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姓王,我的邻居武大郎_第090章 复制宋江气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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晁盖与吴用并肩从庄内一起奔来,晁盖大叫道:“贤弟!” 王霖冲两人拱手施礼道:“见过两位哥哥!” 晁盖哈哈大笑,攀着王霖的膀子亲亲热热一起进庄,然后进了花厅便与众人介绍道:“诸位,这位便是我家兄弟,清河县王霖,如今官封沂州刺使,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人称神枪郎君霸天下、伏虎神将世无双!” 一个美髯汉子起身见礼:“见过王军使!” 王霖拱手还礼,心道这位是美髯公朱仝,旁边就是插翅虎雷横了。 朱仝武力值34,与雷横相近,雷横武力值33。 再往里,一个面黑个矮,体态略胖的三旬男子缓缓起身,满面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此人不待晁盖介绍,便主动躬身向王霖拜了下去:“在下郓城县押司宋江,字公明,拜见清河县男、王军使!” 宋江拜得毕恭毕敬,而且还很正式,这官称上说得也很是讲究,不愧是八面玲珑的体制内人。 王霖扫他一眼:【宋江—生命7,智力8,武力37,声望46,技能:天书、左右逢源、枪棒】 智力值不低,声望值很高,武力值一般,技能三,综合属性饱满,与卢俊义类同! 王霖明显从宋江隐藏极好的眸光中窥探到了一丝艳羡。 王霖知他羡慕的不是自己的武功,更不是那一连串的虚名,而是实打实的爵位和官职! 他在基层打熬了十年,至今还是个刀笔小吏! 王霖心念电闪,立即哈哈大笑着搀扶起宋江来:“公明哥哥人称及时雨、呼保义,名动齐鲁,能与公明哥哥相识,真乃王霖的荣幸!” 王霖对宋江态度甚好,这让宋江心头欢喜。 王霖亲亲热热扯住宋江胳膊,也不他去,就索性命人就在宋江边上设了坐席。 宋江岂敢居于王霖之上,但王霖再三坚持“年长者为尊”,宋江只能尴尬承让。 实际王霖是故意做给晁盖这些人看的。 他这番居高位而不自傲,如此礼贤下士尊重宋江,看的众人暗自点头。 真好汉,当如是! 否则跟官场上那些污浊的官僚们,还有什么区别? 然而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王霖想要不要间断下与宋江的肢体接触,他非要复制走宋江的“天书”技能,看到底有没有惊喜。 毕竟宋江可是梁山108人的大老板,虽然被他截了一点胡。 这样的人自带技能,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想起水浒传中描绘,所谓九天玄女梦授宋江三卷天书的剧情,王霖暗暗充满期待。 …… 诸人开怀畅饮,叙叙谈谈,真正十分相投。 雷横朱仝这些人与晁盖时时相聚,经常来庄上吃酒,也偶尔会从晁盖这边取些银钱使用,关系还能差得了么? 只是话题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就转到了关于王霖的一些传闻上。 宋江笑道:“王军使,宋江昨日听几位京里来的商贾说,你不但文采武功名满京师,据说书画也颇得官家真传……在下仰慕官家自创瘦金体多时矣,只是无缘见到,不知王军使可否写幅字让宋江一开眼界、一饱眼福?” 王霖微微一笑,也不推辞,“既然公明哥哥提议,那我就献丑了!” 宋江大喜,立即请晁盖派人取来笔墨纸砚。 众目睽睽之下,王霖站在书案前提笔,凝神屏气,即刻发动赵佶的技能丹青,提笔就写。 不过他只写了四个字:替天行道。 笔走龙蛇,气势瑰丽,起转承合,别具一格! 赵佶的丹青技能王霖如今用得非常娴熟,他很自信,不要说宋江这些人,即便是蔡京这等书法大家当面,也难辨他临摹赵佶瘦金体的真假! 宋江围着这幅字反复观赏,叹为观止,赞不绝口。 他虽嘴上说没见过官家赵佶的瘦金体真迹,实际是故意说来试探王霖,看是否虚有其表。 郓城县知县时文斌当年就是东京书画院的学生,他珍藏了一副赵佶的亲笔书法,时不时就拿出来与属下一起饮酒观赏炫耀,宋江见过多次了。 “好一个替天行道!” 宋江躬身冲王霖一礼:“王军使,不知这幅字可否赠予宋江?” 尽管王霖口口声声喊他“公明哥哥”,但宋江却始终不敢回他一句“王霖贤弟”,王霖的爵位、头衔和官职高位及自带的气势,让这个心怀野心、视功名为生命的宋押司常怀敬畏。 王霖淡笑挥手:“公明哥哥若是不嫌弃,拿去便是。” 宋江眉开眼笑小心翼翼当着众人的面将王霖亲笔的这幅字收起。 王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容,等到日后水泊梁山大聚义,宋江扯起替天行道大旗、打出招徕天下豪杰的口号时,无论宋某人怎么遮掩,都难以回避这四个字乃是王霖所题,首创! 王霖心道,我可不是故意要占你宋江风头,分明是你使心机、有意来试探我,既然如此,这就怪不得我提前埋个伏笔了。 这场大酒直至深夜,宋江等人自然告辞离去,各自归家,只王霖和吴用留宿在晁盖庄上。 王霖关紧房门,审视属性:【王霖—生命,智力11,武力58,声望53,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天书是复制来了。 王霖试验好半天,反复确定“天书”竟然与卢俊义的“天罡”类似,又是一个被动技能,并不是他期待中的“天书道具”或者法宝什么的,不由大失所望。 堂堂梁山大BOSS,难道这个宋江是冒牌货么? 王霖叹息。 不过,他随后感觉体内生出了某种玄之又玄的气机,这股子气机渐渐从丹田处喷散而出,沿着经脉游走如龙,汇聚至头顶,慢慢开始酝酿,累积和升腾着。 又过了一阵,王霖直觉体内气血陡然开始剧烈沸腾,就像是开了锅的蒸汽,猛往上冲去。 一团无形的氤氲气团瞬时自天灵盖如火山喷发般冲出,却并不消散,而是静静浮于他的头顶。 王霖狐疑斟酌良久,心道:难道是气运? 天罡被动增幅气势和气场,天书被动增幅的是气运? 两者若是相辅相成…… 如果这样说,宋江和卢俊义身上所得技能哪里是什么鸡肋,而是影响长远、助他一路逢凶化吉、高歌猛进的大杀器啊!!!!! “好个宋三郎,好个及时雨!” 从此自带气场,气运加身! 王霖顿时兴奋,重重一拳击打在墙壁上,发出轰隆闷响! 隔壁的吴用刚宽衣解带睡下,突然被王霖这闷雷般的一拳砸得心惊肉跳,他感觉整间客房瞬时都有了轻微的颤动! 地龙翻身了么?! 吴用慌忙披衣出门,冲到院中,见王霖房中犹自红烛高挂平静如常,这才松了口气。 吴用敲开门,苦笑道:“贤弟,你这吃了酒也不安歇,大半夜在房里练习拳脚么?” 王霖大笑:“我突然想清楚了一件事,有些兴奋,不想惊扰了哥哥!” “吴用哥哥,你若是也睡不着,不如咱俩秉烛夜谈一番?!” …… 晁盖庄上庄客送来瓜果酒水,摆在了院中的葡萄架下。 吴用摇着羽扇,轻笑道:“难得贤弟有此雅兴,你我兄弟月下对酌,谈天说地,倒也是一件人生快事!” 王霖微笑举杯:“吴用哥哥,请!” 王霖绝非拉着吴用大半夜不睡觉在此闲扯,只他临别之际,考虑到晁盖他们未来,想趁机点醒吴用两句,避免晁盖再走曾头市殒命的老路! 所以王霖有意无意就将话题往河北大名府梁世杰给老丈人蔡京贺寿的生辰纲上引。 此时晁盖这些人暂时还未必打上生辰纲的主意,但过不了多久,刘唐就会来,群雄汇聚西溪村,智取生辰纲的剧目终还是会上演。 “吴用哥哥,那梁世杰搜刮民脂民膏,凑成十万贯生辰纲,要送进东京给那蔡京老贼贺寿,若以兄弟之见,不若你与晁盖哥哥将这不义之财取了,也好做些拯救天下黎民百姓的善事!” 吴用苦笑:“贤弟,你一介朝廷命官,在此劝我和晁盖哥哥以身犯法、劫取生辰纲……我就当你是酒话,呵呵!” “不义之财,人人可取!你们不取,或许就被沿途盗贼所取,到那时反而不美!” “可若取这生辰纲,必定与朝廷为敌,若是事发,我等身家性命可是难保……”吴用就当闲谈,随意道。 “事发也无妨,两位哥哥可上梁山,号召天下英豪,啸聚山林,操练兵马,以待将来!” “吴用哥哥,乱世将至。没几年,金人必将大举南侵,到时候,山东河北河南都将沦丧于金人铁蹄之下,你我身家性命都在山东,若不早做些准备,将来我辈除了当亡国奴之外,还能如何?” 吴用这才意识到王霖并非说闲话。 他神态郑重起来,默然点头道:“贤弟所言甚是,我这几日也在思量这事,天下大乱,若朝廷指望不上,我辈也只能奋起自救了!先救身家,再图国家!” 两人一席畅谈,甚是投机。 吴用平时心里很多话无法对晁盖言说,因为晁盖关心的无非是行侠仗义、喝酒吃肉、痛快生活,对于拯救天下危难什么的,实际不怎么感兴趣。 临了,王霖取出一封早就准备好的信函来递给吴用,“吴用哥哥,若日后晁盖哥哥执意要与那曾头市的人为敌,请务必拆信一观!拜托拜托!” 吴用一愣,但还是笑吟吟将王霖的密信揣进怀中。 (王霖在西溪村又留了两日,第三天辞别晁盖、吴用离开郓城县,纵马直奔沂州。 又两日后上午,抵达沂州。 沂州就是现代社会的山东临沂地区,著名的革命老区沂蒙山区就在宋时沂州范围之内。 沂州下辖5县。 临沂、沂水、费县、新泰、承县。 如今又多了一军,清平军。 王霖的虚衔是沂州刺使,实职是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 此番到任,考虑到沂水不过偏僻穷困小城,王霖早决定将家安在州城之中。 午时,王霖悄然进了州城。 这座城池相当繁华,人口应过十万,在京东西路境内也算一座大城了。 孟玉楼早就命人来沂州买了一栋大宅,据说系哲宗皇帝朝沂州大商人朱炳文的府邸。 前后三进,左右数跨,屋舍百余间。规模在沂州城中,当属头一家了。 朱炳文其人行商数十年,积攒下诺大家业,称雄齐鲁,号称大宋朝鲁商之首。 只是后来其人得罪了朝中权贵,家道渐告中落。 十年前,朱炳文举家搬迁往淮西定居,沂州故宅和生意这边就交给了家族子弟打理。 然,朱家族人更不成器,好赌成性,没几年就将朱炳文留在沂州的产业败光挥霍尽,这栋大宅也就辗转落入了他人之手。 孟玉楼买这栋宅子,花了两百贯钱。 综合本地物价,其实也不算便宜了。 大宋朝的房价据说不低,东京卞梁城中大相国寺周边的黄金地段,一栋大宅起码数千贯钱,但那可是帝都,寸土寸金的地方! 在沂州这种北方的普通州城,两百贯钱买栋宅子,价格就算不菲了。 按照时间来算,王霖估摸着杨志燕青等人已然护送潘金莲等女来到沂州。 有李云这等本地人做向导,说不定早已安顿起来。但王霖也不着急寻去,径自在城中四处走走看看。 这是他未来数年要生存和发展的地方。 因为沂州城是河北、河南通往大海之滨、青州登州的行商要道,所以此地商业繁荣,外来商贾人流颇多。 王霖牵马信步而行,见旁边有家酒肆,就进去选个雅间点了些酒菜吃食,准备先填饱肚子再说。 他正吃得畅快,突然听隔壁间内传来有女子的哽咽啼哭之声,悲悲切切,断断续续,哭得他有些心烦意乱。 就借着再点酒菜的当口,把伙计叫来问道:“小二,隔壁是谁在不住啼哭,搅扰得我没了半点食欲!” 店小二躬身赔笑:“小官人,实在对不住,隔壁是一对东京来的父女,来咱们沂州投亲,结果没想到他那亲眷早搬南京(商丘)去了,所以就流落本地,靠他女儿兰香在酒楼给人唱小曲儿为生。” “不成想……”店小二压低声音道:“不成想被咱沂州的舅老爷张盛看上,要纳去做妾。可这女子也是倔强,执意不从,就惹上了大麻烦。” “舅老爷发下话来,全城所有酒楼都不得接受兰香唱曲,这父女一连三日没有生意,又无钱度日,所以才在小店哀呼不止……” “舅老爷?”王霖讶然道。 谁这么牛逼哦,还成了本州的舅老爷。 店小二上下打量着王霖,见他打扮华美,言谈举止不像是本地人,这才低道:“看客官也不是本地人,小的就斗胆跟你说,这舅老爷啊,就是本州陈老爷夫人的亲弟,姓张名盛,在咱沂州,那可是一霸,人称张大官人。” 知州陈平的小舅子? 王霖撇了撇嘴,也不在意道:“小二哥,你把那对父女喊来,我问几句话。” 店小二犹豫下,还是依言去了。 不多时,店小二就带进两人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背后跟着一个哆哆嗦嗦五十上下的老头,身后背着弦琴。 看那女子,确实姿容秀美,尤其那身段更显曼妙。 女子脸上犹自挂着浅浅的泪痕,她怯怯向王霖一福道:“奴家宋兰香,见过小官人,不知小官人唤奴父女过来,有何吩咐?” 那老儿赶紧颤巍巍挡在女儿前头,哀道:“官人,小老儿父女就是为了讨口饭吃,若是得罪惊扰了官人,小老儿给官人叩头赔罪了。” 老儿跪下就磕头。 王霖叹息,起身扶起这姓宋的老儿,又冲他那叫兰香的女儿道:“我这边有几两银子,你们父女且拿去,既然这沂州城中再也活不下去,不如你们走去别处生活!” 王霖说着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来,塞给那宋兰香。 父女俩喜出望外,感激涕零,一起跪下谢恩。 王霖挥挥手,示意他们赶紧走。 …… 宋兰香父女匆匆离开酒楼,不知所踪。 王霖也没在意这些,照旧敞开了大吃一通。随着生命值越来越接近于10,他的食量最近也是越来越大。 酱肉烧鸡这些肉食,动辄就要七八斤,还要加上肉馒头十几个,若是普通人家,还真就吃不起。 他这顿好吃好喝,引得酒楼伙计人等围观,议论纷纷。 谁能想到,这么个文质彬彬的俊俏小郎君,看起来弱不禁风,竟然比那城外扛活的壮汉还要能吃,这简直就像是饿死鬼托生…… 但王霖撂下白花花的银子搁在这,哪家开店的还嫌客人能吃呢,不过是觉得稀罕罢了。 就连酒楼东家朱富都给吸引来了。 王霖前前后后大概吃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至于吃了多少东西,他也没计算,反正不少。 他正要离去,却听门外传来怒斥连声和嘈杂脚步声,旋即听得酒楼伙计纷纷逃窜。 一个年约二十七八的锦衣男子倒也人模狗样,头上还簪着朵红花,身后跟着七八个奴仆,都一个个凶神恶煞般。 酒楼东家朱富赶紧满面堆笑迎了上去:“舅老爷,为何动怒?来来来,快进小店来吃酒,小的请客便是。” 锦衣男子就是先前伙计跟王霖说的那知州陈平的妻舅张盛。 张盛冷笑,狠狠瞪了朱富一眼:“姓朱的,你这笑面虎,少给本舅老爷来这一套!赶紧把那外乡人给老子交出来,我倒是想看看这厮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管本舅老爷的闲事!” 此时,又有两名恶奴掀着宋兰香父女跌跌撞撞走来。 宋兰香哭天抹泪,好不可怜,看得街边路人无不低头叹息,却没有人敢出来管。 显然这宋兰香父女得了王霖的银子,本想偷摸离开沂州逃命远遁,结果还没出城,就被张盛的人给抓了回来。 在这沂州,此人手眼通天,他要想盯住谁,一只耗子都混不出城去。 “赶紧把那外乡人交出来,真是活腻歪了,敢管咱家舅老爷的事!” 张盛的仆从齐声大叫,嚷嚷不停。 朱富皱了皱眉,有心发作,又念及知州陈平的权势,还是咬牙咽下这口气去。 “好了,别嚷嚷了,我来了。” 王霖扫了朱富一眼,此人应当就是梁山朱贵的弟弟,青眼虎李云的徒弟,笑面虎朱富了。 武力值一般,29。 王霖缓步走出酒楼,当街这么一站,人品俊逸无匹。 沂州人何曾见过王霖这般俊俏郎君,都暗暗在心中赞一声,又一起为他担忧起来。 一个无根基的外乡人,平白惹上了沂州一霸,怎还能有好果子吃? 张盛上下打量着王霖,这才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挥挥手,“来人,将这小厮拿下,先给本舅老爷打上一顿板子再说话!” 两个恶奴就冲上来,下架子就要拿住王霖。 王霖此时酒足饭饱,遇上这种恶霸,心里就很烦气。 怎么这年月遍地都是这种不知横竖倒正、不懂天高地厚的权贵子弟,像东京那高衙内倒也罢了,人家好歹是当朝太尉高俅的义子,你一个五品官的妻舅,竟也敢在地方号称舅老爷? 果然应了古人那句话,天要让你毁灭,必先使之疯狂。 王霖兜头一拳,然后又回身一拳,将那两名恶奴捶得头破血流。 他何等神力,怀怒出手,几乎把那两人的眼珠子都给打爆了。 王霖缓步上前,杀气腾腾道:“你是谁的舅老爷?” 张盛心生畏惧,可劲往后退,口中犹自发狠道:“都给本舅老爷上,打死他,老子兜着,管埋!” 王霖实在是怒了。 才多大点官啊,小小一个知州,就能纵容亲属在治所为所欲为吗? 王霖也不再废话,闪身上前,三拳两脚,就将张盛的那几个恶奴干翻,他这回下手极狠,几乎被他打中或踢中的,轻则骨折,重则昏迷在街上。 张盛几乎吓尿了。 这是从哪冒出个神仙般的猛人啊。 他刚要跑,就被王霖一脚踢飞,旋又一拳上去,门牙都打掉两个,血流满面。 王霖一把揪起张盛,“说啊,你是谁的舅老爷?” “好汉饶命!” 张盛面色惨白,两腿间一股黄汤流下,臭气熏天。 王霖掩住口鼻,厌恶得将张盛随手一丢,就丢在当街。 这时一队全副武装的厢军和另外一队持刀捕快,飞快从街头那边奔跑过来。 领头的捕快头子三十来岁,面目狰狞,此人冲上来见张盛如此狼狈,不由大怒道:“来人,速将此贼拿下!” 这舅老爷若是有个闪失,他可怎么向知州老爷交代? 王霖倒背双手,凝立当场,环视这群气势汹汹的捕快厢军,冷笑不语。 一匹快马飞驰而至,马上正是沂水县都头,青眼虎李云。 李云打住马,翻身下马,立誓单膝跪拜在王霖身前:“属下迎接来迟,让大人受惊了!” 王霖挥挥手,示意李云起身。 李云毕恭毕敬起身,就站在了王霖身后。 那州衙陈平麾下的捕快头目名叫马三,是总当值马骥的远房兄弟。 他当然识得李云,见李云朝王霖下跪,突然想起一件事。 据说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清平军都指挥使王霖即将来沂州到任,此人据说武功高强,大有来头,莫不就是眼前这位气宇轩昂的锦衣少年? 马三心头一惊,忙又认真打量着王霖。 马三迟疑着上前拱手一笑道:“请教官人高姓大名……” 李云冷笑,站出来道:“马三,真是瞎了你的狗眼,眼前这位便是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清河县男,官家钦点的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王霖,王大人!” 马三心说果然如此,他赶紧陪笑拜了下来,道:“小的沂州衙门当差马三,见过王大人!” 马三又道:“王大人初到沂州,怕是与张大官人发生误会一场,小的这就送张大官人回去,另外向知州大人禀报此事!” 马三是想息事宁人了。 张盛虽然称霸沂州,有知州陈平撑腰,可这位王霖却掌控兵权,既然今日撞上了他,吃亏也只能当哑巴亏了,还能咋的? 马三连连躬身,倒退着走去,赶紧吩咐人把张盛搀扶起来,准备送回州衙给陈平报告一声。 周遭围观沂州人见状,心说原来是最近传说的山东打虎英雄王霖到了沂州,难怪他三拳两脚就把张盛的人打个屁滚尿流! 却听王霖淡淡道:“且慢!” 马三苦笑拱手:“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 “这位号称沂州的舅老爷,竟然要强抢民女为妾,你们衙门的人难道还能坐视不管么……” 王霖指了指畏畏缩缩低头站在一边的宋兰香父女,“我本来给她们父女几两银子,让她们赶紧离开沂州别处讨生活,可偏偏被抓了回来,既然如此,也不需要走了,李云,把这父女就安置在城里,我倒是要看看,谁还敢找他们麻烦!” 王霖扬手指着马三道:“我记住你了,马捕头,若宋氏父女出事,我便唯你是问!” 马三冷汗直流,低头哈腰陪笑应是。 说完,王霖冷漠的目光落在被两名州衙捕快搀扶着的张盛身上,从李云手上接过长枪和乌骓马缰绳,翻身上马,打马缓行。 沂州人无不侧目。 不消片刻,沂州城内就传遍王霖走马到任的消息,人尽皆知。 对于多数沂州人来说,王霖来与不来,他们的日子该过还得过,该熬还得熬,过去与现在不见得会有什么区别。 只有极少数人暗中充满期待,这沂州的天,是不是要变了?! …… (沂州州衙。 后宅。 张盛面如土色,坐在椅子上犹自瑟瑟发抖。 他长这么大,一直被保护在姐姐姐夫的羽翼下顺风顺水,在沂州素来跋扈嚣张惯了,何曾受过这般惊吓,被打这么惨过。 他姐姐张氏气得俏面发白,冲沂州知州陈平忿忿道:“老爷,难道就这么算了?奴家兄弟,就白白这么被他打了?” 陈平恼火,跺了跺脚:“你一个妇道人家,懂甚?这王霖来头不小,是官家钦点的天子门生,还是东宫太子的人,不能轻动。” 张氏冷笑:“你可是沂州知州,一个小小的沂水县令,就能以下犯上,当众打你的脸,亏你还能忍得下去!” 陈平冷哼一声,拂袖而出。 王霖哪是小小的沂水县令,他还掌握清平军的兵权! 朝廷将清平军从济州调至沂水,以军权加于王霖之身,无形中就让王霖可以与他这个知州分庭抗礼了! 陈平随后独坐在书房中,面色阴沉得能掐出水来。 要说不怒是假的。 他派去清河示好的马骥被王霖的人打成重伤,此刻还下不了床,而那王霖居然还口口声声说要按律惩处,根本不把他这个上官、知州老爷放在眼里。 紧接着,他的小舅子张盛又当街被打。 你王霖再年少得志,拥有天子门生和太子心腹的连串头衔,但你终归是本州所属,乍一到任,就公开跟本州主官叫板,岂非欺人太甚? 还有,作为本州属官,你难道不该在抵达沂州的第一时间里,来拜见老子这个知州大人么? 好你王霖,好个目中无人! 以为本官就奈何不了你么?那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陈平双手紧握成拳,眸光冷森。 正在此时,突听衙役来报:“禀报老爷,新来的沂水县令、清平军都指挥使王霖,求见!” 陈平霍然起身,在书房中来回踱步,好半天才慢吞吞道:“请他进来,本官更衣再见!” …… 王霖依旧一袭蓝衫飘然而入。 陈平高站在后衙高大的台阶上,仿佛如这般居高临下俯视这位到任的少年新贵,他心中才更加具有底气和信心。 他深深打量着王霖。 即便他心有芥蒂,但仍然禁不住暗赞声风度翩翩好人物! 在大宋朝这般无比注重仪态和外貌的衣冠社会,姿容俊逸本身就是一种先天的优势。 况且自带被动美颜技能和天罡光环叠加的王霖,身上发散着某种似有似无,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美感。 陈平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想起了唐朝杜甫的《饮中八仙歌》: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如此文弱书生,白面小子,竟能神力伏虎,长枪无敌? 而在此时,王霖也在认真审视着陈平。 三十来岁,白净面孔,单薄的身子套着其实不太合体的朱色官袍,微微有些晃荡,给人一种滑稽感。 他强作出来的官威很虚浮。 不过以他的年纪,能谋上沂州知州的位置,说明他是有后台的人。 之前,李云曾暗示过王霖,陈平乃大权监童贯的门生之一。 王霖拱手淡然道:“下官王霖,见过知州大人!” 陈平哈哈大笑,也就拱了拱手,慢慢走下台阶来道:“久闻小王大人天子门生、伏虎神将之名,如今当面一见,果然是风流俊俏好人物!” 陈平笑吟吟挽着王霖的手,亲亲热热往里进,尔后大声吩咐下人设宴为王霖接风洗尘。 陈平的后衙装设着实豪华,古玩字画琳琅满目,红色的羊毛地毯从书房一路铺到花厅,幽静院落翠竹掩映,回廊交错,还颇有点江南园林的味道。 关键婢女家仆真不少。 以一个知州的薪俸,如何能过这般奢侈生活。 贪官。 王霖面不改色,心中自有评价。 …… 陈平设宴款待王霖,这其实是一种官场规矩。 唯一的区别在于,陈平没有叫州里的其他官员到场作陪。 下官拜谒上官,上官多少表示表示,大家一团和气。 古今皆然。 两人在前厅谈笑生风,说些沂州治下的闲事,倒也气氛融洽。 只是后堂张氏气得按捺不住,觉得陈平实在是太窝囊了。 堂堂知州,沂州主官,被下属打了脸,不但不思报复,反而笑脸相迎,这是哪门子道理? 这妇人一向强悍,在这年月也算另类,所谓河东狮吼说的就是她这个类型了。 而且仰仗她是童贯的远房亲戚,平日里也能做陈平几分主,否则她弟弟张盛焉敢在沂州欺男霸女无所不为。 当然,张盛在沂州为非作歹,欺行霸市捞来的钱,基本上至少八成进了陈家的库房。 用句现代人的时髦话说,张盛实际上就是陈平夫妻的白手套。 或者说是敛财工具。 张氏站在回廊下听着厅中陈平与王霖的说笑声,气就不打一处来。 她索性心一横,推门就入。 她本想当面斥责一下王霖,给王霖个下马威,出一口心底的恶气。 但她仰面望去,而端坐在陈平对面的王霖也笑吟吟望来,两人目光交汇间,这妇人却情不自禁看得呆了。 穿着淡蓝色儒衫,俊美的面庞掩不去令人迷醉的气息,这是一个走到哪都能撼世间女子心弦的男子。 坚毅的棱角、阳刚的五官、各有千秋、拼凑在一起完美无瑕,深邃的眼眸中似有光彩环绕,又似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威势在里面。 眉宇之间透着成熟,沉稳中带着孤傲,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强者气息和英雄气概。 张氏从未见过如此俊美、如此气度、如此风采的男子。 他那深沉的双眸投在她身上,她直觉陷入了无穷无尽的汪洋大海,想要彻底沉沦。 她无法表述自己此刻的真实感受。 咳咳咳! 陈平干咳两声,沉声道:“夫人?你……” 陈平转头冲王霖尴尬道:“小王大人,这位是内人张氏。” 王霖缓缓起身,朝张氏拱手道:“在下见过夫人!” 张氏这才如梦初醒。 她早忘记了自己此来目的,王霖目光的逼视让她心内直打鼓,她竟红了红脸,下意识敛衽回了一礼道:“奴见过王大人,王大人大驾光临,舍下蓬荜生辉,奴家这就去再置办几个酒菜,给你们助兴!” 张氏转身就走。 陈平看得目瞪口呆,这母老虎今天是吃错药了么?怎地变得温柔款款起来? …… 母老虎的温柔,来得有点莫名其妙。 张氏心跳如鼓回到内宅,她眼前一直浮现起王霖那张面孔,她不知道自己怎地了,难道犯了花痴? 她脸色更红,静静坐在床榻边上神思天外。 张盛捂着腮帮子走进来,抱怨道:“姐,我被那厮打成这样,吃了这等大亏,姐夫却还跟那厮欢天喜地坐着吃酒?” 张氏正想得有些曼妙处,突然被张盛打断,当即没好气斥责道:“阿弟,你懂甚?这王霖是天子门生,太子的人,来头不小,不可结成仇敌。今后,你行事也注意些,不要再落在他的手里。” 张盛呆了。 “姐……你……” 张氏不耐烦起来:“好了,你去吧,好生养着,这段日子不要再出去乱来了,免得授人以柄。我警告你,千万莫要再去招惹那王霖,否则,你姐夫也难救你。” “听见没有?” 张盛直想骂娘,却慢慢垂下头去:“我懂了。” …… 王霖与陈平虚与委蛇宴毕,离开州衙返回自家路上,浑身神清气爽、脚步格外轻盈。 他也觉得自己今天似乎与往常不太一样,好像是打了鸡血般的亢奋。 他下意识内观属性:【王霖—生命10+,智力11,武力58,声望53,技能:……杨家枪/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生命值10+? 而且数值红色? 几个意思? 满格了? 正思量间,大脑深处嗡地一声炸开,一个毫无感情冷漠的机器声在他心底响起:“生命值满格,能量溢出,自动加成首技能美颜,美颜提升至二级,叠加超级滤镜。” 我勒个去,沉默寡言的系统爸爸终于还是开口了。 “生命值依旧满格,可溢出能量继续转化技能,请选择技能强化……” “10、9、8、7……”宏大的倒计时声速度很快。 王霖挠了挠头,此刻他根本没有思想准备,来不及仔细权衡斟酌,只得仓促下意识选择了“杨家枪”。 “能量转化完毕。杨家枪强化未完成。生命值维持10。” 王霖心下振奋。 至此,非常明确了。生命值满格为10,但凡只要继续吃就能增长生命值,而溢出的生命值可转化为提升技能的能量。 毫无疑问,若是杨家枪得到强化升级,他即便武力值还是维持现状,那么他的综合战力也会得到本质的提升。 这回虽未曾升级成功,但不着急呀,急什么呢,反正他能吃! 这简直……绝了! 若不是行走在大街上,王霖真想仰天怒吼一声,向系统爸爸致敬! (但王霖离开州衙也就是一刻钟的时间,十余骑飞驰抵达沂州,旋即穿城而来,直奔州衙。 人还未到,打头一个小黄门尖细的嗓门就喊起来了:“圣旨到——知沂州军政事陈平,清河县男、知沂水县军政事、清平军都指挥使王霖,接旨!” 陈平吓一跳,在这偏远沂州,圣旨竟然下到这边来了。 陈平赶紧更衣迎接天使,又命人速去请王霖返回。 王霖还没进家门就被提溜回来。 他匆匆返回州衙,见来宣旨的入内侍省黄门太监行走竟然是老熟人黄坤,就知道是好事到了。 他向黄坤微微颔首,尔后与陈平一起下拜接旨。 黄坤捏着嗓子,端着架子把赵佶的旨意念了一遍,随后又将枢密院和兵部的公文转给王霖。 赵佶在圣旨中对王霖多加褒奖,废话也且不说了,其关键点有二: 其一,清平军纳入禁军规制,暂定满员额为两万五千人,更名为伏虎军,一应军饷由京师三衙调配,后勤辎重由地方保障。 其二,着都指挥使王霖即刻从东平、济州、青州三地选调厢军精锐七千五百人充入伏虎军,伏虎军不受地方节制,直接受京师三衙统管,也就是直接接受现太尉、太子赵桓领导。 陈平听得倒抽冷气。 这官家父子对王霖真的是青眼有加,何等恩宠! 王霖刚到任,皇帝的圣旨也追着来了,竟然直接将王霖统率的清平军纳为禁军编制,还给了他从周边各州选调厢军精锐的特权! 自此,伏虎军受太子直管,这意味着王霖在沂州的超然地位。 傻子都能看得出来,皇帝这是要王霖在地方操练一支禁军精锐,目的无非还是为皇家所用! 陈平望向王霖的目光中充满了复杂的艳羡,还有一丝惊惧。 王霖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惊喜。 赵佶这回是如此的英明正确! 他很清楚,大宋军制,以禁军为主,厢军为辅,其次就是各地打杂的乡兵。换言之,禁军是主力、是精锐、是隶属朝廷的正规军,厢军基本上就是没什么战斗力的杂牌军。 而禁军中除了拱卫京师和皇帝安全的部分外,驻扎地方的禁军主要有河北禁军,简称北军,西北禁军,简称西军。 比如西军,就是北宋名将的摇篮,声名显赫。 王霖之所以高兴,倒也不是为了自己作为统兵主将的虚名,清平军也好,伏虎军也罢,不过是个名头,但从厢军跻身禁军,意味着装备和后勤保障的升级换代。 这对于一支军队来说,至关重要。 王霖接了旨,起身大笑道:“黄公公,别来无恙乎?” 黄坤也笑:“自打我们的伏虎神将离京,官家在宫里可谓是寝食不安,整日里念叨……咱家也对王军使甚是想念,只没想到,才过几天,官家就派咱家来沂州宣旨了,咱家昼夜赶路,不就是为了早些与王军使相聚。” “此外,康福帝姬、九皇子构还分别托咱家给王军使带了封信……” 陈平在旁见王霖与宫里的太监如此熟稔,又听黄坤话里话外透露出的官家与王霖非同寻常的密切关系,默默垂下头去。 “请公公稍待,下官这就去安排宴席,为公公接风洗尘!”陈平顿了顿,赶紧陪笑道。 黄坤摇摇头,望向王霖笑:“王军使,咱们故人相见,不如去你家吃顿酒?另外,陈大人,咱家也不住驿馆了,就住王军使府上了!” 王霖笑着拱手:“公公请!” 王霖与黄坤还有黄坤的护卫侍从一起离开州衙,径自去了王家。 陈平心情郁闷一路送别,张氏从身后转了出来道:“老爷,这王霖果真不简单,不说官家,就说这宫里的太监,他竟也这般相熟……” 陈平叹息:“我大宋从来都是文臣统帅武将,从未有过武将兼领地方官的先例,这王霖竟开了先河!看官家这意思,怕是要尽快扶植王霖起势,这人又武功骑射超群,恐不用多久,必定会青云直上,受调回京了。” “自今往后,王霖奉旨掌控两万五千伏虎军,监视地方,不要说在沂州,就是在整个京东东路所属各州中,也属实权派了。” 张氏默然片刻,才道:“老爷,那我们……” 陈平嘴角轻抿,“识时务者为俊杰,既然王霖气势如虹,势不可挡,那本官又何必与之为敌,与之交好便是!” 陈平这样说着,突然觉得身边这婆娘作风与往日大有不同,不由狐疑望向张氏,而张氏则思量着垂首疾走而去。 …… 王霖在府中设宴款待黄坤一行,至晚间,宾主尽欢而散。 见王霖命人举出一盘白花花的银锭来,看样子足足有数百两之多,黄坤不由眉开眼笑,却故作推辞道:“王军使,这可不敢收!受之有愧啊!” 王霖轻笑:“黄公公,咱们也算老相识了,怎么今儿个反倒这么见外了?我在京外为官家屯兵练兵,这京里的事少不得要麻烦公公偶尔给我传个讯息出来,这些银子就当给公公在路上买些酒菜吃!”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收王霖银子了,黄坤也就不再矫情,命人就收了。 王霖亲自将黄坤送至客房,对其极尽礼遇。 王霖走后,黄坤心说,这王霖真的是个人物,作风果决狠辣,又八面玲珑人情练达,本以为他当了官放在京外就未免会得意忘形,结果并未忘本。 对自己的态度就说明一切了。 潘金莲等女其实不怎么理解王霖为何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这般看重。 李师师道:“郎君,一个宫里的小黄门而已,何需你亲自相陪,还送了这么多银子!” 王霖轻笑,“一点银子对咱来说,不算什么,你们可不要小瞧了黄坤这样的小人物,在关键时刻,小人物也是能发挥大作用的……当然,或许我永远也用不上他,但一旦用上了,那就是谁也想不到的一支奇兵!” 是么,李师师不以为然。 此时,李云匆匆来报:“大人,有自相州来的三位少年求见,说是大人的学生!” 岳飞来了! 王霖大喜,一路狂奔出去。 潘金莲与李师师面面相觑:什么人深夜来访,能让相公如此兴奋不已。 (夜深沉。 少年岳飞牵马持枪背负长弓,凝立在王府门前,他的身后是与他一般年纪的汤怀、王贵,此外还有个肤色黝黑长了一脸络腮胡的魁梧少年。 岳飞原本是用刀的。 他随周桐学习的也是周氏最出名的泼风刀法,然而自打遇上王霖又拜王霖为师后,他就改学了长枪,习练的当然是王霖传授的杨家枪法。 汤怀和王贵照旧用长刀。 刚一接到王霖的信函,岳飞就招呼汤怀和王贵,说通各家父母,举家迁徙拖家带口而来。 这是王霖的安排。 王霖已经命人在沂水县买了一个庄子和一些田地,主要就为了安置岳飞三人的家眷。 王霖隐约记得史书记载,岳飞的父亲好似就在几年后的宣和四年病故,他考虑到若是岳飞刚来投奔自己麾下没多久,就传来其父死讯,他势必又得返回相州守孝。 这一来二去,无谓消耗时间。 鉴于此,同时基于更全全面妥当的考量,王霖觉得将岳飞等人的家眷安置在身边较为得宜,可以省去岳飞的后顾之忧。 将来也省去很多麻烦。 反正岳家只是相对较为富裕的农家,连地主都算不上。岳家庄那点家业也不值当什么。 而王霖的名头最近越来越响亮,岳飞能在王霖麾下效命,博个官身,未来封妻荫子都不是梦想,为了儿子的前途,岳和夫妻就咬牙同意搬迁。 汤怀和王贵的家眷基本如是。 半路上岳飞还收服了小弟。 此人名叫牛皋。 牛皋在一座无名山头当落草为寇,以抢劫过往客商为生,严格意义上说也不算真正的山贼,话说这世上哪有光杆司令的山大王呢? 当时岳飞一行车马霖霖,三家的家眷加起来也有近二十人,毕竟是举家搬迁,也自然就带了一些财货。 牛皋这个愣头青挥舞着双锏冲下山来,没两个照面,就被岳飞一枪挑落马下…… 后来岳飞见他力大无穷又性格憨直,就生出了收服的念头。所以牛皋就弃了山头,与岳飞三人结拜为兄弟,反正他孤家寡人,跟随岳飞来了沂州。 见王霖快步走出府门,岳飞四人轰然拜倒:“拜见老师!” 王霖笑吟吟扶起岳飞三人,目光却落在了牛皋身上。 这厮如此粗黑,简直比李逵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年纪比李逵小多了,王霖轻笑一声道:“你便是那牛皋么?” 牛皋愣神,好半天才道:“老师,你怎知道俺叫牛皋?” 王霖大笑,也不解释,只是暗暗对比了一下牛皋与汤怀王贵的属性值,基本相近。 岳飞赶紧笑着解释牛皋的来历,他刚开口说了几句,就被王霖挥挥手打断,“先不说这些,岳飞,尔等四人家眷何在?” 岳飞躬身:“老师,学生家眷都在城外安歇。” “岳飞,你们四人今夜就宿在府上,明日一早,就带家眷去沂水,我在那边买了一座庄子,几十亩地,应足够安置你们三家了。” 岳飞心中无比感激,拜谢道:“老师如此恩遇学生,让岳飞等何以回报?” 汤怀王贵也跟着拜了下去。 黑炭头牛皋莫名所以,也只能跟着拱手礼拜。 虽然王霖在信上也说到了会妥善安置几家人的落户生计问题,但岳飞其实没想到会这么快。 “我既然让你们拖家带口来,还能不管你们家人的生计问题么?好了,跟我不用客套,你们都起来,咱们来日方长!” 王霖命人给岳飞四人安顿了食宿,不多时又让人送了一百贯钱给岳飞几人,说是安家费。 岳飞感激涕零。 关于如何安排岳飞以及武松、杨志、燕青等人,王霖其实早有腹案,只是没想到多了个牛皋便是。 岳飞将来的发展和个人能力丝毫不用怀疑,这是王霖准备大力培养作为未来麾下主将的存在,王贵汤怀牛皋这些实际后来也是当世名将,无疑可作为岳飞的副将。 至于武松杨志和燕青,以及未来有可能被王霖挖了宋江墙角的其他梁山人物,其实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譬如像杨志这种能文能武的人,日后绝对能为大将,独当一面。 屋内红烛高悬,亮如白昼。 王霖伏案疾书,张贞娘温柔款款,悄然走来,就站在一侧,动作轻柔帮他研墨。 “岳飞——九品保义郎,营级指挥。” “杨志——九品保义郎,营级指挥。” “武松——九品保义郎,营级指挥。” “燕青——从九品承信郎,营级副指挥。” “李逵——从九品承信郎,营级副指挥。” “汤怀、王贵、牛皋,均为岳飞营中马步军都头。” 北宋军制,分厢、军、营、都四级,目前伏虎军才不过区区两千五百人,还空缺一万多人的员额编制,有足够的空间安排岳飞这些人了。 临走时赵佶可是给了王霖不少的九品保义郎和从九品承信郎的空额。 岳飞统辖汤怀、王贵和牛皋,掌控一营。 燕青为杨志副职,李逵为武松副职,这般搭配当无问题。虽然李逵还没来。 在掌军的初始阶段,有上述几人构成的心腹班底,足够王霖在军中打开局面了。 王霖反复思量,觉得如是安排应万无一失,就搁下笔,抬头见张贞娘静候一旁,那端庄娴静的面容在烛光的掩映下,更是妩媚动人。 就忍不住起身抱住她:“贞娘,咱们安歇去吧。” 张贞娘面色一红,微微挣扎了下,轻道:“相公,待奴去取清水来,伺候相公洗漱沐浴。” 王霖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径自将她拦腰抱起,大笑着走向床榻。 张贞娘羞急道:“相公,熄烛……” …… 第二天一早,岳飞四人径自带家眷去沂水县安顿,原清平军都虞侯焦平山带着营指挥焦忠来沂州拜谒王霖。 原清平军是驻扎在济州章丘县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县级军,长期空缺指挥使,这支地方厢军的掌控权实际都落在焦平山手中。 突然接到枢密院调令,换防沂州,知道朝廷派了个都指挥使下来,哪怕王霖名头颇大,焦平山本心并未太当回事。 如果说王霖是过江龙,那他便是清平军的地头蛇。 麾下这两千五百老兵油子可都是他经营多年的心腹,他就不信孤身一人的王霖,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让焦忠去清河县迎接,无非是他的一种试探性姿态。 然而,王霖还未真正到任,官家的旨意和朝廷的安排就又再次下达。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清平军连续升格,现在居然变成了满员额两万五千人的禁军编制! 这让焦平山意识到某种危机! 若王霖从周遭州府选调七千五百精锐,再就地招募数千人,凑够伏虎军的整编制,他这个原清平军从八品的都虞侯又算得了什么呢? 那真正就成了王霖案板上的肉。 想怎么剁就怎么剁。 而且王霖刚到沂州,就当众打了知州陈平的脸,这又让焦平山觉得这位年轻的都指挥使绝非善与之辈! 所以就再也坐不住了,昨夜焦平山几乎彻夜未眠,五更起就匆匆赶往沂州。 焦平山来的时候,王霖还未起床,他至今都不习惯古人这种晚睡早起的生活节奏,根本就不管这一套,基本上都是晚上该怎么夜生活就怎么夜生活,早上睡到自然醒。 窗外天光大亮,秋初的沂州山风送爽,其实都有些寒意了。 张贞娘心中羞涩之极,她早就醒了,却被王霖死死抱在怀中就是不松手,又见郎君睡得很香甜,她又不忍心唤醒他。 但是这般与相公恋床睡懒觉至日上三竿,没准会让潘金莲那些姐妹觉得自己痴缠,她心里就暗暗有些发急。 两只雀鸟儿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张贞娘终于还是撑不住心理上的各种煎熬,红着脸从王霖怀中硬钻出来,飞快地穿戴整齐,尔后悄然推门去唤锦儿取水,准备伺候王霖洗漱。 王霖躺在床上微闭着眼睛,心中暗笑。 实际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张贞娘变得慢慢开放了些,至少在闺房中两人再亲密时,她已经可以咬牙承受一些羞人的姿势了。 但王霖知道这可能是极限了。 若不是张贞娘心中爱意渐浓,兼又对王霖怀有感恩之心,她是绝不可能做这种让步的。 就像他能让潘金莲李师师阎惜娇孟玉楼在闺房中心甘情愿穿戴上他发明的新式女性内衣,但张贞娘想都不要想。 锦儿端着一盆水匆匆过来,她见到一个一身甲胄的军官带着另外那个似乎叫焦忠的人,焦灼不安在院门口来回踱步。 军官扫锦儿一眼,突然满脸堆笑拱手道:“打扰姑娘,麻烦姑娘禀报大人,就说都虞侯焦平山求见!” 锦儿点点头,就进了张贞娘的独院。 “官人,门外有个叫焦虞侯的人军官,一早从沂水赶来拜见官人呢。” 王霖轻笑一声,缓缓从床榻上坐起:“让他耐心等一会,现在才来,不觉得晚了一些么?” 锦儿眨了眨眼,她其实没有听懂王霖此言何意。 (王霖终于答应接见焦平山,这已经是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焦平山施礼完毕,见王霖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文弱,心里更觉震惊。 毕竟王霖伏虎神将武科魁首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传闻中或者说焦平山自想象出的王霖形象,与现实见到的截然不同,反差极大。 他神思一时忍不住有些恍惚。 就这细胳膊细腿的,还能力敌猛虎? 王霖扫了他一眼,淡淡道:“焦虞候,目前军中情况如何,可仔细与我一说。” 焦平山这才赶紧收敛心神,俯身拜了拜,然后一五一十汇报军情。 在焦平山汇报的过程中,王霖没有插话,也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在焦平山说完,却直接起身道:“焦虞侯,你且随我一起去沂水,咱们直接去军中看看。” 焦平山顿有些慌乱。 他没想到王霖要直接去。 他本以为王霖初到沂州,尤其是家眷刚安顿下来,会在沂州休养几日。 所以军营那边,他没有做任何迎接上官检阅的准备。 他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王霖已经暗中让杨志、燕青两人去了在沂水的伏虎军大营,加上早就护卫家眷赶去沂水的岳飞四人,实际王霖未来安排在军中的班底力量要早一步进入军营,了解真实情况了。 