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长乐冷眼打量了刘芳一番,三十出头的年纪,烫了一头现下时兴的细卷,穿着熨得格外平整的白衬衫、深蓝色裤子,一双黑色小皮鞋擦得锃亮。
就这身打扮,在军区家属院里算得上头一号,平日里也是呼朋唤友,在军嫂中以中心人物自居,一向自我感觉良好。
看样子,她这是拿定了自己名声臭,又没人出头,就敢当面打脸来了。
很好,昨天一个宋春兰给的教训不够,又来个自讨苦吃的!
刘芳哪里见过余长乐这般深沉的眼神,以为她要发飙,立马拉过两个军嫂给自己壮胆。
“看什么看?问你话呢!你男人不要你了,又想把火发到别人身上吗?!”
余长乐看她动作,就知道是个色厉内荏的软脚虾,摇了摇头:“我是没想到,原来你是一个这么没素质没教养的人,真替你感到羞愧,你出去可千万别说是我们院里出来的,可丢不起这人!”biqubao.com
“你说谁丢人?!”原本还在奚笑的刘芳一下上了火:“你一个农村来的,学都没上几天,说谁没素质没教养!”
她这话一出,余长乐明显看到她身边有几个军嫂神情有些尴尬。
这年头,随军的不少军嫂都是农村出身,刘芳只顾着骂她,不知道连带着骂了多少人。
“农村来的怎么了?没上过几天学又怎么了?农村人最淳朴!做人最基本的礼貌我还是有的,断然做不出拿离婚取笑她人的事,我相信在场的除了你,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得出来。”
余长乐就不同了,面对一大群“敌军”,首先要做的就是从内部分化,绝不能像刘芳那般无脑地无差别攻击。
“你?!”刘芳没想到,今日余长乐怎么变得这么会说话,竟被她反驳得找不到话说。
“还有,之前是不是你告诉我院里每家每户都在看我笑话,让我一定要挨家挨户上门解释清楚,不能一个人背黑锅,我当你是好人关心我,才照你的话去打扰了大家,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我才不会听你的呢。”
“趁着这个机会,我也跟大家道个歉,这些日子受人挑拨,做了不少扰民的事,请大家原谅,也请大家监督,以后我一定安分守己,不再打扰大家!”
余长乐神色认真,说得也诚恳,说完还朝那几个平时被原主骚扰得不胜其烦的军嫂鞠了一躬,认错态度极好。
那几个军嫂也是淳朴的人,被她这一举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还是一个叫李梅的军嫂站出来,牵起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大家都是一个院里的,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好,以后和和气气过日子!”
余长乐感激地冲她点点头,有了她这表态,其他军嫂的脸色也好了许多,都跟着点头。
刘芳一看这架势,自己身边的军嫂都被余长乐笼络了过去,连忙开口道:“你们别被她骗了,她的鬼话也能相信?这小半年哪家没被她祸害过,她就是个惹事精,把她赶出去了院里才能清静!”
要说农村人淳朴呢,有了余长乐当面诚恳道歉这一出,在场的几个军嫂心里对她又热乎起来,觉得以前小姑娘年纪小不懂事,如今懂事了又道了歉,哪里还能对人不依不饶。
李梅算这群军嫂里能出众的,她开口道:“刘嫂子,小姑娘年纪小,来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做了错事,咱们当大姐的应该多帮助、多包容,可不能一杆子把人打死,你说对吗?”
她就是农村里出来随军的军嫂,读书读到五年级,算是那群军嫂里少有识字的文化人,刚才刘芳骂的那些话,她都听在耳里,要不是为了院里和谐,她少不得要跟刘芳好好掰扯掰扯,凭啥看不起农村人!
刘芳可以不把其他军嫂放在眼里,可这个李梅的男人是自己男人的顶头上司,她不高兴地撇了撇嘴,到底不敢当面拂了李梅的面子,只能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余长乐见李梅又帮自己说话,立马冲她甜甜地笑道:“谢谢嫂子们的包容,我以后一定向嫂子们学习,绝不能再上那小人的当!”
“你!”刘芳听她话里含沙射影,又要发火。
这时,等了许久的公交车驶进站台,售票员在窗口大声喊着:“上车了啊!”
站台里等车的人顿时沸腾了起来,错过这班车又得等上半小时,人再多也得挤上去!
那几个军嫂也顾不上再寒暄,互相招呼着就跟着人群往车上挤。
余长乐仗着身体优势,愣是堵在了后门,大声招呼着那几个军嫂:“嫂子们,快过来!”
李梅等人眼里一喜,赶紧挤了过去,余长乐一手一个,把她们都拉上了车,这才跟着往里挤去。
刘芳既担心衣裳被挤皱,又担心皮鞋被踩脏,在车门口人群外来回打转,嘴里嚷嚷着“让一让,让一让”,就是不使劲往里挤。
果不其然,那售票员又大声喊道:“别挤了啊!上不了了!等下一班!”
说完那车门就关了起来,剩下刘芳在没挤上来的人群里干着急。
余长乐开心地探出头去,冲她挥手:“刘嫂子,你慢慢等啊,我们先走一步了!”
那嘚瑟的模样把刘芳气得嘴都歪了,指着车就要开骂。
余长乐忽然大声奇道:“咦?下一班车这么快就来了?”
车下众人一听,连忙转身往后涌去,把猝不及防的刘芳撞倒在地,可......哪有公交车的影子?
等众人散去,摔在地上还没爬起来的刘芳头发也乱了,衣服也皱了,黑皮鞋也不知被谁踩了多少脚,全是泥巴脚印子。
她再也忍不住气,不管不顾地在地上撒泼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咒骂:“你给我等着!我要你好看!”
公交站台等公交的众人都以为这人等车等疯了,纷纷像避瘟神般避开她,没人上前扶她。
余长乐只觉得心里出了一口恶气,神清气爽地坐着公交,吹着凉风开开心心往城里去。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可即便雨水落在脸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鹰隼般冷冷的盯着远处。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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