跳,忙道:“父皇容秉,父皇当年册立皇后之时曾言皇后贤淑聪慧、待人友爱、可母仪天下,然则儿臣机缘巧合得知,皇后入宫之前曾嫁平民金王孙为妻。”顿了顿,赵王又道:“父皇仁德,必不至追究皇后此事,只是儿臣又知皇后曾与那人生下一女,且皇后入宫之时那男子尚未身死,皇后如此……实有为富贵抛夫弃女之嫌那。”

    赵王一通话说下来,天子和窦太后已是面色发青,王皇后与刘嫖破天荒是对视了一眼,眸中满是惊慌,阿娇脸色也是一白,群臣则一片哗然,只有不知所以的太子刘彻指着赵王道:“赵王对孤有何不满只管冲着正主来,何苦诬赖母后?”

    陈珏双手握得紧紧,看着义愤填膺的刘彻心中暗道: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冲得王皇后怎地就不是冲着你这储君?

    第三卷 峥嵘初显时 第七十五章 风波起

    赵王听得刘彻的质问并不理会,继续向天子说道:“父皇,儿臣所言句句属实,绝无一丝虚妄。”

    赵王刘彭祖本就爱好抓人把柄告状,这次他也是豁出去了,他心知自己并不受天子喜爱,从来对那太子之位也没有什么幻想,只是想要做一世逍遥外王便可。今次刘彻害的他遭天子训斥,他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想着反正他是天子亲子,也不怕天子把他怎么样,大不了去个几县封地而已。

    王皇后暗咬银牙不语,心头又惊又惧已是一团乱草不般知如何是好,慌张间抬眼看到刘嫖和阿娇才稍稍镇定下来,还好,还好她当年为刘彻攀了这门亲。

    此时宣室殿中虽说只留下了二千石以上官员和诸王皇戚,然而人数也并不少。一个男子的尊严总是体现在他的事业和他身边的女人上,不管这个男子是帝王还是乞丐,赵王把皇后这么一桩事摊开来在众人面前说,不管是真是假,天子惊怒之余顿觉面上无光,喝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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