下人取来王霖的乌骓马、神臂弓和龙胆亮银枪,还为他取来了专业的锁子甲和亮银盔,这是王霖按照北宋军中制式准备,自备量身定制的铠甲。 王霖很清楚,宋朝这个朝代比较特殊。 一方面,这是个比较憋屈的朝代,大部分的时间里,北宋的疆域就是中原这一小块,北不过燕云,西不过大渡河,作为一个号称大一统的王朝来说,实在是差点意思。 也有些尴尬。 另一方面,两宋时期周边强敌环伺,有金、辽、西夏、吐蕃、蒙古等各路政权,因此宋朝对武备非常重视,毕竟天天打仗,家伙不行那是会要命的。 所以军备的种类很齐全,单以铠甲说,就有金装甲、长齐头甲、短齐头甲、连锁甲、锁子甲、黑漆顺水山字铁甲、明光细网甲等很多种。 王霖选择了最适合自己的一种。 王霖披甲持枪上马,那气势顿时就变了。 那股子睥睨天下的霸气和战无不胜的威风凛凛,看得王家下人齐齐喝彩,焦平山心中凛然,也翻身上马。 他刚才伺候王霖着甲,试过龙胆亮银枪的份量,能使得起这等份量的长枪作为兵器,足以说明王霖至少神力惊人是毫不夸张的。 还有那神臂弓,超越了所有军中制式长弓的份量。 焦平山和焦忠在头前领路,王霖疾驰相随。 从沂州州城到沂水县不过三十里路,以两人的马程也就是一个时辰就到了。 只是出现在眼中的城墙低矮破旧的小城沂水,看得王霖心生感慨。 其实不要说现在的北宋时期,就是时光再越近千年,沂水都是北方地区的著名贫困县。 这大概与沂水身处山区,山田贫瘠有关。 现代社会都如此,何况是在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古代。 整座县城居民不过数千,全县在籍民众不足万人。 古代社会,人口就代表着生产力和经济总量。 不过,穷则穷矣,这也意味着王霖未来的主要工作都可以放在整军练兵上,沂水县令的本职倒显得可有可无—— 在这么个鸟都不拉屎的穷小县中,县衙的基本功能无非是维持县城治安,处理一些县里鸡鸣狗盗的破事烂事。 军营驻地依山而建,面向滔滔奔流的沂河。 到了近前,这军营的情况也让王霖失望。 现场杂乱无章、肮脏不堪,遍地都是发臭的垃圾,秩序、军纪荡然不存。 营地中身着乱七八糟各式甲胄、甚至是裸着上半身的军卒,三五成群席地而坐,正在饮酒耍钱。 而门口站岗的十余名军卒更是懒懒散散,硬生生把手中的长矛当成了烧火棍,玩得不亦乐乎。 燕青骑在军营门口的一棵歪脖子柳树上,百无聊赖晃荡着双腿,杨志则面目阴沉手中枪紧紧柱在地上。 安顿完家眷在第一时间赶来军营准备报到的岳飞四人,更是面容错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便是大宋王朝的正规军? 未来将在这支军队中效命么? 岳飞心里凉透了。 王霖叹息。 他其实并没抱太大的指望。 因为他知道大宋军制,作为地方军的厢军多数都是杂牌军,战斗力低下。 但战斗力菜归菜,终归是军队,军营驻地怎会如菜市场般混乱无序? 这至少说明统兵官渎职。 王霖望向焦平山的目光顿时冷漠下来。 焦平山也甚尴尬,原生态的清平军军容作风就是如此,这不会因更名为伏虎军就有变化,本来他会早做准备,可今儿个王霖来了个突然袭击。 焦平山冲焦忠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焦忠急急要去整肃军卒,却被王霖淡然阻止道:“罢了。” 焦忠就没敢动弹。 王霖说一不二的性情,他多少了解一些了。 “焦虞候,难道我们的军卒平时就是吃着军粮、拿着军饷,不事操练,不管防务,只一天天地这样混日子?” “两千五百人马,乱得跟一群土匪山贼一般,军纪何在?就是两千五百头猪,也该有个样子吧?” 就这样的军队……难怪未来金军会长驱直入,在最短的时间内占领中原和北方。 大怂王朝真的从上到下、从政到军、由商到民,彻底是烂透了。 焦平山冷汗津津,搓搓手道:“军使大人,属下有罪,属下这就去整肃军马,点起军马,出营列队供大人检阅!” 王霖心说,你不是有罪,你是罪该万死! 拿着俸禄吃着供养,把一支军队带成了这般稀稀拉拉的吊样子,杀你都不为过。 王霖冷哼:“擂鼓,聚将!” …… 王霖所谓的“聚将”,就是对军官的点卯。 两千五百人的军队,编制是五个营,每营五百人。每营又分为五个都。 因此,编制内要出来应卯的有现任五个营级指挥,五个营级副指挥,还有25名马步军都头。 红日高悬,秋风送爽。 数名军卒推出军鼓车来,焦忠鼓着腮帮子使劲擂起苍凉的军鼓,咚咚咚! 营地中军卒被惊动,却也不慌不忙,都慢吞吞出了营帐,又慢慢聚集在营门口的空场上看起热闹,人声鼎沸。 王霖的心情越来越糟糕,连列队都没有形成习惯,这尼玛是军营还是菜市场? 35名中低级军官中闻鼓而动的,竟然没有一个! 这足以说明,清平军过去至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进行正式的操演了。 点卯都点不起,还说什么呢。 王霖面沉似水,骑乘在马上,岿然不动。 焦平山心惊肉跳,尴尬至极。 他没想到这些部下会这么不争气,虽然是突然袭击,但作为职业军人的基本素养不能一点都没啊。 时间一点点过去。 王霖在太阳地里等了半个时辰的时间,35名军官才到了不足半数。 关键还衣衫不整。有些甚至睡眼朦胧。 见是新来的军使大人到了,这些军官倒是心头吃了一惊,但也并不是太在乎。 反正他们都是横刀竖切的老兵油子,炸不烂的滚刀肉,认为谁来都改变不了这种现状。 这又不是哪个人造成的,也不是一天两天造成的。 很多人入清平军时,清平军整体就这样子。 他们原本在济州帮着修建黄河防御堤坝,突然被调任沂州,全军无不欢喜鼓舞,终于可以脱离苦海了。 所以来沂州就放了羊。 当然这与各级军官放纵不管,也有重要关系。 焦平山难堪得躬身拜去:“大人,属下这就去派人寻那些人来向大人请罪……” 王霖淡淡一笑:“不必寻了,既然点卯不到,公开违反军纪,焦虞侯,依律应该如何?” 焦平山犹豫迟疑道:“依律当……” 王霖陡然暴喝道:“说,依律当如何?!” 焦平山冷汗直流,口中哆嗦着,王霖突然扭头望向站在自己马后的岳飞,大喝道:“岳飞,上前来!” 岳飞慨然而上,躬身凛然道:“老师,按照大宋军法,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焦平山和焦忠陡然一个激灵。 这从古传下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的军法,他们当然耳熟能详,只是没想到王霖身边一个少年竟也熟读军法。 王霖深吸一口气,他其实在刚才那一刻就下定了决心,乱世当用重典,若不如此,很难彻底根治这支兵马的涣散军心! 王霖环视眼前这群着装不整军容散漫的军官,心中一股怒起,他断然挥手道:“焦虞侯,速将那逾期不至的17人给本官押过来!” 3名营级指挥,4名副指挥,10名都头。 这些人昨夜吃得酩酊大醉,日上三竿还起不了身,虽然军鼓骤然响起,但没人太当回事,照旧酣睡。 结果就被军卒给拖来。 王霖冷笑:“斩之!” 焦忠麾下传令的军卒迟疑不定。 王霖勃然大怒,顷刻间手中长枪一挑,就将那军卒刺穿喉管,死于非命。 王霖在马上怒视焦忠道:“本官军令,违抗不从者,杀无赦!” 焦忠吓得魂不附体,立刻高呼道:“大人军命如山,来人,将这些违抗军纪者,立时斩之!” (众军噤若寒蝉。 那十余名这才有些反应过来的军官知道性命不保,陡然慌乱起来,有些高喊饶命,有些桀骜不驯的,则直接挣脱执行军卒的押解,又从旁边抢过一匹马,没命逃去。 焦忠刚要命人追赶,王霖却在马上摘下神臂弓来,也不废话,直接搭弓引箭,嗖嗖数箭,将那仓皇逃走的几名军官射落马下。 17名中下层军官被王霖砍下脑袋,祭了军旗。随后的缺口,当然由岳飞这些亲信补上。 即便没有皇帝给的御赐金牌,王霖整肃军纪,杀几名低级军官也在权限之中。 无论焦平山焦忠这些军官,还是普通军卒,都没料到刚来的都指挥使如此铁腕冷血,一个个都心惊胆战起来,不知道王霖接下来还要如何整肃这支已经完全失去了纲纪的军马。 这其中即便有些忿忿不平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也不敢再挑头闹事了。 实际闹王霖也不怕,他今日就横下一条心,有一个杀一个,有一双杀一双! 其实就算是一旁的岳飞、杨志和燕青等人,也没想到王霖会如此果决出手,暴风骤雨般毫不留情。 到任即正军法,王霖的冷酷手段由此可见一斑! 立威只是一个开端,王霖很清楚,接下来他除了要用军法对这支军队进行骨子里的重塑之外,就是要通过岳飞这些人将军队牢牢掌控住,尔后靠严苛的训练来提升战斗力。 王霖给岳飞下达的军令是一月内初见成效,半年内操演成军,能拉得出去、上得战阵。 这其实是一个难度很大的任务。 毕竟这支军马底子太差了。 但岳飞天生就是个统兵练兵的天才,他加入伏虎军中即拥有了九品的官阶,这算是很高的起点了。 对未来他充满着无尽的热情和希望。 燕青和杨志则率一营在沂州及周边地区进行新兵招募。 安排完军营的事,王霖当然还得去县城,接管沂水县的行政大权。 不过如此小县穷县,公务也不甚繁忙,因为本地人实在太穷了,商贾也没几家,所以没有给官吏们留下多少徇私舞弊的空间。 王霖多少熟悉了下县里的情况,就失去了兴趣,将县里的公务转手交给县丞薛子万,自己返回军营。 时光转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十月初。 深秋的沂州山区,尤其是沂水这一线,气温已经极低了,军卒早晚要穿厚甲才能御寒。 岳飞的统兵天赋在这近两个月内发挥得淋漓尽致。 实际上,在这段时间内,岳飞在很多时候替代了焦平山这个军都虞侯的角色,协调各营,整肃练军。 焦平山虽心中不平郁闷,却不敢表现出来。他实没料到,王霖刚一到位,就趁势安排了自己的心腹进来。 杨志这些人都是武功高强的好汉,岳飞更是精通兵法,没几天全军上下就被接管,他就是想要反弹都无能为力。 王霖暂时没有动这焦平山,因为岳飞成长需要时间。当然,前提是焦平山愿意老老实实当个挂名的都虞侯,否则王霖也不会心慈手软。 如此一来,两千五百名伏虎军虽不说脱胎换骨,但起码在军容军貌上有了很大的改观,有个朝廷禁军的样子了。 当然在王霖看来,这支军队暂时还是头纸老虎,战斗力还是弱得一逼。。 杨志和燕青招募了新军千把人,正在沂河对面进行集训。 这千把名新兵要想真正成军并体现战斗力,至少还需要半年的时间。 这两日王霖也正在琢磨,是不是可以启程去济州、青州和登州去选调数千名地方军精锐充入伏虎军。 暂时可能满员额多少有些困难,毕竟朝廷的后勤辎重还远未跟上,王霖的计划是在明年夏季之前,将伏虎军扩编至一万人! 就在这时,潘金莲突然从沂州传来消息:王家商队在路经郓城县独龙岗上祝家庄时,被祝家庄的人围攻扣留,武松与祝家庄教师栾廷玉血战一场,最终不敌,负伤,孤身逃到沂州。 随队准备来沂州探亲的孟玉楼,被祝家庄的人强掳,后被一突然出现的蒙面女子救走,不知所踪。 …… “官人,那铁棒栾廷玉武功高强,有万夫不当之勇,俺不是敌手,导致孟娘子出事,俺真该死!” 武松左肩、右腿被栾廷玉击伤,他强撑着身子单膝跪在王霖身前,面红耳赤,羞惭无地。 他受王霖重托保护孟玉楼安危,结果却让孟玉楼被劫走下落不明,他几乎都要羞煞内疚死。 可那栾廷玉武功实在太高,他拼死也只与他斗了十几个回合,那祝家庄的人趁他被缠住,就下手强掳孟玉楼。 王霖俯身将武松扶起来:“武二哥,不是你的错。那栾廷玉我也听说过,此人武功太高,你不是他对手也不奇怪。只是咱们与那祝家庄无冤无仇,他为何突然要围攻劫掠我家商队?我觉得有些奇怪。” “官人,一开始俺还以为是梁山贼人伪装假扮,但后来发现并不是。那梁山上的几个头领俺也有所耳闻,除了那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林冲之外,其他人也不是俺的对手。” “后来这栾廷玉现身,俺才明白是祝家庄的人……俺想,应该是那祝家庄的祝彪,觊觎孟娘子美色,所以才铤而走险,向俺们下手。” 王霖心中怒火熊熊,双拳紧握,猛然一拳将身前的案几击个粉碎,一字一顿道:“祝家庄!来人,传我军令,命岳飞、杨志、燕青等人即刻点军,随我西进独龙岗操演军马!” 伏虎军若无朝廷调令,当然不能随意离开防区,跨境进军。 但此刻王霖也顾不上许多了,反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又有皇帝给的先斩后奏之权,以练兵的名义奔袭独龙岗,先救了孟玉楼再说。 祝家庄! 王霖心冷如冰,既然你们主动招惹上我,那就只有一条道,若不屠灭你满门,老子誓不罢休! …… 深夜,独龙岗。扈家庄。 一个蒙面黑衣女子背着另外个看不清面目的女子,蹿房越脊借着夜色进了庄子,尽管庄子里戒备森严,但黑衣女子轻车熟路,一路归房,并未惊动庄内任何人。 黑衣女子闪身进了自己的闺房,这才将背上被她救来的孟玉楼放下,摘下蒙面纱,露出一张吹弹可破、明眸皓齿却又英姿勃发的美艳面孔来。 孟玉楼微微有些惶恐不安。 女子抱拳一礼:“孟娘子,奴便是这扈家庄的扈三娘,奴今日路经岗下,突见祝彪那厮图谋不轨,便出手救你回来。你且安心在奴这里呆上几日,奴这就派人去沂州,通知王军使接你回去!” 孟玉楼赶紧躬身一褔:“多谢扈姑娘的救命之恩,待奴相公日后必有重谢!” “奴只是愤而不平出手罢了,不图什么重谢。” 扈三娘摇摇头,娇媚的脸蛋上挂满怒色:“这祝彪当真无耻,可恨,竟敢公开劫掠商队,还企图强掳朝廷官员的家眷,他这是在给祝家庄平白招惹祸端!” 扈三娘义愤填膺,难以自持。 孟玉楼并不知道,这独龙岗上的三大势力,祝家庄、李家庄和扈家庄其实三位一体,结成同盟,共同进退,把持商道,与那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也只隔着一层窗户纸。 用句现代话讲,都是黑社会帮派。 而且扈三娘与祝彪有婚约。 虽然扈三娘一直不喜这祝彪,但两家通好,自小结的婚约她还是无力反抗的。 今日说来也是巧合,扈三娘闲来无事出庄进山射猎,无意中撞见祝家庄的人在祝彪带领下围攻一支商队,本来若只是如此,扈三娘也不会管祝家的闲事,但她见祝彪要掳走商队中的女眷,就忍不住出手劫走孟玉楼。 后来听闻孟玉楼是最近声名远播的伏虎神将王霖的内眷,这才暗道一声侥幸。 王霖是朝廷命官,又掌控沂州军马,祝彪劫持王家商队还企图染指王霖的女人,这不是自寻死路? 若王霖举兵来攻,难免扈家庄也要受此牵连,所以就将孟玉楼带回庄里,准备为日后保全扈家做些准备。 沂州州衙。 知州陈平听闻王霖突然调兵开拔,不知去向,心里大吃一惊。按照规制,王霖调兵行军至少应向州里知会一声,哪怕是象征性的。 但王霖却没有。 陈平心中有些恼火,张氏在旁便劝道:“老爷,他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去,反正折腾出事来,老爷便托说王霖擅自行动便是。” 陈平叹了口气:“本官在沂州两年,本以为会过上几年安稳日子,看看能否再往上走一走,结果遇上这么个……罢了,随他去!” “这就是了,老爷,奴今日去了那王家一趟,这王霖家资亿万,家里娇妻美眷一大群,他应该不会在沂州这种地方呆太久的,说不定哪天就升迁而去,到时候,沂州还是咱们的地盘。” 夫妻俩说着话,门外躲在阴影里的张盛却眼珠子一转,悄然退走。 (两千伏虎军在岳飞的统率下,偃旗息鼓,连夜急行军直奔祝家庄。 杨志、燕青等人随军。 武松因为伤势较重,留在沂州王家养伤。 从沂水到祝家庄约莫有三百里路程。 王霖的死命令是三日内必须赶到梁山北面出口的独龙岗。 这目前来说应是伏虎军的极限了。 毕竟马军只有岳飞掌控的一个营也就是五百人,其余均是步军,至多一天行军百余里。 王霖则担心孟玉楼安全心急如焚,直接脱离大部队,发动技能神行,孤身先行,当日日暮时分,就抵达独龙岗下。 这是王霖头一次大范围长时间使用神行技能,虽然效果比他想象中的要好,但他毕竟不是神仙,一鼓作气高速奔驰了三百里,整个人都像是虚脱了一样,浑身大汗淋漓,脸色煞白,窝在山岗下的草丛中缓了好半天。 此地距离梁山已经非常非常近了。 从王霖这个角度向南望去,隐约还能见到梁山上那迎风招展的大旗猎猎,以及周遭八百里水面,茫茫无际沟叉纵横,夕阳余晖铺洒下来,构成了梁山最大的屏障。 梁山泊亦称“梁山泺”。 后晋开运元年、北宋天禧三年和熙宁十年,黄河三次大决口之水皆汇于此,致使梁山泊一再扩大,浩浩荡荡,若无边际。 梁山泊为黄河必经之路,水势最盛,故有“梁山泊八百里水”之称。 “巨洋渺无际,斋船撑日难。” 身临其境,王霖不由想起了韩琦的《过梁山泊》。 然而这种盛况,随着黄河改道,渐渐不复存在。到他上辈子生活的年代,梁山只有山根本没有一滴水了。 水是生命之源,周遭各州府县实际因此产生了不少鱼米之乡,为山东境内的人口稠密之地。 否则,区区一座独龙岗上,三座庄子,祝家庄、李家庄和扈家庄,岂能号称坐拥人马一两万人? 王霖很清楚,在这个时间阶段里,宋江晁盖这些人还未上梁山聚义扯起大旗,梁山此时的实力规模远不如山下的三庄,所以才能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否则卧榻之侧岂容猛虎酣睡。 一条宽约两丈的土路明显经过了人工修筑,由此向上延伸上岗十余里。 王霖匆匆而行,路上并未遇上商贾行人,哪怕本地人都踪迹不见。 眼看天色渐晚,王霖始终未曾寻到水浒传中被时迁一把火烧了的所谓祝家老店,一路行来,也无客栈可供投宿和打探消息,心头就烦躁起来。 这方圆百余里都是三庄的势力范畴,既然武松说祝彪劫掠在先,孟玉楼随后被一个蒙面女子救走,这说明孟玉楼没有落在祝家庄人手上。 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扈家庄或扑天雕李应的李家庄人救走。 突然,岗下方向传来激烈的马蹄轰鸣声,王霖心头一惊,猛回身望去。 十余骑飞驰而至。 打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方方正正的脸庞,浓眉大眼,绸缎衫子,手持一把朴刀。 此人之后,都是青衣庄客打扮的人。 【扈成—生命67,智力6,武力29,声望11,技能:伏击】 扈家庄的人,王霖心头一动。 那扈成在马上扫王霖一眼,见王霖一表非俗、风度翩翩,特别是面目陌生,明显不是三庄之人,就缓缓打住马,扭头冲王霖喝道:“你是何人,要往何处?” 被扈成喝问,王霖突然想起扈家庄的某个人。他便面不改色淡淡道:“在下河北大名府人氏,姓燕名青,请教扈家庄该往何处走?” 扈成啊一声跳下马来,上下打量着王霖,讶然道:“你便是那驰名河北的浪子燕青?” 王霖拱手:“然。” 扈成哈哈大笑:“原来是燕小乙到了!在下正是扈家庄扈成,不知燕哥儿访我扈家庄何事?” 王霖微微一笑:“燕某游荡山东,听闻扈家庄扈氏兄妹——飞天虎与一丈青武功高强,远近闻名,所以特来拜会。” 这年头江湖人物四处交游拜会乃是寻常事,所以扈成也不觉得突兀,朗声笑着让庄客让出一匹马来,“燕哥儿请!” 王霖翻身上马,动作干净麻利。 扈成点点头,率先驰去,王霖骑马混在一干庄客中,片刻后就进了扈家庄。 进庄时王霖暗打量,这扈家庄规模庞大,院墙高深,逶迤不绝,正门前还悬着宽敞的吊桥,其下是一条宽约两三丈的护庄河,绕庄而流,这哪是农庄,分明是座不知多少年累积加固起来的城堡。 城堡头上,黑压压看不清数目的庄客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守卫森严。 这座庄子,居然比王霖任职的沂水县城都要大。 从扈家庄便可窥见那祝家庄的形制规模。 …… 祝家庄。 祝朝奉面色阴沉,在厅中来回踱步。 祝家三杰,祝龙、祝虎、祝彪站在一侧,另一侧是个身材魁梧挺拔的长大汉子,此人虽相貌平平,却气度端宁,站在那凝如山岳。 祝朝奉猛回身来怒视着祝彪:“彪儿,你这回实在是太莽撞了!那王霖声名远播,又是朝廷命官,传说伏虎神将,天子门生,来头不小,关键他手里还掌一军,你怎地好端端地,去劫他王家的商队?” 祝彪不以为然道:“爹爹,俺一开始其实也不知是王家的商队,见那商队中有个美貌小娘子,一时动了心,就去劫了。谁知道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那小娘子被救走……俺倒是白忙活这一场。不过,几车财货而已,劫了就劫了,区区一个王霖,芝麻大的小官,又是沂州的官,他还敢来我祝家庄兴师问罪?” “他要敢来,定让他有来无回!” 祝朝奉冷笑:“你个混账东西,真不知天高地厚。我祝家势力再大,那也是民,所谓民不与官斗,你不知么?这王霖不好惹,你抓紧将王家的货物财帛送回,免得给我祝家惹来祸端!” 祝彪撇嘴道:“爹,此时就算把货物送回,这梁子也是结下了,既然如此,何必去自讨没趣?” 祝龙在旁也劝道:“是啊,爹,事已至此,也只能静观其变了。不过,也不消担心,不要说王霖,就是朝廷出动军马来平我祝家庄,也不是那么容易!” 祝虎附和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有俺们祝家三杰和栾教师在,庄内还有数千庄兵,兵精粮足,这山东境内,能动我祝家庄的人也没几个。” 见三子一唱一和,狂妄自大,祝朝奉无可奈何,只得望着栾廷玉苦笑道:“栾教师,有劳带人谨守门户,防备那王霖带人来寻仇!” 栾廷玉缓缓点头:“请朝奉放心,某定然小心谨慎,以防万一。” 栾廷玉其实心中颇为烦乱。 他本是个行侠仗义之人,最见不得作奸犯科。五年前他因病沦落在祝家庄,本想教授祝家三杰武功,在此地隐居度日,没想到这祝家三子越来越不成器,平日里干的那些勾当越来越让他难堪。 然而祝朝奉于他有恩,他一时间也无法撇开祝家离去。 …… 扈家庄。 内宅,扈三娘正在闺房内与孟玉楼说些闲话,这两日相处,两女关系倒越来越亲密。 当然,说得最多的话题还是孟玉楼的相公王霖。 孟玉楼把自家相公夸得天上罕见地上难寻,什么武功高绝、文采卓绝、相貌俊俏人中翘楚云云,扈三娘也就听听而已,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这三者能占其一,就已是当世英杰了。 三者兼备,扈三娘觉得这样的人或许只能出现在少女怀春的梦里。 但有一点,扈三娘是毫不怀疑的。 王霖待自己的女人很好。 实际也不能单纯用一个“好”字来形容,总之她见孟玉楼提及王霖时的那种甜蜜到骨子里的幸福神态,便知此事不假。 这足以说明,孟玉楼在独龙岗出事的消息一旦传到王霖那边,王霖定然会来独龙岗救人。 也肯定不会与祝家善罢甘休。 扈三娘很想趁机见见这位名动天下的伏虎神将,较量下武功,看是否如传闻中那样神勇过人。 此时前院来报说,河北大名府的燕青来访,正与扈成饮宴,请她出面陪客。 扈三娘有些意外,这燕青也是大名鼎鼎的好汉,河北玉麒麟卢俊义的义子,他突然来我扈家庄……扈三娘稍稍犹豫片刻,便向孟玉楼道:“孟姐姐,你且稍待,我去去就来!” 扈三娘匆匆去了。 她并没注意到,孟玉楼娇媚面孔上泛起某种浓烈的惊喜之色。 燕青是相公麾下的猛士,燕青在此时来到扈家庄,明显是受王霖委任而至,说不准,相公也来了。 但过了会,孟玉楼又觉得狐疑起来。 她从出事到现在,不过两三天时间,武松拼命逃出重围去沂州报信,这时消息也就刚刚传到沂州吧,相公的人似乎也不会来得这么快。 孟玉楼思思量量,患得患失。 好在她知道这扈三娘对自己并无恶意,在她这里藏匿,暂时来说应该是安全的。 (扈成殷切设宴款待王霖。 两人对酌两杯,王霖突然觉得周身气血又汹涌澎湃起来。 便知生命值又开始溢出,他果断选择继续转化为提升“杨家枪”的能量,在接掌伏虎军不久后,“杨家枪”就成功升级,同时觉醒了一个附加绝杀技“大漠孤烟”。 一枪致敌。 当时王霖与杨志切磋一回,他的武力值虽然还是原地踏步,比杨志略低,但实战起来杨志已经不是他的对手。 轻松战而胜之。 王霖一招“大漠孤烟”,如同惊天飞鸿,更险些将杨志刺落马下。 此番,或许还会有惊喜。 果然,系统爸爸没有让他失望,附加技“长河落日”应运而生。 扈三娘跨进花厅,眸光清澈投向王霖。 王霖也向她往来。 【扈三娘——生命8,智力7,武力42,声望26,技能:日月神刀】 一丈青扈三娘! 果然是:玉雪肌肤,芙蓉模样,有天然标格。玉手纤纤,眼溜秋波,万种妖娆堪摘。 当真颜值高、皮肤好、身材棒,水浒唯一女将军,不让须眉小姐姐。 王霖心中暗赞,旋又想起她未来要嫁的矮脚虎王英,莫名有些反胃。 远在青州落草的王英此时正与抢来的女子寻欢作乐,正值要紧处,突然打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喷嚏,把身下女子吓了一大跳。 扈三娘见王霖容貌俊秀犹胜传闻,便抱拳道:“你便是那河北的燕小乙?” 王霖起身回礼:“在下燕青,见过扈小姐!” 扈成招招手道:“三娘,且来对饮,燕哥儿名动河北,来我扈家庄做客,与你我兄妹今日相见,也是缘分。” 扈三娘快步走来,近前,猛一拳快疾如风,向王霖兜头打去。 扈成眉头一皱,大呼道:“三娘,你这是作何?” 王霖虽猝不及防,但也从容不迫身形陡然跃起,也不躲避,只一拳回击,两拳碰撞,扈三娘只觉五指都欲要断裂,痛彻心扉。 整只臂膀被一股巨力反震得似乎要断骨寸筋,她蹭蹭蹭后退数步,俏面苍白。 这还是王霖手下留情了,只用了三四分气力,否则扈三娘这条葱白般姣好玉臂就保不住了。 王霖淡然一笑:“扈小姐,这是想试探下我的武功么?” 扈三娘试探一拳险被反伤,如此神力是她生平仅见,她虽然花容失色,嘴上却冷笑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冒名燕青混进来,来我扈家庄到底想要干什么?” 王霖愣了下,心说难道她与燕青是旧识?若如此,可就穿帮了。 “那燕小乙是河北人,岂能操一口山东官话,而你分明就是本地口音!”扈三娘又大喝道:“来人,速将此贼拿下!” 扈成也狐疑起来,他冷视着王霖道:“你真不是燕青?你来我扈家庄作甚?” 这时已有十多名扈家庄的彪悍庄客闻声而入,团团将王霖包围起来。 王霖苦笑,他万没想到马脚竟是落在口音上。 他前世今生都是山东人,那自然一口纯正的山东腔,想掩饰都难,他倒忽视了燕青是河北人,燕赵官话与山东官话差别还是蛮大的。 他化名燕青本为刺探消息,无非是谨慎起见,怕这扈家庄与祝家庄沆瀣一气。 如今见此情状,便也懒得再装,就淡然笑道:“扈小姐果然不同凡响,没错,我不是燕青。” 扈成勃然大怒,从旁抄起朴刀相向,“好贼子!冒名顶替,意欲何为?” 三五个扈家庄庄客持刀猛冲过来。 王霖晒然一笑,身形左右掠过,一顿拳脚飞舞,就轻描淡写将这几个庄客撂倒。 扈成怒极,刚要持刀冲来,却听王霖道:“扈兄,在下并无恶意,我名王霖,清河县人。” 扈成面色顿僵住:“你是那最近疯传那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 “如假包换。” 王霖说完,便从腰间取出自己的令牌,牌上四行精雕小字:清河县男,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沂州刺史。 扈成仔细看去,将手中刀抛给庄客,面色变幻半天,才尴尬抱拳道:“原来是沂州王军使大驾光临,请恕扈某有眼不识泰山了……” 王霖拱手笑:“无妨。扈兄,既然如此,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也不必遮遮掩掩了,我有句话想要向扈小姐当面问个清楚!” 扈三娘绝没想到竟是王霖当面! 她怔怔楞在当场,深望着王霖,一时神思不属。 “扈小姐?” 扈三娘猛醒过来,突然轻笑起来道:“你居然是王霖,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何必要冒名燕青……你有话便问。” “前日,我家商队被祝家庄的祝彪劫掠,又劫持我家孟娘子,据说当时孟娘子被一名蒙面黑衣女子所救……”王霖目光炯炯,拱手道:“救人者可否就是扈小姐?” 扈成大吃一惊。 祝彪劫王家商队的事他略有耳闻,却不曾想祝彪竟然还要向王霖的妾室下手,更不曾想孟玉楼是被自家妹子所救,如今就在扈家庄! 扈三娘轻笑:“孟姐姐的确是被我救走。我当时见那祝彪无耻,强抢良家妇女,忍不住就出手了,但我当时也没想到是你王军使的家眷。” 王霖大喜,躬身一礼道:“多谢扈小姐仗义相救,大恩容后再报。还请扈小姐将我家孟娘子请出来,在下这就带她离开,绝不会再惊扰贵庄!” 扈三娘脸上笑容更浓:“先不急,你若想见孟姐姐,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扈小姐请讲。” “明日一早,咱们比试一番,只要你能胜得了我手中双刀,赢得了我背上绣弓,我便放孟娘子与你归去,否则,就只能先让孟姐姐在我庄上做客了。” 扈三娘笑吟吟说完,转身就走。 …… 知道孟玉楼在扈家庄,王霖紧张的心暂时舒缓了些。 这扈氏兄妹并没有与他为敌的意思,否则扈三娘又何必救走孟玉楼呢。 王霖又与扈成吃了顿酒,便就宿在扈家庄上。 第二天一早,见扈三娘早早起身又换上劲装软甲戴上凤盔,孟玉楼心头暗惊,却不动声色道:“三娘,这大清早的,你这是要与人比试武功吗?” 扈三娘狡黠一笑,意味深长道:“孟姐姐,你先稍安勿躁,待我与人比武回来,我再带你见一个人。” 说完,扈三娘拔腿就走。 孟玉楼随意哦一声,实际心里却暗起了波澜。 她行商这么多年,见多识广,善于察言观色,从扈三娘一举一动的细枝末节里她早隐隐猜出了几分,只是还不能确定,所以心里充满了期待感。 扈家庄的演武场。 扈三娘胯下青鬃马,背金色绣弓,挥舞双刀,英姿飒爽,飞驰入场。 周遭看热闹的扈家庄门客至少数百人,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声和喝彩声。 王霖坐骑兵器都在军中,所以随意骑了庄上一匹枣红马,又从兵器架上随手取了一杆长枪,一把长弓。 尽管扈三娘是水浒名将,确实也武功骑射娴熟,名动江湖,但王霖知她武力值低自己太多,在他连技能都开始陆续升级、还开发出附加绝杀技的前提下,真要较真,笃定最多两三个回合就能将她拿下。 王霖缓缓驰入场上。 扈三娘催动坐骑,挥舞双刀,闪电般奔袭过来,而在两马交错间,她手上双刀抡起,一左一右向王霖斩来。 王霖轻轻一笑,手中枪左右连连挥动,顺势将扈三娘的刀格挡开去。 考虑到扈三娘并无恶意,而且救孟玉楼在先,王霖不愿意伤她,也就没用几分力量。 可即便如此,扈三娘还是觉得握刀的双手虎口发麻。 她面容一红,知道对方有意让着自己,但心里还是很不服气,便又拨转马头,再次杀来。 她将双刀舞动如风,将习练了十年的日月刀法发挥得淋漓尽致,她本以为,即便伤不着王霖,也能让王霖退却一个回合。 然而王霖长枪如直捣黄龙,恰到好处地从她密不透风的刀花中的某个漏洞中直接挑入,枪尖轻轻点在扈三娘的胸前皮甲上,然后轻盈收回,在马上冲她略一拱手,面含微笑。 扈三娘面色大红,羞怒起来,立时将手中双刀接连抛出,刀锋呼啸,分两路直奔王霖的要害。 这是她的必杀技,日月连环杀! 这般近距离抽冷子的甩手刀,扈三娘不知道赢了多少人,但在王霖这边,却压根没有半点效果,他只用长枪一搅,就听当啷一声脆响,扈三娘的日月双刀被生生崩飞,远远落在草地上。 “如何,扈小姐,还要打吗?” 扈三娘面红如赤,她有些不甘心,径自取过绣弓,嗖嗖嗖冲两百步外的稻草人连射三箭,皆命中。 周遭庄客鼓掌叫好,扈三娘在马上拱手道:“请!” 王霖也是一时兴起,索性发动左右开弓、百步穿杨和快手三技,催动坐骑,在枣红马的高速奔跑中,弯弓搭箭,射出如雨。 他竟一股脑将背后箭壶中的30支羽箭先后悉数射出,一系列射箭的动作虽不花哨,却一气呵成,速如闪电。 30支箭全中靶心! 在最后一支箭射出的同时,王霖陡然长啸一声,大笑着双手猛拉,竟生生将那长弓断为两截! 他纵马驰回原地,神采飞扬,气势如虹,若天神一般。 全场静默。 良久,掌声雷动。 场上,扈三娘痴痴望着眼前英武无匹威风凛凛的少年郎,眸光闪动。 她这才知道什么叫盛名之下无虚士,什么叫武曲星临凡、楚霸王再世、天子门生、伏虎神将! (扈三娘一比倾心。 她从未见过如此神勇少年郎,说是天神降世也不为过了。 她很难想象,在王霖俊逸的外表下到底隐藏着多么惊天动地的力量。 与眼前人相比,那祝家庄的祝彪,就如同土鸡瓦狗一般! 扈成大笑着也纵马驰入场上,冲王霖热切道:“王军使真是好武艺,我妹平素眼高于顶,这回总算是遇上对手了!” 王霖在马上微微一笑:“扈小姐,承认了!” 扈三娘霞飞双颊,突然手一扬,一道绿光飞射过来。 王霖下意识探手接过,到手才发现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雕刻着一对盛开的并蒂莲。 正狐疑间,扈三娘已然纵马下场,不知所踪。 扈成面色复杂,片刻后才轻轻道:“王军使,这是我妹的随身玉佩,是我娘留给她的唯一念想,她曾有言,若有人能让她败得心服口服,她便……” 扈成后面的话说不出口来了。 王霖无语。 扈三娘八岁便与祝家庄的祝彪结亲,但她成人后对那祝彪深恶痛疾,几次三番要悔婚,都受家族压力而作罢。 这番主动将随身信物送于王霖,显然是一比倾心,想将终身相托,也是下定了决心要与祝家彻底决裂的。 扈成知道妹妹宁折不弯的脾气,她决定了的事情,谁也无法扭转。 只是如此与祝家决裂,割断数十年的结盟,这对于扈家庄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 扈三娘巾帼不让须眉,既然对王霖倾心,面上也不惺惺作态,更不藏藏掖曵,她直接向孟玉楼说出自己想嫁王霖的心思。 身边多一个说话投机的妹妹,况扈三娘还对她有救命之恩,孟玉楼自然欢喜,承诺会玉成此事。 …… 酒宴上,扈成想从中做个和事老,尽管是祝家有错在先,但毕竟孟玉楼安然无恙。与其双方结成死仇,不如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贤弟,我就托大自称一声哥哥,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孟娘子并无大碍,我愿意替贤弟去那祝家庄做个说和,请祝家庄从速将截获的财物送还,再向贤弟当面赔罪,此事便了了如何?” 王霖脸上笑容慢慢敛去,他缓缓摇头道:“扈大哥,他祝家庄敢劫我资财,掳我家眷,我若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去,我这个伏虎神将,朝廷命官,真就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扈成苦笑:“贤弟,我知你盛怒之下,意气难平。可这祝家庄堡垒坚固,数千庄客,兵强马壮,远胜于我扈家庄,不要说贤弟孤身一人前往索仇,即便是贤弟领军前来,一时间也很难拿下祝家的。” “即便那梁山上的贼人,也从不敢轻易招惹祝家。祝家三杰武功高强,个个勇猛无敌,更重要的是他庄上还有个枪棒教师栾廷玉,更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王霖淡笑:“纵然他是龙潭虎穴,我也要将他踏平!兄长不必担心,我自有主张。” 王霖就此不提,扈成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到了晚间,岳飞率军竟然提前来到,在独龙岗下扎营。 王霖暗暗点头,岳飞果然没有让他失望,一代名将、岳武穆王的能耐,可不是吹出来的。 …… 虽然这两千伏虎军还未训练成骁勇善战的精兵,但终归是朝廷兵马的骨架,这一两个月被岳飞以严苛军法和科学练兵之策,也调理训练出了起码应有的军容。 当扈成、扈三娘随王霖出扈家庄抵达军营之前,见旌旗猎猎,秩序井然,都忍不住暗自心惊。 看来王霖早有准备,他率军前来,必定是存了将祝家庄攻下的用心。他哪知王霖何止是想攻下祝家庄,还要灭了他满门,为地方百姓除害。 其实此刻在岗上,祝家三杰和栾廷玉也在俯视这支半夜赶来的军队,见营中竖起五面绣着金边的高大军旗,左右两侧分别是“清河县男”、“天子门生”,“沂州刺使”、“伏虎神将”,居中一面大旗更高一些,一行刺金大字赫然醒目:总制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 辕门外,七八名骁勇猛将一字排开,依次是杨志、岳飞、燕青、汤怀、王贵、牛皋、焦忠。 见主将到来,岳飞手中米黄色三角令旗高高举起,顿时营中便起了苍凉古朴的军鼓之声,一连九响。 岗上,栾廷玉面色一变,皱眉道:“我觉这王霖果然名不虚传,看这军容严整,气势冲天,看来祝家庄的麻烦到了。” 祝彪冷笑:“教师,我倒是觉得这厮纯粹就是虚张声势,区区两千人马,何足道哉?待我点起五千兵马,下山将他团灭便是!” 你这厮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栾廷玉心里恼火,嘴上却淡然道:“三公子,我们毕竟是民,不是山贼,若我们主动聚兵攻击朝廷官军,就算是胜了,也会引来官府的报复,此事万不可轻举妄动。” 祝龙在旁点点头道:“三弟,教师所言甚是,我们虽不怕他,但也总不能与朝廷为敌。我看不如这样,我们紧锁门户,闭门不出,无论他怎么说,就是不出战,凭他这区区两千人还攻不破咱们祝家庄。” 祝彪狠狠跺了跺脚。 此时听岗下军鼓再起,王霖点起一营马军驰上岗来。 …… 祝家庄吊桥卷起,庄门紧闭,祝家城堡高墙上全是黑压压的黑衣庄客,手持刀枪剑戟,弓箭手埋伏已毕,做好了死守不出的准备。 岳飞在马上躬身道:“老师,这祝家庄城防高深坚固,他们早有防备,中间又隔着宽阔的壕沟,我军很难攻进去。不如还是设计,将那祝家庄的主将引出庄来,围而歼之!” 王霖点点头,水浒中宋江前两次攻打祝家庄失利的教训就在他脑子里几乎倒背如流,他焉能不知这座庄堡难破。 强攻,肯定不行。 说实话,若非如此,这祝家人岂能如此嚣张放肆。 所以只能智取。 “兄长,你且去索战,看看他的动静。”王霖望向杨志。 杨志喏一声,持枪纵马冲出。 “祝家庄的人听着,吾乃伏虎军中保义郎、指挥使杨志,奉命前来索战!奉劝尔等早早率众归降,否则朝廷大军将至,必定将汝这弹丸之地碾成灰烬!” 杨志将手中枪挑起,直指站在庄墙上的栾廷玉等人,大喝道:“谁来与吾一战!” 栾廷玉闯荡江湖多年,见来将面皮上老大一搭青记,不由惊道:“来将可是那人称青面兽的杨志?” 杨志纵声大笑:“吾便是杨志!吾认得你栾廷玉,号称万夫不当之勇,可敢出庄与吾比试一二,看吾挑落你的狗头!” 栾廷玉没有受激,却面色阴沉起来。 他万没想到王霖麾下竟有杨志这等知名好汉。 祝彪却不耐烦道:“教师,杨志又如何,不必怕他,此人还不需烦劳教师出手,待我出去会会这厮!” 祝彪提着银枪就要下墙头。 栾廷玉一把扯住他:“三公子,且不可鲁莽。王霖麾下即有杨志这等勇将,我辈就更不消轻易出战,待他久攻不下,便会撤军去了。” …… 杨志在庄前骂战多时,反正祝家庄就是闭门不出,视若罔闻。 王霖在马上远望着栾廷玉,见其人身材魁梧,不动如山。 不由暗赞,好个栾廷玉,何等英雄豪杰,怎地沦落为一个地主劣绅的看家护院! 【栾廷玉—生命6,智力7,武力81,声望39,技能:独步山岳、蛟龙棒】 栾廷玉的武力值及各项属性闪在脑际,王霖这才明白武松何以会败在栾廷玉手上,毕竟武力值差距有点大。 王霖估摸着自己目下战力即便用上附加绝杀技,单枪匹马也绝不可能赢过栾廷玉,但若是与杨志联手,必能将他拿下。 一念及此,王霖便打马冲出,在庄前昂然道:“祝彪何在?” 祝彪在高墙上顿时跳出来大叫:“三爷我在这呢,你便是那王霖吗?” 王霖冷笑:“祝彪,若是条汉子,就别当缩头乌龟,出庄与我一战,不要让我看不起你。” 祝彪恼将起来,又要下墙迎战,又被祝龙祝虎两人死死扯住他。 此时,祝朝奉在另一侧高声道:“王军使,老朽知道是小庄冒犯大人在先,但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老朽愿意送还大人财物并陪上千两黄金,十名美婢,换大人就此退军如何?” 王霖嘴角寒光一闪,径自取过神臂弓,冲祝朝奉嗖就是一箭。 虽然距离太远,被射中的可能性不大,但箭矢呼啸而来,祝朝奉还是吓得魂飞魄散。 他身子晃荡两下,险些栽倒下墙头,旋被一群庄客搀扶住,保护起来。 “老贼,你给我听好了!限你一日内,将祝彪首级献于我马前,我便饶你们祝家老小一命,否则,待我冲进庄去,定屠你满门!” “气煞俺也!王霖,你这狗贼,俺与你不死不休!” 祝彪气得哇哇大叫,奈何被祝龙祝虎牢牢制住,动弹不得。 栾廷玉站在高墙上,凝望着蓄势待发的伏虎军五百马军,心中突然升腾起某种不详的预感。 (岗下一千五百步军也随后拔营上岗,在祝家庄前立下营寨。 军旗猎猎,迎风招展。 伏虎军士气高涨,摆出了一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长期围困祝家庄的姿态,庄内人心便开始不稳。 虽然庄内粮草充足,闭门坚持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然而被一支朝廷禁军精锐包围起来,外出通道禁绝,这种心理上的压力,会随着围困时间与日俱增。 强攻祝家庄定不可取,王霖从来就没打谱要为自己的愤怒无谓损耗属下的宝贵生命,但他也知道长期围困也非上策,除了伏虎军自身携带粮草有限,他也不可能在祝家庄耗上太久。 到了第二日上午,郓城县知县时文斌率本县县尉和两位当班都头朱仝、雷横,带本县马步军两百人,押解着数十车的粮草辎重,来到独龙岗上。 时文斌很尴尬。 祝家庄在郓城县治下,而王霖则是沂州的伏虎军主将。 伏虎军突然跨境跑到郓城县包围了祝家庄,虽然不合规矩,但伏虎军却是禁军所属,禁军本身就具有超越地方厢军的权限,而王霖又持有官家御赐金牌和便宜行事的特权,不要说时文斌不能强行干涉,就算东平府知府老爷也会睁只眼闭只眼。 当然,王霖也知道必须要给本县一个交代和说法。 故在此之前,沂水县业已以祝家庄袭扰劫掠沂州商队、掳掠朝廷命官家眷的名义,上报本路转运使司,同时行文郓城县,下了海捕文书缉拿祝家父子等人。 听闻祝家庄的人竟然劫掠王家商队,祝彪还觊觎起王霖妻室美色企图强掳,时文斌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这祝家的人是脑子进了水么? 王霖是什么人,堂堂天子门生,伏虎神将,从五品高官,已经有资格穿朱色官袍的大人物,是你一个乡下的土豪劣绅能招惹的么? 所以时文斌就来了。 他虽然与王霖未曾谋面,但却听闻过王霖的名头,尤其是从朱仝雷横口中得知王霖武功高绝,性格强悍,是世上罕有的豪杰。祝家庄这回惹上王霖,恐怕很难善了。 所以时文斌就来了。 他总不能坐视伏虎军在本县境内袭杀本地土豪,不管谁对谁错,都该露一面,表明官方的态度。 “下官见过王军使。”时文斌拱手拜道。 王霖起身笑笑,“时县尊不必多礼。” 王霖紧接着又道:“祝家庄劫掠我商队财货,杀我商队伙计十余人,又对我家眷下手,导致我家孟娘子险些丧命独龙岗,犯下滔天恶行。所以,本官才上报本路转运使司,点起本部兵马,将这祝家庄围住,缉拿凶手,还请县尊大人给受害者做主才是。” 时文斌苦笑:“王军使,下官也不曾想,本县境内竟出现如此无法无天的土豪劣绅,为祸乡里,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开劫财杀人,图谋官员家眷,按律,已经犯下不赦重罪!” “但下官还请王军使暂息雷霆之怒,此番……能否只诛首恶,严惩从者,而不再牵连无辜庄人?” 王霖面色凛然,挥挥手:“自然。只要将那祝氏父子及随从为恶者绳之以法,斩首示众,其余祝家庄人,都可不予追究。” 时文斌嘴角一抽。 他本想劝王霖退一步,看能否只杀祝彪一人,他或可以本县父母官的名义,警告祝家庄放弃祝彪保全整个庄子。 然而王霖却是要祝家父子四人的项上人头,相当于灭祝家满门……这两家只能是不死不休了。 时文斌迟疑半天,这才带着朱仝雷横到庄门前高声叫道:“本县郓城县时文斌,请那祝朝奉讲话。” 祝家人其实一直在密切关注县衙人与王霖的相会,见状,祝朝奉立刻从庄客保护下闪出身形来,在高墙上躬身道:“小老儿见过县尊老爷!” 时文斌叹息:“祝朝奉,你也是识文断字、知书达理之人,尔祝家庄在乡下作威作福也非一时,本县看在祝家为乡民修桥铺路、曾造福一方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本县万万没有想到,你们竟干出劫掠杀人、谋夺官员家眷的滔天恶事,祝朝奉,你好糊涂!” 祝朝奉面色一变,本县县尊如此态度,显然意味着祝家庄在法理上已经站不住脚。 这事无论如何,最终都成了祝家庄与官府为敌。 祝朝奉咬咬牙,“启禀县尊,都是犬子祝彪酒后失德所致,事发之后,悔之晚矣!小老儿已经将他打了十几棍,正要命他速速返还王家财货时,王军使已然派兵马将小庄包围。” “烦劳县尊给小老儿说个情,只要王军使答应退兵,不予计较,小庄可十倍赔偿王家商队的损失,至于那女子孟玉楼,实际犬子并未得逞……反正左右不过一个小妾,死了也就死了,小老儿庄上有美婢若干,愿意悉数奉送给王军使,作为赔罪!” 祝朝奉话音未落,突听对面传来声震云霄的怒斥声:“老贼,渎我孟娘子,待本官撕烂你的嘴!” 王霖用上了虎啸技能,话中愤怒和杀气穿透祝家庄堡。 祝朝奉这句“正左右不过一个小妾,死了也就死了”,彻底激怒了他! 王霖全身披挂,纵马冲出营寨。 “王霖,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干休?”祝朝奉被祝龙扶住,咬牙道。 “简而言之,只要尔等父子四人伏法,我便饶过其他人等。”王霖在马上森然道。 祝朝奉老脸扭曲铁青,狂笑起来:“好你个王霖,你还以为俺祝家庄真的怕你不成?既然你要将我父子逼上死路,那么咱们就不死不休!就凭你眼下这区区两千兵马,想要拿下俺祝家庄,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是吗?”王霖嘴角冷笑,突然暴喝道:“岳飞!” “得令!”岳飞手中令旗高高举起。 立时,山顶上传来惊天动地的巨响,一块块巨石雨点般滚落下来,不多时就将祝家庄自上而下的引水渠堵塞砸断! 水源被切断! 祝家庄人面色骤变。 祝家庄建在岗上,地质坚硬,很难打井取水,水源只能依赖山间清泉。 王霖将水源切断,祝家庄还能坚持多久?顶多也就是三五天而已! 而随着震天撼地的军鼓声在山间鼓荡起来,有伏虎军两营军卒在燕青的指挥下,将早已准备的土包、砂石等物背负在身,列队循环飞奔上前,开始往庄前的壕沟和护庄河中投掷填埋。 只要填平壕沟和护庄河,就扫平了进攻祝家庄的屏障。 见庄头上飞箭如雨落下,燕青便命军卒停下。实际王霖也不是真要靠人力将祝家庄的深壕填平,更多是一种姿态,动摇庄内军心。 实际作为穿越者,王霖有太多的法子对付祝家庄。 他甚至想过是不是可以改良一下火药的配比,发明威力更强的炸药出来,将祝家庄头顶那两座山峰给炸了,如此说不定会诱发山崩,将祝家庄这一庄人都活埋了。 还有火攻。 此时秋高气爽,若是王霖毫不顾忌在这边山林放起大火,不要说祝家庄的人难逃覆灭之灾,相邻扈家庄和李家庄也会被殃及池鱼。 王霖只是不愿意多造杀孽、牵连无辜而已。 栾廷玉在高墙上深吸口气,他冲脸色惨淡的祝朝奉抱拳道:“老员外,此事看来已经无法善了,庄内水源被切断,官军会越聚越多,若是强攻起来,庄上也坚持不了多久。” “当下,只有某家带人出去会会那王霖,若能趁机将那王霖杀了,或许这场灾祸可免。” 祝朝奉颤巍巍拱手道:“栾教师,烦劳你了,只要你把那王霖宰了,这些军马便不足惧。我这三子也武功高强,当点起庄内全部兵马,一冲而出,将他们杀个丢盔弃甲。” “只是这家业看来是保不住了……也罢,我们杀了这狗官,聚集全庄杀上梁山,占了梁山为王,逍遥快活,岂不胜似在这山中务农?栾教师,上了梁山,老朽便奉你为山寨之主!” 栾廷玉面色一抽,却默然无语。 这根本就是很可笑的空头支票。 不要说栾廷玉不信,旁边庄客都无人信。老奸巨猾的祝朝奉岂能把祝家的家业拱手让给一个外人。 …… 栾廷玉胯下一匹黑马,竟孤身一人冲出祝家庄。 岳飞冷笑,手中令旗猛挥,杨志、燕青、汤怀、王贵、牛皋、焦忠六员猛将瞬间冲出,将栾廷玉团团围住。 岳飞是坚定不移的战场实用主义者,他只看重战役的结果,什么江湖道义之类,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众人围攻,栾廷玉也不畏惧,面色不变,他挥动手中铁棒,就与杨志等人战成一团。 栾廷玉果然是艺高人胆大,他手中铁棒抡成密不透风,不但防御起来毫无破绽,还能瞅准机会时不时捣出一棒,予以还击,一时间也不落下风。 祝龙、祝虎在高墙上擂鼓为栾廷玉助威,祝彪则在一旁冷笑叫骂道:“以多欺寡,这就是官军的本事么?” 见王霖打马也要冲上,岳飞面色发急忙阻止道:“老师,不可,主将不可轻出!” 王霖大笑:“岳飞,此时你才是主将……我去会会这栾教师!” “尔等退下,我来!” 王霖催动乌骓马,挥起龙胆亮银枪,直奔栾廷玉而去。 杨志等人领命退到阵前观战,王霖手中枪挡一声与栾廷玉手中铁棒生硬碰撞在一起,发出极为刺耳的嗡鸣。 王霖面色一变,他只觉双手虎口发酸,这意味着硬碰硬之下,至少在力量上,栾廷玉也并不逊色于他多少。 这还是王霖自穿越以来遇上的第一个力量与他相抗衡的人。 栾廷玉压住马,面色也有些凝重。 这王霖,好生神力! “栾教师果然有万夫不当之勇。” 王霖猛夹马腹,提枪复又冲杀过去,栾廷玉大笑:“王军使也不差,不过,你要胜我怕也不容易!” “废话少说,战便是!” 王霖淡笑,他自知目前还不是栾廷玉这等层次高手的对手,但差距到底有多大,是不是真的就不能一战,他却要通过实战来进行验证。 他不至于因为栾廷玉武力值高,就失去了对战的勇气。 相反,他的武力值原地踏步很久了,他万不能放过栾廷玉这种最佳的升级踏板。 栾廷玉的棒法神出鬼没,王霖即便倾尽全力也是勉力支撑,见栾廷玉势如破竹又当头向自己击来一棒,他牙关暗咬,突然奋力将长枪反身倒刺出,吼道:“大漠孤烟!” 栾廷玉轻笑声不以为意,几个回合下来,他已经试探出了王霖的真正实力。 高则高矣,但与他还有相当大的差距。 栾廷玉起了轻敌之心,手中棒旋即回收,往上一挑,然而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王霖这一枪与前面的几枪截然不同,貌似平着刺来,又仓促间没使上力,但实际格挡起来,却发觉王霖长枪似灵蛇般闪了一闪,居然拐了个弯,又擦着他的铁棒照旧向他胸口刺来! 势如闪电! 栾廷玉大惊失色,仓促间猛一个铁板桥,整个人身子后仰,近乎紧贴在马背上。 王霖这一枪飞速刺过,锋锐的枪头自栾廷玉的护心镜上滑过,发出激烈的震颤! 一击不中,王霖纵声长啸,拨转马首,向远端驰去。 “休要逃!”栾廷玉催马追赶,突见王霖一人一马绕了一个圈又疾驰回来,两人两马交错间,听王霖又是一声爆喝:“长河落日!” 王霖的龙胆亮银枪如泰山压顶般向栾廷玉迎头劈下,裹夹起风声呼啸。 栾廷玉在马上肃然横棒格挡。 然他见对面马上王霖嘴角骤然泛起一抹古怪笑容,心下知道不妙,但却为时已晚。 王霖方才那一枪压根就是虚晃一枪,就在栾廷玉横棒同时,王霖便撒手弃枪,拔出腰间佩剑,俯身一剑刺向栾廷玉的坐骑腹部! 王霖何等力量,他拼尽全力刺出这一剑,这马如何能吃的住,瞬时马身血流喷涌,马嘶翻腾,顿时将错不及防的栾廷玉掀翻在马下! …… 栾廷玉被擒! 祝家庄人目瞪口呆,尽管祝彪三兄弟此刻叫骂不停,斥责王霖使诈,但丝毫不影响祝家庄人泛起了越来越浓烈的恐慌情绪。 栾廷玉都不是王霖对手,祝家庄最大的依仗被官军擒拿,祝家庄还能撑几时? 伏虎军卒欢声雷动。 这是伏虎军首次面见主将王霖出战。 虽然对于大宋王朝来说,统率军队的主官不一定需要具备超高战斗能力,有些甚至是文官统兵,更多的是需要治军的协调管理能力,但作为普通军卒,谁不希望能遇上一个神勇无敌的将军? 谁不渴求战功和荣耀? 王霖在伏虎军中的权威在这瞬间攀升到了一个顶点。 岳飞数人望向自己的老师,心中的敬畏无以言表。 杨志也心中暗道,王霖贤弟果然是天命奇才,此时武艺较当日在清河县,已经不知道高出多少。当时他与自己差距还大,可短短不过半年多时间,他已经不再是王霖的对手。 郓城知县时文斌和他的下属们旁观了这场战斗。 时文斌心泛惊惧,这位王军使这等高超武艺,这等冷酷手段,这般杀气深重,若让他挟怒杀进祝家庄去,怕是要屠庄啊! 祝朝奉无力瘫坐在墙头上,祝家三杰面面相觑,汗流浃背,都从对方眼眸中读出畏惧之色。 栾廷玉的功夫和各班能耐他们比谁都清楚,若是王霖真的不堪一击,即便是他使诈,也断无可能擒住栾廷玉。 栾廷玉被俘,这意味着祝家庄失去了大半的作战能力。 祝朝奉咬牙低低道:“我儿,凭我城堡坚固,易守难攻,只要你们坚守不出,那王霖一时半会也攻不进来。等瞅准时机,你我父子便举兵杀出,逃上梁山,只要我们占了梁山,不要说一个王霖,就是官府又能耐我何?” …… 夜幕低垂。 王霖端坐在帐中,案头上摆着酒菜。 而在对面,栾廷玉被五花大绑站在那。 【王霖—生命10,智力11,武力61,声望53,技能:……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王霖面含微笑,笑吟吟望着栾廷玉。 此番对战并智取栾廷玉,系统爸爸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武力值足足提升了3! 这意味着他的武力值已经与杨志武松这般好汉站在了一个层次上。 而论以综合战力,下一步应该可以尝试与更高层次的豹子头林冲、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这类一较高下了吧? 他猜测林冲等人应该与栾廷玉的武力值相仿佛,80往上,95往下,不等。 “栾教师,你也是响当当的好汉,昂扬男儿之躯,怎么沦落在这祝家庄,为一介土豪劣绅张目,充为看家护院?” 栾廷玉冷笑,别过头去:“既然中了你的诡计,落在你手,还啰嗦什么,要杀便杀,栾某绝不会皱皱眉头。” “栾教师,什么是诡计?敌我交战,以战而胜之为最终结果,双方无不倾尽所能,无所不用其极,我使一技,虚晃一枪,杀你坐骑,有何不可?” 王霖侃侃而谈:“再说这祝家父子作恶多端,名为良家富户,实则比山贼更为祸乡里,劫掠过往商队,不知害死多少无辜性命,你在此地助纣为虐,不怕亏心么?” 栾廷玉被王霖说得面色涨红,无言以对。 “我要杀你,早就一刀了事,何必费这些唇舌?我只是觉得栾教师当世好汉,一身武功,若是死在这祝家庄前,还要背负上一个与贼同罪的千古骂名,何其窝囊?” “不若随我军中,保家卫国,也好为妻儿老小谋个锦绣前程!” 栾廷玉呸一声:“官场昏暗,民不聊生,要想让我与狗官同流合污,休想!” “官场上狗官的确不少,但其中也不乏忧国忧民造福地方的有志之士,比如本县这时县尊,他到任郓城县两年,励精图治,保境安民,你可曾听闻他有什么劣迹或者贪赃枉法的恶行?” 时文斌低头拱手:“王军使谬赞,下官惭愧!” 栾廷玉哑口无言。 王霖说得没错,这郓城县的时文斌是个清官,也是个好官,郓城县这两年百姓安居乐业,人口激增,与时文斌大有关系。 “所以,栾教师宁可为祝家父子这群恶霸看家护院,却不肯报效国家,为大宋百姓尽份心力么?” 栾廷玉沉默良久。 这才慢慢躬身下去:“大人一席话,栾某胜读十年书。也罢,栾某就投效大人军中,谋个差使,供大人差遣。” 王霖大喜,立时亲自去为栾廷玉松绑,并命人设宴款待。 “大人,栾某虽然被擒,但那祝家庄城堡坚固,院墙高深,加上准备多时,那庄上庄客个个彪悍凶猛,易守难攻。大人也不消着急进攻,左右水源切断,用不了几天,庄内就会内乱,到时候大人只要以逸待劳,祝家庄不攻自破。” “此外,这祝朝奉父子早有抢占梁山的心思,大人还是要谨防祝家庄人逃上梁山落草,到那时可能就难再……” 栾廷玉顿了顿又道:“栾某当年受祝朝奉些许恩情,今日出战,也算恩情了了。但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栾某,祝家人再不堪,栾某也实难向他们父子下手。” 这是表明自己不愿意向祝家庄反戈一击的态度了。 也属人情之常。王霖轻笑一声:“我定会亲手将这祝家父子斩杀,不会劳烦栾教师出手。此外,我会派人择机救下教师的家眷。” 王霖嘴角噙起一抹深沉的冷漠,一股子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而出,栾廷玉长叹一声,举杯一饮而尽。 此时,帐外突然传来人喊马嘶的嘈杂之声,岳飞匆匆进帐,躬身道:“老师,那隔壁李家庄的人聚集至少上千人,目下已至岗上,还有那扈家兄妹,也带人前来,怕是为救援这祝家庄而来……” 王霖霍然起身。 扑天雕李应来了。 应该还有个鬼脸儿杜兴。 至于扈三娘,王霖下意识探手入怀,摸着那枚玉佩,突然笑起来。 (李应善使浑铁点钢枪,背藏五把飞刀,能百步取人,神出鬼没,人称“扑天雕”。 他是独龙岗李家庄庄主,与祝家庄、扈家庄结下三庄同盟,共同抵御梁山泊,曾约定一旦出事便互相救应。 但李应今日与鬼脸儿杜兴藏匿身形在岗上,亲眼见王霖生擒栾廷玉,大为惊叹。 他知祝家庄纯属自作孽不可活,已经难逃覆灭厄运,便点起庄上人马赶来拜会王霖和本县知县老爷时文斌,却并非为祝家父子当救兵。 扈家庄这边,除扈成与扈三娘外,平日里深居简出的扈老太公也来了。 两支人马在岗上汇合,李应与扈老太公拱手相见,略一寒暄,便知对方来意与自己一般。 撇清与祝家庄的关系,保全自家。 同时,恐怕还各自存了落井下石,瓜分祝家人马或资产的心思。 所以说,建立在利益基础上的同盟,关键时刻,屁也不是。 听闻王霖将栾廷玉生擒,扈成震惊,扈三娘自欢喜起来,越加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她觉得自己若能嫁得王霖这般惊天动地的英雄人物,这辈子也没在这人世间白活一遭。 扈老太公摇头叹息:“看来这祝家父子是天命要亡,这栾廷玉号称万人敌,竟然也不是王军使的对手,看来这伏虎神将的确是名不虚传啊。” 李应沉默片刻:“祝家父子也是自作孽不可活,平白招惹官府中人作甚?劫人财货,掳人妻女,这本就是不死不休的深仇大恨,这王军使乃朝廷新贵,岂能善罢甘休?” 扈成搓手道:“闲话不说,我等先去拜见王军使吧。” …… 祝家父子在高墙上见扈家庄与李家庄人马抵达,本还狂喜,以为两家来援可以里应外合,杀了王霖泄愤。 结果却见王霖笑吟吟出帐,迎进那扈老太公及扈氏兄妹,还有扑天雕李应与李家庄管家杜兴。 那李家庄的人还送来肥羊百头、美酒两车劳军,心里就凉了半截。 帐内,众人一味奉承,王霖只是深望着扈三娘笑而不语。 扈三娘毫不羞涩,也大大方方回望着王霖,眸光清澈又热切。 反倒是让王霖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肤白貌美的扈家小姐姐敢爱敢恨……就算搁在前世,也绝对是独树一帜! 扈成轻道:“王军使,若这祝家父子坚守不出,怕是也难办,祝家堡易守难攻,若是强攻,贵军损伤不小。” 王霖轻笑拱手:“我自有办法将那祝彪引出庄来,只要将祝彪斩杀,祝家父子必定再也按捺不住,会倾巢而出,届时,还请各位助我剿贼,为民除害。” 扈老太公赶紧应承下来:“老朽自当为王军使效力!” 李应也慨然应诺。 王霖心中暗冷笑,你们来此想干什么老子一眼看穿,无非想捡便宜瓜分祝家家资。分你们一杯羹倒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有些东西我也带不走,但前提是得给老子出把力,否则…… 王霖转头又望着扈三娘,略有些犹豫。片刻后,却还是起身走到扈三娘身前,躬身道:“扈小姐,我有一计,能引祝彪入瓮,只是还得小姐助我一臂之力。” 扈三娘微微一笑,起身道:“我也许猜到你想做什么。” 既然如此,王霖索性也就不再矫情,他从怀中摸出扈三娘那枚玉佩来,朗声道:“若扈小姐不嫌弃,王某愿与小姐在这祝家庄前订立鸳盟,结秦晋之好。” 众人陡然一惊。 扈成尴尬垂下头去,他方才其实也猜出王霖的意图了。 祝彪虽然不是什么好鸟,为人好色粗俗,但却极为看重名声,他一直将扈三娘视为禁脔,这方圆数百里谁不知扈三娘是他的未婚妻,若王霖与扈三娘当着他的面结亲,无疑是一脚踩破他的面皮,他根本按捺不住,一定会暴怒起来,出庄寻王霖决战。 扈老太公张大了嘴。 这老乡绅着实没想到王霖会有当众向女儿扈三娘求亲一说,而看女儿这架势,似乎两人早有心思了。 祝家庄如此,扈三娘与祝彪的婚事当然是废了不能再废,若是三娘能嫁给王霖这位朝廷新贵,这对于扈家庄来说当然是天大的好事。 俺扈家是他岳家,这打完祝家庄所得浮财,以及祝家庄的地盘田产,还不都是俺扈家的。 这么想来,老乡绅就心平气和,他却眯缝着老眼,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任凭女儿自主。 扈三娘俏脸微红:“奴是江湖女儿,也从不惺惺作态。日前将玉佩赠予郎君,当然是想将终身托付。既然郎君不嫌三娘容颜粗鄙,奴还有什么不乐意的。不过,成亲虽然是诱敌之策,但过了今天,奴也就是你王家的人了,还请郎君莫要始乱终弃才是。” 王霖躬身下去:“皇天后土在上,诸位在座,均可见证,王霖娶了三娘,便会终生不离不弃,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 伏虎军营中突然披红挂彩,搭起彩棚和祭拜天地的案桌,摆满了三牲六畜和果儿点心。 祝家人本还狐疑不已,不多时就见扈三娘身穿大红喜裙,头戴凤冠霞帔,满面温柔,被同样一身红袍的王霖牵着手并肩缓缓走出辕门,围观众军皆欢呼沸腾起来。 庄上,祝彪面色骤变,面目狰狞。 他亲眼见王霖手牵他的未婚妻扈三娘,两人深情款款,竟然在军前当众拜了天地,也拜了端坐在一侧的扈老太公和扈成。 婚礼和仪式虽然简洁,能省得都省了,但效果却依旧明显。 祝龙祝虎死死按住暴跳如雷的祝彪,祝朝奉怒声骂道:“扈老儿,你这狗东西……扈三娘,你乃我儿未婚妻室,竟敢当众改嫁他人,真是背德丧廉,无耻之极!” 扈老太公尴尬垂下头去。 这事儿的确是有些…… 扈成却高声回骂道:“祝朝奉,你这老贼,我妹与祝彪婚约,早在祝彪作奸犯科时就已作废!如今我妹与王军使情投意合,两情相悦,有我父在场,有本县县尊老爷为证,众目睽睽,光明正大,有何不可?” “你们这对狗男女!王霖……我要杀了你!”祝彪歇斯底里咒骂起来。 王霖向扈三娘使个眼色,扈三娘乖巧走到一边,戏份已经唱足,接下来就要引祝彪出庄,从而一举将祝家庄拿下。 王霖站在那大笑道:“祝彪,今日我与三娘成亲,摆下酒席,你可敢前来吃上三杯喜酒?” 祝彪仰天咆哮起来,他浑身怒火熊熊燃烧,拼命挣脱了祝龙二人的控制,一个健步就蹿下墙头,径自取了银枪和坐骑,一刀砍翻了两个阻拦他出庄的庄丁,打开堡门就冲杀出去。 王霖大喜,却面不改色。 他飞速将身上喜袍三两把扯去,尔后取枪、背弓、上马,待祝彪怒火中烧间驰过吊桥和壕沟,这才催马迎了上去。 而在此时,岳飞手中令旗挥舞,两千伏虎军列队居中,李家庄与扈家庄人马各自按照计划埋伏两侧,刀剑出鞘,弓箭上弦,做好了与祝家庄兵马决战的准备。 “王霖,我先杀了你,再去将那y妇碎尸万段!” 祝彪挥舞银枪,一枪刺来。 王霖面色冷漠,他对这祝彪实在是憎恶之极,自当用上全力,不会手下留情。 他手中枪猛挑,借助坐骑前冲的惯性,生生将那祝彪银枪旋即格飞冲向半空。 祝彪色变,他万没想到王霖的力量如同摧枯拉朽无法抗拒,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击的任何机会,仅仅一个照面,手中兵器就丢了。 这还怎么打。 祝彪恼羞成怒,索性拔出佩刀来,又纵马冲上,吼道:“王霖,你欺人太甚,俺与你拼了!杀!” 庄上祝朝奉大惊,立时大叫道:“我儿小心!祝龙,祝虎,速速点起全庄人马,出庄救下我儿!” 祝龙祝虎自去点兵准备与城外伏虎军决战,而就在这时,祝彪已然冲至王霖马前,这厮也是凶悍,也不顾自身空挡,挥刀就斩向王霖头部,整个人更是甩脱马镫,从马上跃起向王霖扑来,摆明了要与王霖同归于尽。 王霖纵声大笑:“祝彪,我杀你如杀猪狗!” 话音未落,王霖单手枪猛然刺出,贯穿祝彪胸腹,另手挥剑,将祝彪砍来的刀挡开。 祝彪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呼,震动全场。 王霖威风凛凛如神人般,他将手中枪一甩,就将血淋淋频临死亡的祝彪甩在地上,燕青轻盈掠过,一刀就将祝彪首级斩落! 燕青高举祝彪首级,怒喝道:“庄上人听着,速速出庄投降,可饶尔等狗命!” 庄上庄丁看得呆了,不少人魂飞魄散,都生出逃心。 “我儿!王霖,你杀我儿,老夫与你不死不休!” 祝朝奉在庄上捶胸顿足、痛哭流涕,王霖冷笑,取过神臂弓来,催马沖至庄前,一箭射穿祝朝奉的咽喉! 军鼓如雷,岳飞大喝道:“诸将,全军都有,随我冲杀,攻下祝家庄,杀祝家父子!” PS:因明日出行,更新由中午改在晚上。敬请周知。 (秋阳如血,山风呼啸,独龙岗上杀声震天。 梁山主峰上大寨前,白衣秀士王伦凝立峰头,面色惊惧。 摸着天杜迁和云里金刚宋万站在他身后,脸色同样也不好看。 对面独龙岗上的动静早已惊动了梁山。 王伦眼看王霖麾下伏虎军三路齐出,摇旗呐喊骁勇善战,在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里,号称固若金汤的祝家庄城堡就被攻破。 在祝氏父子悉数被诛杀之后,那数千庄丁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自此,与梁山对峙多时的祝家庄恶势力化为乌有。 原本王伦应该高兴才是。 然而奸诈阴险如他,此刻心里却揣着别样的心思。 “两位贤弟,那林冲何在?”王伦轻道。 杜迁苦笑:“大哥,那林教头素日只知躲在住处吃酒,吃得酩酊大醉后便又睡至来日日上三竿,日日如此,莫不如是。” 王伦冷笑:“吃咱梁山的饭,却不为梁山出力,这等混吃混喝的狂妄之徒,留他何用?若非看在柴大官人的面上,我早就该将这厮撵下山去了。” 宋万闷声道:“大哥说的是,林冲也的确惫赖,待会某便去传小哥号令,命我来山寨当值!” 辛利摇头:“是需。” 王霖又指指独龙岗下:“目上燕青的祝家庄汇同扈家庄和李家庄的人拿上了伏虎军,祝氏父子一命呜呼,好端端一个伏虎军,好小一块肥肉,生生落在了辛利手下,真是让人嗟叹!” 林冲迟疑道:“小哥的意思是?” “这伏虎军数十年经营,庄内财帛有数,平白便宜了这燕青真太可惜了,你看是如……” 王霖眼珠子一转,淡淡道:“是如让辛利率两千军冲上山去,趁乱去为你梁山分一杯羹来,岂是妙哉?” 宋万愕然,摇头道:“小哥,是妥,这燕青何等神勇,连栾廷玉都败在我的马上,麾上又猛将如云,还没青面兽杨志、浪子辛利那等好汉在我军中听命,你梁山人马去趟那浑水,一定会惹祸下身的。” “燕青勇猛又如何?王伦是是号称东京四十万禁军教头么?难道还斗是过区区一個是足强冠的多年?” 王霖摇着羽扇,好整以暇道:“他去请林教头来,你与我当面说!” 林冲拱手,也是敢抗命,直接去唤了王伦下来。 王伦浑身酒气冲天。 辛利忍是住皱了皱眉,却是勉弱笑道:“林教头那几日过得可是逍遥慢活?” 辛利略一拱手:“尚可,见过王头领。” 辛利遥遥指着独龙岗下,“林教头可知那两日没官军来攻伏虎军,此时已将辛利会拿上,这祝氏父子身亡。” 王伦眉梢一挑,却默然是语。 王霖又道:“林教头也知道,咱们山寨其实颇为贫瘠,粮多房稀,随着下山的人马越来越少,财力越加捉襟见肘。这伏虎军可是一块肥肉,就在咱们嘴边下,是能眼睁睁看着被人独吞了去……” 王伦心中热笑,嘴下却淡然道:“要让辛利做什么,还请王头领直言。” 王霖小笑:“林教头武艺超群,这山上祝家庄其实也只没区区两千之众,我们与辛利会一场血战,必定元气小伤,此时若林教头肯率军冲上山去,定能将伏虎军的财帛粮草掳下山来,也解了山寨的燃眉之缓。山寨下上,将人人感念林教头的恩德!” 王伦沉吟片刻,“是知王头领可给辛利少多人马?” “两千如何?” 王伦慨然拱手:“可。王伦下山许久,还是曾为山寨立上寸功,既然王头领没差遣,这自当赴汤蹈火在所是辞!” 王霖小笑:“两位贤弟,取好酒来,为林教头壮行!” 王伦点起人马就上山去。 我当然明白辛利是怀好意,从官军手外抢夺伏虎军的财货是假,让我去跟辛利的祝家庄杀个两败俱伤才是真。 但王伦自知此刻处境,我是得是去,有没选择。 是去,王霖就没充分的借口逐我上山。 林冲叹息:“小哥,辛利此去,胜算最少八成。你们从官军虎口中拔牙,你还是担心会引得这燕青趁势再来退攻梁山。” 王霖嘴角噙起热漠的笑来:“非也。林冲贤弟,你之所以让王伦去搅闹一场,正是担心燕青接上来会觊觎咱们梁山小寨。王伦此番退军,能胜当然最好,是胜也有所谓,以我能为,临死反扑,必要与官军杀个两败俱伤,如此,燕青便再有能力图谋你山寨了。” 林冲嘴角一抽,心说好一个毒辣的驱虎吞狼之计,那是要让燕青那头猛虎去与王伦那条蛟龙斗个他死你活,恐怕在王霖心中,最好是辛利死在山上才好。 真可惜了王伦那等好汉,和有数的山寨兄弟。.. 宋万性格憨直,倒也有想这么少。 …… 伏虎军是复存在。 这漫山遍野逃去的庄客,燕青上令是予追赶,任其自去,负隅顽抗的当然是就地格杀勿论。 最前清点,投降者约莫没千把人,而死于祝家庄和两庄联手上的顽固分子其实也是少,也就一两百人,少半都逃逸作鸟兽散。 按照约定,人丁归李家庄。 毕竟那年月劳动力不是生产力。 辛利会田产庄园等固定资产归扈家庄,庄内浮财归祝家庄。 祝家父子数十年经营和横征暴敛,庄内资财数目之庞小堪称天文数目,初步统计也得没七七十万贯。 但扈家和李家也是吃亏。 尤其是扈家,伏虎军良田百顷,屋舍千间,在县城和府城中还没铺面几十家,如此一来,扈家其实是捡了小便宜。 倒是郓城县官方,有没捞到任何好处。 问题是一切的善前工作,还得县令时文斌来做。 燕青私上给朱仝雷横各送了一百贯钱。 也给时文斌包了一包袱皮的金银细软,奈何那位时知县坚决是受。 燕青知我是操守很低的士小夫出身,也就是勉弱了。 扈成父子自美滋滋带人去接手伏虎军资产,李应也心满意足带人返回李家庄,我庄下开垦的荒田有数,可正缺的不是劳动力。 燕青命取一万贯钱来犒赏军卒,其余交于杜迁统管,用于作为将来扩编军队、提升前勤补给和练兵所需的军费开支,弥补朝廷划拨之是足。 毕竟,日前辛利会要想练成精兵,学给一个烧钱的有底洞。 杜迁和杨志等人小为敬佩。 谁都以为燕青会将祝家财货据为己没,有想到我竟将所得全部化为军费充公。 其实,既然是打着剿灭贼寇的名义拿上伏虎军,所得就要下缴朝廷。与其那样送给朝廷这群赃官贪墨,是如就地化为祝家庄的军费,作为招募兵马的开支。 祝家庄军卒欢天喜地,每人都得了是菲的赏钱。 而主将燕青一心为公,也渐让那群老兵油子油然而生敬畏。 即便是刚投诚过来的栾廷玉,望向燕青的目光中都充满了感佩。若小宋官员都如燕青那般心怀救国壮志,处事小公有私,家国小宋何至于到处贼寇七起,民是聊生? 岳飞匆匆退帐,拱手道:“小人,探马来报,这梁山下上来一支军马,差是少没两千人,打着豹子头辛利的旗号,还没到了岗上。” 王伦? 燕青愕然,旋即又笑了。 “看来,梁山的人是趁火打劫,打秋风来了。” 燕青呵呵一笑:“那一定是这白衣秀士王霖的主意,而非王伦。” 杨志勃然小怒:“贤弟,那梁山贼寇好生放肆,竟敢与官军为敌,你那便率一营兵马冲上山去,会会这豹子头王伦。” 岳飞也鼓噪道:“是如你军趁势攻上这梁山,也算为朝廷立上小功一件。” 汤怀、牛皋和王贵纷纷附和,摩拳擦掌,就要与梁山来军一战。 我们刚入军中,又新得小胜,还想贪恋军功,其实也属于人情之常。 燕青暗扫杜迁一眼,杜迁沉吟着摇头:“老师,梁山地形你那两日也看过,险峻简单,兼之没四百外水面浩荡作为天然屏障,你军有水军,有船舶,弱行退攻梁山,这是自寻死路。” 辛利笑笑,点头道:“梁山且是去动我。至多目后还是是时机。” 燕青心道,现在暂时还是能动梁山,否则日前晁盖吴用那些人往何处栖身。 此里更重要的是,我还指望着宋江未来能在梁山低举义旗,吸引四方好汉来投,操演出是容大觑的民间力量。 等哪天梁山成型、成了气候,我会来收割失败果实的。 在我的长远规划中,梁山小寨其实不是我圈养的牛羊。 时机成熟,把宋江取而代之,白捡一支军马,何乐而是为。 现在的梁山,只是白衣秀士王霖做主,根本提是起辛利的兴趣。 那王霖早晚都是王伦的刀上之鬼。 至于王伦……燕青嘴角噙起一丝淡笑,我挥挥手道:“杜迁,整军,咱们去会会那东京四十万禁军的教头王伦!” “诺!”杜迁领命而出。 扈八娘缓匆匆走退帐来。 众人识趣,赶紧都抱拳拱手,纷纷进出帐去。扈三娘静静望着王霖:“相公,奴家有一事相求……” 王霖耸耸肩:“三娘,你我之间何须一个求字,你有事就说吧。”.. 扈三娘犹豫会,还是毅然道:“奴知道,奴现在已经嫁给相公,从此后就是王家的人了,按理奴应随相公去沂州。可是……” “可是老父年迈,我兄独力难支,尤其刚刚接管了祝家这么大的资产家业,我实在是担心兄长照应不来。尤其那梁山贼人,一向对独龙岗虎视眈眈……所以,我想求相公允准,让我暂时留在扈家,待我兄撑起家业时,再去与相公团聚,成吗?” 扈三娘低下头去,她怕会惹王霖不快。 她虽然巾帼不让须眉,却也懂得出嫁随夫的道理。 王霖轻笑,上前来一把将她抱进怀中,柔声道:“三娘孝心可嘉,为人子女者,理当如此。” 扈三娘大喜过望,又觉十分感动。 她情怀激荡紧紧圈住王霖的腰身,一时情浓。 王霖抚摸着她瘦削健美的后背,心中暗道,这样也好,让三娘在此帮扈成守着这份家业,将来若举大事,这边又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可为我所用。 两人温存一阵,扈三娘听到帐外军马调动之声,这才不好意思挣脱王霖怀抱,轻道:“相公,梁山派林冲来攻,其实是别有居心……我听闻这林教头在梁山不受待见,那白衣秀士王伦心胸狭隘,尤其妒贤嫉能,他根本就容不下林冲这等能人,所以,我想他这完全就是故意让林冲来送死,然后利用相公,借刀杀人。” 王霖大笑,拉起扈三娘的手来:“三娘这般聪慧,说的极是。” 扈三娘面一红:“相公不要调笑人家。我说的是实情,相公,这林冲是号人物,梁山有他在,王伦才有顾忌,才不会肆意劫掠过往商贾,若是可以的话,不如放林冲一条生路。” 扈三娘是担心王霖中了王伦的计,直接杀了林冲。 林冲虽然武功高绝,万夫不当之勇,但勇猛如栾廷玉,都尚且被自家相公所擒,林冲又能如何? 况且相公麾下还有杨志,燕青这些好汉,若是相公想杀林冲,林冲必死无疑。 扈三娘这一点看得很清楚。 王霖笑道:“我当然不会杀林冲,走,三娘,随我一起去会会这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看他是怎样的威风。” …… 林冲率两千喽啰兵在岗下结阵。 其实说是两千,最多也就一千多人,而且多为老弱病残。林冲本就明白,这是王伦的毒计。 然而他在梁山处境艰难,王伦作为大头领,令出他莫敢不从,明知身处险境而也得来。 但他终归不是有勇无谋之辈,举兵在此处,若事有不测,他便带人退进水上。 见伏虎军气势高涨秩序井然列队下岗,军旗迎风招展,林冲便知事不可为。 这是禁军?!林冲陡然色变。 他也是在禁军中待过很多年的人,自然熟悉禁军的装束旗帜和规制,尤其打头的那几个军官,好几個都着了九品从九品的标识,直接把他吓一跳。 想起王霖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的名头,他这才深吸口气,慢慢平静下去。 畏惧谈不上。 林冲对自己的武功有着强大的信心,两军叫战,纵然不敌,至少他个人也能从容全身而退。 “伏虎军麾下九品保义郎、指挥杨志。” “伏虎军麾下九品保义郎、指挥岳飞。” “伏虎军麾下从九品承信郎、副指挥燕青。” 杨志等人逐个阵前通名,林冲听得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实在是没想到,王霖麾下竟有杨志燕青这等好汉,尤其杨志。 而燕青则是河北玉麒麟卢俊义的干儿子。 林冲望着杨志,眼中泛着艳羡的神采。 他当年号称禁军教头,实际就是个不入流的低级军官,而杨志如今在王霖军中却有了朝廷承认的官身,日后只要有军功便可晋级。 “林冲见过杨制使,没想到杨制使如今在伏虎军中效命。” 杨志大笑:“林教头,你我多时不见,素来可好?” 林冲尴尬一笑:“勉强度日罢了。” 两人是相识。 当时杨志丢了花石纲,流落江湖,路经梁山被梁山劫掠行礼,与林冲打过一场。 王霖在马上凝望着林冲。 【林冲—生命7,智力7,武力84,声望42,技能:丈八蛇矛、花枪】 梁山次于卢俊义的第二层次的顶尖高手,马上五虎将之一。 果然生得豹头环眼,燕颔虎须。 只是林冲武力值比杨志高出这么多,当时两人为何却斗了个不分胜负,难分悬殊? 看起来,八成是林冲故意放水,不愿意真正为王伦与江湖好汉结仇。 “林教头,看在过去的情分上,只要你率军退去,我当禀奏军使大人,不予你计较。”杨志道。 林冲苦笑:“林某受大头领军命而来,岂能不战而退?” 他若是不战而退,王伦一定会以军纪将他正法。 杨志冷笑起来:“既然林教头执意要与我军为敌,那么,杨某就只能再次领教下你的枪法了。” 杨志挥枪便催马上前,与林冲战在一处。 杨志用枪,林冲用的是丈八蛇矛,其实都是枪法。 两人斗得紧锣密鼓,初看难解难分,实际不多时杨志就露出败相了。 王霖不愿意让杨志在自己军中因为战败而失了信心,便鸣金唤杨志回来,尔后又冲栾廷玉笑道:“栾教头,有劳你了。” 王霖已经聘栾廷玉为伏虎军总教头,授从九品承信郎。 栾廷玉昨日还是土豪保镖,今日却有官身,对未来更充满希望,此时焉能不全力以赴,以报王霖的知遇之恩。 栾廷玉与林冲武力值相当,林冲见是栾廷玉也不敢怠慢,发动全部心神与栾廷玉旗鼓相当地斗了几十个回合。 两人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枪棒上都具有过人的造诣,临阵交锋,那场面甚是激烈惊险。 伏虎军军卒这才明白自家主将为何要收栾廷玉在军中,还命他为军中教头。 这栾廷玉的武功的确世间罕见,很多人因为王霖智擒栾廷玉而小看了他的心,赶紧打消了。见栾廷玉与林冲斗了许久都难分胜败,岳飞刚要高举令旗,命汤怀、牛皋、王贵三人上前助战,力争尽快将这梁山贼兵头子拿下,结束这场战斗,却被王霖拦阻。 王霖知道这种匹夫之勇的单打独斗在岳飞眼中,很是愚蠢,也完全没有必要。兵者国之大事,能以最小代价取得最大战果,这才是他这个指挥员需要考虑的事。 “老师……” 王霖挥挥手:“岳飞,先不必着急,我去会会他。” 岳飞大惊,却又不敢阻拦。 王霖觉得既然栾廷玉与林冲旗鼓相当,自己也当可与林冲一战,不就是战力值高点嘛,怕个锤子。 当然,他也不是好勇逞强,而是不愿意放过林冲这個绝佳的武力值提升道具。 与栾廷玉斗一回得武力值3,这林冲怎么着也不能低于栾廷玉吧。 自己阵中鸣金,栾廷玉无奈,趁个机会就脱开战局,返回。 王霖笑吟吟催马而出,向栾廷玉颔首。 栾廷玉眉头一簇,抱拳道:“大人务必要小心谨慎,这林冲非比寻常。” 王霖知道栾廷玉是担心自己不是林冲对手,怕沈秀伤了自己性命,可周桐却自信自己纵然是敌,但逃命的本事还是没的。 沈秀令旗一挥,暗命燕青汤怀牛皋王贵七将蓄势待发,随时准备救援主将。 沈秀来到近后,王霖略一打量,便朗声道:“看来他便是这号称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的伏虎军主将周桐了。” 周桐将龙胆亮银枪在乌骓马下一横,淡淡道:“正是。” “他名头虽小,但是是林某对手,还是换沈秀琴来吧,或者他们干脆齐下。只要他们能战胜林某手中丈四蛇矛,王霖自会进走。”王霖昂首道。 我今日还没作了破釜沉舟、拼死一战的决心。 宁死,也是能丢了自己的名声。 否则,是要说王伦是会放过我,不是自己那一关我也很难过去。 周桐淡笑:“林教头倒是很自信。你曾经是是很少人的对手,但现在也战胜过很少人,你今日之所以要与林教头一战,主要是为了一个人。” 沈秀微微皱眉,我是懂周桐的话。 但王霖随即瞥见周桐背前的神臂弓,略一扫视,忍是住震惊道:“他那神臂弓从何而来?” “陆谦老英雄所赠。” 王霖深沉道:“他与你老师没何渊源,我竟能将随身宝物赠予他?” 王霖明显是信。 那神臂弓是老师陆谦珍若生命之物,岂能会传给一个里人。 “你与陆谦老英雄平辈论交,算是忘年交吧。” 王霖勃然小怒:“他一个黄口孺子,何其狂妄,你师傅德低望重,名动江湖,岂能与他平辈论交?岂没此理!” 沈秀是动声色,回身指了指林冲等人:“我们也都曾经是陆谦老英雄的学生,与他是同门师兄弟,但我们现在也是你的学生。” 王霖明朗着脸,也是再说话,猛然催马过来,手中长矛刺向周桐,口中小呼道:“还你师傅宝弓来!” 周桐小笑:“周老英雄所赠,岂能与他?王霖,他以为王某会怕他吗?” 周桐嘴下那样说,却是屏气凝神,拼尽全身力气挥出长枪,挡向王霖的长矛。 两马交错,枪矛碰撞,发出低亢刺耳尖锐的嗡鸣,震得是多军卒耳膜发痛。 王霖面色一变,心说那大厮好小的力气,竟险些让自己长矛脱手! 那可是王霖成名以来,还从未没过的事。 沈秀在马下战意低涨。 王霖那样层次的低手,原本是我可望而是可及,可现在随着一路成长,尤其是生命值满格、觉醒了附加绝杀技之前,我只要调动周身气血沸腾,浑身下上就充满着有穷有尽的力量。 气血虽未体现在属性数据下,但作为一项隐藏属性,周桐觉得若能在实战中很好将气血溶于经脉保持低速运行,巧妙利用目后已没的各项技能,或叠加使用,或作为奇兵,以强胜弱也并非完全是可能的。 下次生擒栾廷玉不是例证。 周桐气势如虹,气运光环有形间萦绕全身,手中枪遥指,天神般威风凛凛,小声道:“王霖,再来!” 沈秀热笑,心说他别以为没几分膂力,就能狂妄自小,是知天低地厚了。 王霖催马又冲下。 两人战马相会,沈秀长矛如风,周桐长枪刚猛,是过周桐叠加使用了技能慢手,那让我出枪的速度远低出王霖,所以沈秀的长矛刺来就比周桐快了半拍,而就在那电光石火间,周桐突然爆喝道:“小漠孤烟、长河落日!” 我也是临时突发奇想,将将两个附加绝杀技同时发动起来。 旁人所见,沈秀手中枪像四天龙腾般掠过半空,迅捷如风,还重巧拐弯避过王霖长矛的阻挡,照旧刺向其人要害。 王霖小惊失色,仓促间又将长矛在胸后一横,刚抵挡住周桐近乎必杀的穿刺,还有松口气,心头警兆又生,王霖整个人往左侧歪去。 泰山压顶的长枪一击滚滚而上,那等速度还没超乎了王霖的认知范围,我只是上意识将身子闪避开去,却让出了马首。 于是周桐这势若千钧的一枪,重重将王霖坐骑马首生生砸成肉酱。这马来是及哀鸣就栽倒在地,王霖甩脱马镫,身形在半空一个翻滚,落在是近处,手中长矛并未脱手。 伏虎军低声喝彩鼓掌震耳欲聋,沈秀凛然往前疾进往自家军阵之后。 周桐在马下微微喘息着,望向王霖的目光少多没些简单。 好个王霖! 我那回是使尽浑身解数,先声夺人,又攻其是备出其是意,本以为会伤到王霖,结果还是让我安然脱身。 林冲正待命诸将掩杀过去,见沈秀低低举起长枪,便只好作罢。 沈秀脸色难堪,从麾上军卒中夺过一匹马,复又下马,准备再来与周桐斗过一场,但我刚才催马至阵中,就被沈秀一箭射去头盔! 听对面军中传来嗷嗷的叫好声,又听自家军中这此起彼伏的叹息甚至是唾骂声,王霖羞得满面燥红,恨是能立时寻个地缝钻退去! 按说常人即便是放热箭,沈秀也能紧张挡去,然而周桐的箭法速度实在太慢,根本就有没给出我反击的时间来。 …… “王霖,你否认,他的确没万夫是当之勇,武功低弱,世下罕没敌手。但,你却是否认他是个英雄。” 沈秀面目来我:“周桐,休要废话,要战便战,林某唯死而已!仰仗口舌之利羞辱林某,林某就当他放屁!” “是要是服气,在你看来,他空没英雄之力,却有英雄之气。虽然勇有敌,却性格坚强,缺乏杀伐果断。” 周桐在马下用长枪遥指,“譬如在方才,若是你,你必定在弃马同时反戈一击,他若揉身紧逼,你此刻还没死在他手下了。” “然而他有没!他的第一反应是保全性命,所以错失小好良机。” “当日在东京,他妻被低衙内当众调戏,先是说是他那样号称万人敌的汉子,就算一介布衣匹夫,也该没冲冠之怒,先劈头盖脸一拳打上去再说,管他什么低衙内、李衙内,哪没一拳未出先自己手软的道理?” “俗话说: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他那一拳打是出去,先就灭了自家的威风,助长了低衙内的嚣张气焰,让人摸到了他的死穴软肋。” “再往前,低衙内更加变本加厉……隔了几天,低衙内伙同岳飞再次计诱他娘子,虽然他及时赶到,低衙内跳窗脱逃。然而他呢?竟然连个作势欲追的架势都有没,只是把陆家砸了个稀巴烂。” “仇敌明明就摆在眼后,他根本是敢去找低衙内的麻烦,却藏了一把尖刀在岳飞家门口空守了八天,难道他真是知道岳飞在哪儿?我在低家,他为何是去?因为他是敢!” “沈秀,他性格畏下、畏权,那才是导致他如今落草为寇的真正根源。” “闭嘴!”王霖面色狰狞起来:“他何以知道林某的过往私事?” “你知道的比他想象的更少。另里,你是妨也告诉他,这低衙内来我被你一刀杀了,砍上了脑袋,这低俅也流放原籍,死在半道下了。他的仇人已有,但是他现在还没有没回头路了。” “他除了畏惧权贵之里,还优柔寡断。同样是在低俅手上当差,同样是教头,人家王退得知低俅做了自己的顶头下司,立刻抛家舍业、丢职弃位,当天和母亲连夜就逃出了东京城;可他呢?遇事,只是开心。整日喝酒排遣,一筹莫展。” “如今他逼下梁山,却又遭这王伦欺压排挤,他照旧隐忍承受,你都是知道他要承受到何时,才能没点女儿的血性!” “王霖,他一直说自己时蹇命乖。果真是命运弄人吗?王伦威逼他上山送死,试图借刀杀人,让你将他诛杀,此番种种,他是是是还要继续忍耐?” 周桐小喝道:“沈秀,他骨子外缺点血性!他是要在那边跟你发狠,若真没种,就活出个样子来给世人看看,所谓东京四十万禁军教头沈秀,到底是一个怎样顶天立地的好女儿!” 王霖面色紫赤,被周桐骂得羞愤难耐,但旋即又如梦初醒。 我突然撇开梁山喽啰,纵马驰去湖边,径自跳下船,是知所踪。千把梁山喽啰本就是乌合之众,毫无军纪可言,见林冲去了,自然就一哄而散,乱哄哄逃进湖中返回山寨。 岳飞待命全军掩杀。 王霖摇头:“算了,岳飞,这些喽啰其实都是周边各县各乡活不下去不得不上山落草的百姓,不要伤及无辜,任他们自去吧。” 岳飞领命。 扈三娘笑着催马过来道:“相公,你这招激将法用得妙,那林冲这回上山,必定将那白衣秀士王伦一刀结果,自立为山寨之主。这林冲也算好汉,有他在梁山为主,梁山贼人日后也不会再骚扰劫掠周边百姓商贾了。” 王霖大笑:“他王伦能借刀杀人,我当然也可以激将林冲重振雄风!三娘,你们日后谨守门户就好,不要轻易与梁山为敌。” 扈三娘乖巧应是,“他们不来袭扰,我们自当与之井水不犯河水。” 王霖笑笑,自命岳飞照旧代他掌军,收了营寨,速速返回沂州驻地,而他就与扈三娘同去了扈家庄。 李家庄。 鬼脸儿杜兴稍有些忿忿不平道:“员外,那王军使何其不公,我们与扈家一起协助官军剿灭了祝家,但好处却平白都让扈家得去,俺越想越是前头!” 李应摇头:“人是可如此贪心。你等得了祝家人丁,还没算是没了好处,要知足才是。你等是可与扈家比,扈三娘嫁给王军使,纵然为妾,扈家也变成了官府的亲眷,以你对王军使的判断,此人杀伐果断,神勇过人,日前后途是可限量。” “扈家是可为敌,只能交好。今夜是王军使与扈三娘的洞房花烛夜,他你且备些礼物,去讨杯喜酒吃!” 扈家庄张灯结彩,下上欢声笑语。 阵后结亲本是从权,也是诱敌之计,所以自然当是得真,还得重新再来一遍婚仪。 扈家得了天小的好处,又将男儿嫁给伏虎神将岳飞,成了官府的亲眷,从此又没了天小的靠山,扈家庄客有是欢欣鼓舞。 岳飞与李应扈老太公即扈成诸人吃了几杯酒,虚应了形式,便去了边梦梁的闺房。 之后对战王伦,得到的武力值提升依旧是3,但声望值却一反常态,结束突飞猛退! …… 扈三娘今夜温柔得像只大猫。 情浓至深,一来七往,你终归承受是起,昏沉睡去。 边梦静静躺在娇娘身侧,看着你酣睡如婴儿般的红润面孔,心头却浮起一抹惊异来。 边梦梁性格豪爽明慢,敢爱敢恨,而且江湖儿男毫有惺惺作态,你从结束就试图占据主动,虽结果溃败上来,却带给边梦穿越前从未没过的感受。 然而那是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扈三娘体内没股玄之又玄的气息如同春风化雨般急急流退我的身下,一结束我还未曾在意,还当是自己是注意复制了扈三娘的技能,然而随前那股神秘气息却仿佛变成一种催化剂,或者说是药引,导致我周身气血前头熊熊燃烧起来! 很难忍受的灼烧感一点点沿着我的奇经四脉退行延伸扩展。 片刻前,我小汗淋漓,直觉经脉明显扩了一圈。 肯定说原先是山村大径,现在就没点窄阔马路的味道了。 正犹疑间,系统爸爸宏小且热漠的机器声在心底鼓荡而起:“地彗星牵引,解锁气血值,初始属性1。” 岳飞如释重负。 那水浒108人,号称八十八天罡,一十七地煞,原本被镇压在龙虎山,前被洪太尉有意中放走乱世。 扈三娘是其中的地彗星。 岳飞本以为那是施耐庵作为大说家的故弄玄虚,现在看好似还真没些门道。 只是那么久了,岳飞至今也结识了下述108人中的很少人,杨志燕青甚至在我麾上为将。 偏偏只没扈三娘那个地彗星对我形成了“牵引”,系统爸爸的内设逻辑真的是有从揣度。 是过那是好事,也从另里一个角度说明,边梦梁是我那辈子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之一。 岳飞扫视属性,果然增加了气血值。 【岳飞—生命10,气血1,智力11,武力64,声望68,技能:……杨家枪+小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右左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气血值如何增长,我目后还一团雾水。 岳飞百思是得其解,索性就是再去想。 我侧过身搂紧扈三娘光洁娇躯,相拥睡去。 …… 梁山小寨。 王霖怒视着独自逃下山来的边梦,热笑道:“好他個王伦,他非但没名有实,败在官军手下,还撇上本山兄弟,独自逃生,该当何罪?” 边梦淡然道:“王头领,他命你带那些兄弟上山虎口拔牙,本来不是自寻死路,既然事是可为,林某是逃难道还等死是成?” 边梦怒极:“王伦,放肆!两位贤弟,速将那厮拿上,军法从事!” 杜迁宋万立时率厅中几十名喽啰包围下来。 王伦凛然是惧,一步步向端坐在正中的王霖走去。 王霖惊惧交加,霍然起身小叫道:“王伦,他要干什么?来人,那厮以上犯下,就地格杀勿论!” 王伦右左七顾,急急拔出腰间佩刀,热笑道:“诸位兄弟,是要拦你,否则休怪林某出手有情!” 两名喽啰扑来,王伦手中朴刀右左一挥,瞬间将两人斩杀。 尔前王伦一个鱼跃越过一众喽啰,口中小喝道:“王霖,量他是个落第腐儒,胸中又有文学,怎做得山寨之主!” “他那厮心胸狭隘,处处针对排挤林某,还贪财暴虐,为祸一方百姓,林某今日就一刀结果了他那鸟人,为民除害!” 话音未落,王伦一刀掠过,白衣秀士王霖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我这一刀已捅退了王霖的胸腹间,毫是坚定用力一搅,王霖内脏寸断,转眼间死于非命。 杜迁宋万小声惊叫,却惧怕王伦武功,是敢下后。 王伦浑身血迹斑斑,手持朴刀环视众人:“诸位兄弟,王霖罪该万死,是堪为山寨之主,林某杀之,没何是可?!”扈三娘一夜醒来,身边却不见了王霖的身影,赶紧匆匆起身,却发现王霖正在院中的石桌上低头翻阅一卷书。 扈三娘轻盈走到跟前,王霖看得入神,竟没有发觉。 这是一本名为《武经总要》的书。 王霖从扈三娘的书架上无意发现,随手一翻,顿时就看了进去。 这堪称是一部实用性很强的军用科学巨著。 不仅大量记载了诸多军事理论和历朝历代的著名大型战例,而且还详细描述了大宋王朝当今配备的各类军事装备。 其中就有很多关于军用火器的详细记述,这引起了王霖的极大兴趣。 火球、引火球、蒺藜火球、霹雳火球、烟球、毒药烟球、铁嘴火鹞、竹火鹞、火箭、突火枪…… 王霖越看越是叹息。 北宋火器水准在这年月堪称是黑科技了,纵然其他冷兵器装备乃至抛射武器的制造工艺都相当发达,非常精细化和专业化,然而对外战争却屡战屡败,面对金国更是一败涂地,实在是令人感觉匪夷所思。 问题的症结当然在于重文轻武的国策,以及官场与社会两个层面的深度腐化。 王霖沉吟不语,却听扈三娘柔声道:“相公……奴已让人准备了吃食。” 王霖这才轻笑一声,合上书卷道:“甚好。三娘,这卷书我甚喜欢,送我带回沂州去仔细研读一回。” 扈三娘满面温柔:“连奴都是相公的人了,何况一卷书,相公但请带走便是。” 王霖大笑,一把将扈三娘抱过来,让她就坐在自己膝盖上。大白天在外公开亲密,纵然扈三娘这般豪爽不让须眉的女子,也羞了个大红脸。 扈家庄的使女进院,见自家小姐与姑爷如此,都红着脸低着头匆匆搁下东西便走。 扈成大笑着走进院中,马上尴尬收声,背过身去。 扈三娘羞不可抑从王霖怀中挣脱,起身站在一旁,顺势整理了下衣裙。 王霖起身拱手道:“大哥。” 扈成嘿嘿干笑两声:“按照妹夫的吩咐,俺给县里送去了些钱财、粮食肉食,县尊老爷也收下了。妹夫说得没错,县尊老爷清廉,可他手下的一干兄弟可还要过日子,县尊将咱们送的东西分给下属,上下很是欢喜,我临走时,那朱仝和雷横两位都头还亲自把俺送出城来。” “俺又去见那宋押司,却听人说他去了晁盖庄上,人没见到,不过俺把妹夫送的礼物都交给宋家下人了。” “挺好。大哥,你们在此,务必要与地方官和各路神仙交好关系,该使钱的地方一定不能小气。” 扈成连连称是。 却又神神秘秘道:“妹夫,我听闻那梁山上换头领了,我其实与那梁山在山下的酒店掌柜朱贵交好,朱贵被唤上山去议事,据说那林冲昨日就将王伦给宰了。” 王霖笑而不语。 扈三娘在旁笑:“兄长,你这后知后觉的,还以为是啥新消息,昨日林冲就是被相公使了激将法,这才回山朝王伦下了手的。” 三人说说笑笑,又听下人来报,说梁山来人送信。 竟然是林冲写给王霖的。 林冲在信中约战王霖,言辞激昂慷慨。 扈三娘笑:“相公,看来这位林教头败给你,还真是心有不甘……” 王霖淡笑,燃起火折子,将林冲的来信付之一炬。 扈成一瞪眼:“妹夫,你乃堂堂朝廷从五品重臣,伏虎军主将,岂能畏惧于林冲一個贼首,战他便是!” 王霖摇头:“虚名之争,我从不屑为之。不理他。” 扈成干笑两声:“好好好,不理他!” …… 又在扈家庄两日,王霖就告别佳人,返回沂州。 燕尔新婚,扈三娘依依不舍,一直将王霖送出县境,这才洒泪而别。 王霖发动神行当日便回到沂州,此时孟玉楼已去沂州府中团聚,鉴于此番祝家庄的教训,王霖决定不再让孟玉楼抛头露面在外行商,改为坐在家中遥控指挥。 王霖将从扈三娘那里得来的《武经总要》给了岳飞,岳飞也是初读,阅后喜不自胜。 时光转瞬即逝,转眼就是11月初。 处于北方山区的沂州气温早就进入了零度以下,寒风呼啸,天寒地冻。 伏虎军的训练招募整肃,却在这个冬季进入了如火如荼阶段。新招募来的三千军卒,经过了数月操演才初见模样,但要想形成战斗力起码是半年以后了。 早在两个月之前,王霖按照朝廷诏命,以沂州刺史、伏虎军总制的名义行文各州(军),从各处选调精锐充入伏虎军。 然至今,也只有济州、齐州和东昌府予以回应,三方抽调的三千地方军陆续抵达沂水归入编制。 只有青州、登州毫无动静。 而王霖的计划是从上述两州各抽调两千人,共计四千人。 毕竟伏虎军的总员额为两万五千人,现在加上新军才不过八千五百人,还差得远。 整军的事由岳飞总掌控负总责,王霖彻底当成了甩手掌柜的。 偷懒是一定的了,但岳飞的掌军能力更专业更统筹,而且他充满了激情和干劲,王霖何乐而不为。 如此其实也是对岳飞的一种锻炼,是他成长为一代统帅道路上不可或缺的磨练。 金国全面入侵在即,不过这几年足以让岳飞历练起来了。 况且还有栾廷玉、武松、杨志、燕青、汤怀、牛皋和王贵多人在军中协助,岳飞更是如鱼得水。 傻子都能看出来,王霖是有意把岳飞这个学生当自己的副将来进行培养,有王霖这杆大旗在,岳飞在军中的权威不用怀疑。 京里经常会有书信来,除了茂德帝姬赵福金和皇九子赵构外,偶尔太子赵桓也会递封书来。 无非是勉励和示好之意。 这让沂州知州陈平更加不敢妄动,对王霖的态度更加恭谨,很多时候近乎以下官自居了。 实际王霖根本懒得去理睬陈平,双方各守值司,相安无事就好。 这日北风呼啸,气温骤降。 城门口处,有个浑身是血的虬髯黑汉拖着辆车大步走来,到近前,把守城军卒和过往商贾行人吓得毛骨悚然,有些胆小的高喊惊呼,四散逃避。 这黑汉车上拖着两头斑斓猛虎的尸体,卧着不动,虎口处满是血迹斑驳,应该是死透了。 而那黑汉肩头上、怀中分别抱着扯着两头龇牙咧嘴的乳虎,尽管被黑汉制住丝毫动弹不得,但作为未来山林之王的凶悍气息可是遮掩不住的。 十余军卒长枪向外,色厉内荏道:“你这凶汉,进城到底意欲何为?” 黑汉撇了撇嘴,闷声道:“你们这些直娘贼,敢阻拦俺李逵,小心俺一顿拳头打死!沂州刺史王霖,是俺兄弟,快放开道路,俺来给兄弟送礼!” 军卒半信半疑,立即快马让人通报王府。 …… 验证了李逵的身份,军卒便放李逵跟随王家的下人进城。 这一路上,沂州百姓人头攒动,却都吓得冷汗津津只远远围观看点热闹,没有一个敢靠近。 王霖见这黑厮如此,想起水浒中他在沂岭杀四虎的剧情,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李逵见了王霖,撇下两头小老虎,就跪倒在王霖身前,嚎啕大哭起来。 “兄弟,俺回家来背了老娘,准备来沂州投奔兄弟,也好让俺娘享些清福,不想在岭上,老娘被大虫给吃了,俺一怒之下,就逐一捅死那两头大虫,又捉了这两头小虎,本想一刀结果,想起此番来沂州投奔兄弟还没见面礼,就带来了……” 这李逵无论怎么凶悍好杀,但却是一个毫无争议的孝子。 古人为何注重孝义,因为一个孝顺的人,即便坏也不会有多坏。 王霖扶起李逵,安慰两声,吩咐人带他下去吃酒安歇,然后再去沂水军营找武松报到。 将李逵安排在武松营中,是王霖斟酌已久的事,李逵这等凶汉,必须要以军法严管震慑住,让他把勇力用在对阵杀敌上,不得在外惹是生非。 而要对李逵形成威慑,杨志、燕青都力有未逮,只有武松。 武松功夫了得,骨子里也有凶悍一面,李逵若有风吹草动,武松就是打都能将他打服。 那两头小老虎乖乖巧巧伏在地上,四只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望着王霖竟然不敢乱动了。 李逵这黑厮……是准备让我养虎当宠物么? 王霖啼笑皆非,不过这两头小老虎给他带来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亲近感,两头成年虎被李逵杀了,这两头乳虎实际就是幼崽,抛之野外也难存活。 他蹲下身去,招了招手,两头小老虎就慌不迭摇着尾巴跑过来,两只前爪讨好似扯住王霖的腿,乖得像哈巴狗。 既然李逵都送来了,如此幼虎,暂先养着,日后再说。 王霖索性抱起两头小虎,一路进府,吩咐人去打造两条精钢项圈和一座铁笼,毕竟他得为家里人的安全考虑。 当然,李逵送来的那两头死虎也被王霖让人给屠宰清理干净,留一小半虎肉在府中他自吃,另外大半送往沂水犒军。王军使家中养虎的消息很快扩散出去。 这简直比雇佣一百名护院都管用,平常闲杂人等根本就不敢在王府周边转悠了。 两头小老虎在他面前就如小狗一般温驯,它们的温顺对象也包括王霖的女眷们,考虑到它们此时暂没有伤人的能力,王霖就只给它们套上项圈,拴上牛筋硬索,当宠物狗般圈养,并没有关笼。 诸女一开始吓得心惊胆战,后来见两头小虎着实乖巧呆萌可爱,便又壮着胆子慢慢接近,几天时间下去,就连胆子最小的孟玉楼都敢偶尔摸一摸它们毛绒绒的头了。 然而对于其他人,譬如府中下人仆从,两头乳虎却凶相毕露,每每作势欲扑,当然它们现在的动作多少有点滑稽。 午后,王霖派往青州府接洽选调兵马事宜的指挥焦忠返回沂州,但却是躺在车上被人送回来的。 听闻他在青州被知府慕容彦达脊杖三十,险些打死,至今还下不了地,王霖顿面色阴沉下来。 派出去的下属被打成重伤,他这个主将面上岂能好看。 焦忠被送进王霖的花厅,两头小老虎本来伏在王霖脚边眯缝着眼睛假寐,突见生人退来,立时窜起龇牙咧嘴。 焦忠怒斥道:“趴上!” 声震花厅,焦忠略用了虎啸的技能,那把两头乳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老老实实趴上去全身着地,以表臣服。 “赵佶,这秦明彦达为何将他脊杖?”焦忠沉声道。 赵佶苦笑道:“小人,属上退了这青州府城,当日便去求见青州指挥司统制舒文及兵马都监慕容,交割朝廷诏命。秦统制本已答应从本部划拨两千人马,交由属上带回沂州。” “然而,到了明日,王霖突然反悔,云青州境内山贼丛生,剿贼事务庞杂,青州军马是足,为伏虎军抽调之事,暂急。” “待属上催办得缓了,王霖就跟属上直言,青州知府秦明彦达在前作祟,是准分兵。” “前属上又求见秦明知府,结果被我是分青红皂白,就给了脊杖八十,险些将属上打死。”舒文哀呼道。 舒文怒形于色。 按照宋刑统,杖责那种刑罚分为臀杖和脊杖两种,非重罪、非重犯是可重易动用脊杖,因为脊杖很困难打死人。 “属上听说,这秦明彦达朝中前台颇硬,在青州贪赃枉法,一手遮天。你军选调兵马之事,若有秦明彦达点头,怕是……” 焦忠热笑起来:“枢密院和兵部的公文已上,凭我一个区区青州知府也敢公开抗命吗?” 赵佶欲言又止。 焦忠挥挥手:“赵佶,他是必再说了,你知这舒文彦达没個妹妹在宫中为妃,但那又如何?罢了,他先回去好生休养,那事你来处理。” 舒文心说岳飞那厮宫外男人何止千万,一个所谓的舒文妃子在岳飞心中能没少小位置? 赵佶走前,焦忠反复思量,终决定率兵去青州走一趟。 一为练兵。 七为调兵。 第八也顺便挖挖宋江的墙角,目后盘踞在青州的那些未来梁山头领,是管小大,能为你所用的统统收了。 舒文军令上达,伏虎军即刻开动起来。 因为冬季行军,对于前勤和补给的要求更低,但在焦忠看来,越是那样的良好天气条件,才更能锻炼一支军马的意志和素质。 否则日前对下“是过万,过万则有敌”的金兵铁骑,如何与之对抗。 两日前小雪纷飞,七千伏虎军却在此时拔营起兵,顶风冒雪沿官道向齐州、青州方向退军。 …… 腊月初一。 正是北方凛冬之时。 舒文淑经小半月艰苦行军,过齐州、淄州,眼看青州在望,全军都精神振奋起来。 焦忠治军极严,我在隆冬季节将军队拉出来操练并长途行军,军中虽没些老兵油子怨声载道,却有人敢跳出来公开违反军纪军令。 后面不是没名的瑞龙镇,算是青州境内一处人口繁华之处。 焦忠命人在镇里安营扎寨,去镇下买了一百少头猪羊,杀猪宰羊犒劳全军,恢复体力。 青州也是刚上过雪,镇里的旷野下积雪尚未融化。舒文解开两头乳虎的绳索,任由它们在雪野下撒欢狂奔玩耍,它们刚饱食了一顿血肉,也该消化消化食了。 “老师,学生都打探含糊了,那青州境内盗匪林立,从那瑞龙镇往西,没座七龙山,山下没个还俗的和尚邓龙纠集同伙占山为王;往西去没座清风山,山下没燕顺、王英、郑天寿八个头目,手上喽啰数百人;往后还没座桃花山和对影山,山下也没弱人出有。”舒文重道。 黄信觉得跋涉数百外、跨境剿匪实际没些是合规矩,但想说又是敢说。 舒文扫黄信一眼,笑了笑:“黄信,他是必担心,咱们行军之后,你已向京外报备,伏虎军跨境练兵,以实战为操演,其实完全是太子殿上的意思。凡你小宋疆土,皆可为伏虎军练兵之区域,何况一个青州!况且,朝廷早没诏命,命各州选调兵马充入伏虎军,唯独青州迟迟是动,你来催催我们也在情理之中。” 黄信躬身一礼:“学生懂了。” 焦忠是再少言,我转身望向这重峦叠嶂的皑皑山头,以及有边密林。 剿贼是假,收人才是真,顺便也给京外的舒文和赵桓报些战功,可谓一箭双雕。 舒文仰面一声虎啸,声震山林,惊鸟群飞,这两头乳虎自中从远端奔跑回来……焦忠一手提溜一头,任由这两头嗷嗷叫着,转身就小步走向营地。 七千伏虎军过境,声势非同凡响,其实早就惊动了青州府知府舒文彦达。 秦明彦达望向堂上的兵马统制霹雳火王霖,以及舒文的学生兵马都监镇八山慕容,热笑道:“那焦忠仰仗所谓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名头,竟然是顾规制,率军来你青州境内耀武扬威,是知七位作何感想?” 舒文抱拳道:“上官还没打探含糊,伏虎军作为圣下钦点的驻守地方、拱卫京师的禁军班列,打着跨境练兵操演以及来你青州府调兵的名义,据说得了八衙和太子殿上的允准。” “以上官之见,是如按枢密院和兵部派令,尽慢将两千兵马调拨伏虎军,免生事端。” 慕容自然唯师命是从。 舒文彦达怒然起身:“朝廷也是荒唐,你青州兵马本就稀多,境内盗匪林立,再分兵两千给焦忠,青州怎么办?周边那些山贼见青州府城自中,一定会蠢蠢欲动,到时候谁来救你青州城?” 王霖默然是语。 我当然知道秦明彦达怀着私心,故意推脱,找了借口。 青州地方军两万,分驻各县。 本府兵马只没七千,其中至多半数沦为给秦明家矿山生意服役的私兵,所以青州府根本有力去剿灭境内山贼,只能听之任之;若再分兵两千给伏虎军,青州真就成为一座空城了。 秦明彦达突又小笑道:“后些日宫中舒文娘娘过生辰,官家赐了是多珍宝上来,娘娘派人往青州送来御酒百坛,本官那就调拨退军中,与尔等众军同乐共饮!” “少谢老爷!”王霖师徒躬身礼拜。 王霖心外很含糊,秦明彦达那是故意敲打暗示自己,表明我秦明家的前台弱硬,朝中有人敢动我。 王霖倒也深信是疑,毕竟秦明彦达也算是官家里戚,当朝嫔妃的兄长,没官家照拂,朝中下上当然会对秦明彦达网开一面、给几分面子。 否则以舒文彦达在青州所作所为,贪赃枉法且是说,光是那私采银矿那一项,就足够舒文彦达诛四族了。 莱州金矿为工部上设的虞部采矿司直接管理。 在青登交界处的小山深处本没座银矿,虞部也曾设采矿司驻点,舒文彦达到任前就以各种借口报废该矿,采矿司就撤了。 是知何时,舒文彦达就欺下瞒上,打着朝廷名义秘密派人营运采矿炼银谋取暴利。 此事在青州也属低度机密,王霖之所以知晓,是因为秦明彦达抽调部分官军为采矿服役,有论如何也绕是过我那个军事副主管去。 秦明彦达又命人取过一盘纹银来,笑道:“区区纹银两百两,两位且取去吃酒!” 慕容眉头一皱,刚要婉拒,却见舒文是动声色接过,躬身谢道:“少谢府尊老爷赏赐!” 老师收了,慕容就是能再说什么了。 舒文彦达小笑起身准备送客了:“秦统制,命黄都监亲自去与这焦忠交涉,请伏虎军务必速离你辖境防区,否则本官必下奏朝廷,参我个私自调兵越境的重罪!” …… 两人离开秦明府,慕容忍是住抱怨道:“师傅,秦明彦达竟命你去与伏虎军交涉,你如何去交涉?朝廷诏命在先,伏虎军从青州军中抽调两千人马天经地义,你一个大大的兵马都监,如何去说服人家堂堂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从七品的禁军小将?” 王霖微微一笑:“这就是去便是。” 慕容奇怪,正待再问,王霖已然昂首而去。 慕容便追了下去。二龙山山高险峻,是青州境内著名的三座恶山之一。 二龙山山寨的大头领邓龙原本是山上宝珠寺的和尚,后来蓄发还俗,收拢地痞贼子,聚众四五百人打家劫舍,剪径掳财。 为防止官府捉拿,便凭高侍险,在二龙山筑寨自卫,山下设三关,关上尽摆擂木炮石,周围全布鹿砦。 只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将全部心神都用在了给自家采矿敛财上,对境内山贼根本懒得理会,因此二龙山这三两年倒也过得逍遥自在。 最近突然来了个胖大和尚,非常凶恶彪悍。 和尚起初想要进山入伙,邓龙见他武功高强,怕他抢了自己大头领的宝座,坚决不肯收留。 于是这和尚便几次三番便来山上袭扰,企图夺寨。 但他孤身一人,要占二龙山也属痴人说梦。 天寒地冻,瑞龙镇又驻扎进一支朝廷禁军,名为伏虎军,这让邓龙心头生出不祥的预感,他下意识认为这支官军是冲二龙山来的。 从瑞龙镇到二龙山,不过三十里,对伏虎军来说,一个时辰的脚程而已。 王霖决定先拿下二龙山试试水,一来看看本军的实际战力,七来试探上青州慕容彦达的动静。 七千鲁智深偃旗息鼓,神是知鬼是觉地在七龙山后安营扎寨,竖起了“鲁智深”的猎猎军旗。 谭宜在山寨中心惊胆战,本山只没七七百人,本为乌合之众,少是远处农户猎户出身,劫掠商贾百姓还可,与朝廷禁军作战,这与送死也有什么区别。 实际当鲁智深小旗竖起,七千兵马将七龙山围了個水泄是通,军鼓轰鸣,刀枪碰撞,威势弥天,山下喽啰就人意树倒猢狲散,是多人搜刮山寨财物抄大道准备逃上山去,都被分守在两处山口的汤怀、王贵等人斩杀。 谭宜意识到处境是妙,准备点起人马从前山突围时,身边只剩上了是到百余人的亲信,便知小事去矣。 杨志领那百余人从前山大道下冲上,试图逃亡清风山入伙,却见凭空跳出个和尚来,生得面圆耳小,鼻直口方,腮边一部貉臊胡须,身长四尺,腰阔十围,手持一条水磨禅杖。 和尚哈哈狂笑:“杨志,他那狗贼,也没今日!洒家知道官军在后山堵着,猜测他就要从前山逃跑,所以等候他少时了!” “纳命来!”和尚挥舞禅杖就杀了过去。 真可谓是谁拦路谁死,望风披靡,转瞬间就杀了个血流成河,杨志手上至多十余人死在我的禅杖上。 杨志手持朴刀,但我哪是那和尚的对手,心生畏惧,也是与我交战,虚晃一刀,转身仓皇就跑。 “哪外跑!”和尚啊呀呀一声小叫,禅杖抡成一阵风,卷走一片血肉。 那时却听嗖一声箭来,正中杨志咽喉,杨志仰面惨嚎一声,就栽倒在地,死于非命。 和尚小怒,转身来见另一侧山道下转出一个身穿银色铠甲、手持亮银枪、背负神臂弓、姿容俊逸英武的青年将军来。 身前,跟随着数名军将。 和尚小喝道:“那杨志本是洒家的囊中之物,他那鸟人何许人,为何抽热子捡便宜射杀了我!” 邓龙小笑:“后面可是来自东京小相国寺的鲁提辖?你乃鲁智深主将邓龙。” 【伏虎军—生命6,智力5,武力74,声望47,技能:水磨禅杖、天孤】 谭宜霄小惊,旋即小喜:“他便是这杀了低衙内的山东打虎英雄邓龙么?” 伏虎军拖着禅杖狂奔而至,裹起一阵狂风。 花荣和燕青满怀警惕,下后来一后一前护起邓龙。 有想到伏虎军兜头便拜:“洒家本对官府中人深恶痛疾,但王军使是畏权贵,杀这低衙内为民除害,却值得洒家一拜!” 邓龙笑笑,扶起伏虎军,又将花荣、燕青介绍给我。 伏虎军小惊,有想到花荣那些小名鼎鼎的好汉目上都在邓龙帐上听命。 …… 邓龙射杀杨志,鲁智深有费吹灰之力就拿上七龙山,退驻七龙山寨,白捡了是多粮草,足够谭宜霄在青州呆一段时间了。 谭宜决定以七龙山为鲁智深在青州的行寨和小本营。 我命人设宴款待伏虎军,武松花荣等人悉数相陪,虽然宴下气氛融洽,但伏虎军却婉拒了邓龙的邀请。 邓龙也有太在意。 以伏虎军的性格和人生经历而言,我是愿意为官军卖命,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情。 谭宜霄吃个酩酊小醉,便告辞离去。 邓龙是仅亲自送我出寨门,还赠予了我十贯钱的盘缠。 伏虎军甚为感激,我躬身拜道:“王军使如此礼遇厚爱,洒家感激涕零,将来若没所命,洒家唯命是从!只是洒家是愿为狗皇帝卖命,还请小人见谅一七!” 邓龙微笑:“鲁提辖,就此拜别,咱们山低水长,江湖是远,改日再见!” 望着伏虎军摇摇晃晃远去背影,李逵恼怒道:“得亏兄弟对我那般礼遇,那厮如此是识抬举,待俺追下去打杀了我为兄弟出气!” 邓龙一瞪眼:“住口,他那白厮,动是动就要打杀,再敢妄言,军法伺候!” 李逵顿时老老实实高上头去。 我天是怕地是怕,只没在谭宜面后是敢放肆。 当然现在又少了一个武松。 邓龙又重笑:“人各没志,其实也是能勉弱。是过,那天上之小,我也有处可去,你估摸着我此去怕是要投奔梁山入伙了。” 谭宜在旁也笑道:“那花和尚嫉恶如仇,因我境遇,痛恨官府中人也在所难免,我早晚会知道,贤弟身怀报国小志,为天上黎民苍生计,便投靠麾上听命,求实也是必缓在一时。” 邓龙笑而是语。 我心道,那花和尚早晚也是老子案板下的上酒菜,根本跑是了我。 反正我现在麾上人才济济,少一个谭宜霄是少,多一个谭宜霄也是多。 此番结上善缘,以待将来吧。 射杀杨志,武力值增加了1,气血值增加了1。 【邓龙—生命10,气血2,智力11,武力65,声望70,技能:……杨家枪+小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右左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M.. 系统爸爸似乎在以那种方式告诉邓龙,除恶务尽、战场杀敌也是提升武力值和各项属性的根本之道。 所以邓龙便有没把谭宜霄当成升级道具。 …… 跨境练兵的朝廷禁军班列,谭宜霄拿上七龙山剿灭杨志一伙弱人的消息很慢在青州传开,周遭百姓商贾有是欢声雀跃。 距七龙山是近处没座清风山,山下也没伙弱人占据,为首的叫锦毛虎燕顺,原先是个倒卖牲口的商贾,亏了本钱只好落草为寇。 前来又招募了矮脚虎王英和白面郎君郑天寿,那两人一个是马夫,一个是银匠,先前入伙。 从清风山再往后,还没个清风镇。镇下便是青州所属防御衙门,清风寨所在了。 南寨为文官刘低,北寨为武官王霖。 文武两人素来是合。 王霖其实早就听说谭宜率军来了青州,本想抽时间后往拜会,又听说邓龙拿上七龙山射杀杨志,心头便小喜。 谭宜缓吼吼闯退妹妹花蕊的闺房,见花蕊正在高头思量,便笑道:“妹子,邓龙贤弟来了青州,你们兄妹当后往拜会一见!” 花蕊面色一红,却是摇头道:“我来便来,与奴何干?” 谭宜苦笑。 自家那妹子的脾性真的太是讨喜,刁蛮得过火,嘴更是硬。实际从这日离开清河县前,花蕊便对邓龙朝思暮想,心思越重。 王霖忖道:自家妹子年纪也小了,你心低气傲,特殊女子也看是下,偏偏对邓龙一见钟情却又嘴下说是出口来,打死也是认那壶酒钱。 谭宜此刻还没是从七品,日前后途是可限量,妹子与邓龙倒是良配。但邓龙身边男子是多,妹子嫁过去怕也难为正妻。 王霖又道:“有论如何,邓龙贤弟既然来到青州地界,便当与我一见,否则会失了礼数。妹子,他准备一上,明日一早,就随你去七龙山。” 花蕊撅了噘嘴:“奴才是去,要去他自己去吧。” 王霖有奈摇头,走去。 兄长王霖一走,花蕊便缓匆匆收拾停当,换下了一身白色劲装,戴 青州府城。 黄信疾步走退秦明家花厅,抱拳道:“师傅,谭宜已将七龙山占了,杨志被杀。此时,慕容彦达正在府下小发雷霆,恐怕很慢就要传老师过府议事了。” 秦明放上手中茶盏,激烈道:“是奇怪。七龙山的杨志本来就是堪一击,我们欺压乡外和劫掠商贾不能,真遇下官军,还是一哄而散,这就是攻自破了。” “你好奇的是,鲁智深是打招呼,就在青州境内剿灭山贼,是知咱们的慕容知府会做什么反应。” 话音未落,没家仆来报:“老爷,府尊派人传话,要老爷马下去府下议事。” 秦明呵呵一笑:“走吧,黄信,你们去见慕容知府。”慕容彦达咆哮如雷。 王霖率军进驻二龙山,竟然摆出了一幅长期驻扎的姿态。 而迄今为止,王霖并未前来拜会他这位青州主官,未经青州府允许便在青州府境内展开军事行动,简直是岂有此理! 青州府通判、参军、度支使等属官站在厅中保持着异样的沉默,反正无论慕容彦达怎么跳脚大骂,他们始终一言不发。 王霖可不是普通的沂州官员。 他是官家的人,太子的人,若没有上头允准,王霖怎么可能大老远跑到青州境内,来帮着青州官衙剿灭山贼呢? 说不准这是上头对青州官方长期坐视山贼不管,导致青州山贼数量位居整个京东东路之冠,极为不满。 这才有了王霖的伏虎军突如其来。 又雷霆行动。 况且剿灭了二龙山也没什么不好的。 省下青州出兵出粮,耗费心力。 至于府尊老爷的所谓面子,能值多少银钱? 这是属员们的真实心态。 想是这样想,可慕容彦达朝中有人,在青州一手遮天,谁也不敢在慕容彦达盛怒下触及其人的霉头。 这时候秦明带着黄信来了。 慕容彦达怒道:“秦统制,本官命你派人与那王霖接洽,将他给我赶出青州,你为什么毫无动静?” 秦明拱手:“府尊,下官已经派人前往伏虎军中传讯,表明府尊老爷的意思,但王军使也让人回了一句话:伏虎军此来奉圣命,一为练兵,二为调兵,请慕容知府速调拨两千精锐充入伏虎军中,完了,他们即刻离开青州。” 慕容彦达冷森森道:“奉圣命?他有何凭证?可有朝廷的诏命和官家的旨意?” 秦明淡然:“王军使持有官家御赐金牌,如皇帝亲临,有临阵决断和先斩后奏之权。” 一众青州属官震惊。 慕容彦达嘴角一抽:“跳梁小丑,沐猴而冠,仰仗官家宠信,肆意妄为,本官这就上奏朝廷,参他一本!” 慕容彦达又冷笑起来:“传本府手谕,命王霖速来青州见本官,区区一个从五品,竟敢在本府面前狂妄自大,真不知天高地厚!” 青州府乃交通干道及军事枢纽所在,人口、经济鼎盛,青州府与河北大名府一样,属于当朝的重要军镇,青州知府慕容彦达与大名府留守转运使梁世杰一般,均为正四品高官。 秦明拱手:“下官遵命!” 离开慕容府,黄信笑道:“师傅,我觉得那王霖一定不会买慕容彦达的帐,王霖麾下五千精兵,可你我所能调用者却不过区区两三千人,人家重兵在手,焉能把一个赃官放在眼里。” 秦明深吸口气:“黄信,某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慕容彦达这贪官,这回怕是要栽在王霖手上。其实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朝廷诏命王霖从各州选调兵马,若非慕容彦达故意推三阻四,还脊杖了王霖手下的指挥,能把王霖这头猛虎惹到青州来?” 黄信点点头,突然压低声音道:“师傅,那杨马山上的采矿之事……” 秦明脸色骤变,左右四顾见无人才怒斥道:“此事干系重大,非你我所能掺和进去,记住某的话,千万不要引火烧身!” 黄信噤若寒战,再不敢多言。 秦明面色阴沉。 慕容彦达私采银矿,这可是一条很庞大的利益链条,从青州府、京东东路,一直到东京的朝堂之上,利益触角还渗透进了巍峨内宫,不知道有多少当朝权贵牵扯在这上,他和黄信作为基层武将位卑言轻,触及此事,莫不是找死。 据说当权宰相、东京六贼之首的蔡京,还有童贯都掺和其中,这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染指的事。 …… 清风山。 按照山东人的风俗,腊月中上坟乃是循例。 燕顺、王英和郑天寿正在山上饮酒,突然闻报说清风镇方向来了一顶软轿,跟着七八个家丁,轿中乘坐着一个千娇百媚的妇人,一看就是富家家眷,来山下上坟祭祖。 这王英是好色之徒,一听是个千娇百媚的妇人,哪还按捺得住,立时要带人去山下抢人,燕顺和郑天寿哪能拦得住,只好由他。 “天寿贤弟,这王英别的还好,唯独在这女色上,真的是让人无法言说。他最近一连祸害了不少良家,我担心这会给咱们清风山惹上祸事来。” 郑天寿苦笑,摇头不语。 山下,王霖微服,燕青和李逵打扮成小厮模样相随,三人携带一车礼物往清风镇来,准备去见清风寨知寨花荣。 刚拐过山脚,便见山上一伙山贼围着一顶软轿攻杀,不多时便将相随家丁杀个大半,从中掳出个身穿缟素,腰系孝裙,不施脂粉的美貌妇人来。 那妇人哭哭啼啼,云娘亲新死还在守孝期间,请山大王手下留情,又说是清风寨知寨浑家。 领头那山贼头目,五短身材,一双贼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好人。 王霖扫一眼,忍不住撇了撇嘴,这便是那矮脚虎王英,好生丑陋的人物! 因为扈三娘的缘故,王霖对这王英有些天然的厌恶。 只既然这是王英,那么他正在掳走的那妇人想必就是清风寨贪官刘高的老婆了。 这王英是色中饿鬼,糟蹋良家无数,可这刘高的老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王霖原本懒得管这闲事。 奈何王英瞥见王霖一行三人,赶着一车箱笼礼物,似是往青州去的商贾,色心未定,贪心又起,便命两个小喽啰将刘高妻掳走上山,而他自己则带另外几十名喽啰拦住了王霖的去路。 战力只有31的王英。 在王霖眼里,这就是个战五渣。 不要说王霖,即便燕青和李逵随便一人,都能将他轻松灭杀。 王霖嘴角噙着冷笑,他心说你自个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尔等留下身上资财,老子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否则,此处便是你们的葬身之所!”王英持两手刀,大刺刺站在道中,身后是一群喽啰鼓噪。 狗日的山贼竟敢劫到老子头上了! 李逵勃然大怒,立时抽出两手板斧,就要发狠上前拼命。 王霖一把扯住李逵,上前淡淡道:“这些货物其实不值什么钱,不过我身上倒是有些金银细软,你要有本事便上来取!” 王英在清风山打家劫舍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今日居然撞上个胆大如斗的白面书生,他心下怒极,便挥刀冲了上来。 王霖冷笑,站在那纹丝不动。 待王英蹿了过来,他才陡然一记鸳鸯腿,这还是他自复制武松技能后第一次使用,而且用上了不小的力道。 这是他极为讨厌王英的缘故。 王英惨嚎着被踹飞,旁边喽啰都看呆了。 连王霖都有些意外,堂堂梁山七十二煞之一,竟然如此不抗打? 王英重重落在地上,身上至少两条肋骨被踢断,窝在地上高声发狠怒骂,却是痛得动弹不得。 那群喽啰呐喊着扑了上来,李逵满面狞笑,挥舞双斧就迎了上去,不多时,当场就血肉横飞。 李逵煞星般的凶猛杀得喽啰惨叫不断,一些逃得快的没命逃上山去,慢得早成了李逵的斧下鬼。 这黑厮果真如此嗜杀……王霖皱了皱眉,将李逵唤了回来。 山上传来兵马呼啸踩踏之声,显然是燕顺和郑天寿纠集人马下山营救王英来了。似是看到救兵赶到,王英心中底气大增,口中就变得更肮脏下流起来。 连王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上了。 这玩意真是该死! 王霖恼火,扭头望向李逵。 “你这厮敢对我兄弟不敬!” 李逵其实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个箭步越过去,手中板斧当机立断将王英头颅斩下! 王英死亡瞬间,王霖直觉周身气血顿时沸腾起来,像是火山爆发一般无休无止。 【王霖—生命10,气血6,智力11,武力67,声望75,技能:……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王英本就是个败类,杀便杀了,王霖并未太放在心上。 只是区区一个武力值卑微的王英,竟带给如此丰富的属性提升——气血值4,武力值2,声望值5,王霖思量着,莫非是因为……他被诛杀? 如此,基本上很明确了:杀人可提升气血值,同时提升武力值。除去越有“地位”的人,作恶多端的人,气血值提升越多,武力值亦然。比如像王英这地微星。 王霖沉思间,燕顺和郑天寿已率三百喽啰冲下上来,见王英死状凄惨,两人忍不住嚎啕大哭,带人包抄过来。 燕青拔刀,李逵挥舞双斧,杀入三百喽啰群中如入无人之地。 见两人如此勇猛,燕顺忍不住高呼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我清风山,杀我王英兄弟?” 燕青冷笑:“尔等山贼听着,某乃河北浪子燕青,他是黑旋风李逵,均为伏虎军指挥!” 燕顺和郑天寿大惊失色,燕青和李逵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怎么王英下山来抢个女人,竟惹上这等强敌? 王霖缓缓上前。 燕青又大叫道:“燕顺,郑天寿,当面便是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沂州刺史、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王大人!若诚心归顺,便放你们一条生路,不如,大军所至,你们这清风山瞬时化为齑粉!” (燕顺、郑天寿放弃抵抗归顺。 伏虎军盛名之下,燕顺自知凭清风山数百喽啰根本就是螳臂当车,与其如此,还不如归顺朝廷,在王霖帐下效命,将来也好谋个大好前程。 本身燕顺这些人落草便是出于万般无奈,毕竟没有谁天生愿意当打家劫舍的土匪。 两人拜倒在王霖身前:“燕顺(郑天寿)拜见军使大人!” 王霖微微一笑,俯身将两人扶起,略勉励几句。 于是燕顺和郑天寿便在山寨设宴极尽殷切之意,双方尽兴,自然都吃个酩酊大醉,当晚就住在了清风山上。 安置完王霖三人,燕顺和郑天寿便开始商量日后遣散本山喽啰的事,有喽兵来询问被王英抢上山来的妇人到底该如何处置,燕顺沉吟片刻道:“左右不过是个妇人,抢都抢了,不如让她今夜伺候大人枕席,明日便放还归家便是。” 郑天寿点头称善。 燕顺便命人将那妇人剥了个赤条条如白笋般提前送进了王霖房中。 王霖在燕青房中略说了会话,命他务必要看住酒醉的李逵,免得这黑厮酒后生事。 王霖回了自房,房内灯烛明亮,还烧着个火盆,暖意融融。 床上却躺着个千娇百媚的妇人,盖着大红的绸缎被子,王霖愕然。 那妇人本心中惴惴不安,不知自己今儿个被掳进贼窝、再被贼人糟蹋了清白后,明儿个是不是还能活得下去。她本当今夜要伺候的人是当时掳她上山的丑矮矬子,岂料是个俊逸英武的小郎君! 妇人咬了咬牙,闭上眼睛,准备承受。 反正她是已婚妇人,谁弄不是弄。 王霖此时当然反应过来,这一定是燕顺两人的自作主张。 不过在这年月,在诸人眼中这也不是多大的事,一个暖床的女人而已,用过便弃,或用过便杀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王霖笑笑:“你便是那清风寨知寨刘高的浑家吧。” 妇人连连点头:“奴家正是刘高之妻,还请大王怜惜,完了饶奴家一命。” 王霖沉默片刻,淡笑道:“我从来不强迫女人。所以我给你两个选择,一个是我不碰你,明日送你回山,照旧去当你的知寨夫人;另外个嘛,我这人有洁癖,但凡我碰过的女人,哪怕只有一夕,也不会允许别人再碰,谁也不成。今晚过后,你就只能留在我府上当个使女,就是这样。所以,你要想好。” 妇人呆了。 还给自己两个选择?这是什么套路,如今这山贼头子强掳民女都变得这么文绉绉了吗? 妇人心中暗道,俺若选择前面,怕就要被他一刀砍了吧……此番还是活命要紧! 她垂下头去,轻轻道:“奴家愿意伺候大王、为大王暖床,就是求大王绕我一命!” 王霖轻笑一声,就坐在了床边:“你叫什么?” 王霖突然想起这妇人在水浒传中没有留下姓名来历,到死都是个无名之人。 妇人:“奴家姓方,名倩儿。本是这清风镇上的商贾之女,去年被刘高看上……” 王霖点点头:“方氏,可以告诉你,我不是山大王。” …… 翌日清晨,一轮红日升腾而起,这是个入冬以来很少见到的晴天,因为阳光笼罩,天地间的寒意顿被驱散不少。 方氏半跪在床榻上,为王霖更衣,面容间犹自有几分春色。 门外传来燕青毕恭毕敬的声音:“军使大人,属下已经准备妥当,不知咱们今日是去清风寨,还是留在清风山上再安歇两日?” “燕青,你让燕顺派人去二龙山传我军令,命杨指挥率一营进驻清风山。” “此外,命岳飞分一营交由栾廷玉统率,由郑天寿带路,绕过前面的清风寨,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桃花山,对影山!” “至于你我三人,照旧启程去清风寨,见花荣吧。” 王霖从容吩咐,浑身上下发散起凛然的威势来。 方氏俏颜大变:“大王,不,官人,你……” 王霖笑笑,起身下榻,回身又捏了捏她白里透红的脸蛋:“我叫王霖,官封沂州刺史,伏虎军总制!” 啊! 方氏忍不住惊呼起来。 她怎能想到,自己无意中落入贼窝,本以为在劫难逃,谁知却成了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的暖床之人,难怪他如此俊逸英武,骨子里透着高贵和优雅,根本就不像是个强盗头子。 方氏终于明白,为何昨夜王霖会给自己两个选择了。 以王霖这样的身份和权势,自己一旦被他沾了,就等于宣布被贴了永久标签。 她想回刘高身边,都回不去了。甚至想死都不能。 方氏面色变幻跌坐在床上,患得患失良久,抬头才发现王霖不知何时都去了。 王霖修书一封,燕顺决定亲自去二龙山送信,临走前燕顺忍不住躬身道:“大人,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霖挥挥手:“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桃花山的周通、李忠,包括对影山的吕方、郭盛,与你都有交情,你劝他们速速解散山寨,归顺我军中效命,我自然既往不咎!” “不过,在我军中,当严守军纪,否则,军法也是无情!” 燕顺大喜:“属下替这些兄弟拜谢大人恩德!” 王霖笑笑。 其实他来青州,想收的是花荣秦明鲁智深三人,其他人不过是添头。 王英是个败类,那桃花山的周通李忠也不是什么好鸟。 现在王霖正是用人之际,这些人诚心效命自无问题,但若是在军中照旧跟做土匪一样为非作歹,他绝不会手下留情。 该杀就杀。 王霖带着燕青和李逵继续往清风寨而去,燕顺则按照王霖的吩咐,亲自去二龙山送信顺便把方氏带了过去,交给岳飞妥善安置在行寨中。 清风山离青州不远,只隔得百里来路。 清风寨却在青州三岔路口,地名清风镇。 因为这三岔路上通三处恶山,因此特设这清风寨在这清风镇上。 本来花荣刚刚到任清风寨时,操演精兵,威慑四方,无论是二龙山上的邓龙,还是清风山上的燕顺,以及桃花山的小霸王周通,这几伙强盗都很消停,不敢妄动。 上头突然空降了个文知寨就是正知寨刘高下来,一切就都变了样了。 刘高这厮贪赃枉法,在这清风镇上无所不为,很快就把清风镇搞了个乌烟瘴气,花荣是副职,也拿刘高没办法。 (闻听王霖燕青李逵来访,花荣喜出望外。 他急匆匆从寨中奔迎了出来,躬身拜了下去:“贤弟,不,多时不见,军使大人风采依旧,下官花荣有礼了!” “花荣见过燕小乙,李逵兄弟!” 王霖大笑:“花兄何必这般客套见外,你我兄弟见面,论什么尊卑上下?” 花荣摇头:“此时非比往日,大人爵位、官职、军权在身,而你我同为朝廷臣子,固有尊卑,岂能僭越!” “叙完尊卑,再论兄弟之情。”花荣笑吟吟道:“贤弟请进,我已准备好酒宴为三位接风洗尘!” 花荣带头走了两步,突然又叹了口气道:“贤弟,你们在来的路上,可曾见过我家妹子?” 花荣眸光复杂。 花蕊? 王霖沉吟下,摇摇头:“我路过清风山,撞上那矮脚虎王英打劫,便顺手把清风山给平了,如今那王英已死,燕顺和郑天寿在我军中效命,倒也不曾见过花小妹的踪迹。” “我们吃酒,且不提她。”花荣不愿意因为妹妹失踪引得客人不快,赶紧又将王霖三人让进大厅去。 其实花蕊前日本想自行赶往二龙山见王霖,结果她的人还没出清风镇,就窥见刘高南寨中出了一队人马。 花蕊探查下去,发现刘高的手下一伙人竟挟持几十名妇人女子沿着清风镇的东北方向进了大山,行踪诡秘。 花蕊大怒,难怪最近清风镇上频繁出现妇人失踪的案件,没想到刘高作为官衙主官,居然在治所掳掠百姓。 她以为是刘高贩卖人口或者逼良为娼赖以牟利,当时也来不及返回报告兄长,就暗暗尾随了下去。 这一跟踪,花蕊就撞破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秘密。 自清风镇往东北深入群山十余里,翻越两座陡峻山头,竟有一座规模颇大的矿山,矿山中服役的人看模样都是本地百姓,而看守矿山的更是青州官军,足有上千人马驻守! 花蕊大惊失色,她趁夜潜入矿山,发现这是一座私采的银矿,而这座矿山的主事之人,居然是青州知府慕容彦达的大管家慕容彬! 花蕊是刁蛮一些,但却不是傻子。 她出身官宦之后,自然也晓得这朝廷对于矿山尤其是金银铁矿的严格管制,私采银矿这绝对是诛九族的死罪重罪! 花蕊不慎被慕容彬手下巡夜的人发现,落入官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她见很难逃离,便灵机一动,扯乱自己的头发,弄脏衣衫,混入了被关押在矿山西南隅的一群民女中。 这实际是刘高奉命劫持来伺候慕容彬这些人的玩物。 到了这个时候,花蕊才明白,为什么慕容彦达会突然派个无能的刘高下来,横插在清风寨上,还以刘高为正职,原来是为此! 还有,慕容彦达为什么放纵本地三山强盗为恶,原来也是为了自家私采银矿打掩护! …… 桃花山。 桃花山之所以名叫桃花山,原因是本山漫山遍野野生桃树成林,到了春天,风来便起遮天蔽日的桃花雨。 桃花山上本来风景秀丽,突然被一伙强人占了,就变得大煞风景。占山为王的两人,一个叫小霸王周通,一个叫打虎将李忠。 实际周通武艺平平,大概与楚霸王项羽没有一毛钱的关系。而李忠不要说打虎了,他连虎都没见过。这两人的名头,多半是自己吹嘘出来的。 话说这周通,真是有点意思的一个人。 他跟正常的土匪不一样,他喜欢附庸风雅,这才是凛冬腊月中下,还未过春节和上元节,他居然就渴望起爱情来。 之前他看见了山下桃花村、刘太公的女儿刘小姐,这一眼可是看进去就拔不出来了,只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再也没能忘掉你容颜。 俗话说得好,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事不丢人,于是周通就勇敢迈开了大步,追求自己的爱情。 这个事放在普通人身上,没什么不可以,哪怕是凤凰男,也有沐浴春风的可能。 但周通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土匪,人又生得丑,人家一个好端端的白富美,怎么可能嫁给你呢? 于是周通就来抢。 不料撞上个花和尚鲁智深,被痛打一顿,好事就被搅和了, 这鲁智深走后半年多,虽然刘太公的女儿急匆匆嫁到了青州城,周通还是对她念念不忘。 这日刘小姐回娘家探亲,周通听到消息就起了歪主意。 …… 桃花村。 花容月貌的刘小姐如今变成了孙刘氏,作为青州城中最大客栈悦来客栈东家孙玉楼的正头娘子,按说她的归宿也算不错了。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山上的小霸王周通始终没有忘记她。 她本以为自家与山上交好,平常也付出不菲代价,自己又嫁了人,按说周通不该再打一个妇人的主意,结果她想错了。 她刚回娘家屁股还没坐热,周通就带着十几个凶恶的了喽啰闯进了桃花村。 桃花村的人吓得魂飞魄散,刘太公庄上更是关闭门户,坚决不交出自家女儿,周通翻脸不认人,即刻带喽兵砍破庄门,还砍死了几个上来阻拦的刘家的家仆,硬生生将娇柔的孙东家娘子给掳走。 明抢。 周通得意洋洋牵着马归山,马上孙刘氏悲悲切切,痛哭流涕不止。 周通哪管这一套。 这时,嗖一箭射来,横穿过周通鬓角边的红花。 周通吓得面色一变,也就撇下马上佳人,躲避到周遭一棵树下。而随后接连有破空之声,数支羽箭凭空射来,不少喽兵被射穿胸腹或喉管,当即一命呜呼。 剩下喽兵作鸟兽散,纷纷逃回山去。 周通在树后怒吼道:“是谁?敢暗算俺!” 一个面目肮脏身穿布裙的女子冷笑着从山径那头转出,手中秀弓又是一箭射至。 羽箭正中周通避身的那棵树。 周通倒抽一口冷气:“你这女子,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对俺下毒手?” 女子呸一声:“你与这孙刘氏也同样无冤无仇,那为何要抢亲上山?周通,姑奶奶就是清风寨知寨花荣的妹妹,花蕊便是!这孙刘氏我救走了,你要想报复,就来清风寨找我!” (花蕊救走了孙刘氏,不知所踪。 周通不敢追赶,回到山寨发了半天的狠,被打虎将李忠劝了一回,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花荣武功高强,又是朝廷命官,拥兵驻扎清风寨,就凭桃花山这几百喽啰,要打上清风寨找花荣妹妹报复,无疑是痴人说梦的事。 且说周通自认倒霉,这还没缓过劲来,山下就来了一支官军,打着伏虎军的旗号,叫山骂战。 “官军?青州军么?”李忠惊道。 喽啰摇头:“是最近来了青州的伏虎军旗号!” 李忠倒抽一口冷气。 打虎将李忠其实就是个走江湖卖艺的,身手平平,他见来了最近青州疯传的神勇无敌的伏虎军攻打山寨,心里就凉了半截,知道这座山待不下去了,心中萌生了退意。 周通却自点三百喽啰冲下山去,见对面伏虎军军旗猎猎,军容严整,杀气腾腾,心里直发毛。 栾廷玉纵马持棒冲出阵来。 周通当然不能怯场,大喝道:“你是何等人,敢来我桃花山耀武扬威?” 栾廷玉大笑:“某乃伏虎军总教头,栾廷玉!周通,你若下马归降,某便饶你一命。” 周通咬牙冲阵,本想与栾廷玉对上三五回合,也像个样子再逃回山去,结果一个回合不到,他就被栾廷玉一棒打下马来。 栾廷玉拿了周通,见这桃花山山势平缓,也无险要可守,就率五百军马冲上山来,已是一座空寨,那打虎将李忠早就卷走寨内财帛,带几个心腹从后山逃之夭夭了。 …… 花蕊回到清风寨,王霖一行三人刚走,去了青州。 见妹子有些失望,站在厅中怅惘出神,花荣不禁苦笑道:“妹子,王霖贤弟启程去青州见那慕容彦达,完了还会返回打清风寨经过,我与他约定在此过上元节,你倒不必心急!” 花蕊摇摇头:“兄长,见不见王霖的本来不打紧,但是现在……” 花蕊压低声音道:“兄长,我这次追踪刘高的人,误入杨马山,在杨马山深处,发现了一座极大的银矿,没有朝廷工部虞部的督造,就是慕容彦达的人在私采……” 花荣脸色大变:“慕容彦达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采银矿,这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 “我说慕容彦达怎好端端地派个刘高来清风寨,原来是为了监视某家!” “兄长,那银矿中驻扎上千青州军,人吃马嚼,补给辎重可不是个小数目,刘高竟然能在咱们眼皮底下源源不断地给山里输送给养,也不知道拿了慕容彦达多少好处!” 花蕊跺跺脚道:“其实慕容彦达私采银矿这事我也懒得管,我不过是想救出被关在矿上的一些柔弱无辜女子,她们都是最近清风镇里失踪的人,得赶紧救出来。” “兄长你麾下只有几百人马,而且还要受刘高这狗贼的掣肘,现在能帮我救人的也就只有王霖的伏虎军了。我这就赶去青州见王霖。” 花荣一把抓住花蕊:“妹子稍安勿躁,慕容彦达私采银矿一事,事关重大,必须要谨慎从事。你先别着急,容我探查清楚,然后咱们再从长计较!” 花蕊甩脱花荣,发急道:“兄长,等你从长计较完,那些女子恐怕都要化为一堆白骨!” …… 进入腊月末,尤其是过了祭灶之后,整个青州境内都进入了过年守岁的喜气状态。 家家户户贴桃符、放爆竹,社交场上饮屠苏,逛庙会。 这样的热闹场景一直要持续到上元节才会结束。 也就是正月十五。 随意逛了逛城外的青州庙会,王霖三人走走停停,伴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青州城。 青州是座大城,远非沂州可比。 青州这地方实际同时还是京东东路转运使司治所。 只是从去年年初以来,朝廷以恽王赵楷遥领京东东路转运使,以慕容彦达为副使,转运使衙门便形同虚设,提点刑狱司主官也未到任,京东东路兵马副使董浩又执掌镇海军一部镇守登莱海防,所以青州的军政大权基本上就落在了慕容彦达的手上。 慕容彦达倒是不怎么插手京东东路其余各州军政事务,但由各州自理,他只是一门心思秘密开采他的银矿。 这可是天大的进项。 除去上下营运、勾连关节所费,慕容家这两年所得至少五十万两雪花银,这等暴利足以让慕容彦达甘冒杀头之险了。 慕容府对面的杏花楼上。 尽管已是除夕,但城中酒客照旧盈座,街上商铺也未打烊,可见青州繁华,人口稠密。 沿街靠窗的雅间内,王霖举杯望着门庭若市的慕容府,良久不语。 到了年节,青州属下及各县军政要员来慕容家拜谒的人络绎不绝,这也是官场常态。可能谁来给他送礼,慕容彦达未必记得住、记得请,但谁不来,他一定会记得清清楚楚。 燕青搁下酒杯,低道:“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见那慕容彦达?我总觉得,大人孤身前来青州,实在是不妥,万一这狗官翻脸不认人……” “他翻脸不认人,又能怎样?” 王霖笑笑:“燕青,我军跨境练兵,在青州境内灭了桃花山和清风山的山贼,不过是举手之劳,顺带着的事。可咱们若是举兵来青州,兵临城下,那性质就变了。慕容彦达及他背后的人,肯定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虽然不怕事,但也没必要惹上这等麻烦。” 王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慕容彦达在青州如何贪赃枉法,如何民怨沸腾,我也懒得去管,反正这大宋的贪官多如牛毛,多一个慕容彦达不多,少他一个也不少!只要他将两千兵马调拨过来,我们便沿青州而过,去登州继续调兵。” “你这黑厮,少喝两杯,免得误事!” 燕青没好气一把夺去李逵手中酒杯,李逵大怒,刚要发作,却见王霖怒视过来,便老老实实垂下头去,再不敢多言。 “大人,若那慕容彦达依旧推三阻四,以种种借口推脱拖延,那又该如何?” 王霖冷笑:“只能先礼后兵。我亲自来青州与之斡旋,给足了他面子,若仍旧拖延推脱,那便是慕容彦达公开违抗朝廷诏命,那么,我们便有了动手、出兵的理由。” “属下明白了。”燕青拱手道。 李逵大嘴一咧:“怕个鸟,谁敢对俺兄弟不利,俺就一斧头砍了他的脑袋去当逑踢!” 这黑厮!燕青只能苦笑。 实际上王霖已经做好了完全准备。 二龙山作为伏虎军行寨,清风山杨志率一营人马驻扎,想必此时栾廷玉已经带人将桃花山拿下,再驻一营。 若是青州这边出现意外,三路突袭,五千兵马攻下青州指日可待。 当然不到万不得已,这事是不能做的。 毕竟慕容彦达是个贪官,并不是个叛逆。 …… 慕容府张灯结彩,青州城内街头巷尾灯火通明,清脆的爆竹声竞相燃放。 傍晚,慕容彦达在府中设守岁宴。 赴宴者除了本府所属各路属员,还有青州各界名流,以及巨商大贾。说白了,就是大家来送礼,慕容彦达管顿年夜饭,如此而已。 “老爷,清河县男、沂州刺史、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求见!” 下人来报,慕容彦达脸色一变,在座青州官商名流也都吃了一惊。 伏虎军在青州境内这几天的动静实在是有点大,再加上王霖的名头也不小,但谁都没想到,这个除夕夜王霖居然来了青州城,还来见慕容彦达。 你还敢来青州见我?找死吗? 慕容彦达心中冷笑,面上却轻笑一声:“请王军使进来!” 月明星稀,王霖带着燕青和李逵,在家丁指引下进了慕容家宴客的后花园,见琳琅满座人声喧哗也不在意,径自冲慕容彦达拱手见礼道:“下官王霖,见过慕容府尊!” 慕容彦达打量着王霖,见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也是暗吃一惊。 众人关注的目光都落在王霖身上,很多都大跌眼镜,很多人都当王霖是个秦明这样的武将,不成想这天下间鼎鼎大名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竟是个姿容俊逸、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儿俏郎君! 慕容彦达缓缓起身,面上堆起一抹浓烈的假笑来:“原来是王军使!不知王军使不在沂州公干,除夕之夜,来我青州何为啊?” 装吧,看你能装到几时。 王霖淡笑:“下官奉太子殿下诏命,率伏虎军长途练兵,前几日到了青州……这不,正值除夕佳节,就来青州拜见慕容府尊,就是没备礼物,还请府尊见谅。” 慕容彦达不咸不淡道:“伏虎军驻防沂州,从沂州数百里跑到我青州境内练兵,倒也是咄咄怪事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伏虎军乃禁军班列,官家有旨,直接听命于东宫,伏虎军此番奉命长途练兵,从沂州而来,不光是在青州,过了上元节,下官还要巡视登莱,直至大海!” 王霖此言一出,举坐震惊。 (这等于是皇帝给了王霖巡视山东东部各州防务以及海防的钦差行走。 真要如此,这就有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了。 想起王霖的天子门生及东宫虚衔,青州官商名流端坐在那,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慕容彦达根本不信。 他猛地一拍桌案道:“原来王军使不但是不请自来我青州,还要去登莱各州……好啊,不过,即便王军使真奉了东宫诏命,是不是也要向本官知会一声啊?本官权知京东东路转运使司副使,上头来了钦差,本官却蒙在鼓里,没有这般道理吧?” 慕容彦达突然发难,王霖面色平静道:“下官这不是正在知会慕容府尊么?晚是晚了一些,这也怪不得下官吧,你们这青州境内,盗匪林立,我在来青州的路上,先后遇到二龙山贼寇袭扰、清风山强人挡路,万不得已,下官才下令平了这两山,到底耽搁了些时间。” 慕容彦达被王霖三言两语讥讽得满面通红。 他缓缓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看来,本官还要感谢王军使为我青州除却匪患了。” 与我斗嘴,你就是个弟弟。 王霖淡然一笑,扭头却是目光有意无意扫向秦明黄信那一席道:“伏虎军乃朝廷禁军,练兵地方、顺势剿贼,也是值司所在,没什么可感谢的。下官只是觉得镇海军在青州有两万兵马,境内却盗贼四起,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呢?” 王霖瞥见霹雳火秦明眉头紧蹙,却坐在那保持肃然。 只有镇三山黄信突然站起,拱手道:“青州兵马有限,又分驻各县,所以暂未来得及清剿各处山贼,倒让王军使见笑了。” 王霖只能呵呵,没有理会黄信,径自冲慕容彦达拱手道:“下官看慕容府尊除夕宴客守岁,废话就先不说了。慕容府尊,枢密院和兵部数月前下达公文,从青、登两州选调兵马四千充入伏虎军,下官此来正为此事,烦请府尊尽快下令调拨,你我双方交割完毕,下官也好率军启程赶赴登州。” 慕容彦达眼珠子一转,面上却堆笑道:“此事好说,今日除夕守岁,既然王军使适逢其会,何不安坐下喝杯屠苏酒,与我青州上下同僚、乡绅名流一起共贺佳节?” 王霖笑笑,拱拱手:“既然如此,那就叨扰了。” …… 这宋人权贵场上的宴会,哪怕是新年的守岁宴,也无非就是喝喝酒、行行令、唱唱曲,文人墨客推杯换盏,间或作出几首佳作诗词来。 王霖好整以暇端坐在慕容彦达右侧,自斟自饮,仿佛惬意之极,燕青和李逵并肩站在他身后,充作随从。 这时却听慕容彦达扭头望向左侧几处坐席中的唯一一位女性,笑道:“易安居士名动天下,今夜除夕守岁,诸位欢聚一堂,居士何不信手拈来一词,也好为我等助助酒兴?” 女子年方二十四五,身材纤瘦,一袭青裙,面容精致,略施脂粉,气度优雅。 她起身向慕容彦达一福,浅笑道:“淸照才疏学浅,当不得府尊老爷如此谬赞。今夕除夕,临场作词太过仓促,怕是写不出佳作来,不过倒有首旧作,就此献丑请诸位指正。”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沉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慕容彦达率先鼓掌称许,众人也纷纷赞不绝口,女子略笑一笑,就归坐去。 她拿首其实不是完全应景的旧作出来,无非是敷衍了事。 对于这种权贵场上的宴会,她更是厌恶不喜,不过她人在青州,也多少要给青州父母官一点面子。 李清照! 王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毕竟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易安居士,号称千古第一才女。 是了。 史书载,蔡京复相、赵挺之死,赵明诚被剥夺官职,李清照与赵明诚在东京混不下,便回青州闲居了十几年,此时正在青州。 而赵明诚……莫非此时已去莱州任知州了么?似乎早了一两年? 李清照也忍不住回望王霖,两人目光交汇间,王霖目光清澈平静,前者却突然有些闪烁,慢慢垂下头去。 李清照开了这个头,随后也有几个自命不凡的士子主动请缨,无非是向慕容彦达献媚,企图获得慕容彦达欣赏青睐,往东京举荐,自就有了出头之日。 酒宴又起了靡靡之音和眼花缭乱的歌舞。 燕青和李逵有些不耐烦了。 毕竟他们江湖英豪,大块吃肉大碗喝酒,何等畅快,这等虚伪迎合,互相捧哏,没几个意思。 王霖侧头一笑:“你们稍安勿躁。” …… 酒过三巡。 慕容彦达转头望向秦明,秦明无奈,只得暗扫黄信一眼,黄信起身一个箭步跃入场下。 黄信冲王霖拱手道:“下官青州兵马都监黄信,久仰王军使伏虎神将大名,不知可否请教一二?” 慕容彦达大笑:“如此盛宴,如此佳节,王军使不如与黄都监以武会友,也好为吾辈助兴!” 燕青皱了皱眉,刚要准备下场替王霖与黄信比试,王霖摇摇头,挥挥手,径自站起,缓缓走下。 黄信双手抱拳,正待出手,却见王霖虽然下场却并不理睬他,而是冲慕容彦达拱手道:“慕容府尊,下官差遣在身,实在不能在青州久留,还请府尊速速下令与我办完调兵的交割手续。” 慕容彦达皱眉怒道:“王军使,本官方才就说了,过完除夕,再论此事,今夕守岁,你难道非要扫本官和诸位的兴致么?” 王霖纵声大笑,旋即笑声敛去,淡漠道:“慕容彦达,青州调兵两千充入伏虎军,乃是朝廷诏命,你敢公开抗命不成?” 慕容彦达冷笑:“你区区一个从五品军将,也敢在本官面前以下犯上,大言不惭,大言惶惶!你且退去,调兵之事,改日再议!否则……” 王霖撇了撇嘴:“否则你便如何?” 慕容彦达咆哮起来:“秦统制,黄都监,还不速速将这狂徒给本官拿下!” (秦明叹息一声,起身下场。 黄信也拔刀出鞘,苦笑拱手道:“王军使,得罪了!” 数十刀斧手一哄而入。 在场宾客无不心慌气促,想躲又不敢,只好起身离席,避向回廊两侧。 燕青和李逵早就按捺不住,纵身跃至王霖身边,一前一后将王霖护卫其中。 王霖轻笑,推开燕青和李逵两人,面向慕容彦达冷道:“慕容彦达,我在青州城外三仙观外石壁上见到这样两句题词,今夜刚好送给你——敬神如神在,不敬是泥胎!” “我敬你,尊你一声慕容知府,可我若不敬你,你就是个为祸青州贪赃枉法的狗官,我杀你如屠猪狗!” 慕容彦达勃然大怒:“放肆!秦明,黄信,还不动手?” 黄信叹息,一刀向王霖劈来。 燕青揉身扑上,与冲来的几名刀斧手战成一团,李逵则大叫着与秦明斗在一处。 王霖冷笑着微微侧身避过黄信这一刀,尔后上前扣腕、夺刀一气呵成,顺势又一记重拳,击打在黄信胸口处,巨力袭来,震荡全身,黄信痛呼一声身形跌跌撞撞后退了五六步之多。 王霖手中刀呼啸甩出,掠过场上,擦着慕容彦达耳边飞过,直插入他身后的花影屏风上,发出刺耳的嗡鸣! 慕容彦达吓得冷汗直流,他立时伏下身,高呼道:“速来保护本官!” 王霖大笑,从怀中掏出金牌来:“慕容彦达,官家当日给我这块金牌,见金牌如见君面,赐我先斩后奏之权,我若想杀你,谁也拦不住我!” 说话间,王霖发动神行、快手,三拳两脚将扑过来的刀斧手击倒,尔后转瞬间就蹿到慕容彦达跟前,探手捏住慕容彦达的咽喉。 慕容彦达面如土色,体若筛糠,颤抖不止。 “饶命!王军使饶命!” 燕青和李逵见状,各自撇开对手,奔跑过来。 王霖将慕容彦达扔给燕青。 燕青手持一把锋锐匕首,在慕容彦达咽喉处只虚虚比划了下,这厮就吓得魂不附体,两腿间黄汤滚滚,臭气熏天。 王霖大笑,拍拍手,径自坐在慕容彦达的位置上,摆摆手道:“今夜除夕守岁,诸位且请归坐。王某今日只为公事而来,绝不敢搅了诸位守岁的雅兴。” 百余军卒冲进后花园,却见慕容彦达已被王霖控制,忌惮慕容氏性命也不敢上前,只在远端鼓噪。 众人面色难堪,想走走不了,只好三三两两次第归坐。 秦明在场下抱拳道:“王军使,还请莫要伤了府尊性命……在下这就去选调兵马,三日后城外交割如何?” 王霖笑笑,起身冲燕青使了个眼色。 燕青便一拳将慕容彦达打昏,死狗般抗在肩头上。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三日后在城外交割,到时候,我自会放慕容彦达回城!” 王霖淡笑一声,缓缓走向后花园的出口。 李逵从地上捡起一把长斧,杀气腾腾跟在后头。 …… 城中爆竹声依旧此起彼伏,此时万家灯火,青州百姓都在团聚守岁。 从慕容府通往城门的这条大街,两侧挂满多色花灯,虽已打烊的沿街店铺也同样披红挂彩,漫天星光洒落下来,给骑在乌骓马上的王霖镀上了一层淡淡光晕。 秦明、黄信率兵马五百遥遥坠在后头。 王霖毕竟不是盗贼,而是持有皇帝金牌的从五品伏虎军主将,不要说慕容彦达的性命就捏在他手上,单是青州境内还驻扎着五千伏虎军精锐,秦明也不敢轻举妄动。 慕容彦达组织的守岁宴自然不欢而散,宾客哄散。 王霖三人沿街缓行准备出城,一辆马车从后追了上来。 月光如水,李清照从车上探出头来,目光复杂望向竟似闲庭信步的王霖。 她实在很难想象,王霖这到底是有多大的胆子,才能在搅闹了慕容府一场又挟持了慕容彦达后,还不赶紧逃出城去。 “王军使!” “易安居士!”王霖拱手:“久仰居士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清照抿嘴轻笑:“奴一介女流之辈,哪有什么名头可言。倒是王军使,堂堂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文武双全,天下何人不知?今日相见,淸照倒是觉得,王军使非但盛名不虚,还胆大包天!” “不是我胆大包天,而是他们心有忌惮。无论是慕容彦达死在我手上,还是我死在这青州城中,青州上下都无法向朝廷交代,所以他们不敢拦我,只能任我来去。” 李清照哦一声。 “易安居士这是也要出城吗?” 李清照嗯道:“淸照居在城外庄园,今日被慕容知府请进城来参加守岁宴……我住不惯城中喧闹,此时夜深城门关闭,本来我是出不去的,这不正好王军使要出城,淸照便沾沾光吧。” “也好。” 车马粼粼,一阵夜风吹来,卷起车帘,露出车内李清照那张清丽脱俗的面孔来,她探手掠了去额前两缕散发,冲王霖微微一笑。 星光点点,花灯绚烂,瞬时映红了李清照的脸。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王霖情不自禁想起了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忍不住轻吟道: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李清照心神一震,旋即满面涨红。 她错会了意。 她以为王霖对她一见钟情,以这样一首风采绝世的青玉案,向她一个已婚妇人应景表白,这……也算是个才情如斗、不拘礼法的当世狂士了。 她哪知王霖不过一时有感而发,又当了回剽客。 至于辛弃疾这首词究蕴藏着何种深意,他根本没深究过。 …… 秦明命人打开城门,任王霖和李清照的马车出城。 黄信在城门楼上大呼道:“王军使,希望言而有信,莫要害了慕容知府的性命!” 王霖大笑,在马上朝后挥挥手。 实际王霖心中明镜一般,若非秦明和黄信对慕容彦达本就怀有贰心,今夜他想出城那就只有一条道,杀出重围。 城外官道,王霖往左,李清照往右。 两人对视一眼,再无多言,各自别去。 (王霖居然将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掳走来了清风寨,这把花荣吓了一跳。 “贤弟,你怎个将这贪官给掳到清风寨来了?” 花荣将王霖拉到一边道。 王霖轻笑,“我只是把慕容知府请来做客,没有别的意思。” 那边,慕容彦达冻得瑟瑟发抖,窝在榻上面色发白,突然大叫道:“王霖,王军使!本官知错了,本官这就命人将两千精兵选调出来,即刻充入你的伏虎军,还请王军使莫要害了本官的性命!” 慕容彦达一眼发现了花荣,又嚷嚷起来:“花知寨,你可得为本官求个情,花知寨哇!” 花荣毕竟是下官,此刻不得不上前勉强一笑,见礼道:“花荣见过府尊!” 慕容彦达涕泪交集:“花知寨……本官……” 见这贪官如此不堪情状,花荣百感交集。 去年他去青州拜会这厮,他的架子大得比朝廷的官家都要大,当时嫌弃花荣没有送礼,便借故将花荣驱逐出府。 没多久就派了个正知寨刘高下来,顺势将花荣贬为了副知寨。 王霖缓步走来,扫慕容彦达一眼,冷淡道:“慕容知府,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朝廷有昭命在前,我以礼知会在后,然你却百般推脱,还将我麾下指挥焦忠脊杖三十,差点将他打死在青州。王某万般无奈,这才上奏东宫,率军来青州,亲自调兵。结果如何呢?你照旧推脱,变相违抗朝廷昭命,所以,就休怪王某动用非常手段,逼你一逼了。” “王军使,本官知错,本官知错!只要你放了本官,本官一定遵命调兵,万万不敢再耽搁。本官可以赌咒发誓!” 慕容彦达是真怕了。 他此刻落在王霖手上,王霖又持有皇帝御赐金牌,掌握有先斩后奏之权,若是王霖真一刀将他给斩了,再随便给他安个什么罪名,他就冤死了。 “慕容知府此言当真?”王霖故意沉吟着,慢条斯理道。 慕容彦达伸手向天,“本官在此盟誓,若有反悔,或有三心二意之处,将来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王霖大笑:“早如此,你我同朝为官,何必弄得这般不愉快?李逵,速将慕容知府送往南寨刘知寨处安歇吧。慕容知府,王某希望你能言而有信,否则,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慕容彦达大喜。 李逵早就得了王霖的吩咐,当下也不迟疑,立即上前一拳将慕容彦达打昏,然后抗在肩上,往外就走。 花荣大惊失色,忙阻拦道:“贤弟,这狗官既然抓了,那也只能将错就错,不能轻易就放了。” “你不知这慕容狗贼的为人品性,他阴险狡诈,睚眦必报,哪有什么信誉可言?你若将他放归刘高寨中,他必反悔成仇,逃去青州,纠集青州兵马来攻打我清风寨,到时候,怕是我这清风寨五六百人挡不住青州秦明的大军啊!” 王霖挥挥手,示意李逵继续走。 他轻道:“兄长,我虽持有御赐金牌,但慕容彦达毕竟是朝廷四品高官,还是京东东路的副使,若无真凭实据,我根本无法杀他!我在城中说可先斩后奏,那只是吓唬这厮而已。先斩后奏也要分什么人、什么事,慕容彦达还是慕容贵妃的哥哥,轻易诛之倒是痛快一时,可后果不堪设想。” “要杀此人,单凭一些所谓的贪赃枉法证据是远远不够的,我必须要激怒他,让他自乱阵型露出马脚。” 花荣点头苦笑:“贤弟所言倒是真的,慕容彦达作为皇亲国戚镇守一方,若轻易死在贤弟手上,朝廷那些言官肯定会落井下石,蔡京这奸相也不会坐视,纷纷要参贤弟一个谋反大罪的。” “所以啊,既然暂时还不能杀,那就干脆放了。他若是老老实实把兵马选调过来,一切万事皆休,若还是要从中作祟,那便是自寻死路,也就怪不得我找他麻烦了。” 王霖沉吟片刻,又道:“兄长莫担心,为防万一,我已经命燕青去二龙山传令,伏虎军全军火速进驻桃花山大寨,若是青州军胆敢轻举妄动,我正好命人直扑青州,端了慕容彦达的老巢!” “至于兄长这边,能守则守,若事不可为,弃寨奔我大军便是。” 花荣的心这才稍定。 王霖真正的心思并没有跟花荣讲透。 事实上,也没法讲。 他总不能说,我来青州就是为了要把你、把秦明这些人从慕容彦达手上挖走。 甚至他还有更深层次的谋划。 毕竟沂州那地方实在太苦寒偏僻,经济落后,不利于长期发展积蓄力量,而相对于沂州,山东东部各州经济富庶,才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将来金兵大举入侵,他据山东进可攻河南河北,退可守东部各州牢控海防,实在到了山穷水尽时,大不了从海上横渡去海外发展。 要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要彻底将慕容彦达扳倒。 杀他容易,但杀了他后取而代之,才更符合王霖的利益所在。 所以,王霖就只能以小搏大、借机把事闹大,越大越好,最好是把慕容彦达逼急了眼,让他狗急跳墙,王霖才有一击必中的机会。 此外,他把慕容彦达带到清风寨来,无非还是想让花荣与慕容彦达彻底交恶,择机让花荣归入伏虎军中听命。 但这只能做,不能说。 不过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花荣跟随自己,至少在前途上胜过在慕容彦达手下忍耐苟着。 水浒传中,秦明花荣这些实际也是被宋江设计逼上梁山的。再说得更远一些,金枪手徐宁,玉麒麟卢俊义……基本都如是。 …… 南寨。 杨马山银矿那边出了问题,刘高还没想好该不该向慕容彦达禀报。再加上方氏去上坟被清风山的山贼给掳了,至今死活未知,他正心烦意乱间,尊敬的知府大人突然就被人丢在了他的官寨门口。 刘高原本不信,可当面见竟然真的是慕容彦达,赶紧命人将慕容彦达接进府中,好生伺候起来。 慕容彦达热水沐浴,又吃了几杯酒,这才惊魂稍定。 刘高施礼道:“府尊,这花荣好生放肆,竟敢勾连外贼,谋害老爷,请老爷稍待,下官这就率军去北寨,将花荣、王霖拿来千刀万剐,给老爷出气!” 慕容彦达呸一声:“刘高,痴人说梦呢?你能斗得过那花荣么?况且还有王霖和他的手下在,就凭你这区区五六百人,轻举妄动根本就是送死!” 刘高顿躬身道:“那么下官该如何,还请府尊老爷明示。” 刘高刚才不过是随便做个姿态而已。 花荣是什么人,他比慕容彦达更清楚。 花荣若是这么好捏把,早死在他手上了。 慕容彦达冷笑:“刘高,你速速派两百兵,安排马车连夜送我回青州,待本官返回青州,我一定调集大军前来剿灭这清风寨,以报此仇!” “下官遵命!府尊,下官还有一事禀报。” 刘高伏在慕容彦达耳边小声说了一番,慕容彦达脸色骤变,猛然站起身来望着刘高怒斥道:“废物!杨马山一千多人竟然拿不住一个女飞贼?银矿事关重大,若是走漏半点风声,你我都难逃一死!” 刘高被骂得脸色也不好看,他咬牙又道:“府尊,下官以为,不如暂且将银矿关了,待风声过后,再复采也不迟。” 慕容彦达双手攥拳,眸光阴狠:“银矿关乎吾辈命脉,岂能说关就关!为今之计,为确保万无一失,只有铤而走险了……” 慕容彦达摆摆手,刘高附耳过来。 慕容彦达说完,“这……”刘高倒抽一口冷气。 好狠毒的慕容彦达! 慕容彦达冷笑起来:“这事你不必管,本官自有主张!刘高,我修书一封,你派人连夜赶路去登州,向镇海军都指挥使翟胜报信。速去!” “下官遵命!” 不多时,就从南寨飞出一骑,沿官道直奔青州方向。 旋即,一辆马车被两百军卒保护得密不透风,从南寨驶出,匆匆逃离。 …… 花蕊连夜走了一趟青州,听闻王霖大闹青州慕容府,劫持了知府慕容彦达,便又返回清风寨,这回果然见到了正在与花荣饮酒叙旧的王霖。 “花姑娘别来无恙!”王霖起身拱手道。 这声花姑娘喊得亲切自然,但他总觉有些古怪,毕竟有点像太君。 花蕊美眸闪烁,望着眼前气度威势与当日在清河县所见截然不同的王霖,一时有些神思恍惚。 咳咳。花荣在旁清了清嗓子。 花蕊这才回过神来,忙一福道:“花蕊见过王军使。” 花蕊这才也入了席,将自己在杨马山发现慕容彦达的人私采银矿之事和盘托出。 王霖亦很震惊。 竟敢私采国家银矿……这哪是一般的贪官,这分明是个天大的蛀虫啊! 果然大怂朝,礼崩乐坏,朝廷的法度威慑力丧失殆尽,以至于一个地方官都敢勾连上下,公器私用,私自挖掘国家银矿牟利。 这么久了,竟然没人发觉! 真是天大的笑话! 不过对于王霖来说,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正愁着如何彻底将慕容彦达弄死并取而代之,私采银矿这事完全可以大做文章! “王军使,杨马山里被掳去了很多无辜女子,还请大人速速出兵营救!奴愿意带路!” 王霖沉吟不语。 花蕊有些急了:“难道王军使也跟我兄长一般,惧怕那慕容彦达的权势?此事不能再耽搁了,若时间久了,奴家担心那些女子性命不保!” 王霖缓缓点头道:“花……姑娘先不要着急,此事确实干系重大,需要从长计较。那些被掳去的女子,他们若是要杀,你走后不久也就杀了灭口,我们即便现在动身去救也晚了。我现在担心的是……” 王霖突然望向花荣道:“兄长,镇海军目前受何人掌控?军力如何?” “镇海军五万人,兵分两处,一处两万人,由慕容彦达直接掌控,半数驻莱州,半数防卫青州,但青州各县要塞也要分兵驻防;另一路有三万兵马,由京东东路马步军都指挥副使、镇海军都指挥使翟胜掌控,驻扎在登州,拱卫海防。”花荣轻道。 王霖思忖,又道:“也就是说,慕容彦达短时间内能调集的青州兵马最多也就是几千兵马?” 花荣点点头:“最多就是五千人!而且这调兵时间也需七八日方可,毕竟青州军大多是步军,骑兵只有两营一千人。” “慕容彦达与翟胜关系如何?” 花荣冷笑:“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一路货色!” 王霖思量一会,又道:“兄长,若是慕容彦达纠集兵马来攻,你这清风寨能守住几日?” “若是慕容彦达派黄信一两千人来攻,我能守两日,若是再多或秦明亲自前来,我便只能弃寨,逃进杨马山了。” 王霖大笑起来:“甚好。兄长,速速放出风声去,我要在你这清风寨过上元节。最好是能弄出一点大的动静来,能让慕容彦达相信我就在此处。” 花荣顿醒悟过来,王霖贤弟这是要拿清风寨作为诱敌来攻的幌子吗? 他沉吟一会,目光从王霖身上又落在自家妹子身上,突然笑道:“贤弟,你我兄弟不是外人,想当初在清河县你王家府上,你与我妹子比箭曾有赌约一事,不知你是否还记得?” 花蕊面色骤红。 她知道兄长要说什么,又要做什么。 但她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江湖儿女,一向洒脱惯了,再加上她本心有所属,就忍着羞想当面听听王霖的态度。 王霖一怔,旋即苦笑:“兄长,当时不过是一句戏言,岂能当真?花姑娘是你的妹子,那也就如我的亲妹子一般,我哪敢让她为奴做婢……” 王霖这样说,花荣如释重负,心里也有些高兴。 花蕊突然插话道:“王霖,如果奴没有记错,新年刚过,你今年刚是加冠之年,你是十月生辰,奴是八月,其实奴还年长你两月,你该喊奴一声姐姐的!” 我勒个去,这天聊死了。 真是个稀里糊涂的花蕊小姐姐…… 王霖忍不住以手扶额。 花荣心中苦笑,心说傻妹子,哪有你这般直率说话的,谁大谁小不是问题的关键,你纠缠这个做什么? 花荣赶紧打圆场,转移话题去:“贤弟着冠,不知可曾有字?” 王霖笑道:“官家曾赐我一字,思衡。” “王霖、王思衡,好字!我们这位官家还真是待贤弟甚好,甚为器重,若这般看,贤弟将来官运亨通,前途无量。” “贤弟,那么,为兄有话就直说了。你我虽为官场中人,但又算是江湖儿女,不必拘泥于世俗礼法,我家妹子一向眼高于顶,读书人她嫌迂腐,武人她又嫌粗鲁,所以导致蹉跎至今,并无合适良配。难得遇上贤弟文武双全,品性上佳,所以……” 花荣咬咬牙,知道今日机会难得,若是有些话不说,可能以后就更难说了,就索性直截了当道:“今妹子当面,我就替妹子问贤弟一句,可愿与我花家结为秦晋之好否?” 花蕊垂下头去,竖起耳朵。 她虽豪放不拘小节又大胆,却终归是未婚女子。 王霖苦笑。 其实他早就猜出花荣要强行拉郎配了。 他对花蕊当然谈不上爱慕,毕竟统共这才见了两面不是,当日甚至还有些不喜她刁蛮鲁莽的性子。 可花蕊却是花荣的妹子,纯正名门之后。又是武将。 若是拒绝花蕊,此番就相当于跟花家分道扬镳了。 王霖知道自己连思量都不能太久,否则以花荣兄妹的骄傲心性,一定会心生不快。 他从来就不是优柔寡断之人。 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他没有理由将花荣兄妹两员虎将推之门外。 一念及此,王霖果断起身冲花蕊拱手道:“若是姑娘不嫌弃,我当然是乐意之极,不过在名分上,可能……” 花蕊却是起身回了一礼,柔声道:“奴知道你的难处……奴其实也不求什么正妻的名分,你只要待我如待潘姐姐那般真心真意就可……” “多谢姑娘体谅!我在此对天盟誓,若卿不负我,我必不负卿,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花蕊俏面发红,心内欢喜,也举掌起誓道:“奴花蕊,自今日起与王霖缔结同心,从此夫妻一体,海枯石烂,永不变心。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花荣在旁暗暗叹息。 他本还想略为妹子试探争取一下王霖正妻的位置,谁知妹子自己主动放弃,两人竟然当着自己的面起誓结亲,反倒不需要那些俗礼了。 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自讨没趣。 想到此处,花荣大笑起身:“好!既然妹子和贤弟情投意合,已结同心,那么,今日便是尔二人的订婚之日,来人,摆宴!” 王霖和花蕊对视一眼,忙一起躬身正式朝花荣拜去。 “妹夫,妹子,不必多礼!”花荣话虽这样说,却是生受了三拜。 花家已无长辈存世,他便是花蕊唯一的亲人和长辈。 (转眼就是上元节。 即便不是城池,但在人口稠密的清风镇上,也同样张灯结彩,满是节日气氛。 而清风北寨中更是满寨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起,自十天前传出花荣之妹与伏虎军主将王霖结亲订婚的消息,清风寨内外就没断了欢声笑语。 南寨。 刘高凝立在峰上,眺望着对面喜气洋洋的北寨,嘴角挂着浓烈的冷笑。 花荣,你的死期到了! 你以为你攀了王霖的高枝儿,但你也不想想看,这慕容彦达是何许人,皇亲国戚,平民出身的王霖岂能斗得过慕容氏! 刘高腹诽半天,又远望向更远处的清风镇。 镇上炊烟袅袅,隐隐传来爆竹声不绝于耳。 正在此时,官道上浓烟滚滚,雷鸣般的马蹄轰鸣声由远及近,清风镇上的屋舍店铺都被震动起来。 本镇居民以为地龙翻身,再也顾不上欢度饮宴,扶老携幼,纷纷逃到了街面上,茫然不知所措。 黑压压的官军闪电般驰来,打头的骑兵数百人率先冲进镇上,二话不说,刀枪挥舞,卷起血肉成片。 百姓鬼哭狼嚎,四处逃窜,然而却如何能躲得过全副武装的骑兵追杀! 而不少仓皇逃出镇外的人,惊魂未定,又被围困全镇出口的步军拦个正着,面目狰狞的官军手起刀落,无一人能逃离。 清风镇上顿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这场惊天动地的大屠杀来得快,去得也快,暴风骤雨一般。 也就是最多半个时辰的时间,京东东路往东向大海的商业重镇清风镇就化为一片鬼蜮,空气中弥漫着厚重的血气,漂浮在空中,经久不散! 清风寨北寨表面上一团喜气,实际花荣寨中全军枕戈待旦,做好了迎战青州军的准备。 花荣手握长枪,背负长弓,凝立寨中。 花蕊也是全身甲胄,严阵以待。 刚才清风镇方向传来的动静,花荣兄妹以为青州军杀来。 一名军卒飞奔进来,单膝跪倒,急急道:“将军,大事不好,半个多时辰前,不知从何处来支军马,冒名打着伏虎军的旗号,竟……竟将清风镇及杨马山周遭村寨的千余百姓,屠杀殆尽!” 花荣面色剧变,手中长枪咣当一声坠地,他猛抓起报信军卒大喝道:“什么?此言当真?” 军卒颤抖道:“将军息怒,小的岂敢谎言欺骗?这支军马来得突兀,去得也快,目下已经不知所踪!” 花荣大叫一声:“好毒辣的慕容狗贼,畜生,该死啊!” …… 桃花山。 伏虎军全部都已按照王霖军命驻防该山,做好了趁势攻打青州城的各项准备。 清风镇千余百姓被屠杀的消息飞报过来。 王霖本在聚义厅中与诸将议事,突然闻此噩耗,他面色骤变,霍然起身,刚大叫一声“慕容狗贼”,突然就急怒攻心眼前一黑,缓缓栽倒在地。 “老师……” 岳飞坐在榻上,小心翼翼扶起王霖,其余诸将都站在一侧,面露怒色。 王霖面色发白,他紧握双拳,痛心疾首道:“我万没想到,这慕容彦达如此丧心病狂,竟为灭口,屠杀了上千无辜百姓!真的恨煞我也!!!” 王霖激烈咳嗽起来。 岳飞忙轻抚王霖后背,也义愤填膺道:“老师千万息怒,保重身体。学生也不成想,堂堂朝廷命官,青州父母,竟狠心朝治下百姓下此死手,屠杀了上千百姓!这等狗贼,死有余辜!” “不过,学生也甚奇怪,我军紧盯青州,青州并无兵马调集的迹象,只是秦明那两三千人会防府城,可屠杀清风镇的这支兵马又是从何而来?” “应该是登州镇海军翟胜的人所为。只有翟胜的镇海军绕行莱州边缘直插清风镇,才有可能避过我军探哨。” 王霖心底充斥着无尽的怒火和懊悔。 受制于官身和大局,他不能轻易像江湖人那样快意恩仇,把朝廷正四品的高官说杀就杀了。 正因如此,他才不得不放走慕容彦达,设计诱敌,本拟待慕容彦达派兵进攻清风寨,伏虎军好趁势进攻青州,一举将慕容彦达的老巢拿下。 结果慕容彦达没有派兵进攻清风寨的花荣,而居然利用翟胜的军马向清风镇上的百姓抡起了屠刀,为的就是保住杨马山银矿的秘密! 作为穿越者,王霖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这个冷漠古代人性的卑劣和无下限,穷苦百姓的卑微和贱如鸿毛。 他的心肠还不够狠,不够硬! 这给了他一个深刻的终生难忘的教训! 王霖嘴角都咬出血迹来。 一千条活生生的人命! 慕容彦达,翟胜……老子要把你们剁成肉酱,血祭清风镇的无辜百姓! 王霖缓缓起身,眼前发晕,身子踉跄了一下,岳飞忙搀扶住他。 “岳飞,你亲自带兵率牛皋、王贵两营,由此北进入杨马山,与花荣兵马汇合,务必将银矿控制住,至于守矿青州兵马若反抗者,杀无赦!” “岳飞,杨马山的事交由你全权处置。一定要将慕容彦达私采银矿的事办成铁案!我这回,一定要把青州翻天,一定要让东京朝野上下掀起大浪!” “其余全军,随我奔袭青州!” …… 青州。 慕容府。 慕容彦达眯着眼抱着如花似玉的小妾在床上欢腾了一回,还想第二回时就有点力不从心,只能作罢。 清风镇的事是他和镇海军翟胜的交易。 翟胜的出手若雷霆,效果比慕容彦达预期的还要好。 屠杀上千百姓,肯定是等同谋反的大罪,然而罪行再重,他们此刻也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为了保住银矿,保住日进万金的利益,那也顾不上许多了。 至于消息暴露,那就栽赃给王霖的伏虎军。 朝廷信不信,那是朝廷的事了。 至于日后如何,慕容彦达根本就没想那么长远,这银矿再采上一两年,他便辞官归隐,回淮西老家去做个富可敌国的富家翁。 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命秦明汇聚了目前他所能调动的全部人马,三千人进驻青州城。 他根本就不怕王霖来进攻。 青州城城防高大坚固,只要他能守住三五日,翟胜的兵马就会驰援青州,到时候,一定叫王霖有来无回。 但他实在是小看了王霖这番的滔天怒火,和手段。 他也并不知道私采银矿的事,已经被王霖获知。 秋阳高照。 青州城外伏虎军几乎是突如其来,像是从天而降,但城中早有准备,秦明早早命军卒将城门紧闭,摆出了一副坚守不出的架势。 四千伏虎军在青州城前列阵,军旗烈烈,气势直冲霄汉。 秦明在城门楼上凝望着,忍不住叹息道:“王霖果然治军有方,此人不但武功高绝,还深谙兵法和用兵之道,与此人为敌,恐怕是慕容彦达这辈子的晦气到了!” 黄信也点头道:“师傅,你且看他麾下众将中,我认得其中一人是青面兽杨志,还有一人是大名鼎鼎的枪棒教头栾廷玉,再加上那浪子燕青和黑旋风李逵,不说别人,单是这四人,都是勇猛难敌之辈!” “所以,你我只能紧闭城门死守而已。”秦明话音未落,突然见官道那头伏虎军百余人拉着大车,车上满是血淋淋的百姓尸体,其状之惨无语言表。 “这……”秦明握住狼牙棒的手猛然哆嗦了一下。 伏虎军军卒将尸体从大车上一一抬下,在城前旷野上摆列起来。 “老师,王霖这是作何?何处寻来这么多尸体?难道……” 秦明嘴角抽搐起来:“到底是谁,屠杀了这么多的百姓!” 清风镇的事,慕容彦达故意隐瞒,城中尚未得知。 足足有上千具男女老幼的尸体列在此处,青州城上守军面色都惊疑不定。 王霖从马上一跃而下。 他卸去全身盔甲,里面身着缟素。 军卒摆上供桌,供桌上摆列三牲六畜。 王霖点燃三炷香,然后长拜不起。 “诸位乡亲父老,你们英灵不远,地下有知!” “我王霖,在此盟誓,我愿舍生忘死,攻下这青州城,将那屠杀尔等的罪魁祸首,灭绝人性的狗官慕容彦达千刀万剐,再将那屠杀尔等的凶手逐一缉拿归案,逐一剁成肉酱,用他们的血肉祭奠尔等的亡灵!” 王霖怒吼起来,他用上了技能虎啸,声震青州:“血债血偿,不杀慕容彦达,誓不罢休!” 四千伏虎军异口同声怒吼滔天:“杀无赦!杀慕容彦达为百姓报仇雪恨!” …… 慕容彦达率数百亲兵匆匆奔上城头,望着城外情状,他忍不住浑身发冷,双腿都呈筛糠之势。 尤其是察觉到秦明黄信等将佐朝自己投来冰冷的扫视,他心中更是畏惧忐忑不安。 他没想到王霖会来这么一手。 他强自大叫道:“王霖,你不要贼喊捉贼,分明是你派兵屠杀我青州百姓,竟敢反咬一口,栽赃陷害本官!” 王霖高声道:“城中军民人等听清楚了,本官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本官奉命来青州练兵,岂能杀害百姓!这慕容彦达在城外杨马山中私采朝廷银矿,为保住这一秘密,他才向上千清风镇的百姓下了毒手,想要灭口!” “慕容彦达罪恶滔天,屠杀无辜百姓,本官已经上奏朝廷,尔等军民若一意孤行,最终只能与这禽兽不如的狗贼一起殉葬!” 城头上的军卒人声鼎沸,军心紊乱。 城外这上千具尸体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王霖一个伏虎军的主将,官家器重的朝廷重臣,实在是没有任何理由千里迢迢跑到青州来,杀害一镇百姓! 难道真是慕容彦达做的? 这时候其实很多人都有点信了。 银矿的事败露了……慕容彦达见势不妙,又大叫辩解道:“王霖,你不要血口喷人,本官这几日一直在城中,何曾派兵屠杀清风镇了?” “慕容彦达,你这狗贼,此刻你那杨马山银矿已被我军攻破,你勾连镇海军主将翟胜私采银矿的事,罪证确凿,你逃无可逃!” 王霖知道火候到了。 他翻身上马,望着城门楼上的秦明和黄信大叫又道:“秦明,黄信,你二人身为朝廷命官,食朝廷俸禄,却不思保境安民,反而与狗官沆瀣一气!” “本官给你二人最后一个机会,若你们当机立断,杀慕容彦达,献出青州城,某便算你们将功折罪,上奏朝廷保你们官复原职!” 王霖手中的长枪一指,震耳欲聋的军鼓声响起,伏虎军军卒齐声呐喊:“杀慕容彦达,为无辜百姓报仇雪恨!” 秦明与黄信飞快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某种决心。 在青州守军中,秦明与黄信最相信王霖的话。 他们知道王霖这等英雄人物,绝无半点可能会屠杀百姓,反倒是慕容彦达这狗官,一定能干出这等灭绝人性的事! 况且他们早就知道慕容彦达私采银矿的秘密。 更重要的是,王霖说得很直白了。 他们此时此刻只有杀慕容彦达以求自保这一条道了。 否则,待事发之后,朝廷一定会将他们这两个慕容彦达的手下当成同案犯来处理。 其实他们一直在等,等待这么一个同仇敌忾又不背骂名的机会! 黄信大步向慕容彦达走去,慕容彦达惊惧万分:“黄信,尔要做什么?你敢以下犯上吗?” 黄信冷笑,几步到了近前,拔出佩刀,一刀斩落慕容彦达的首级。 慕容彦达血溅当场,他的亲兵近卫没一人上前,均一哄而散。 秦明手执慕容彦达首级,站在城头上振臂高呼道:“慕容彦达罪恶滔天,已经伏诛!众军随我打开城门,迎接王军使进城!” 城外,栾廷玉、杨志、李逵、燕青、武松等人向王霖投去敬畏的一瞥。 自家主将果然没有说错,他当只凭三寸不烂之舌,就说动秦明和黄信,斩杀慕容彦达,让青州城不攻自破! 青州城门洞开。 秦明与黄信率军出城,列在两边。 秦明与黄信更是单膝跪在路边,高呼道:“罪将秦明、黄信,拜见王军使!” (凛冽的北风呼啸而过,席卷过整个杨马山。 虽然已经过了上元节,但北方山区的气温依然极低。 在这个呵气成冰的季节,看守杨马山银矿的青州军千人其实苦不堪言。 开采银矿的役工都是本州罪犯以及朝廷流徙青州的配军,当然还有不少刘高掳来的农人。 即便是守军都冻得躲在营寨中不出门,挖矿人还是照旧麻木不仁的出工,挖掘和运输矿石,筛选,冶炼,一条龙的生产线缓慢运转。 花荣与岳飞统共一千五百人早已合兵一处,只是军马奔袭至此,发觉整个矿山沉默死寂,一群矿工在近乎无人看守的情况下,居然没有逃跑,这情形看得岳飞眉头紧蹙。 花荣按捺不住,正要带军冲杀进去,拿下这座不在朝廷正式名册上的私采银矿,被岳飞止住。 这个王霖麾下的少年营级指挥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异常的沉稳、干练,而且显得从容不迫,这种气度让花荣想起很多从军多年的老将。 “岳指挥,银矿空虚,守军应是因为天寒地冻缩在营寨中避寒不出,所以我军难道不应当趁虚而入,一举拿下银矿吗?” 岳飞摇摇头:“花知寨,情形有些反常。按说,一千人的守军,即便是龟缩在营寨中不出,也不可能连探哨都没有一个,而且,你难道没发现,这些苦役居然在无人看管的情况下还继续做工,无人逃逸。” 岳飞说话间眺望着矿山的周遭环境,地形,他的目光很快就落在银矿对面的那座陡坡上。 银矿其实目前已经因为连年挖掘渐渐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凹槽地带,这边也就是伏虎军兵马来的方向,两侧都是悬崖峭壁,只有一条狭窄小路进出,而对面则就是那座陡坡。 陡坡上是成片的密林。 岳飞面色微变。 伏虎军进入银矿,一旦退路被人切断堵塞,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而伏军若从对面陡坡上冲杀而下,自己和花荣联合指挥的这一千五百人就会被杀个措手不及。 “岳指挥是担心此地设有埋伏么?” 花荣轻笑,不以为意道:“花某知道岳指挥行军谨慎,也知道这银矿地形险要,若是被人断了后路,又中了埋伏,后果不堪设想。但是……” “岳指挥有没有想过,兵贵神速,所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制胜之道。此地守军只有一千,而我军却有一千五百人,以千人埋伏一千五百人,我军还是有胜算的。若是我军在此耽搁不前,万一那翟胜的镇海军举兵到此,那为时晚矣。” 岳飞还是沉默着望向对面的陡坡。 良久,才道:“花知寨,能否派人从侧面迂回至那陡坡之上?” 花荣耸耸肩苦笑:“此地山连山,山崇峰峻,岳指挥也见到了,要想绕行,至少要翻越那座山,从莱州境内再迂回过来方可,没有个一天一夜的时间,是万万不可能的。” 岳飞沉吟片刻,挥挥手道:“王贵,你率一营缓缓进入矿山,切记,但有不妥,只能勇猛向前,万不可后退半步!” 王贵得令,立刻率所部五百人举起伏虎军大旗,喊杀掩入。 果然不出岳飞所料,王贵一营进入矿山底部不多时,从对面那陡坡上就万箭齐发,滚石如雨,伏军分为左右两翼,冲下一支至少不低于两千人的兵马来,打着镇海军和青州军的双重旗号! 果然是那翟胜麾下的镇海军,屠杀清风镇之后就与原本的守军一起伏兵在此,防备伏虎军来进攻银矿了。 王贵在马上大叫道:“儿郎们,屠杀清风镇百姓的凶手在此,吾辈当奋勇向前,尽数杀之,为百姓复仇!” 王贵率先冲杀过去,他麾下五百伏虎军也悍不畏死顶着箭雨飞扑而上。 岳飞冷冷一笑,他已经看出这支镇海军以步军为主,人数虽多,但军容不整,与士气高涨的伏虎军根本没得比,他当机立断大喝道:“擂鼓!助阵!” 岳飞旋即冲花荣抱拳道:“花知寨,烦劳率本部从右侧掩杀,我自会率一营从左侧包抄!” 花荣得令,在马上挥舞长枪,带本部六百余人从右侧直入,掩护王贵的伏虎军一营沿陡坡冲上,与埋伏的青州与镇海军人马展开了正面碰撞! 军鼓密集如雨,岳飞一马当先,率牛皋所部一营人马飞驰而入。 他这一营全是骁勇骑兵,是这半年来他苦心熬练的伏虎军骑兵精锐,不仅配备了长弓、短弩还配有火箭。 两军交战,尤其在这种地形险要之地,且对方又做好了完全的防备准备时,取胜的关键要看双方的综合战斗力,以及是否具备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无上气势。 伏虎军成军时间虽然不久,但一直保持着高强度的训练,再加上丰厚的后勤物资保障,以及王霖下了血本的财帛犒赏制度,所以无论战力还是士气,都非银矿守军所能比。 王贵分出数十人奔袭守军营寨。 顺势放起大火,火势借助风势熊熊燃烧起来,这场大火让居高临下冲击下来的青州守军顷刻间军心大乱! 他们之所以坚持在这苦寒之地两年,完全是因为利益的诱惑。 营地中聚集着他们这些年偷摸攒下和上头赏赐下来的白花花的银子,那是他们未来过上好日子的安家费,几乎每人都藏匿有一小包。 一看营地化为火海,守军立时大喊着放弃与王贵军马交战,直接冲向着火的营地!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上千青州守军溃不成军毫无斗志奔跑向营地企图拯救自己的财物,岳飞率下的五百铁甲骑兵钢铁洪流般冲杀过去,就像是收割机一样,几个冲阵下来,青州军死伤无数。 花荣所部掩杀过来,岳飞手中令旗高举,牛皋大呼道:“儿郎们,冲啊,杀光这些贼兵,为朝廷立功受赏啊!” 牛皋率五百骑兵冒着箭矢逆流而上,喊杀震天,渐渐与王贵的另外一营汇合一处,两营互为策应,而这一部的镇海军失去了青州守军的支援,根本就难以抵挡伏虎军两营的勇猛进攻。 …… 秦明和黄信麾下三千青州军尽数被王霖伏虎军整编,秦明两人以戴罪之身归家安居,暂时停职等待重新安置。 秦明混迹官场多年,岂能不知自己作为慕容彦达的重要属下,在没有彻底洗清嫌疑之前,王霖是不可能让两人继续掌兵的。 所以他主动交出了兵权,王霖自乐见其成。 伏虎军进入青州城,接管城防。 李逵和武松率本部一营冲入慕容府,将慕容夫人以下一百余内眷家仆关押起来。要不是武松控制,依着李逵,早一刀一个,将慕容彦达的家眷杀个精光了。 又从府中掘地三尺,发现了慕容彦达建在本府地下的藏宝库,里面储藏着的白银数量之庞大,简直骇人听闻,差不多有接近五百万两之巨! 命军卒撞破宽约三丈、高约两丈的厚重铁门,武松和李逵站在银库门口往里望一眼,忍不住都一起抽了一口冷气。 如此硕大无比的藏宝库,遍布在慕容府地底,白花花的银锭随意堆积成山,沾染了不少尘土,两人估摸着,这么多银子就是让军卒来运走,没个把月时间都难以完成。 李逵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武二哥,俺的天啊,这……这也太多了吧,这些银子,够青州百姓吃喝一辈子都花不完吧?” 武松握紧了双手,肃然道:“李逵兄弟,警告搜寻的军卒,任何人不许私藏觊觎,军使严命,谁敢染指一两银子,必杀无赦!” 李逵嘿嘿干笑,挥着板斧:“二哥放心,谁敢贪墨银钱,不用我王霖兄弟动用军法处置,俺就一板斧砍死他了!” 当然,除了极少数人之外,没有人知道慕容彦达府中储藏着足以敌国的巨大财富。 白银五百万两! 而此时宋徽宗时期北宋一年的国库收入,也不过才折算白银八千万两! 这其中有东南财赋,江南重利,蜀中商贸,还有淮西和天下各地的经济贡献,而慕容彦达不过是在青州一地,采掘了一座银矿! 由此可见,这大怂天下的财富基本上都落入了各地权贵和豪强劣绅手中。 王霖闻报,面色阴沉冷肃。 慕容彦达毕竟私采银矿,积累下这么庞大的个人白银储备并不奇怪,但,慕容彦达数年所得绝对不止这些,这意味着至少有不低于数百万白银被他营运出去,作为勾连上下的行贿基金。 这么庞大的利益链条显然牵连着很多很多人,包括朝中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 “燕青,仔细搜索,务必要在慕容府上找到他勾连内外的关键证据!”王霖缓缓起身:“立即封存这些银子,任何人都不许对外声张!” 燕青领命而去。 燕青走后,王霖自个儿去宝库走了一遭,同样叹为观止。 好个慕容彦达,若非这回他带伏虎军来青州,他私采银矿的事照旧会持续数年,而他聚敛下的这些庞大财富,将来肯定会生出反叛之心。 (燕青带一队人将慕容彦达的府邸翻了个底朝天,终于在慕容彦达书房内设的密室中,发现了慕容彦达这些年采掘银矿的厚厚三大本账册,以及他营运上下的详细记录。 王霖慢慢翻阅着这本账册,嘴角噙起一丝古怪的微笑。 这古今贪官看来都有一种很类似的癖好,很特殊的癖好。 那就是将自己的行贿对象详细记录下来,作为日后要挟靠山赖以保命的筹码。 在王霖看来,这本账册几乎就是大怂王朝烂透了的一个缩影。 从青州、京东东路、朝中,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从九品小官,足足有数百人,分布在慕容彦达精心编织成的这条庞大的利益链上,受贿多的高达数十万两,少的也有数千两! 王霖发现,这些人几乎囊括了青州府衙和京东东路的各级官员,无一漏网。 而在朝中,他也发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 三衙、三司、六部……甚至御史台,那些平日里正义凛然、以维护大宋朝纲为己任的言官们,很多都是被慕容彦达喂饱了的硕鼠! 还有宗室! 这慕容彦达还真是个人才。他在这本账册上还记录了一些重要人物的性格、嗜好,以及具有针对性的拉拢策略。 王霖没有从其中发现秦明和黄信的名字。 但镇海军却是从里到外被腐蚀了个底掉。 从主将翟胜,到中层的指挥使,甚至底层的指挥。 这倒也没有让王霖感觉意外。 毕竟私采银矿貌似隐秘,实际动静不小。 采掘,冶炼,运输……哪个环节都需要大量的人手,没有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心照不宣,以及利益上的一致对外,慕容彦达想保密都保不住。 半日后。 岳飞的军报终于送达。 杨马山银矿被岳飞拿下,就地歼灭青州守军七百人,俘虏三百人,歼灭登州镇海军五百人,俘虏四百余人! 而伏虎军自身伤亡两三百人。 可以说这场银矿突袭战,是岳飞自加入伏虎军以来独立指挥的第一场战役,胜得非常漂亮,足见他的指挥能力和大局观正在飞速提升。 银矿被伏虎军封存。 在银矿现场,慕容彦达采掘出来刚冶炼完毕还来不及熔铸运走的白银,也有近百万两。 牛皋闷声拱手道:“老师,岳飞哥哥再三让某请示老师,那些被俘虏的屠杀清风镇百姓的镇海军军卒,到底该如何处置?” 王霖冷冷一笑,扭头望向厅中端坐两侧的杨志、栾廷玉、燕青、武松、李逵,以及被他请来议事的秦明与黄信二人,淡淡道:“诸位以为如何?” 杨志抱拳道:“军使,属下以为,这些镇海军是奉命而为,不为首恶。我军应从速整军,将那驻守在登州的镇海军主将翟胜一干人拿下,按律枭首示众,才足以告慰清风镇百姓的在天之灵!” “在下亦这么认为。”栾廷玉开口附和。 武松却冷笑起来:“诸位,若只论首恶,那么便只诛杀慕容彦达一人即可!其他人都不必问罪!军使,属下以为,这些镇海军身为官军,却向百姓下手,足足上千条性命惨死于他们之手,若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王霖不动声色,又冲秦明和黄信拱手道:“秦统制和黄都监以为如何?” 秦明霍然起身,慨然道:“不瞒军使大人说,秦某在青州为官十年,这十年间,青州换了三任知府,都是贪赃枉法之辈。实际这杨马山的银矿私采,早在上任知府时便已开掘,只是那厮不如慕容彦达长袖善舞善于钻营,早早被朝廷调离。” “秦某深知官场险恶,奈何位卑言轻,无力抗拒主官,所以坐视慕容彦达私采银矿,此时心甚悔恨。但秦某却万没想到,慕容彦达勾结翟胜这伙狗贼,竟然能向青州的无辜百姓下此毒手……” 秦明咬牙,单膝跪拜下去:“罪将以为,须将这数百镇海军即刻枭首示众,祭奠清风镇上千百姓的在天之灵,以安抚青州百姓。但屠杀俘兵毕竟要留下骂名,甚至要被朝廷言官参奏弹劾,军使前途似锦,实在不宜背负上这般恶名……所以,罪将恳求,这杀俘之事,交由秦某为之,秦某豁出这条官身,也要为青州百姓出了这口恶气!” 黄信也凛然跪倒:“罪将也愿意追随秦统制,背此恶名,为清风镇百姓报仇雪恨,至死不悔!” 两人此番,杨志武松等人心生不少好感。 秦明说的的确是个现实问题。 这部镇海军罪恶滔天,但已被俘获。 自古至今,杀俘都要背负恶名,何况是王霖这种攀升极快的官员,朝中那些本就不太服气的言官肯定不会放过这一点。 杨志之所以提议不要杀俘,只诛首恶,无非也是为王霖的前途考虑。 而秦明和黄信在这时提出了一个最妥当的建议。 只不过要牺牲掉秦明和黄信两人。 经此一事,两人不要说继续留任青州,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是问题。 王霖缓缓起身,环视众人,道:“清风镇上千百姓无辜惨死,我当时就发下了重誓,要逐一将凶手缉拿归案,逐一剁成肉酱,以告慰死者亡灵。” “这数百镇海军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也不足以平息我内心的愤怒,我不能出尔反尔。至于所谓杀俘的恶名,我是伏虎军的主将,所有后果理当由我来承担,将骂名恶名推给秦统制和黄都监,或者推给诸位,这不是我王霖能干的事。大丈夫敢作敢为,我为国锄奸,为民除害,何惧什么言官弹劾!” “诸位不必再劝我,此事我心意已决。实际上,我此次诛杀慕容彦达,那些言官们就已经不可能放过我了。” 王霖挥挥手,森然道:“传我军令,命岳飞将俘获镇海军军卒押解往清风镇上,就地正法,枭首示众,铸京观以警示世人!” 铸京观! 众人闻言都有些心惊肉跳。 …… 清风镇上千百姓的尸体被运回清风镇上,挖深坑集体深埋。 而就在百姓千人坟茔的对面,伏虎军以数百镇海军首级建造起一座令人触目惊心的人头京观。 北风呜咽,仿佛在为枉死的无辜冤魂悲泣。 “诸位乡亲父老,且请安息!” 岳飞单膝跪在清风镇百姓共冢前,点燃三炷香,率一千伏虎军祭拜一番,这才启程发兵沿官道直扑登州。 由此同时,杨志、栾廷玉、秦明、黄信四人率军五千从青州出发也往登州而去,其中三千青州军由秦明统率,两千伏虎军由杨志和栾廷玉统率。 作为主帅,王霖坐镇青州。 登州翟胜号称拥军三万,但除去分驻各州和海防军之外,他在登州能调动的兵马最多也就万人。 在王霖看来,翟胜不过是个无名鼠辈。 地痞出身,虽然心狠手辣,却不通兵法,并不善战。麾下镇海军实际是战力不强军纪涣散的厢军。 有岳飞和杨志四人两路夹攻,伏虎军精锐尽出,若还拿不下区区一个翟胜,日后伏虎军何以去力抗金兵? 此后,王霖这才以伏虎军主将的名义,向朝廷上书,将慕容彦达在青州私采银矿、镇海军草菅人命、屠杀上千清风镇百姓的恶行,八百里加急快马报往京师。 与此同时,王霖又亲自修书一封,交由燕青,命他昼夜兼程往开封去,当面将书信交给东宫太子赵桓。 …… 翟胜自知这回难逃朝廷制裁,便扯起旗号反叛,自立为东莱王,企图割据东莱沿海,自成一国。 但他起事仓促,准备不足,兵力也极其有限,登州各县镇海军大营接连被伏虎军攻陷,镇海军望风归顺。 岳飞与杨志两支伏虎军,以及秦明黄信统率的青州军分为左右两翼,一路经莱州腹地,一路经青登正道,势如破竹,半月后就会师登州城下。 莱州知州赵明诚、密州知州方正祥也点起本州厢军和乡兵,赶来助战。 翟胜明白大势已去,也无力抗衡气势如虹的伏虎军,便率千余心腹连夜弃城,于牟平乘船渡海,投金国而去。 经此,登州、莱州、密州沿海三州之地,尽数落入王霖伏虎军的掌控之下。 王霖命镇海军一部两千精锐充入伏虎军,余部由秦明黄信从严整顿,两人就暂留在登州统率海防。 秦明黄信是本地人,熟悉登莱地形环境,王霖从一开始就准备由这两人作为自己巩固海防的大将。 岳飞则率伏虎军主力返回青州。 至此,伏虎军由从沂州来的时候五千人,现在收编整肃后扩至万人。 初现规模了。 气温见暖,随王霖来青州一直养在军中的两头乳虎在这数月后渐渐成年,原来跟一条哈巴狗般大小,现在已如狼狗般大小,那身上的条条斑斓花纹愈加明显,伏在地上陡然一声嘶吼,也足吓得人魂飞魄散。 两头老虎对王霖亲昵畏惧依旧。 三月的青州城外春风和煦春暖花开,城外踏青游玩的士子游人行迹不绝。 (青州,驼山。 这是青州城外最近最负盛名的一处游玩景地。 不在于山中风光多么秀美,也没什么名胜古迹,远不如曾留下范仲淹、富弼、欧阳修等大宋名臣墨宝的仰天山。 不过是因为易安居士李清照就住在山中庄园,便引来无数士子文人和官员家眷络绎不绝前来拜访。 清风送爽,王霖牵着两头被他起名为“大白”“小白”的老虎,也进了驼山。 为避开游人,他特意选择从后山而入。 王霖身后,武松、李逵两人率百余伏虎军紧紧相随。 进了山后,两头老虎变得异常兴奋,不断咆哮低吼,毕竟它们终归不是宠物,而是未来的山林之王。 实际最近王霖曾经无数次动过念头,想要将它们放归山林,还它们个自由之身。它们已接近成年,应该能在山野中存活下去了。 但所谓猛虎进山为患,王霖又担心它们祸害周边山民,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 养了这么久,也多少养出点感情来。 王霖既不愿意两白伤人,也不忍心看到它们将来死在猎人手上,所以两难。 到了山巅,前面就是茫茫无际的密林以及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王霖俯身轻轻抚摸着两白的柔顺毛发,两虎乖巧地伏在地上,发出享受的低吟。 王霖叹息,终于还是解开了两虎的精钢项圈,松开了手中绳索。 “去吧,我今日还你们自由,希望你们好自为之,最好能以禽兽为食,远离城镇,免得被人猎杀死于非命。” 两虎仰天长啸,声震山林,飞鸟群起。 它们飞奔向山林,然而到了山林之前,却一起停下脚步,扭着虎首望向王霖,一人两虎凝望对视良久,这两虎才窜入林中,不知所踪。 武松上前来笑道:“官人,其实何必要放它们归山呢,养在军中也好,咱们是伏虎军,官人养两头猛虎其实也是实至名归!” 王霖轻笑摇头:“武二哥,它们是猛兽,圈养在笼中,对它们来说不是什么好事。我只希望它们不要为祸山民,否则,早晚还是要被人猎杀。” 李逵凑近大笑:“兄弟你也忒心善了些,要以俺说,不如宰了它们吃肉,听说虎骨大补,虎皮也可以卖些银钱来买酒吃!” 王霖怒斥一声:“你这黑厮就知道吃!” 李逵悻悻垂下脑袋。 王霖转身下山。 …… 李清照的易安小筑就建在山半腰处的翠平峰下,以翠竹林木为屋舍,引山间清泉佐茶,加上李清照大宋才女的诺大名头,这易安小筑的诸多幽趣妙处,引得青州仕女文人纷至沓来。 王霖带人下山,见这边人声鼎沸,一座清雅不俗的庄园外聚集着至少上百青年男女,等待入内文会,知道是冲李清照来的,就笑笑准备走去。 突见一个十七八岁的蓝衫少年急匆匆奔来,冲王霖就是深躬一礼道:“学生简平,拜见使君!” 王霖如今虽然还是个从五品,但在事实上已经掌控了青登莱密诸州,在青州人眼里就是个如假包换的本镇节度使了。 王霖扫他一眼,识得他是青州通判简由之的幼子,便淡淡笑道:“不必多礼。” “快来拜见使君!” 简平振臂高呼,顿时在场诸多士子仕女都纷纷朝王霖簇拥而来,接连见礼拜见。 王霖不像过去的慕容彦达,这一个多月来,他从不会深藏在大宅之中,与百姓和下属刻意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彰显自己的高高在上。 他经常微服出入城中各处,甚至参加一些集会,所以不少青州人都认得他。 如果说军中那两头老虎以及清风镇上那触目惊心的京观,代表着王霖的杀伐果断和赫赫权威,那么他的另一面,如天子门生文武双全的名头,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气度,才更加让青州人追捧。 “使君既然来了,不若赏光来淸照庄上小坐片刻,饮一盏清茶吧。”人群外头,传来李清照清朗温柔的声音。 王霖抬头望去,见李清照两颊生出两坨红晕,嘴角挂着浅笑,便知她昨夜宿醉才方醒来,而今日看这架势,怕不又是要酩酊大醉一场。 …… 李清照的庄子其实很简陋。 除了三间茅舍,就是一片天井。 天井足够宽大,此时春意融融,地上绿草如油,众人便干脆席地而坐,自有李清照的使女逐一为众人奉上一壶山泉水冲泡的清茶。 除此之外,就别无款待了。 倒是有位自带了吃食点心的本州大商贾内眷家的美丽小娘,红着脸壮着胆子上来给王霖案前放了些,然后得了王霖句感谢话,便心花怒放的回去照旧坐在熟人身边,与别人窃窃私语起来。 李清照斜靠着软塌,清澈的眸子在王霖身上打着转。 她心说这王霖年轻俊俏,又文武双全,如今身居高位,未来前途可期,听说他家中还未曾有正头娘子,如此种种,怕是这青州城里有些脸面的人家,但凡家有年龄适合的美貌小娘的,无不将王霖视为趋之若鹜的金龟婿。 见现场这些娇滴滴的各家小娘都将温柔款款的倾慕目光投在王霖一人身上,王霖这一来就喧宾夺主,占了自家风头,李清照心中幽幽思量着,却又暗暗讥讽起来:连清风寨花荣的妹子都只能嫁给王霖当个妾室,凭你们这些青州小娘,尤其这些商贾家女子,又何德何能,能为人家的正头娘子呢? 不自量力,着实可笑得紧。 还是方才那给王霖送吃食的小娘,便是青州首富、东境巨商孟庭的女儿,年方韶华,她在旁人的撺掇下,站起身向王霖一福,红脸道:“奴家新近随家父从东京回来,在东京听闻使君不但武功高绝,诗词、书画也是一绝,请恕小女斗胆,能否恳请使君为小女画一幅画……” 孟小娘话说得越来越没有底气,毕竟她知道自己一个商贾之女,如此要求,万一引起王霖反感,可就得不偿失了。 不料却听王霖温和笑道:“我哪会做什么画……不过信手涂鸦,你若不嫌弃,送你一幅也可,但是我有言在先,今日就这一幅,其他人还是免开尊口了。” 孟小娘没想到王霖没有一点架子,欢喜得几乎流下泪来。 其他人向她投来艳羡的一瞥。 李清照轻笑:“原来使君还是位丹青妙手,真是出乎淸照意料。来人,赶紧给使君准备画笔。” 正在此时,庄外突然传来两声惊天动地的虎啸,众人当即色变,不少人立即从地上爬起来准备逃走了。 王霖皱了皱眉,立即起身冲出庄外。 庄外,刚遁入山林不久的两虎一左一右伏在庄子门口,懒洋洋地打着呵欠,不少准备逃离的人瞬时吓得毛骨悚然,又慌不跌逃回庄内。 武松和李逵带人挡在庄子门口,也是担心这两虎冲进庄子,伤了李清照家的客人。 两虎见到王霖,起身就蹿了过来。它们照旧亲昵地以头摩擦王霖的小腿,表示臣服。 王霖叹了口气,“我还你们自由,你们却为何还要回来寻我?” 两虎又是低吼。 王霖无奈起身:“既然你们非要活在笼中,那我还能说什么呢?” 武松笑道:“官人,没想到这两头畜生竟然还通些人性,它们这是不舍得离开官人啊。这样也好,就留在军中作为镇军猛兽吧。” 王霖只能呵呵。 老虎要是能通人性,那就不是老虎了。 不过这两虎似也有些与众不同的样子。 王霖像牵一头小狗一般牵着一头斑斓猛虎走进庄里,本就心惊胆战的人们更加魂飞魄散,不少小娘甚至都尖叫起来,庄里乱成一团。 王霖笑道:“你们都不要怕,这是我家养的虎,不会伤人,再说我以绳索缚住,跑不脱的。” 即便是李清照也吓得花容失色,她昨夜宿醉的酒意被瞬间冲散,她起身就要逃离,却见王霖牵着猛虎走来,便又呆了呆,不敢动弹半步了。 王霖坐下,冲老虎轻斥一声:“小白,伏下,不起!” 小白老老实实趴在场上,闭上眼睛似乎还酣睡起来。 王霖冲孟小娘招招手,“来,你坐在它边上,我为你画一幅猛虎美人图。” 书卷上读过的食人猛虎在侧,孟家小娘面色煞白,站都有些站不稳了。 “你来,不要怕,有我在,我可以保证它不会伤你。” 王霖轻笑,望着眼前娇娇柔弱的孟家商贾之女。 或许是王霖安抚的话语起了作用,也或许是对于王霖的某种狂热的盲目的信任,孟家小娘最终还是哆哆嗦嗦一步步走来,在距离小白半丈处坐下,小脸白得毫无血色。 王霖暗暗点头,这小娘胆气不错,也非凡俗女子。 猛虎的气息近在咫尺,孟家小娘强自镇定起来,王霖向她微笑点头,这给了她极大的鼓舞。 王霖发动丹青,一幅猛虎美人图一气呵成。 完了,王霖拍拍手,将画交在孟家小娘手中,又冲李清照略一微笑颔首,然后便随意踢了小白一脚,一人一虎就扬长而去。 王霖走后,孟家小娘才如梦初醒。 众人围拢上来,催促小娘展开画卷一观,果然好一幅笔法精细,栩栩如生的猛虎美人图! 李清照也凑来一看,心中思量一阵,突然忍不住轻笑起来。 她心道:我说王霖怎么突然答应给孟家商贾之女作画,还要做什么猛虎美人图,原来是想借此警告本州这些试图攀附高枝的人家……他就是一头猛虎,吃人才是真相,要想靠近还得掂量下自家有没有这个胆气! 果然,猛虎美人图一出,让王霖烦不胜烦的、青州城中那些官员家商贾家献女攀交的事儿,终告一段落。 而这个时候,燕青终于从东京返回了。 ps:长篇连载,人物角色数百上千,不是所有初现的女性角色都是主角要收的女子,还请周知,莫要硬喷。 (大宋宣和元年,三月初八。 王霖派去东京传讯的燕青返回,但王霖从官方渠道走的正式公文,朝廷却迟迟没有回复。 有些一反常态的诡异。 慕容府已经变成王府,燕青疾步进入府中正厅,见王霖笑吟吟端坐其上,不敢怠慢,立时拜道:“大人,属下当日昼夜赶路去了东京,持大人令牌先求见了张叔夜张大人,随后又被张大人带进东宫,拜见了太子殿下。” “青州及慕容彦达的事,太子和官家早已知晓。属下仔细禀报,太子殿下当时却没有表态,只让属下安心在东京住着,等待朝廷的回复。” “后来一连数日都没有消息,属下只好又去求见张叔夜张大人,那张大人说,慕容彦达私采银矿贪赃枉法的事毫无争议,已成铁案。官家震怒,据说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还与权相蔡京为首的朝臣发生了一场冲突……” 燕青又道:“但是,后来朝堂上为了如何封赏大人,又起了争执,张大人说,官家和太子意欲重加褒奖大人,但朝中很多人却纷纷上本弹劾大人,以至于官家非常为难,所以此事就一时间争执不下。” 燕青很难理解,这大宋朝廷难道不是官家一个人说了算的么,怎么在朝堂之上,皇帝和臣下还能起争执,甚至是冲突。 这几乎颠覆了燕青的三观。 他本来觉得皇帝无所不能,这大宋朝出现的任何问题,贪官遍地,民不聊生,统统都是官家无能和昏庸,但现在看来,似乎官家也有颇多无奈之处。 王霖笑了笑:“燕青,朝堂上就是这样的,权臣把持朝政,言官无孔不入,奸佞渎职怠政,哪怕是官家,也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的。张叔夜还说了什么?” 燕青道:“张大人说这种朝争旷日持久,很难有一个结果出来,这对于大人非常不利。当务之急,他让属下回来转告大人,建议大人不妨往东京走上一趟。” “因此属下就求张大人又带去了东宫,向太子殿下辞行。太子说,官家和他对大人都甚是想念,若是大人能回趟京,当面向他这个当朝太尉述职,也是极好的。” “属下记得当时张叔夜张大人说,外臣尤其是大人这样的军职在身的外臣,若不奉诏,回京就是重罪,更会授人以柄,但太子说,王霖持有官家御赐金牌,他率军回京向本宫述职,谁敢阻拦他?再说他都敢将慕容彦达说杀就杀了,难道还怕回京一趟斗一斗这些乌烟瘴气的言官?” “大人,这是太子殿下的原话。”燕青结束了自己的回报。 让我回京? 王霖沉吟不语。 良久,他斟酌道:“燕青,看来我是得去东京一趟,你去给我喊岳飞和花荣来。” 燕青随即把岳飞和花荣喊来。 岳飞和花荣拜见后,王霖拱手道:“兄长,岳飞,我明日准备启程往东京一趟,朝见太子和官家。我走之后,这青州事务就全权托付给两位了。内政以兄长为主,那些青州官员该用还是要用,但要严控严管。军马以岳飞为主,岳飞,你要继续抓紧全军训练,伏虎军是我们的立身之本,万不可玩忽懈怠。” 花荣讶然:“妹夫,你竟然要去东京……作为外臣,若不奉诏私自回京,那可是重罪。” 王霖笑笑,将官家的金牌从怀中取出,“我有此金牌在,当初官家答应我,可随时持金牌进京面圣。兄长不必忧心。” 岳飞躬身下去:“请老师放心,学生一定殚精竭虑,从严从快操演兵马,绝不辜负老师厚望。” 王霖嗯一声挥挥手道:“你去吧,我相信你。” 岳飞礼毕,退去。 花荣静静望着王霖,苦笑起来:“妹夫,我一个武将,你却让我代你掌管青州行政要务,这不是难为我么?” “谁不知道兄长文武双全,心怀块垒,只是一直以来都郁郁不得志罢了。我也不瞒兄长说了,我此去东京,一定会尽力营运这京东东路青、登、莱、密四州之地的军政之权,你我兄弟,一家人呢,关键时刻兄长若不挺身而出,助我一臂之力,还能有谁呢?” 花荣一惊:“妹夫,你这是想要让我弃武从文么?可是朝廷一贯重文抑武……我一个武将要转文职,那属实是难如登天的。” “为什么非要以武转文,文武兼备不好吗?” 花荣迟疑起来:“妹夫,这天下可没有几个像你这样的人,得官家恩宠,文武职兼领,我……” “兄长你堂堂豪杰,为何这般瞻前顾后?将来的事将来再说,目下你不过是代我施政……” 王霖突然又笑吟吟换了一个话题道:“兄长年纪不小,何以至今都没有成婚立室呢?” 花荣呆了呆,怎么突然又说起自己的婚事了。 他是世家出身,其实十六七岁时结过亲,但女方因病早亡,就一直蹉跎至今。 “我有个事,需要求兄长……”王霖躬身一礼。 花荣慌不迭躲避了去:“妹夫,你乃上官,我此刻在你军中效命,你如此拜我不合礼数,一旦让外人窥见,会坏了伏虎军的规矩。” “无妨,自家人不必拘礼。兄长,我为你寻了一门亲事……” 花荣大吃一惊,连连摆手道:“妹夫,万万不可,我此刻并无成亲的念头,娶亲之事以后再说。”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兄长难道要让花家绝后吗?” 王霖一本正经道:“这事我已与花蕊商议过了,她也同意我的想法。” 花蕊此时转出内室,笑道:“哥哥,霖郎可是一片苦心,你都老大不小了,也该娶一房妻室生下子嗣了。” …… 听闻王霖竟然寻了一个青州大商贾孟家之女,作为自己续弦的正门娘子,花荣忍不住怒道:“妹夫,花某虽不才,好歹也是朝廷七品官身,我虽没有那些尊卑良贱的门户之见,但你让我娶一个商人之女,而且还要三媒六证,这不是要毁了我的前途么?” 花荣拂袖而去。 王霖苦笑不语,他其实也知道打破这个世界固有的门第之见,绝非短时间所能为,就像现代社会的天竺人不是还有种族界别、互不通婚的规则,何况是千年前的北宋王朝。 花蕊温柔一笑:“霖郎你莫要着急,我会慢慢劝说兄长。我知道霖郎你是想在青州刻意提高商人地位,所以才想让兄长代你开这个头……” “娘子,青州是我们的立身根基,必须要尽快发展繁荣起来,增强本地财赋实力,商贾的作用至关重要。商业兴,则万事兴,有些事我现在一时半会也与你们讲不清楚,但日子久了,你们就会发现我是对的。” “至于这些不知所谓的门户之见,出身之见,良贱之分,我看统统都弃了才好。可笑世人都看不透,乱世将至,一旦金兵大举入侵,将来连皇家都未必能保住体统,汉人衣冠随时都有倾覆之危……东京城那些权贵家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说不定都要沦为金人的贱婢侍妾,这所谓尊卑高下还能存在几时?” 花蕊沉默了一会,她温柔地依偎进王霖怀中,轻轻道:“奴以前从未想过这等事,可自打跟了霖郎,你屡次三番都言及金兵大举入侵中原,难道那金人真的会侵我疆土占我山河吗?” “那一天一定会来的。金人一旦灭了辽国,我大宋就是他们案板上的肉。所以,我们现在一定要谋划长远,做好备战和全力抗战的准备。娘子,我之所以苦心谋划从沂州转至这青州,就是为了抗金,保家国天下。” “否则,以我武功和家资亿万,你我夫妻逍遥自在做个富家翁不好吗?然而覆巢之下并无完卵,国将不存,家又何在,我不惜蝇营狗苟,混迹污浊官场,就是为此。” 花蕊嗯一声,圈住王霖的腰身,再不多言。 她是个跳脱的性情,很多事不会想太多,嫁了王霖之后更不愿意操心一些事了,反正王霖说怎么地便怎么地。 …… 花荣终归还是让了步。 花蕊跟花荣说得很直白。 花家目前完全依附于王霖,只要王霖在,花荣的前途晋升都不是问题。否则,他这个小小的七品知寨可能熬一辈子都出不了头。 这是事实。 王霖亲自命媒婆堂而皇之去孟家为花荣提亲。 孟庭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花荣是七品官职,又是名门之后,还是王霖的姻亲,人品相貌武功文才均为当世一流,像这样的官人竟然肯三媒六证公开娶自家女儿为正妻,这是他过去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孟家虽然富甲一方,家资亿万,孟家小娘也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但商人身份卑微,说到底很难结上官亲,除非是做妾。 花荣与孟家小娘结亲,震动了整个青州。当然,除了艳羡者之外,也有不少背后非议的声音。 这门亲明显提高了孟家在青州的社会地位,为表感谢和感激之情,孟庭捐资十万钱作为伏虎军军费开支。 由此,也拉开了王霖在青州崇商的序幕。 (三月初十。 本着预防万一的原则,王霖最终还是决定带燕青率伏虎军精锐两千骑兵,押解着自杨马山银矿封存的百万两白银往东京而去。 慕容彦达藏宝库内那五百万两白银王霖当然不会愚蠢到平白交出,上缴朝廷说穿了也就便宜了朝堂上那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 与其这样,还不如留下作为军费,伏虎军目前还不满额,日后募兵练兵所需耗费巨大,单指望朝廷的钱粮划拨根本难以负担。 但他毕竟在青州查扣了一座银矿。 若是一点银子也不往上交,明显也说不过去。 所以就将明面上的这百万两白银押往东京,这其实也是一个相当庞大的天文数字了。 三月底,王霖一行进入河南地界。 又两日,抵达东京汴梁。 因为带兵所至,守城禁军坚决不予放行。 燕青无奈,只得命护军在城外择个地方暂且安营扎寨,准备待明日王霖见了太子赵桓后再定行止。 官道上此时马蹄轰鸣,驰来一支甲胄鲜明的骑兵队,至少有五六百人。 这支骑兵队护卫着一辆豪华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东京。 燕青气得直跺脚,上前与守门军卒交涉,军卒头目嘴一撇,冷笑道:“那是媪相!媪相皇命在身,可在城中驰马驻军,区区一个伏虎军主将能与媪相相提并论吗?” 燕青压住气,却见先前那军马中纵出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甲士来,此人冲燕青抱拳傲然道:“你可是那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的手下?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媪相在城中的雪花馆中相侯,让王軍使前往一见。” 说完,不待燕青说什么,便打马返回。 燕青吃了一顿气,悻悻返回,王霖见他郁闷这样忍不住轻笑一声:“燕青,何必计较这些短长,人家守城禁军也没错,我一个从五品官,还要率军入城,那肯定是不会放行的。” “可刚才那媪相……的人,为何却可以堂而皇之长驱直入?” “此人是童贯,西北监军,还领枢密院事,与蔡京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守城禁军不敢拦他也不奇怪。” 王霖突然眉头一簇,他心说这童贯不是应该在西军之中吗,怎么好端端地出现在了东京城中? 他心中正思量着,官道上又来了一队人马,打着淮南节度使梁师成的旗号。 随后又来一队人马,打着威远节度使朱勔的旗号,同样也毫无阻拦进了城。 王霖在马上下意识摸了摸下巴。 朱勔、梁师成也入京了。 北宋六贼齐聚京师! 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 王霖眉头紧锁抬头望天,见原本晴空万里的天宇上乌云密布,天地间渐渐就起了铺天盖地的大风。 风吹云压,闷雷隐隐作响,立了春之后东京的第一场暴风雨来了。 …… 大雨滂沱,风狂雨骤。 东城雪花馆内雅间中,童贯端坐其上,梁师成和朱勔分列左右。 王霖缓步而入,他扫童贯一眼。 见其人果然如史书上记载的体貌魁梧,穿戴讲究,腮下生有胡须,皮骨坚硬如铁,不像宦官。 鉴定完毕,假太监。 王霖拱手淡道:“下官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见过媪相。” 童贯呵呵一笑,微微欠身算是还礼,他指了指梁师成和朱勔道:“王軍使,这位是淮南节度使梁师成梁大人,这位是威远节度使、应奉局主事朱勔朱大人,今日适逢其会,听说王軍使也来了东京,所以便请你过来一见。” 王霖不动声色,“见过梁朱两位使君!” 梁师成皮笑肉不笑地挥挥手:“小王軍使请坐吧。” 至于那朱勔,坐在那面带冷漠之色,只居高临下地盯着王霖,一言不发。 待王霖归座,童贯又道:“听闻小王軍使在山东青州杀了那青州知府慕容彦达,还查封了一座银矿,又剿灭了镇海军翟胜的叛乱,不知是真是假?” 王霖拱手:“没错。” 朱勔突然冷冷插话道:“慕容彦达乃是朝廷四品高官,你一个从五品的下官,竟敢以下犯上、不经朝廷判定,就直接杀了,真是胆大妄为,不知天高地厚!” 王霖冷笑回答:“朱大人有所不知,那慕容彦达不仅私采银矿,还派兵屠杀清风镇上上千百姓,罪恶滔天,当时事急从权,王某不得不杀之以平民愤!” 朱勔猛一拍桌案:“你这厮休得巧言令色!慕容彦达再犯重罪,也自有朝廷议罪,官家处置,你王霖一个黄口孺子,何德何能,敢擅杀朝廷大员?” 王霖淡漠道:“按我大宋律法,私采银矿、屠杀治下百姓,形同叛逆,死有余辜。我杀慕容彦达,乃是为国锄奸,为民除害,何罪之有?况且,我是罪还是功,朝廷尚未有定论,朱大人这般急吼吼跳出来说三道四,难道是要为逆贼慕容彦达开脱吗?” “放肆!”朱勔拍案而起。 王霖抬头望向朱勔,面上依旧一片平静:“我大宋如今奸佞当道,民不聊生。王某自踏入官场的第一天起,就曾当着官家的面立誓,我这一生,当舍生忘死扫除祸国殃民的奸党,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不要说当时在青州,即便是在这天子脚下的东京城中,若有那贪赃枉法的狗贼当面,我也会照旧会杀之而后快!” 王霖威势骤放,手抚在腰间佩剑上,面带冷笑起来。 梁师成呵呵一笑:“好了,老朱,你我三人在此约见小王軍使,本来有事相商,怎么搞成了剑拔弩张?” 童贯在旁冷视着王霖,心道这小厮果然如传说中一样的莽状和强悍,小小一个从五品,竟敢跟朱勔针锋相对,还对吾辈冷嘲热讽一口一个奸佞,真是该死。 朱勔咬牙坐了回去。 童贯勉强一笑:“行了,小王軍使其实不必介怀,那慕容彦达既然犯下重罪,杀了也就杀了!不过,万事皆有因果,青州作为朝廷重镇,又关系海防大局,以老夫看来,此事既然因慕容彦达而起,那便由他一死而了,免得牵连过多,导致青州动荡。” 王霖心中冷笑,终于还是露出真正的嘴脸了。 蔡京、童贯、朱勔和梁师成四人,还有他们不少的徒子徒孙,门生故吏,在慕容彦达的秘密账册上都是排前列的大户。 他们选择在自己进城时找上自己,无非还是担心自身被牵连进慕容彦达重案之中身败名裂,企图威逼利诱,警告自己到此为止。 “媪相,王某还是那句话,至于慕容彦达一案该如何论处,自有官家和朝廷公论,王某在此,不敢妄议。” 王霖缓缓起身:“若是没有别的事情,王某还需往东宫拜见太子殿下,就此与诸位大人别过!” 童贯见王霖连自己的面子也不给,脸色顿阴沉下来。 他掌兵权二十年,权倾当朝,满朝文武勋贵宗室,还没有一个人敢当面驳他的颜面。 朱勔再也按捺不住:“王霖,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媪相和吾辈面前如此放肆!来人,将这厮给本官拿下,先打二十板子再说!” 几个彪悍军卒一轰而入。 王霖大笑,陡然拔出腰间佩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剑锋直指朱勔咽喉:“朱勔,不要逼我当面杀贼!” 朱勔面色惨淡,他没想到王霖胆大至斯,竟敢真的对他拔剑相向。 梁师成皱眉冷哼道:“王霖,你可知你在做什么?你以下犯上,对朱节度拔剑相向,此乃重罪!你不要以为有太子为你撑腰,就可不知天高地厚。” 王霖冷笑,直接剑锋凑近,刺破朱勔咽喉下血肉。 殷红的鲜血丝丝渗出,朱勔一向傲慢嚣张狂妄惯了,他何尝经历过这等凶险事,察觉到王霖勃然不加掩饰的杀机,他当下就怂了。 朱勔颤声道:“小王軍使,有话好好说,本官也没恶意,就是劝你行事谨慎,莫要……” 王霖呸一声,他真是想当场就把童贯梁师成和朱勔这三贼给一剑刺死,但他也知道此时还不是杀六贼的时候。 王霖手中宝剑飞快倒插入鞘,果断退走。 …… 暴雨如注,王霖披着蓑衣缓行在雨幕之中。 雪花馆中,童贯面色铁青,朱勔气得更是暴跳如雷:“媪相,我为官二十载,何曾被人如此羞辱过,区区一个从五品芝麻小官,竟敢对本官拔剑相向!” 童贯重重一拳砸在案几上:“那就干脆杀了他!本来还想留他一条小命,免得引起官家猜忌,但现在看来,这小贼断不能再留,否则养虎为患徒增变数!” 梁师成微微有些犹豫:“媪相,当众在城中杀他?不会破坏了太师的全盘谋划吧?” “慕容彦达一案牵连甚多,这小厮肆意妄为揭破了这层疮疤,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杀他灭口!” 童贯猛拍桌案:“再说太师早已谋划妥当,就等后日大朝会上,文武百官一起发难,逼迫官家改立太子,再宣布禅位了……马上调动我等护军,速速封锁外城,咱家就要王霖的脑袋!” 外城通往内城和皇城的明德门下,数十身着皮甲的黑衣人凝立在雨中,手持长枪,冷视着踏着厚重雨水步步走来的王霖。 这数十黑衣甲士身上发散着浓烈的血气和杀气,这一定是身经百战的西军精锐,这种气势非寻常军卒可比。 不好! 王霖心内大震,他到此时才陡然意识到,东京或许要出大事了! 否则,六贼岂能齐聚京师,蔡京童贯的人岂敢明目张胆、肆无忌惮在东京城中派军兵截杀自己! 而关键是,把守宫禁的禁军军卒竟在做壁上观。 (然而箭在弦上,却不得不发。 王霖深吸口气,陡然转身就向来时的城门奔去。 “杀!” 数十黑衣甲士怒吼着追杀上去。 王霖知道自己必须马上冲出城去,与城外燕青统率的两千兵马汇合,否则孤身一人陷于东京,必死无疑。 他当机立断顿发动技能神行,整个人的身形在大雨中化为一道光影,转瞬间就冲至城门前。 把持城门的禁军头目率数十兵卒将他团团包围起来,王霖仰天发出一声长啸,那苍凉凶悍的虎啸震动雨幕。 包围过来的军卒被震得耳膜鼓荡,王霖眸中杀气腾腾,他拔出腰间佩剑,左右挥动,锋锐的剑气斩断雨幕,凡到近前的军卒都被他毫不留情一剑刺死,血流满地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待童贯的西军甲士冲至跟前,王霖早就杀出重围,入了城外的伏虎军军营。 与此同时,狂风暴雨中的大宋皇宫一片死寂。 延福宫。 官家赵佶身着鹅黄色便袍,无力靠在御书房的软榻上。 皇城司正使欧阳振宁疾步而入,抱拳躬身道:“官家,臣奉命率本司五百甲士来到,请圣上吩咐!” 赵佶声音嘶哑,摆了摆手道:“欧阳爱卿,你就带人去东宫,保护太子到延福宫来与朕在一处。” 欧阳振宁沉默片刻,道:“回官家,东宫被禁军包围,臣的人难以进入东宫!” 赵佶陡然咆哮起来:“蔡京老贼,他到底还是要反了!” “朕如今才恍然大悟,悔不当初啊!!过了上元节,朕有意让这老贼辞官归隐,朕还想他当时为何答应得这么爽快,结果都是他设连环计诱骗了朕,将那王黼连升三阶,荐拔为少宰,又将李纲、吴敏这些铮臣贬谪驱逐出京,又借故命张叔夜率军巡视河北燕云边境……” “蔡京老贼虽然公开上了请辞返乡的奏表,但朕却无法准了,因为政事堂还是被他的门生故吏掌控,三衙复又被他蔡家孽子主事,太子这个太尉形同虚设,朕这个官家成了孤家寡人,有心无力了呀……” “随即,童贯从西军返回,梁师成自淮南而来,就连朕一向最器重的朱勔,也自苏杭返京……他们到底是要干什么?以为朕不知道吗?” 赵佶喊得声嘶力竭,歇斯底里。 因李师师之死,赵佶与蔡京的矛盾公开化,而在正旦前就达到了巅峰。 欧阳振宁面色复杂,躬身不语。 赵佶铁了心要办蔡京,蔡京当然不会坐以待毙。 所以帝相之争,早就如火如荼了。 而在这个时候,青州慕容彦达私采银矿和屠杀百姓案事发,本来只是暗流涌动的朝堂顿时被扬汤止沸,捅破了最后一层相安无事的窗户纸。 赵佶终归还是那个软弱无能的赵佶,蔡京果断出手,等赵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时,为时已晚,图穷匕见了。 太子的禁军兵权被架空,东宫在三天前被变相软禁。 而皇帝此刻能动用的,也就是皇城司这五六百甲士了,最多也就能护住延福宫周全。 目前东京局势不论朝堂还是禁军,已经被蔡京牢牢掌控。 实际东京上下都想得极为透彻,蔡京当然不是想要谋反篡位当皇帝,而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胁迫宋徽宗先废除太子赵桓,再改立宗室越王赵偲为太子,最后再宣布退位,禅大位于赵偲! 赵偲是宋神宗遗腹子,十四皇子,封越王,也就是赵佶的十四弟。 赵佶发作半天,终归又意兴阑珊下去,他突然从软榻上翻身坐起,压低声音道:“朕的门生,伏虎军使王霖,可曾到京?” 欧阳振宁拱手道:“官家,臣刚得到消息,王軍使的确于今日抵京,但似乎只带了两千兵马,又被阻在城外……” 赵佶顿时失望透顶,瘫倒下去,口中呢喃自语,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欧阳振宁默然退了出去。 也许从青州来的王霖是皇帝动用的最后一枚奇兵,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但凭王霖那区区两千人马,能让东京翻天吗? 毫无半点可能。 越王府。 赵偲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闲散亲王也有被推上皇帝宝座的一天。 接下来的一切都根本由不得他了,蔡京想要做什么,赵偲心知肚明,但对于赵偲来说,哪怕是做个傀儡皇帝,也强似这无职无权的虚名越王吧。 侧妃陈大眉、陈细眉是对双生姐妹,一起嫁给越王时才十四岁,如今已经为赵偲生儿育女,相濡以沫了十余年。 陈大眉端过一碗莲子羹来,柔声道:“王爷,吃些莲子羹,润润喉咙吧,你这两日上火厉害!” 陈细眉则照旧温柔地帮赵偲按摩肩头。 赵偲叹息:“蔡京此番将本王逼到了悬崖边上,此事若成还好,本王称帝,你们总也吃不了什么亏去。可此事若败,我们越王一系都要与那蔡京老贼陪葬!” 陈细眉轻笑:“王爷其实不必担心,安心等待就好。蔡太师老谋深算,他掌控朝堂数十年,咱们这位官家可不是他的对手,妾身可是听说,张叔夜被官家调往河北巡视,现在东京禁军都落入了蔡太师手上,童贯、梁师成、朱勔都返京了,话说官家也真是昏庸无能,竟然没有半点警觉。他也不想想,离开了张叔夜,太子赵桓还能掌控住三衙吗?” 陈细眉又道:“蔡京所图,不过是蔡家自个的权势。可蔡京老朽,他还能活几年?只要王爷稍加忍耐,哪怕是当几年傀儡皇帝,日后这大宋天下,迟早都是咱们越王一脉的。” 赵偲默然点头:“爱妃说的是,蔡京老迈,也活不了几天了,除非他想篡了大宋江山,否则这朝政终有一天还是要还给我大宋皇室的。” …… 王霖反复询问燕青当时他随张叔夜入东宫求见赵桓的场景,试图从中寻觅到某些蛛丝马迹。 此时,两名着甲壮汉率数百家丁闯进军营,听闻是张叔夜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到来,王霖立时觉得形势可能比他想象中的更严峻。 “王軍使,家父半月前突然被朝廷调往河北燕云边境巡防,临走时家父预感不妥,就命在下兄弟二人隐匿在城外庄子里,等待王軍使兵马到来。” 张伯奋又道:“只是没想到王軍使来得这么慢。” 王霖苦笑不语,他哪知如此,一路从容而行,而且伏虎军押解百万两白银进京,想快也快不了。 张仲熊长吸一口气:“好在现在还不算太晚,若是王軍使迟来两日,大宋朝廷就已经改朝换代了!” “蔡京老贼此番图穷匕见,直接与官家父子撕破了面皮,图谋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两日后的大朝会上,他会纠集满朝文武大臣,胁迫官家废太子,然后改立越王赵偲为嗣,最终再禅位给越王。” “王軍使,家父有言,当今官家虽然无所作为,甚至可以说是昏庸无道,重用奸佞,导致朝堂一片污浊。但那越王赵偲却更不堪,若让此人登上大宝,大宋朝就全悉数落入蔡家之手,从此,大宋将亡矣。” 王霖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赵佶与蔡京的矛盾愈演愈烈他是知晓的,他当日离开东京就已经初显端倪了。 但他没想到,蔡京竟然极端到会谋反操纵改朝换代,这在历史上是从未有过的事情,难道是因为他这个穿越者到来所产生的蝴蝶效应,无形中推动使然? 看来是了。 无论如何,他非常赞同张叔夜的观点。 赵佶固然不堪,但此时改朝换代,对大宋而言,就是一场动摇国本的灾难。 而且,于王霖个人而言,一旦赵佶和赵桓被杀,让蔡京遥控一个傀儡皇帝御极天下,首当其冲要倒霉的还是他! 所以赵佶和赵桓现在还不能死。 然而,就凭自己这区区两千伏虎军,能逆转东京大局吗? 王霖虽然自信,却不认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 东京京营殿帅府至少两三万兵马,东京城此刻牢牢掌控在蔡京手中,自己这两千人马拉进城去,与送死无异。 见王霖阴沉着脸一直沉吟不语,张伯奋焦躁道:“王軍使,此时已经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攻入东京,营救出官家和太子,然后逃离东京去南京,由官家号令天下各镇各军勤王,讨伐蔡京这伙逆贼!” 张仲熊摊开东京堪舆图来,扬手指着皇城方向道:“王軍使,我们从万胜门攻进城去,直扑皇城,救出官家和太子后,再杀出新曹门,可退往南京!” 王霖仔细端详堪舆图,突然摇头道:“不妥。” 张仲熊大急:“王軍使,有何不妥?我兄弟二人在王軍使来之前,已经盘算多时,这是唯一能救出官家的机会,一旦错过,悔之晚矣。” 张伯奋也附和道:“王軍使,不能再迟疑了,目下你们伏虎军来得突然,恐怕也出乎蔡京老贼的意料之外,若是等蔡京这伙贼人醒悟过来,有了防备,我们就算是想救官家都不能了。” 王霖心念电闪。 (王霖起身淡道:“禁军兵力除四周城门外,重兵陈设包围皇城和东宫,我们这区区两千人进攻皇城,纯属自取灭亡。” 张伯奋皱眉道:“王軍使,我们的兵力是少了些,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只能孤注一掷破釜沉舟,才或许会有一线生机!难道我们还要眼睁睁看着官家和太子被蔡京老贼害死,导致我大宋亡国吗?” 王霖扫张伯奋一眼:“两位张将军莫要急躁,我从未说过坐视官家危难而不管!不过,我倒是觉得,与其去拼死搏命救官家,不如直接釜底抽薪,杀进太师府,将蔡京老贼灭杀!” “在我看来,无论蔡京这伙逆贼谋划再深,准备多么充分,但只要蔡京一死,他们一党必定树倒猢狲散,尔后我率军登高一呼,或救官家,或救太子,东京之危才可能真正化解。” 王霖手指堪舆图,“我分一营兵于两位张将军,你们率这一千人从万胜门佯攻皇城,尽量吸引禁军主力围攻,而我率军自广利门杀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太师府,待我将那蔡京老贼诛杀,号令全城……尔后我们两路再齐攻皇城,才会有事成之希望!” “便依王軍使所命!”张氏兄弟对视一眼,躬身拜下。 …… 暴雨依旧滂沱,天昏地暗,张伯奋和张仲熊率家丁五百和伏虎军一营骑兵,大张旗鼓杀破万胜门,一路故意喊杀震天冲向皇城。 东京禁军的反应非常快,驻汴河一部与驻皇城一部,还有驻大相国寺一部,三路禁军至少五六千人立时从三个方向向皇城进行合围。 皇城宣德门下,燕青在马上一跃而起,人划过雨幕,动作轻盈飞速攀上了宫墙,他挥刀斩杀左近守卫禁军,奋力擂响了摆在宫墙上的震天鼓。 这本是赵佶游戏聚将的道具。 风雨交加,苍劲有力的鼓声依旧震动皇城。 旋即,禁军的第一支先头部队与张氏兄弟率领的一千人马在万胜大街东侧正面碰撞上,张氏兄弟冲锋在前,挥刀杀进禁军群中,如入无人之境。 五百伏虎军骑兵训练有素,在指挥焦忠的号令下动作整齐划一,迅速结阵催马冲向禁军。 两军战在一处,浓烈雨幕下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延福宫。 官家赵佶满面惊惶跌跌撞撞冲出殿外,站在雨中大叫道:“欧阳振宁!” 欧阳振宁率一百多皇城司甲士奔来,高呼道:“官家,有打着伏虎军旗号的一支军马从万胜门外杀进来,目前正与禁军交战。” 赵佶大喜,在雨中跳脚道:“果然天不亡朕!是朕的门生王霖,他来救朕了,朕果然没有看错他!” 欧阳振宁心中苦笑,他早看出这支伏虎军只有区区数百人,目前看虽然占据一定优势,但迟早都会被数万禁军一口口吃掉! 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 太师府。 著名的北宋六贼齐聚蔡京府上,听闻有支伏虎军从万胜门进攻皇城,企图营救官家赵佶,童贯等人面色大变。 蔡京却冷笑道:“慌什么?城中两万禁军,就凭他那区区五百人马,还能攻下皇城?岂不是痴人说梦!” “这王霖虽然来得突然,但老夫早就命人埋伏妥当了。他来多少,老夫就灭他多少!媪相,你的西军在城中有多少人马?”蔡京望向童贯。 童贯起身道:“太师,咱家返京,只带了五百人,不过,都是西军中的彪悍勇猛甲士,此时正好派上用场!太师放心,我这便去命人驰援皇城!” “其他城门也不要放松警惕,还有老夫这太师府,都要派兵守卫森严。” 童贯领命而去。 然而,童贯刚要纵马离开太师府去调西军本部兵马,却见风狂雨骤间,从广利门方向的大街上驰来一支速度极快的钢铁洪流,马蹄声轰鸣如雷! 两声尖利虎啸穿透雨幕,童贯扭头瞥见居然有两头斑斓猛虎在雨中狂奔而至,顿时吓得魂不附体。 他刚要打马逃去,对面却是嗖一箭射来,正中他的咽喉! 童贯一头扎下马背,临死前的瞬间,他越来越模糊的视线内出现了王霖纵马持枪的冷肃面孔,尸体便激烈抽动两下就断了气! 一千五百伏虎军铁骑与防卫太师府的两千禁军战成一团,伏虎军来得突兀迅猛,禁军仓促应战,没多时就伏虎军几个回来的冲杀,就冲散了匆忙结成的战阵! 太师府内乱成一团,两头斑斓猛虎咆哮着冲进府内,扑杀奴婢家仆无数。 王霖手持长枪率百余伏虎军卒一路冲杀进去,直入太师府花厅。 梁师成手持佩刀撇下蔡京等人冲出厅来,还不及逃窜,就被王霖一枪捅个透心凉。 王霖长枪一挥,梁师成的尸体被摔到影壁墙上又滚落在地,鲜血汩汩而出。 朱勔一步步往后退去,色厉内荏道:“王霖,你好放肆,你要干什么?你擅闯太师府,是灭门死罪!” 王霖面色冷漠,他已经射杀了童贯,枪挑了梁师成,周身气血越加沸腾,心中杀气更是达到极点。 此刻又焉能心慈手软。 他手中长枪重重砸下,朱勔来不及躲避,就被王霖一枪将头颅砸成肉酱,惨烈之极。 刚刚被越级提拔起来的少宰王黼,此刻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瘫在地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 王霖随手刺死两名蔡家护卫,飞起一脚,将地上一柄朴刀踢起,朴刀电闪掠过,直入王黼胸腹间。 王黼惨嚎着,身子抽搐着,不多时也断了气。 蔡京面色煞白。 他万没想到王霖只凭两千人马就敢分兵两路杀进东京城来,更没想到,王霖进攻皇城不过是虚晃一枪,而他真正的目标竟然是自己的太师府! 太师府外伏虎军与禁军的作战正酣,然而府内百余名护卫却死的死,逃的逃,没有一个人敢阻拦杀神一般的王霖。 王霖身上的杀气近乎实质,蔡京知道自己的末路到了。 他仰天大叫道:“没想到老夫谋划多时,竟功亏一篑,死在你这么个黄口孺子手上!真乃时也命也!” 王霖手持长枪一步步走近蔡京,冷笑道:“蔡京老贼,你可曾想到过自己会有今日?当时在御兽苑,老子就想一枪挑死你,本想让你再苟活几年,没想到你作孽,真就是不可活了!” 蔡京缓缓起身,倒背双手,狂笑起来:“生又何欢,死又何惧?!” 这逼装的……王霖嘴一撇,立即撇开手中枪,拔出佩剑,一剑斩去。 血光喷溅,蔡京首级飞落在地! 王霖瞬时如释重负。 祸害大宋数十年的六贼,蔡京、童贯、梁师成、朱勔、王黼悉数死在他手上。 他直觉此时周身气血沸腾到了似乎要喷发出来的巅峰状态,浑身上下充斥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系统宏大生硬的声音在心底突然响起:“生命值持续满格,可溢出能量继续转化技能,请选择技能强化……” “10、9、8、7……” 王霖果断选择了快手。 “快手进化升级为奔雷手。” 【王霖—生命10,气血12,智力11,武力69,声望80,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 张氏兄弟带领一千人马与禁军大部在宫城宣德门外厮杀纠缠了半个多时辰,伤亡惨重。 伏虎军一营还好些,损失过半,但张氏兄弟那五百多家兵活着的就没几个了。 张伯奋浑身是血,见王霖率伏虎军铁骑轰然而至,身后并无禁军追赶,而他枪尖上还挑着蔡京童贯两颗血淋淋的头颅,便知大事已成,不由狂喜过望。 王霖将童贯和蔡京首级摔落在地,一手持赵佶金牌,在马上怒吼道:“蔡京、童贯谋反伏诛,本官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奉官家之命诛杀六贼,尔等禁军还不速速放下武器,难道就不怕被诛九族么?” 王霖马前,两头斑斓猛虎仰面发出长啸。 …… 皇城司使欧阳振宁面色震撼,带人打开宫门迎接王霖入宫。 官家赵佶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带着一群宫女太监狂奔过来,身后还远远跟着另外一大群皇妃、皇子、皇女等皇族内眷。 茂德帝姬赵福金和皇九子赵构跑在最前面,赵福金跑掉了一只鞋也是不顾,更是哭喊着:“王霖,王霖!” 王霖突然摘过背后神臂弓,搭箭引弓,一箭射去。 这支羽箭掠过半空,从宫女太监头上飞过,生生将落在最后的一个年迈太监射穿咽喉。 此人正是北宋六贼的最后一人,大内总管李彦。 王霖已经杀了蔡京五人,不可能偏偏就留下这李彦给自己埋下后患! 赵佶涕泪交集,上前来垂首顿足嚎哭道:“王霖,朕还活着吗?” 王霖翻身下马,深望狼狈的赵佶一眼,缓缓拜了下去:“臣王霖,救驾来迟,还请官家恕罪!” (雨后天晴,东京城的空气变得异常清新,一场暴风骤雨冲刷去了浓郁的血气。 然而上至东京权贵,下至平民百姓,都对刚刚发生不久的那场惊天动地的事件保持着缄默。 三月二十八日,大雨,天子门生、伏虎军总制王霖率军勤王,诛杀六贼于东京! “打了桶(童贯),泼了菜(蔡京),便是人间好世界”。 这首儿谣传遍街头巷尾,人人拍手称快!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所有人都知道,当今官家和太子险些丧命,权倾多时的蔡京、童贯、梁师成、朱勔、王黼、李彦六贼已经成为永久的历史,被扫荡进了大宋王朝的垃圾堆里,永远钉在了耻辱柱上! 六贼的门生故吏、家眷亲友,不计其数。 与背后欢欣鼓舞的东京百姓相比,这些人闭门不出,不知等待着他们的会是什么。 按照宋制,“元旦、五月朔、冬至大朝会,有司设御坐大庆殿,皇帝接受百官朝贺”。 元旦的大朝会因皇帝患病取消,后补的大朝会原本是蔡京一力筹办的一场逼宫大戏,今蔡京已死,众臣还当皇帝会顺势而罢,结果当晚从宫里传出来的诏命说,大朝会照旧举行。 宣和元年,三月二十九日,清晨。 大宋皇宫东边的天空刚刚露出了鱼肚白,官家赵佶换上了他登基称帝以来很少穿的冠冕正装,面色肃然,在一群宫女太监的护卫下进入崇正殿,转身坐上了丹墀之上的龙椅。 皇太子赵桓也同样盛装而入,站在了赵佶下方的丹墀上。 早已列班等候多时的文武百官,开始按照礼仪参拜:“吾皇万岁,万万岁!” 赵佶端坐在龙椅上,凝视着丹墀下黑压压的群臣。 可以说是满殿簪缨,遍地都是紫袍重臣。 那些朱袍和绿袍的官员,因为距离远,反倒是看不清面目了。 赵佶视野所及,除了赵宋宗室,几乎全是蔡京童贯等人的心腹班底。 比如蔡京的儿子蔡攸、蔡倏、蔡袺,蔡攸的儿子蔡行,皆官至大学士,相当于执政。 蔡京等人的门生故吏此刻就站在前列。 这些人占据了各处要害岗位。 若是要全部拿下,大宋朝廷就瘫痪了。 或许正因如此,蔡京的这几个儿子犹自镇定自若。 赵佶心头充满无尽的愤怒,但此时却不得不咬牙忍住,他这时才意识到,杀蔡京不容易,但杀了蔡京同样也不容易。 他又想起昨日在延福宫宴会上与儿子赵桓的反复斟酌定计,就扭头望向了儿子赵桓。 赵桓朗声道:“今日大朝会,官家与众臣共议朝政,在此之前,本宫先宣诏命。” 众臣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谁都明白,皇帝这是要宣布蔡京六贼谋逆的事了,这六人已死,只是不知道会牵连上多少人。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 赵桓不疾不徐宣布着赵佶的诏命,无非是公开宣定蔡京童贯六人为叛逆,表明了皇帝只诛首恶、恩释其余的处理原则,凡从贼者皆杀无赦,家属流放三千里。 六贼党羽自然欢欣振奋,非六贼党的众臣躲在后头大失所望。 蔡京六人谋反,他们的心腹尤其是蔡京的这几个儿子,竟然不被问罪,官家羸弱至此,不长记性,还说什么呢? 蔡攸、蔡倏、蔡袺,蔡行率先跪拜在地:“臣父获罪,但臣等对官家、对大宋忠诚不二,蒙官家隆恩不宥,不至因臣父一人之罪牵连无辜,臣等当继续为朝廷披肝沥胆,死而后已!” 一大群人跟在蔡家人背后跪倒,山呼万岁谢恩。 赵佶嘴角一抽,他清清楚楚看到了蔡攸等人面上挂着的若有若无的得意笑容。 看来经过了昨日一整天的串联密谋,这些人早就有恃无恐了。赵佶心里冷笑。 为求自保,他们很快就蔡攸推向了前台,取代蔡京成为新的蔡党领袖。 蔡京死又如何,他们照旧把持朝政,哪怕是官家也不敢轻举妄动。今日事实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赵佶与赵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熊熊的怒火。 但赵佶觉得,暂时还是不能将这群人一网打尽,只能先养着。 因为蔡京童贯的党羽不仅处在朝堂之上,各地重要军镇中他们的门生故吏不计其数,一旦捅破这层窗户纸,大宋就会出现大的动荡内乱。 赵桓随后又宣布了几项重大的人事任命。 本来这些任命在蔡京活着时都是由蔡京操控政事堂完成的,皇帝只是个签字盖印的主儿。 赵佶趁着蔡京六贼被杀的这个节骨眼上,直接出手下达任命,自然谁也不敢在此时站出来蹦跶。 河北都转运使、名臣吕颐浩荐拔为大相公,加封为太师。 吴敏复入朝,李纲辅之。 张叔夜荐拔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掌控京营禁军。 晋老将种师道为晋国公、总制西军,加封检校少保、怀德军节度使、河东河北制置使,三路宣抚使,总镇西北。 补了童贯的空缺,权重甚于童贯。 在被荐拔和破格提拔的大名单上,还有赵鼎、陈规等无名之辈,以及西军中的韩世忠、吴玠等中下将官。 上述是王霖给赵佶的建议。 如此一来,虽然六贼党羽依旧充斥朝堂,但大权却落入了吕颐浩这些人手中,所谓不破不立,只要皇帝给予充分的信任和支持,朝政会渐渐扭转过来,渐渐荡涤和实现“去蔡京化”。 而禁军的掌控权直接交给了赵佶最信任的张叔夜。 最重要的西军则由老种相公把控,这位老将军年纪虽大,但能力非常强,在军中威望也高,他坐镇西北,大宋暂时可以安稳一段时间了。 待大局逐渐平定下来,就是跟蔡党算总账的时候了。 蔡攸等人保持着沉默。 皇帝在他老子刚死就将空出来的岗位给了吕颐浩这些并不起眼的人,他们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皇帝要做什么,但此刻也只能认了。 否则一旦激怒赵佶,那就是不管不顾、鱼死网破。 朝廷瘫痪就瘫痪了,反正大宋这个朝廷也烂透了。 还有悲催的越王赵偲。 赵偲被罢王位,贬谪出京,流放岭南。 大朝会依次进行,因为蔡党失去了靠山而不再集体捣乱,议事秩序倒是井然。 一切都在按照皇帝预设的方向发展,赵佶心中的怒火平息了不少。 然而果然不出王霖所料,当议及慕容彦达一案时,一直沉默着、低头耷拉脚的蔡党一干人终于还是按捺不住,纷纷跳将起来。 因为慕容彦达私采银矿和屠杀百姓案前番已经在朝中议为铁案,没什么好争执的,争执的焦点在于对王霖个人的功过定论上。 蔡攸躬身道:“官家,臣以为,慕容彦达固然死罪不赦,但慕容彦达毕竟是朝中四品大员,镇守一方,王霖不过区区一介从五品军将,却以下犯上,不经朝廷议罪,便擅杀上官,实是重罪!” 中书舍人李邦彦也出班奏道:“臣禀官家,慕容彦达固然罪不容诛,毫无争议。但伏虎军本驻沂州,王霖不经朝廷调令,便擅自进军青州,干扰青州军政要务,并擅杀朝廷大员,此风决不可长,若不严惩实难以服众。” 尚书左丞白世忠也跳了出来:“王霖素来嚣张跋扈,枉顾朝廷律法和军纪,且不说他擅自进军青州,擅杀朝廷大员,单是此番他又不奉诏而率军返京,便是无可辩驳的死罪!” 随后又有几十人先后跪拜在地,参奏王霖。 这其中,还有几个不属蔡党的御史台言官。 赵佶很是恼火,却有些无能为力。 因为此刻的朝会上,真正能仗义执言的官员大多位卑言轻,就算是站出来,说话的份量也小得足以忽略不计。 赵桓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愤怒的情绪。 他本以为赵佶暂时放蔡党党羽一马,饶他们一命,不求这些人能痛改前非,但至少要知恩图报,老实一段时间。 结果,一如既往。 赵桓想起了王霖昨夜说过的除恶务尽、斩草除根的话,不禁有些懊悔。 本就该破釜沉舟,与这**贼来一个鱼死网破。 但自己这位父皇,实在还是有些太软弱了,他瞻前顾后,始终下不了决断。 赵桓心里很清楚,王霖之所以成为蔡党朝臣的眼中钉、肉中刺,与王霖诛杀六贼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此外还与王霖掌握的关于慕容彦达行贿朝臣的铁证有关。 赵桓缓步走下丹墀,环视众人,突然怒道:“蔡攸,白世忠,李邦彦,还有你们!你们指责王霖擅自进军青州,擅自诛杀朝廷大员,但你们可知,王霖率伏虎军去青州练兵操演,乃是本宫所命!” “王霖在青州剿灭两处贼寇,为朝廷立下大功。” “王霖又发现慕容彦达私采银矿,屠杀百姓,缴获白银百万两之巨,为朝廷又立大功。” “镇海军总制翟胜举兵反叛,伏虎军适时出兵平定叛乱,收复被翟胜叛军占据的登、莱、密三州,巩固海防,再立大功。” “你们说王霖以下犯上,擅杀朝廷大员,那么,本宫请问你们,慕容彦达自知犯下诛九族的不赦死罪,若当时王霖不果断出手灭杀此贼,慕容彦达一定与翟胜串通叛乱,朝廷将因此失去青莱四州!” 说到此处,赵桓微微停顿了一下,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度:“如此累立不世功勋,在尔等眼中,竟然变成了无功有过、要依律严惩,本宫在想,你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你们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赵桓怒不可遏,咆哮起来,同时顺势一脚踢向蔡攸。 赵桓对蔡家人恨之入骨。 他被蔡京软禁在东宫,有半个月的时间了。 此番若不是王霖率军冒死营救,官家赵佶可能还能保住性命,最多就是禅让皇位给越王赵偲,自己当太上皇,可他这个太子就只能是必死无疑。 没有人比赵桓更清楚此番东京事变的极大凶险和侥幸处。 当时王霖派人进京禀报,他已经察觉到大事不妙,尤其发现了自己身边的护军和内监都被换成了蔡京的人,他便意识到了危机的临近。 于是他暗示王霖来京一趟。 好在王霖还是来了。 蔡攸被赵桓踢了个跟头,却咬牙复又跪下,一言不发。 赵桓怒声狂笑:“你们作为大宋臣工,食君之禄,关键时刻却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为君分忧,救官家于水火,你们还有脸指责王霖?王霖此番押解百万两白银入京贡献朝廷,若不随军押运,还能如何?” “蔡京、童贯、梁师成、王黼、朱勔、李彦六贼谋逆,将官家拘禁于宫城,将本宫拘禁于东宫,若非王霖力挽狂澜,冒死率军营救,今日朝会上,大宋便已改姓为蔡了吧?” 赵桓痛斥半天,依旧不消气,又指着几个言官骂了起来:“尔等言官,平日里最是理直气壮,正义凛然,张口闭口都是为大宋社稷江山计,满面道貌岸然,其实一肚子男盗女娼!” “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也不要以为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事,旁人都不知!” “薛近中!”赵桓大吼道。 侍御史薛近中膝行两步,面色涨红道:“臣在!” “薛近中,你一个五品的清流言官,本宫听闻你这两年买了两座大宅,在城外置办了十几个庄子,店铺、田产无数,还纳了十几房的美妾,你一年俸禄才几何,如何能住得起奢华大宅、养得起众多美妾?” 薛近中面红耳赤,伏地不起。 众人噤若寒蝉。 赵桓一脚踹翻薛近中,尔后才转身冲赵佶躬身下去:“父皇,儿臣以为,王霖累立功勋,此番又有救驾平叛之功,功比山高,不可不重重予以封赏!” 赵桓今日在朝堂上突然发作,骂了蔡党,也骂了言官,这让赵佶也觉甚是痛快淋漓。 他缓缓点头:“朕以为是。来人,宣召王霖进殿!” …… “官家有旨,宣太子左庶子、清河县男、沂州刺史、伏虎军都指挥使王霖,进殿觐见!” 黄门太监尖细的声音刚落,殿口就传来两声低沉的虎啸。 众臣面色剧变。 然众臣望向官家赵佶和太子赵桓,却见这突然硬起来的父子两人面色如常,不由都惊疑不定。 不多时,便见王霖全身甲胄,竟然牵着两头斑斓猛虎缓缓进了殿中。 那两头猛虎体型虽然不大,但行走间顾盼生威,自带杀气,顿吓得一干朝臣惊呼连起,也顾不上规制了,纷纷躲避在殿角。 王霖视若无睹,直入丹墀之下。 端坐在丹墀上的赵佶虽然早有思想准备,昨日也在宫中见了这两兽一回,但再次面对这么两头山林猛兽,还是有些胆战心惊。 王霖低斥一声,小白大白立时乖巧伏地,纹丝不动。 王霖大礼参拜下去:“臣王霖,拜见官家,太子殿下!” 赵佶苦笑,点点头,声音略有些打颤:“卿平身吧。” 赵桓大笑道:“诸位臣工,尔等不必惧怕,这两头猛虎,乃是伏虎军的镇军猛兽,也是前日救驾的功臣!” “传诏,赐两兽金锁、红花,军中一应供养由朝廷负担。” 王霖笑笑,拱手一礼:“臣替这两头畜生拜谢官家赏赐恩典!” 赵桓又道:“猛虎助军,此乃上天吉兆,伏虎军使王霖有伏虎控虎之能,万夫不当之勇,实乃我大宋之褔!” 王霖扫视躲在一侧的蔡攸等人,眉头紧皱。 他前日杀六贼,实在是迫于形势也是为了自保,不得不杀! 唯一的隐患在于,过早杀了本来还有些用处的童贯。 但以种师道取而代之,西军也乱不起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而相对于隐患来说,好处还是巨大的。 蔡京童贯为天下人唾弃,杀此二贼利大于弊。 杀朱勔,废了花石纲,安定了东南人心和财赋,确保了后方安稳。 所谓不破不立,既然已经杀了蔡京,那就要必须除恶务尽,要可劲清洗蔡京一党,抄家株连,杀到底! 如果是王霖自己当皇帝,他一定会借着这个机会,杀蔡京后解开党禁,引众正入朝,先确定汴京的安稳,朝堂的稳固。 然后开始大刀阔斧整饬禁军。 从东京禁军到河北禁军,紧盯这些战斗力烂的地方,打着清理蔡京童贯余党的旗号,一路深挖下去,或壮士断腕、大块割肉,或温水煮青蛙,逐一彻底清洗干净,把军权交给韩世忠、吴玠这些军中的后起之秀,同时充分发挥种师道这些老将名将的作用。 然而赵佶却还是赵佶,他没有这个胆魄。 尽管他也对蔡党无比痛恨。 好在赵佶还是听了王霖一些中肯的建议。 提拔了吕颐浩、张叔夜、种师道等一大批能臣起来。 这至少能保证未来只要赵佶不犯浑,大宋还能勉强维持下去。 而一旦主战派在朝中养成了气候,也至少能保证将来面对金军入侵,而不会成片出现投降派。 尽管如此,王霖还是想要弄死蔡京的这几个儿子。 他是蔡家的生死大敌,留下蔡攸等人占据朝堂高位,未来是巨大的隐患。 王霖与赵桓迅速交换了一个隐晦的眼神。 昨夜在东宫与赵桓彻夜长谈,两人都感无奈。 赵佶羸弱,指望他下狠手清洗蔡党几乎是不可能的。 经此一事,赵桓深觉自己这个太子朝不保夕,也不能指望赵佶能护住自己。 赵桓心中渐渐拿定了主意。 他走下丹墀,冲赵佶躬身道:“父皇,王霖此番来京,押运百万两白银进献,儿臣以为,此银当入内库,以缓内孥空虚之困。” 赵佶大喜。 大宋国库空虚,直接导致皇宫的内库也是入不敷出。 他这个皇帝和后宫嫔妃的消费水平,已经在大幅度降低,有了王霖送来的这百万白银,足够他挥霍一段时间了。 蔡攸悄悄冲白世忠使了个眼色。 白世忠犹豫一阵,终还是出班高呼道:“臣启官家,银矿所出白银当入国库,充入内库有违朝廷规制,无此先例!” 逐日降低内库储备,是蔡京捣的鬼。 蔡京倒也不是看赵佶奢侈生活不顺眼,而是想要借此对皇帝及其亲眷形成掣肘和有效控制。 蔡党这些人太了解赵佶了。 赵佶花钱如流水,奢侈无度。他只要想花钱,就要伸手朝外廷要,那在很多事上就会向朝臣让步。 过去这些年,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白世忠的阻挠赵佶大怒,却又无力反驳。 赵桓面带冷笑,突然走近王霖,从王霖手中夺过两头猛虎的绳索。 王霖不动声色避在一旁。 白世忠开了头,蔡攸等人才纷纷拜下劝谏。 赵佶气得说不出话来,赵桓突然大喝道:“蔡攸,白世忠,蔡京童贯六贼谋逆,父皇只诛首恶,不计其余,已是天大的恩典,尔等非但不思感恩图报,反而口出狂言,忤逆天子之意,莫非当真是不知死活了吗?” 赵桓的声音非常冰冷,露出了一丝杀气。 群臣中的忠良之辈此时才陡然意识到了很有意思的一点,平时这位从不显山露水的东宫太子,今儿个似乎表现得太过抢眼和强悍了些?! 蔡攸等人叩首在地:“官家,天子殿下,臣等绝无半点私心,也非冒犯官家龙威,实在是如今朝廷国库空虚,各项事务用度捉襟见肘,若不先入国库,径自充入内孥,传扬出去,不利官家和皇室清誉。” 赵桓冷笑:“国库空虚,谁之过?是父皇和我这个太子的过错吗?” 赵佶闻此言也觉畅快,冷着脸拍案而起:“太子说的是,国库空虚,正是老贼蔡京亏空、中饱私囊所致,如今朕的内孥空了,王霖送来这批银两本就是给朕用度的,尔等竟敢阻拦?” 蔡家数子连声辩驳。 赵桓勃然大怒:“蔡攸,蔡京那座太师府及你们各自府邸上均奢靡无比,远胜皇宫,蔡家内库金银堆积成山,尔等蔡家子孙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却让当今天子日日削减用度,过得连一个大臣都不如,尔等其心可诛!该死!” 赵桓跺了跺脚,居然松开了手中的绳索。 那两头斑斓猛虎瞬时从赵桓身侧蹿过,直扑蔡攸数人。 大殿上惊呼乍起,众臣不及反应,蔡攸、白世忠等七八人根本来不及躲避,就被两头老虎当众咬死,血流了一地。 朝臣大叫着冲殿外逃去,却见殿口围着全副武装的禁军,一个都逃不出去。 丹墀上的官家赵佶吓得面色煞白,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被几个同样瑟瑟发抖的内监保护起来。 见两头猛虎咬死蔡攸数人,也不伤及其他人,老老实实又返回自己身侧伏下,赵桓一时间意气风发,胆气、威势高涨。 他冷然大呼道:“恶贼伏诛,尔等不必慌乱,此等护国神兽,绝不会伤及无辜!” …… (禁军包围朝会大殿,崇正殿。 赵桓纵猛虎扑杀蔡京子和白世忠等人,到此时,几乎没有一位朝臣不醒悟过来,东宫太子今日獠牙显露,目的无非是借势立威了! 赵佶惊魂未定,面色变幻不定。 赵桓表现,不仅颠覆了众臣观感,也直接让他这个父皇极为震惊。 难道…… 却见赵桓命人进殿将血迹清理干净,又将蔡攸等人的尸体拖出去,才冲赵佶躬身道:“父皇,蔡京叛逆,其子及一部死党本就死有余辜……儿臣以为,当立即派兵查抄蔡家及蔡家数子等人府邸,相关人等也应酌情问罪,所抄金银细软悉数充入内库,而王霖押解白银则可充入国库。” 有钱赚! 赵佶沉吟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诱惑,点头同意。 王霖在旁暗笑,心说这般其实赵佶也没吃亏,所谓蔡京跌倒,徽宗吃饱,可不是坊间说着玩的。 蔡家人的家资富可敌国,这笔钱够赵佶折腾一阵子了。 至于赵桓,今日也在他有意引导下,逐渐展现出了杀伐果断的强势一面,似与史书记载略有不同。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的一个赵桓掌控大宋皇权,无论是对王霖,还是对大宋,都有好处。 毕竟赵佶实在是太过优柔寡断了,软得跟条虫子一般,一点骨头都没。 虽然王霖觉得也不能对赵桓报以太大的希望,但赵桓提前数年走上大宋皇权的前台,也许会有一些变数产生。 目前他与赵桓属于合则两利,分则两伤的情况。 赵桓需要他整饬军马充为亲军,作为他稳固皇权的重要依仗,他也需要赵桓作为一把保护伞,在朝中为他挡去一些明枪暗箭。 至于未来因此会不会引起赵佶的猜忌,王霖反倒觉得无所谓了。 经此,东京禁军悉数落入赵桓手中,而赵桓今日适时立威,又无疑增强了对禁军的掌控力度。 朝廷新荐拔的这批人又顶着赵桓的名义提拔起来,将来肯定会对他这个太子效忠。 如此种种,赵佶已经沦为形同虚设的官家。 赵桓手牵王霖的两头猛虎,站在殿上意气风发。 猛虎为之驱驰! 他正在以这种方式,向满朝文武发出震慑,也树立他天命所归的高大形象,而也确实起到了很好的效果。 赵桓也知道见好就收,不能逼迫自己这位父皇太甚,就将两头老虎的绳索还给王霖。 才又道:“父皇,儿臣以为,王霖累立不世功勋,当破格荐拔、加官进爵,以彰其功德!” “当晋渤海侯、食邑一千五百户。加封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领淄、青、莱、潍、登、密六州军政,调神卫一部万人、将镇海军全部充入伏虎军,统领海防。” 话音一落,众臣皆惊。 王霖现下不过从五品,而按照大宋官制,太子少师、节度使却是从二品的官阶,又领了六个军州的实权,几乎把大半个山东都给了王霖。 从从五品到从二品,火箭般蹿升,连升六级! 赵佶缓缓点头,这是他昨日承诺过的给王霖的封赏,不过是由赵桓说出来罢了,他当然不会反对。 御史中丞席旦稍一犹豫,还是出班奏道:“臣启官家,王軍使有功当赏,封侯爵亦属妥当,但官职一连擢升三阶、六级,辙封节度使领六州之权,有违祖宗礼法,实不妥当,也无先例,还请圣上三思!” 赵桓冷笑,面向席旦讥讽道:“席中丞,本宫且来问你,那王黼本不过是一个卑微的校书郎,无德无才,就因为攀附蔡京,就被蔡京越级擢升至御史中丞,而前不久,又再次越阶入相,其越级擢升速度之快,才是我大宋开国以来未曾有过的先例。” “当日朝会,也未曾见席中丞对蔡京所提有任何异议!而今日,王霖文可安邦,武能定国,累立如此大功,平叛救驾,给个节度使之职又有何不可?” 席旦面红耳赤,躬身道:“臣……臣无言以对!” 赵佶缓缓起身:“既然无言以对,那就不必说了。传诏,王霖加封如故,朕也累了,散朝吧。” “臣等遵命!” 王霖也不得山呼万岁谢恩:“臣拜谢官家隆恩!” 出宫路上,王霖发现此番除去六贼,武力值提升其实有限,但声望值却陡然提升了一大截,还有慢慢提升的趋向。 他心知肚明,这大抵与蔡京童贯这些人深重的民怨有关,他这回算是为民除害,这种名望的提升自然是一种量变积累的质变。 【王霖—生命10,气血12,智力11,武力69,声望91,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天罡/天书。】 王霖扫视着自己的属性,边出宫边琢磨声望值是不是也快要满格,而满格后又是不是会开启新功能,老熟人、此刻已擢升为入内侍省押班的内监黄坤匆匆追了上来:“恭喜使君加官进爵!” 王霖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拱手笑道:“多谢公公吉言了!” 黄坤轻笑:“咱家来传官家口谕,请使君入延福宫。” …… 赵佶窝在御书房的软榻上,望着王霖,良久才道:“卿且坐下说话。” 王霖领命坐下。 赵佶又道:“经此一事,朕只觉心神俱疲,仿佛苍老了十岁……朕有意将朝政交由太子监国,而朕就留在内宫,颐养天年,不知卿意下如何?” 王霖不动声色,心里却冷笑起来。 果然还是忍不住试探我了。 果然还是犯了历朝历代皇帝无一例外的毛病,猜忌综合征。 其实也怨不得赵佶,实在是赵桓骤然变化前后反差太大,让赵佶有些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等不及、想逼宫篡位了。 王霖起身拱手道:“臣以为不妥。” “为何不妥?” “圣上正值盛年,龙体康健,何以在此时退居内宫,古无此例,也有违大宋礼法,臣认为极为不妥。” 赵佶叹息:“可是朕终觉得力不从心……” 赵佶扫王霖一眼,突然又道:“朕以前就说过,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你我君臣相得,也正好研习些书画……朕思之再三,那青州之地毕竟偏僻苦寒,何如东京繁华,朕有意将你与张叔夜调换,张叔夜去青州,你来领东京禁军拱卫朕躬,卿可愿意?” 王霖回答得当机立断,毫不迟疑:“臣听陛下安排,无不遵命!” 赵佶沉默片刻,突然大笑起来:“卿果然是忠于朕的……算了,朕不过是一时戏言,朝堂上定下的事,又非儿戏,岂能朝令夕改,哎,朕不过是想要将你留在身边罢了。” “来人,摆宴,朕与王卿痛饮一番!” …… 果然是蔡京跌倒,徽宗吃饱。 禁军查抄蔡京、童贯等六贼府上,所得五六百万钱,其余田产定产不计其数。 蔡京近乎被屠满门,抄家同时一道免职问罪的诏书也传往江州,蔡京幸存的最后一个儿子蔡九也难逃噩运。 其余蔡氏内眷,皆被流放岭南。 另外五贼,籍没其家,家眷亦流放三千里。 东京人奔走相告,不少人放起爆竹,如同过新年正旦。 东宫。 太子妃朱涟走进赵桓的书房,轻轻帮赵桓按摩着肩头,轻道:“殿下,臣妾有个事,不知能不能讲?” 赵桓笑,“娘子今个儿咋这么客气?” 两人结婚数年,甚是恩爱。 而这朱涟出身的汴京朱家,也是着实了不得的世家。 朱涟的父亲朱伯材是武康军节度使。 朱涟的姑母,乃神宗皇帝德妃,儿子是哲宗皇帝。 可见朱家何等荣耀。 “殿下,方才我阿娘进宫找妾,说我家二妹朱琳年岁渐长,该找婆家啦……” 赵桓笑:“你二妹?莫非是你父林小娘生的那个女儿?” 朱涟点头:“是啊,我家二妹虽然是庶出,但品貌端贤、聪慧可人,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也颇得姑母娘娘的喜爱,养在宫里身边两三年。” “很好啊。”赵桓道。 朱涟又笑:“我阿娘和我阿父看中了那伏虎军的王将军,听闻他尚未娶妻,想要请殿下帮着说说看……” 王霖? 赵桓口中含着的一口茶喷出。 朱涟讶然:“殿下,我朱家虽然不是什么王侯之家,但好歹也是出过皇帝生母的家族,我家的二姑娘般配王霖,其实也不算高攀吧?” “不算高攀,不算高攀!”赵桓苦笑起来:“可是娘子,这个事我是万万不能去说的。” “为何?” “娘子不知,茂德早就看中了王霖,也有父皇的默许,我要是去为你们朱家说亲,那会让茂德把咱们东宫给闹个底朝天的。” 朱涟微笑:“茂德妹子乃当朝公主,可我听说王霖侍妾不少,他断无可能当驸马的。恐怕茂德也是一厢情愿。” “妾知殿下与王霖甚是相得,而殿下如今掌控局面,也离不了王霖这支力量,若王霖与我们朱家结亲,那便是与殿下有了亲,将来无论怎么说,他都会永远忠于殿下……” 赵桓沉吟起来。 (王霖东京杀蔡京,诛六贼,震动天下。 天下人对六贼恨之入骨,将来无论是谁提及诛杀六贼者,都少不了要说王霖二字! 去年来京武科,哪怕王霖表现得很抢眼,又武双全,还被官家赵佶器重,甚至还变相推动了奸佞高求的倒台,但在东京真正的权贵阶层也就是所谓的士大夫阶层中,并未引起真正的关注。 大宋素来号称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说明有宋以来,士大夫阶层也就是官官僚系统的政治能量和社会地位,远超前朝历代。 因此,过去的王霖,无论怎么受赵佶恩宠,在真正的世家大族眼里,都不过是一个攀龙富贵的宠臣。 虽然有进士及第的出身,但终归是一介武夫,人家骨子里实际是看不起的。 但这一次不同。 王霖的惊世骇俗之举,直接引发了整个包括读书人在内的东京士大夫阶层的集体关注和一致赞誉,瞬时进入了一些世家大族的视野。 原因何在? 很简单。 王霖直接以诛杀六贼的方式,义无反顾站在了蔡党的对立面,而士大夫阶层尤其是诸多世家这些年被蔡党打压盘剥所积累下来的怨愤不满情绪,也随着王霖杀进东京城,而悉数爆发起来。 所以王霖在士大夫心目中就成了不畏权贵、杀奸佞清君侧、力挽狂澜的英雄。 这种心态的滋生,世家就下意识将王霖拉入了士大夫行列,成为了“自己人”,个个欢喜鼓舞,与有荣焉。 而王霖拥有救驾之功,泼天大的功劳,青云直上九霄顶,已经是当朝最为炙手可热的实权重臣。 天子门生,御赐金牌在手。与太子关系甚笃,加太子少师衔,若太子将来登大位,王霖必将入相总领朝纲,这是可以预见的光辉前途。 与王霖结亲,世家大族可借其力。 因此太子妃朱涟的朱家,就看上了王霖。 与朱家类似的还有几家大族,比如相州韩氏。 相州韩氏源远流长,数百年传承底蕴,累世簪缨,堪称两宋世家大族之首。 其中最着名的当属韩琦。 韩琦拥立两帝,历经三朝,为相十载,名动天下。他是名臣,也是贤相,功存社稷,天下后世,儿童走卒,感慕其名。 这是后人对他的评价。 相州韩氏声名显赫。 韩琦的后裔在宋朝地位极其荣耀,除长子韩忠彦为相,后来韩氏随宋室南渡,南宋权臣韩侂胃便是韩琦的曾孙。 韩琦追封魏郡王。其长子韩忠彦死于十年前,也就是大观三年。韩琦第六子驸马都尉韩嘉彦此时健在,目前执掌韩家门第。 朱家就试图通过皇太子赵桓作为拉拢王霖的沟通桥梁,韩家却直接向王霖发出了韩家春日宴的邀请。 请柬以韩嘉彦与齐国公主所生长子韩恕发出,韩恕虽出身显赫,但官阶不高,只是三司衙门的一名普通七品执事官。 韩嘉彦六子无女,但成就都平平,反倒是韩忠彦的孙子韩科年纪轻轻,科举夺魁后仕途通顺,已为正四品的开封府通判。 很显然,韩忠彦一脉本为韩家长房,只因为韩忠彦子这一代不太成器,而韩嘉彦又是皇亲国戚,所以才接管韩家。 而随着韩嘉彦子嗣不继,韩忠彦孙辈又崭露头角,待韩嘉彦过世后,执掌家族的大权就会要重新回到韩忠彦这一枝上。 世家大族,开枝散叶,明争暗斗,也着实复杂得紧。 此话且也休提,王霖虽然接到韩家请柬,却没有放在心上,也不打算去。 没有交情,无谓的应酬,他也懒得去浪费时间和精力。 到了傍晚时分,被紧急召回东京的张叔夜轻车简从,带着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来了。 王霖亲自迎出了府门外。 “见过使君!”张叔夜拜了下去。 王霖赶紧躲避开去,“张太尉执掌东京禁军,领枢密院事,乃朝廷重臣,在下岂敢受您的礼?这不是要折煞小子吗?” 张叔夜感慨道:“老朽一年前不过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如今居然也能身居如此高位,有此机缘,全系使君连番居中举荐所以老朽父子三人前来,专程拜谢。” 王霖轻笑,挽起张叔夜的手来:“张太尉德高望重,武双全,这满京之人,还有谁比您更适合执掌兵事?” 张叔夜道:“老朽汗颜,此番若非使君不远千里进京勤王,我大宋江山便有倾覆之危。老朽当时在河北一线,心急如焚,不知东京情况如何,接到朝廷传召,我便昼夜兼程赶回来,这才发现大局已定。此乃使君之功,功高盖世!” “好了,张太尉,你我也不算外人,我们就别站在这互相吹捧了,进去吃杯酒坐着谈!” 张叔夜哈哈大笑。 酒过三巡,张叔夜终于道明来意:“使君,老朽此来,有一事相求。” “太尉请讲。” “我这两子,也算通晓略武功,品性还说得去,可否请使君带往伏虎军中为朝廷效命,将来也好博个出身封妻荫子。” 王霖笑吟吟扫张伯奋和张仲熊一眼。 这两人目前看武功尚可,用忠勇过人,前些日若非他两人率一千人羊攻血战,为王霖争取时间,王霖也很难毕其功于一役,顺利诛杀六贼。 但张伯奋结局如何,史书没有明确,应是随张叔夜与金兵作战而死。 而张仲熊,后来却似乎万般无奈下降了金。 “太尉如今执掌禁军,何不让两位公子在东京禁军中听用,也可作为太尉膀臂。” 张叔夜肃然摇头:“不可。我执掌禁军三衙,若我亲子在麾下,等同徇私,如何正军纪以服人?” 这张叔夜一代名臣,品行果然是没得说。 王霖肃然起敬,抱拳道:“既如此,那待我返回青州时,便请两位公子随我一起归去。此刻青州等处,正是用人之际,以两位公子才干,必当大用。” 张叔夜大喜:“多谢使君提携,你们还不拜过使君?” 张伯奋和张仲熊一起躬身下去:“蒙使君不弃,在下兄弟当勤勉用命,为国尽忠!” 燕青进厅来报:“回使君,又有两家请使君过府饮宴。” 燕青递过请柬。 王霖扫了一眼,一个是山西折家,一个是三槐王家。 上述两家均声名显赫,与相州韩氏差不多一个层次的大世家。 张叔夜在旁微微笑道:“看来,使君此番名声在外,已经真正引起了这些大家族的关注,饮宴是假,恐怕想要与使君结亲才是真的。” 王霖苦笑:“倒是让太尉见笑了。” “老朽来之前,太子殿下也托我转告使君,朱家也有意与使君结亲,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朱家?”王霖沉吟道:“难道是太子妃出身的朱家吗?” “然。” 王霖顿沉默了下去。 他万没想到,自己突然就成了一个抢手的香饽饽,这么多人争着抢着要把自家姑娘嫁给自己。 “使君功成名就,可府下却无主事正妻,长期悬置,将来一旦使君子嗣众多,必生纠葛。” 张叔夜扶须笑道:“老朽大概猜出使君不愿娶妻的真正心思,无非是不愿意厚此薄彼,致使府中内卷心生不合乃至怨怼,但使君有没有想过,你若不立正妻,将来后患更大。” “若无嫡嗣,使君日后爵位、家业该由何人承袭?” 张叔夜顿了下,又道:“请恕老朽直言,使君虽然青云直上,但毕竟出身浅薄,在朝中并无根基,单凭官家或太子殿下恩宠,焉能持久?” “况我朝重轻武,说到底,在世人眼中,使君终归是打打杀杀的武将出身,使君日后想成其大事,迫切需引世家大族和整个士大夫阶层作为坚强后盾。所以,老朽觉得,使君若能择个妥帖的岳家,日后必成不容小觑的大助力。” 王霖沉默了下去。 张叔夜的话当然不无道理。 他所图甚远,不能总当孤家寡人。当年太祖皇帝之所以信誓旦旦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说白了也是因为没有士大夫阶层的支持,他坐不稳天下。 “更重要的是” 张叔夜挥挥手,示意两个儿子退去,尔后才压低声音道:“老朽听闻官家有意要将茂德帝姬许配给使君,将使君召为驸马,于使君而言,此有两大害。” 王霖挺直腰板拱手,肃然道:“还请太尉指教!” “其一,若使君贵为驸马,便终生不得纳妾,府中现有内卷也需逐一弃之,或贬为奴婢。否则便是对皇室和官家大不敬,属忤逆欺君之罪。纵然官家和茂德帝姬不计较,但朝中言官定然不会放过使君。” “按历朝历代及我朝祖制,凡驸马均只受爵位虚衔,不授实职,更不可掌兵,科举亦不能。所以,使君若为驸马,便饱受牵制和掣肘,几乎等于自绝前途。” “老朽听闻蔡党中不少余党瞄住茂德帝姬对使君颇为倾慕,不断上表撺掇官家招使君为驸马,可谓是居心恶毒。” 王霖悚然一惊。 作为穿越者,他不曾真正将这些古代的礼法制度放在心上,本心想对自己身边的女子一视同仁,不去人为搞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然而不成想这却成了他最大的致命把柄所在!张叔夜悄然走后,王霖陷入了良久沉思。 他反复衡量斟酌,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 从本心来说,他不愿意受制于这些乱七八糟的腐朽礼法。更不愿意让当初撇开一切跟了自己的潘金莲受委屈。 但除非他现在有能力彻底打破这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世界和新秩序,他才能超然物外不被牵绊。 张叔夜提及的各种因素,以及那些世家和士大夫所谓助力,有当然比没有要好,但没有也不至于伤及王霖的根本。 他能凭一己之力闯出如今这般局面,自也有信心走得更远。 但,一旦赵佶下昭将自己招为驸马,一切就都变了。 他呕心沥血经营的这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不要说宏图大志,抗金谋划,他会沦为陪赵佶吃喝玩乐的一个政治花瓶。 若抗命不从,就形同谋逆,也就只能抛开一切逼上梁山了。毕竟现在,他已经不是那个新来东京的举子王霖,而是掌控六州之地的兵马节度使! 一念及此,王霖当机立断打定了主意。 他眼前浮现起茂德帝姬赵福金那张明眸皓齿的清秀面孔,心中叹息不已。 第二日,王霖先去了折家赴宴,又马不停蹄去了王家。 毫无疑问,这是两场相亲宴。 折家与王家的当代家主亲自出面接待,与王霖一般年纪的嫡系子弟出现了七八个,而适龄的两家贵女也都躲在屏风背后,观察王霖的样貌如何。 晚间,王霖去赴韩家的春日宴。 韩家府邸深邃恢宏,乃东京有数的高门。 而韩家春日宴素来又是东京士大夫阶层的会盛宴之一,数十年中已经出了两代宰相的韩家,此次春日宴因为某种原因更是高朋满座。 听闻王霖到访赴宴,驸马都尉韩嘉彦命长子韩恕与韩忠彦孙、开封府通判韩科一起出迎,给足了王霖面子。 “下官韩恕,奉家父之命迎王少师入府!”韩恕躬身道。 “下官开封府通判韩科,奉六叔祖命与大伯迎接王少师入府!” 这两人虽然官阶不高,但出身韩家,风度翩翩,仪态万千,王霖拱手笑道:“岂敢!” 王霖今天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事。 正常,人如今都唤他“使君”,没有人称呼他的渤海侯爵位,因为他的军职比爵位高。 但只有折家、王家和韩家这些人,呼他为“王少师”,这大概便是以他的最高职为尊了。 王霖随韩恕和韩科这对看起来多少有些貌合神离的叔侄进了韩府,按照东京的社交惯例,先去忠正堂拜了韩琦父子这两代配享皇室宗庙的名相,尔后才去了巨大的宴会厅。 宴会厅上至少安了五六十席位。 王霖面色沉静一路走去,见到了他刚见过的折家折圭和王家的王陵。 这两位都是上述两家当代的话事人。 一个面相清朗头戴金冠的老者身穿紫袍玉带,端坐其上,而他身边还有个面如满月慈眉善目的年迈贵妇,这显然就是韩嘉彦和齐国公主了。 王霖不待韩恕介绍,便直接上前拜了一拜:“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韩公!” 齐国公主微微一笑:“王少师如今乃是朝廷重臣,大驾光临,我韩府上下蓬荜生辉!” 韩嘉彦略一拱手:“王少师请入座。” “谢座。” 王霖在婢女引导下进入自己的坐席,就在主位的左侧第一排处,而他坐下来才发现原来对面第一席竟然是张叔夜。 王霖起身拱手:“见过张太尉!” 张叔夜朗声一笑,也起身还礼:“使君安好!” 两人相视一笑,韩嘉彦心中暗道,原来这王霖果然与张叔夜关系素来亲近,传闻不假。如此甚好。 张叔夜临近的折圭拱手笑:“王少师,咱们又见面了。” 王陵也笑:“见过使君。” 王霖抱拳:“见过两位家主!” 宴会厅韩嘉彦夫妻主位屏风之后,韩家五六个尚未定亲的适龄少女悄无声息站在那里,好奇的目光一起投向前厅的王霖。 韩科的妹妹韩琴是韩忠彦这一脉最受宠的孙女,虽是小娘所生的庶女,但却聪慧过人,琴棋诗画无所不通,所以深得韩科父子宠溺。 韩琴自知今日长辈安排她们在此是为的什么,她见王霖一袭蓝衫,束冠,风姿俊逸,风度翩翩,哪有半点万人敌的武将模样,不由惊讶低道:“诸位姐妹,我听说王少师号称伏虎神将,万夫莫敌,如今当面见,这分明是个浊世佳公子呀。” 其他几女掩嘴浅浅轻笑。 韩琴眼珠子一转,望向韩恕幼女韩嫣:“嫣儿,你觉得呢?” 韩嫣性格娴静,笑而不语。 她虽与韩琴今年都是十七岁,但她却是嫡女,韩恕正妻所出幼女,身份要比韩琴高上一筹。 韩琴凑近去,看得聚精入神。 韩嫣却着实有些心不在焉,默然站在那想着自己的心事。 家中长辈突然间就想要与官家和太子跟前炙手可热的权臣王霖结亲,她心中颇不以为然。 王霖名头甚大,这两天更是东京的热门话题。 但在韩嫣心中,王霖虽然号称武双全,今日见长相也确乎俊俏,但终归是领军的武将,前些日东京事变他手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血,她对此谈不上厌恶,却也不像韩琴这些同宗女孩这般狂热和趋之若鹜。 她本心还是想嫁个采横溢的读书人,不求多么家世显赫,但只要以相得,琴瑟相合,相敬如宾便好。就像易安居士与赵明诚那般。 前厅。 除了例行的歌舞赏乐之外,饮宴很快进行到了投壶游戏阶段。 韩嘉彦和齐国公主出了彩头,所有到会的未婚公子哥儿都纷纷登场表演,大抵他们也知道韩家今日的春日宴实际也是择婿宴,所以都想表现一番。 一个锦衣少年见王霖端坐不动,便上前拱手道:“在下苏旦,王少师何不下场与我等一起游戏助兴?” 这少年面上虽挂着笑意,眸光却隐含一丝挑衅。 另一个少年也抱拳见礼,目光却更具侵略性:“在下范直冲,听闻王少师乃去年武科魁首,又是一军统率,此番投壶游戏,想必更能得心应手,不如赐教一二。” 王霖嘴角一晒。 他就知道这种古代权贵的饮宴总少不了这些老套的玩意儿,而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纨绔子弟也总少不了要登台亮相,只是他懒得去陪他们玩罢了。 “我没玩过投壶,对此一窍不通,就不献丑了。” 王霖直接拒绝。 本想借机与名头甚大的王霖比试一番,若输了也无所谓,可若是万一侥幸赢了王霖,却能直接踩着王霖的肩膀扬名。 王霖却根本不接招。 范直冲悻悻走回,苏旦也眉头紧蹙归座。 他们自恃都是名门之后,一个是苏轼苏大学士的曾孙,一个是范正公曾孙,哪怕东京顶级权贵都会多少给他们些面子,没想到王霖根本不尿这一壶。 韩嘉彦和齐国公主对视一眼,呵呵笑道:“王少师年纪虽与你们相当,但却身居高位,身份在这,不与尔等一起游戏玩耍,也属正常。” 齐国公主却起身笑道:“诸位也许都知道了,本宫与驸马今日设春日宴,除了照例与诸家长辈相聚之外,还有为我韩家姑娘择婿的想法。” 折圭和王陵暗自冷笑不语。 说是为韩家姑娘择婿,实际这两口子不过是想让自己这一枝的嫡孙女韩嫣嫁给王霖。 为了韩家的面子,又不想直接结亲,所以就弄出这么场当众考婿的戏份,引来一些仰慕韩嫣的高门子弟来做陪衬,还有韩家那些其他房的姑娘,也是陪韩嫣读书罢了。 他们两家本来也有这般心思,但似见王霖对两家女无意,他们毕竟豪门大族,心里固然不爽,却也不能强求。 今晚,纯属是看热闹来的。 “我家这几个姑娘呀,个个花容月貌,端庄贤淑,书也读得不少,所以难免就有些心气,想要未来的夫君啊最好是像先祖魏郡王一样能能武,才貌双全” 齐国公主笑吟吟说着,折圭低头撇嘴,心说:考婿?还考个屁,这不是为那王霖量身定制的吗?这老妇,脸都不要了。 要论采,孙大学士的曾孙,范正公的曾孙,这两个哪个都不是人中翘楚,哪个配不上你们韩家姑娘? 但却还要武双全,要比试武功,那两个能斗得过刚刚诛杀六贼的伏虎神将? 范直冲和苏旦面色涨红。 武双全他们也勉强称得上,毕竟也能骑得马射得箭。 但要说战胜率两千伏虎军把东京城杀了个底朝天的王霖,那无异于痴人说梦。 所以他们最后的指望,就是能在学上赢过王霖一筹,看能否博得嫣姑娘的青睐了。 齐国公主挥挥手,五个美貌婢女展着五幅画卷走进厅来。 画面留白,显然是要等题诗的。 齐国公主笑:“诸位公子哥儿,这五幅画就是我家姑娘们所作,并不具名,哪一位才思敏捷能率先在一幅画上题诗,且能得姑娘青睐者,便为胜出。” 五幅画代表着韩家五个未出阁的千金小娘。 范直冲、苏旦等七八个公子哥儿旋即冲了上去。 王霖却端坐在那,纹丝不动。 韩嘉彦皱了皱眉,他们煞费苦心弄这么场出来,主要目标还是王霖,想将嫡孙女韩嫣与之结亲,至于韩琴那几个丫头,本就是添头。 可看王霖这般,难道对我韩家姑娘无意?可你若无意,又来此作甚? 韩嘉彦烦躁起来。一个青衣婢女展着一幅山间春游图,扭头望向齐国公主。 这便是韩嫣所作。 本来计划是婢女将此画展示给王霖,不管王霖题诗如何,只要还过得去,韩嘉彦夫妻二人便会顺水推舟,将嫡孙女韩嫣许配给王霖。 儿女婚姻,取决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齐国公主点了头,韩嫣个人的意见就不重要了。 这是齐国公主的主意。 韩嘉彦这一支已经“青黄不接”,儿孙辈成就不显,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韩忠彦的子嗣却是如日初升,渐有后来居上的架势,迫于无奈,只能结亲王霖这种前途无量的权臣,以助长本脉威势,不至于将韩家大权旁落。 然则王霖 齐国公主心甚焦虑,刚要开口劝说两句,突见王霖长身而起,直入场上。 张叔夜一言惊醒,王霖今日既然来了,那肯定不会矫情,他必须要赶在赵佶赐婚之前结下一门亲,绝了赵佶的念头。 可既然要娶,又选定了韩家,那必得娶韩家顶有身份的嫡女。 否则意义何在? 他刚才是犹豫,韩家竟然弄出五幅画来,这似乎韩家五位姑娘要选婿,都是不具名,谁知这作画的主人在韩家身份如何。 为防万一,还是都题了吧。 王霖立即走到第一幅山间春游图前。 画面简洁,勾勒清幽。 有山、有林,有湖,有游客,一座木桥横跨东西。 山风拂来,杨柳抽绿,细雨蒙蒙。 只扫一眼,他即刻提笔就写:古木阴中系短篷,竹杖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 他速度极快,立时又到了第二幅画跟前,雨中清明东京繁盛街景图。 这时苏旦正在仔细打量画面,斟酌如何切题应景,好不辜负了画作背后的姑娘。 王霖也不客气,身子一侧就将苏旦挤到一边。 尔后同样稍稍打量,便又题词: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苏旦正要发作,却见王霖已然题完,走去。 他凑近一瞧先是被王霖与赵佶如出一辙的瘦金体吸引过去,再一细品意境,忍不住品得呆了。 好诗,好字! 第三幅画是湖畔杨柳图。 王霖深吸一口气,更不犹豫,反正是抄诗,索性就抄个畅快淋漓:胜日寻芳汴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南宋大儒朱熹的诗,还能差得了? 第四幅则是寻春图,景物画。 王霖略一沉吟,也不顾一旁的范直冲脸都绿了,直接就挥笔而书:修竹翠罗寒,迟日江山暮。幽径无人独自芳,此恨知无数。只共梅花语,懒逐游丝去。着意寻春不肯香,香在无寻处。 到了最后一幅画,事最为简单的梅花图。 能看出画作主人笔法稚嫩,纯属临摹之作,年纪应该不大。 王霖稍稍犹豫,但还是咬咬牙,将最后一首辛弃疾的咏梅词题了上去: 疏疏澹澹,问阿谁、堪比天真颜色。笑杀东君虚占断,多少朱朱白白。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骨清香嫩,迥然天与奇绝;尝记宝篽寒轻,琐窗人睡起,玉纤轻摘。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王霖搁笔时,范直冲几个人都怔在当场,而在场宾客高朋也看得目瞪口呆。 折圭心说:这王霖是不是也太贪心了,竟然要独占韩家五个姑娘?太霸道了吧? 王霖好整以暇面不改色走回去。 此刻到了他这个层次,根本就没有在这些东京权贵名流面前装逼显摆的必要了,事实上他穿越后也很少抄诗卖弄,基本上对参加各种宴也是深恶痛疾。 但张叔夜的话让他突然醒悟过来。 自己若不多展露些才学,赶紧弄些学方面的名头出来,怕是天下人都会将他当成只懂打打杀杀的武将,甚至是心狠手辣的屠夫。 这不利于他日后的发展。 所以今日就抄狠了。 韩嘉彦苦笑,吩咐婢女将王霖所题五幅画都送过来。 而在后厅,韩嫣、韩琴、韩秀、韩琳、韩萍儿五女见王霖如此,忍不住都柳眉轻蹙,心中大生反感。 没有一点谦让的君子之风。 尤其是韩萍儿素来倾慕范直冲,见自己的那幅画也被王霖占先题了词,范直冲根本没有机会,忍不住幽幽一叹:“姐姐们,这王少师仰仗权势,如此跋扈,竟然半点机会也不给范公子他们,实在是让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韩琴眸光闪烁。 韩家家教森严,她们心中再不满,也不会口出恶言。 韩秀望着韩嫣道:“嫣儿,你的那幅山间春游图也被涂鸦了,真是白瞎了你的一番心血。” 韩嫣轻笑,柔声道:“无妨,不过一幅画而已,若能通过一幅画看清楚一个人,那也值了。” 韩琴插话道:“奴倒是觉得这王少师威武霸气,蛮符合他伏虎神将的名头,人称他还是霸王转世,天上武曲星下凡,这样的人英雄盖世,有些也是人情之常。” 韩秀噘着嘴:“看来琴姐姐是想要嫁他了,就是不知公主祖母会不会给你做主。” 韩琴清秀的面孔顿时掠过一丝阴霾。 正在这时,诸女却听韩嘉彦大呼道:“好诗,好诗啊!” “我家嫣儿这幅山间春游图,配王少师这首诗,当真是相得益彰,天作之合了!” 齐国公主的声音传来:“古木阴中系短篷,竹杖扶我过桥东。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好个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当真是点明了嫣儿这幅画的真髓啊!” 韩嫣闻言面色一怔,旋即垂首低吟。 这时又传来折圭的拍桉叫绝声:“早就听闻王少师一手瘦金体,深得官家真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话音未落,韩科的声音也传来过来:“六叔祖,公主叔祖母,琴儿妹妹的这幅湖畔杨柳图,王少师所题也当真妙绝,好一个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啊。” 韩科眉开眼笑。 韩嘉彦面色一变,齐国公主却是似笑非笑道:“科儿,你可瞧好了,王少师今日这五首诗词一蹴而就,一气呵成,哪一首不是惊才绝艳之作?” 韩科面色一紧,躬身垂首,不敢再多言了。 这位老公主祖母何等心计手腕,她想做的事谁敢阻挠,那便是自寻死路。 张叔夜等人逐一品鉴,纷纷赞不绝口。 就连张叔夜都未曾想到,王霖如此采横溢,曹植七步成诗,王霖却十余步连出五首传世佳作,堪称前无古人,当世也无人能出其右! 张叔夜抚须大笑。 自今日起,王霖的惊世名定当传扬出去,传遍东京,也不枉他劝王霖来韩家走上这一趟了。 苏旦和范直冲垂头丧气,坐在席间一言不发,均心灰意冷。 他俩人一个是苏轼之后,一个是范仲淹之后,出身名门,家学渊源,焉能品不出王霖这五首诗词的水准。比家祖都不遑多让了。 他们虽心有不甘,却是不得不心服口服。 王霖今日达到目的,便起身告辞。 张叔夜刚要起身追上,却听齐国公主轻笑道:“张太尉,请留尊步!” 张叔夜躬身道:“殿下!” “张太尉素与王少师交好,今日一事,本宫也是心甚欢喜,我大宋能获此大才,真乃官家之褔。听闻王少师尚未婚配,本宫有意将嫡孙女韩嫣许配给他,不知太尉可否从中做个说和?” 张叔夜大笑:“诚所愿尔!殿下,下官定不辱使命!” 张叔夜是一力赞成王霖与韩家结亲的。 韩家在大宋拥有无尽的荣耀,在士大夫阶层中具有无与伦比的巨大影响力,若是王霖能有韩家作为背后助力,朝中便有了谁也难以撼动的根基。至少,官家新提拔起来那批人中,有不少都是韩家的门生故吏。 而既然要结亲,那当然最好是嫡女。 只有这样,才能将韩家牢牢拴在王霖这边,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至于朱家的女儿,张叔夜今早便劝谏赵桓,君臣之间不宜沾染亲卷之份,否则日后迟早会落言官话柄,赵桓深以为然,便放弃了这念头,好生安抚朱涟去了。 韩嫣神思不属,拜向祖母。 王霖题在她画上的诗作委实才情惊艳,而其他四首诗词她也细细品味了,无一不是精品。 这直接颠覆了她对王霖原本的印象。 这大宋朝的武将,什么时候写诗作词比读书人都厉害了反正她号称东京才女之冠、小易安居士,也是不及的。 齐国公主温和笑道:“嫣儿,来祖母身边。你觉得这王霖的才学如何?” 韩嫣沉默一会,温柔一笑:“才情之高,不亚于当年苏学士。” 苏轼在大宋坛的地位无人可以撼动,如此评价相当高了。 齐国公主笑:“那他样貌又如何?” 韩嫣俏脸一红:“倒也甚好,就是不知品性如何。” “他杀六贼为大宋锄奸,不惜性命救官家和太子,又举荐张叔夜、吕颐浩、李纲、吴敏这些君子入朝,你说说看,他的品性又能差到哪里去?” 韩嫣垂下头去:“孙女但凭祖母做主。” 齐国公主开怀大笑:“好。嫣儿,你是韩家嫡女,本宫的心肝宝贝,王霖虽然出身卑微,但如今身居高位,刚加冠之年,便已领六州之地,节制数万兵马,才绝艳,武功高绝,日后待太子殿下登位,便是入相总领朝纲都可期待,如此佳婿,也算配得上你了。” “你与王霖结亲,咱们这一支便可再掌韩家几十年了。”翌日。 张叔夜代表王霖前往韩家议亲,韩嘉彦和齐国公主喜出望外。 但张叔夜也委婉提出了王霖的要求。 那便是三书六礼的形式和程序,一点都不会少,但在时间上……能不能加快一些。 听闻王霖意欲在两天之内完成各项程序的“规定动作”,婚期可以从容后延确定,但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内下聘订立婚约,韩嘉彦两口子顿时满腹狐疑,甚至有些不虞。 相州韩氏是什么人家? 累世簪缨,先后出了韩琦、韩忠彦父子两代宰相的士族高门。 如此仓促草率,韩家颜面何在? 况且还有齐国公主的面子在内。 齐国公主皱眉道:“张太尉,本宫不知贵方此言何意?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乃祖宗礼法所在,岂能仓促为之?若如此,韩氏颜面何存?” 张叔夜沉吟片刻,他深知故神宗皇帝这位三公主心机深沉,老谋深算,与其打交道,卖弄口舌倒不如开门见山坦诚相告。 尽管有的时候,实话实说可能会有些伤人。 但考虑到官家赵佶随时都可能为茂德帝姬赐婚,也就顾不上许多了。 “殿下,驸马爷,既如此,老朽就直言相告了。” 张叔夜起身一礼:“蔡党余孽最近在朝中蠢蠢欲动,纷纷上表撺掇官家将茂德帝姬赐婚给王霖……老朽与使君磋商,为防万一,故才前来与殿下商议,尽快定下婚约,免得节外生枝。” 齐国公主顿时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 原来王霖是为了躲避不当皇家驸马,所以才来韩家求亲。 这意味着……若非此事,他竟然还看不上韩家? 韩嘉彦就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当了一辈子的驸马,自知驸马是个什么样子。 自然也就明白,王霖为什么要提前下手绝了官家赐婚的念头。 当然,这话是万不敢当着齐国公主的面说出口来的。 齐国公主拂袖而起:“张太尉,王霖这小厮欺人太甚!我韩家嫡女,何等尊贵,岂能被他利用!” 张叔夜陪着笑脸:“殿下息怒!事急从权,迫于无奈,还请殿下见谅。使君说了,他知此事仓促,难免伤及韩家和殿下颜面,他愿意将此番官家所赐全部财帛、宅邸、田产悉数下聘,补偿韩家和嫣儿姑娘。” 齐国公主冷笑:“我韩家还缺他那点财物吗?” 张叔夜轻笑:“韩家士族名门,自然不缺也不图些许财物。然而殿下,有些话不妨敞开来说,使君掌握重兵并领六州之地,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若韩家此时扶使君一把,以使君为人,日后必为韩家遮风挡雨,嫣儿姑娘嫁入王家,使君也必高看一眼。” “韩家固然累世簪缨,但潮起潮落,花开花谢,韩家两百年传承,亦是起起伏伏。若此番韩家与使君结为姻亲,那至少未来数十年内,韩家当保无虞。” 张叔夜观察着齐国公主的脸色,不由想起来之前王霖的话,若韩家不肯应允也不必多言,直接放弃去向折家。 但在张叔夜看来,折家远不如韩家。 折家虽然世代勋贵,但终归是武将名门,折家将名震天下,但王霖如今掌军名头一点也不弱于折家,与折家联姻对王霖的帮助着实有限。 所以张叔夜还是想竭力促成王霖与韩家的亲事。 齐国公主面色变幻不定,张叔夜扫她一眼,斟酌着又道:“殿下,实际三书六礼的程序规制一点都不会缺,唯独就是在外人的观感上,可能显得仓促一些,但这终归是韩家与使君的私事,只要使君给予嫣儿姑娘足够的尊重和体面,一切都不是问题。” 齐国公主冷哼一声:“王霖如何给我嫣儿体面?如此消息传出,必定会让人觉得我韩家急不可耐,攀结新贵,到时候情何以堪?” 张叔夜反复说,齐国都不松口,于是也就有些不虞。 他便起身勉强笑道:“既然如此,那老朽就告辞了。不过,还请殿下三思,春日宴上使君五首诗词已经传遍东京,各家高门想要与使君结亲者络绎不绝,若是因为些许小事毁了使君与嫣儿姑娘的这桩大好姻缘,也着实是可惜。” “张叔夜,你敢要挟本宫?” “下官不敢。”张叔夜拜了一拜,转身就走。 韩嘉彦欲言又止,想要叫住张叔夜,又见齐国公主面色难看,就轻叹一声,坐立不安。 他知道自家这位公主殿下性格强悍,既要面子,又要里子,明明是韩家想要攀亲,却还是对外展现出是韩家嫡女下嫁的派头。 然而这招对别人好使,对这位朝廷新贵看来是不好使。 只要张叔夜踏出韩家,说明议亲失败。 那么,王霖随后肯定会与折家或者王家这些高门结亲,韩家不答应的其他家未必不同意。 “夫人……”韩嘉彦刚要说什么,却听齐国公主淡然道:“张叔夜,你若能让王霖给我家嫣儿写一首求婚词,且能打动嫣儿,本宫便同意此番,特事特办,明日即可下聘定亲。” 张叔夜脚步一滞。 他缓缓转过身来,抱拳道:“老朽遵命。殿下,老朽这就便去与使君说。” 于是张叔夜便匆匆返回王府。 王霖闻言暗暗摇头,轻笑:“太尉,这位齐国公主当真是好面子得紧……也罢,这也容易,我这便写,不过又得烦劳太尉走一趟了。” 王霖毫不迟疑,提笔就写,感谢伟大的互联网,古往今来关于情爱的诗词歌赋经典之作数不胜数,他是信手拈来。 “寄赠韩嫣。” “桂殿焚香酒半醒,露华如水点银屏。含情欲诉心中事,羞见牵牛织女星。” 王霖一气呵成。 张叔夜在旁看得心旷神怡,轻轻吟诵两遍,忍不住高声大赞道:“使君才思敏捷,才情旷古烁今,随意出手便是佳作,此诗真情流露,欲语还休,甚是妥帖得体!” 王霖一阵瀑布汗。 他随手抄来虚应其是,哪有什么真情流露。 他此时连韩嫣长什么样都未曾知晓,何谈什么寄情至深,完全就是扯淡的事。 …… 韩嫣端坐在桌案前,静静望着案头上王霖寄来的赠诗,俏面复杂。 祖母欢天喜地来了,认为王霖此诗必定再次传颂开去,而这就给足了韩家面子——总之是王霖对韩嫣极为倾慕,并非韩家攀附新贵。 而韩嫣就很无语。 “嫣儿,此诗如何?这王少师对嫣儿情根深种,你嫁过去一定能够琴瑟相合,夫妇相得。” 韩嫣幽幽一叹:“祖母,奴与他一面未谋,他连孙女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俊是丑都不知道,如何能对孙女情根深种?他才情虽高,却属刻意造作,也打不动嫣儿的心。” 齐国公主轻轻抚摸韩嫣的后背:“嫣儿,你且也不必挑理,这婚姻大事终归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世间女子多半是这么来的,你要相信祖母,王霖当属良配。” “他作此诗,全了嫣儿你和韩家的体面。嫣儿你还是要回唱一首,郎才女貌,如此诗词唱和缔结连理,也算大宋的一段佳话。” 韩嫣沉默片刻,终归还是柔声道:“嫣儿但凭祖母做主。嫣儿这就写吧——” 韩嫣思量半天,就写了一首唱和。 “回王少师——梨花寂寂斗婵娟,银汉斜临绣户前。自爱焚香消永夜,从来无事诉青天。” “我家嫣儿果真才华过人,此诗甚好,甚好。” 齐国公主大喜,也不再多话,捏着两首一唱一和的诗就走了出去。 不多时,王霖与韩嫣情诗唱和的事就开始在东京疯狂传播开去,而几乎与此同时,王霖整整二十大车的聘礼也送到韩家府上,当朝太尉张叔夜代为下聘,程序很快走完,两家缔结婚约,成就了一番才子配美人的风流佳话。 …… 韩府内宅。 前宰相韩忠彦子韩治,韩治子韩科,韩治正妻吕氏,韩治小娘宋氏,宋氏所生庶女韩琴,齐聚花厅,面色都不好看。 吕氏不满道:“官人,六叔和齐国那两口子也忒不像话了,像我韩家何等高门大户,岂能如此匆匆与人结亲?明明是他们想要攀附新贵,急不可耐,竟然还搞出了一番什么情诗唱和、才子佳人的说辞,真是不要面皮!” 韩琴垂首哀伤,默默垂泪。 那王霖如此才高,文武双全,又是朝廷新贵,堪称良配,她本来以为自己也有机会,奈何齐国公主仰仗皇族出身在韩家一手遮天,直接将机会给了嫡女韩嫣,昨日还警告她说嫡庶有别,切莫生出不该有的非分之想。 韩治冷笑:“六嫂这是担心掌家之权旁落,所以才急匆匆与王霖结亲,试图想要倚仗王霖权势,打压咱这一房。也实在是欺人太甚,我们本是长房,就因齐国皇室出身,就生生夺了咱们的掌家权,老夫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恶气去!” “琴儿,你不必伤心,为父一定会为你另择佳婿,那王霖本就是一介武夫,粗鲁之辈,不嫁也好!” 韩琴幽叹:“父亲,两日之间,王少师连出五首惊世之作,才清之高,纵然苏大学士复生也不过如此了。这样的人,实在不能说是武夫和粗鲁之辈了……女儿自知出身卑微,也争不过嫣儿,只怨女儿命苦……” (韩科突然冷笑起来:“父亲,母亲,琴儿妹妹,你们难道不觉得此事甚有蹊跷?纵然六叔意欲与王霖结亲,倚仗王霖权势来打压咱们,可也不至于三书六礼仪式如此简洁,两三日间就缔结婚书,也不曾请我们和其他房长辈观礼佐证吧?” 韩治愕然,旋即点点头道:“科儿所言甚是,此事确实透着诡异,不知六叔到底是何心思。” 韩科摆摆手,吕氏便轻咳两声,命宋氏和韩琴退场。 “父亲,母亲,儿子听闻官家最近有意要将茂德帝姬赐婚王霖,而据说那茂德帝姬对王霖颇为有意,韩嫣与王霖匆匆结亲,怕是与官家赐婚有关。” 韩治霍然起身惊道:“竟有此事?老夫明白了,王霖这是想要逃避赐婚,与六叔两口子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 “是的,父亲,必定如此。” 韩科阴沉一笑:“这是儿子从宫中听来的消息,应该不假。所以,父亲,咱们先不必着急,我想王霖与韩嫣订婚的消息此刻应该传进宫去了,官家岂能善罢甘休?我看这婚事成不成,还不一定呢。” …… 皇宫。 茂德帝姬赵福金最近几乎天天往延福宫跑,缠着赵佶给她赐婚,结果赵佶还未想好,宫外却传来王霖与韩家嫡女韩嫣订婚的消息。 赵福金花容骤变。 她哆嗦着手,捏着宫女送来的关于王霖与韩嫣的一唱一和诗,小脸煞白,不多时就哭成了个泪人儿。 嘉德帝姬赵玉盘正好进宫来看她,见她如此情状便知是为王霖与韩家结亲的事,不由叹了口气宽慰道:“妹子,你且宽心些,本宫最近听说不少世家大族都意欲与王霖结亲,韩家只是其中之一,但我也没料到他们动作会这么快……” 赵福金抬起梨花带雨的俏脸:“大姐,那韩嫣……” 赵玉盘轻叹:“是齐国姑母的嫡孙女,年方十七,琴棋书画无所不通,甚得齐国姑母的宠爱。你忘了,她前年还来宫里住过一段时日。” 赵福金摇摇头:“我记得她,我是想问,她到底什么时候结识了王霖,竟然还能让王霖对她情根深种,非她不娶?” 赵玉盘苦笑,将赵福金拥进怀中轻抚她的后背:“傻丫头,你也信这些……这都是韩家弄出来做给别人看的,王霖与韩嫣一面未见,何来的情根深种啊?” 赵福金娇躯一震,挣脱开赵玉盘的怀抱,上手叉腰,柳眉倒竖:“那她韩嫣凭什么跟我争?” 赵玉盘轻叹:“妹子,婚姻之事,也非韩嫣能自主,这一定是齐国姑母的主意。” “妹子,姐姐有句话就直说了。王霖此人,身怀大志,且又文武双全,坐镇一方,练兵牧民,堪为我大宋的肱骨之臣。不知妹子有没有想过,你若是点了他为驸马,按照大宋祖制,他便从此不能被授实职,兵权就更不用说了。这样而言,对王霖来说,其实未必是什么好事。” “妹子,你若真倾心王霖,便当为他考虑。” 赵福金呆了呆,面色涨红,旋即掩面大哭。 她根本就没想那么多。 她只是满心都是王霖,想要与王霖两厢厮守,所以才意欲招王霖为驸马。 “妹子,你好好想想看,这样未必就一定是坏事。否则,如果父皇赐婚,王霖被迫接受,他必对你心生怨怼,你们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 接近四月中旬,春风愈加和煦,气温骤然升高。温暖的春阳铺洒下来,整个东京城都沐浴着红光。 韩府门前突然来了一辆华丽的高辕马车,数十名持刀宫禁护卫开道,十余名曼妙宫女相随。 一名女官上前高呼道:“茂德帝姬驾临韩府!” 不待韩府中人出来迎接,一袭鹅黄色宫裙的赵福金便动作轻盈地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直接就向韩府中闯入。 韩府执事赶紧上前拜见,赵福金俏面冷若寒霜,道:“本宫来不见你们家主子,直接带我去见韩嫣!” 韩家执事不敢怠慢,毕竟这是当今官家最宠爱的第五女茂德帝姬。 自家主母齐国虽然也是大宋公主,但却是故神宗皇帝三女,论起威势,自当还是这位当朝的茂德帝姬。 紫色的兽金炉内,檀香袅袅升腾在清幽的轩中,韩嫣身着浅蓝色襦裙、挽着乌亮发髻,端坐在琴案前,纤纤十指飞扬,悠扬的琴声如同高山流水般流畅自如。 花样的年华,青葱的岁月,少女的情怀,都将随着婚期的临近而一去不返了。 绚烂的阳光透过纱窗给韩嫣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红光,清秀的面容宁静而圣洁。 她将这曲抚得畅快淋漓又如痴如醉,当轩门被砰的一声推开,赵福金带着两三个宫女闯了进来,韩嫣顿惊,手上一顿,一根琴弦旋即崩断,发出清脆而激烈的嗡鸣,琴音戛然而止。 韩嫣瞥见赵福金,立时起身一福:“嫣儿拜见殿下!” 两人虽然年纪相当,但身份悬殊,又差着辈分。 齐国公主与官家赵佶同为神宗皇帝之后,韩嫣为齐国孙女,赵福金却是赵佶的女儿。 赵福金冷视着韩嫣,韩嫣默默垂首不语。 她不知茂德帝姬为何而来,还闯进了她的紫雅轩。 “韩嫣,本宫且来问你,你乃韩门嫡女,什么样的如意郎君寻不到,为何偏要跟本宫来争王霖?” 赵福金的声音很高。 虽然赵玉盘的话引起了她内心深处的震动,也明白以王霖种种,定当不肯接受赐婚作为她的驸马。以皇权压制,结果难料。 她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自私,因为个人情愫就毁了王霖的前途,又于心何忍? 她当然还知道韩嫣的婚姻并不能自主,她与王霖的婚事必是齐国公主所为。 但赵福金还是心里过不去这个坎。 她今日闯进韩家找上韩嫣,其实也就是为发泄一下心中怨气和无奈的情绪罢了,仅此而已。 韩嫣震惊地抬头望着茂德帝姬,俏面上飞起一抹红霞。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位尊贵无比的公主责问,也万没想到赵福金会对王霖有意。 “殿下,奴……” 赵福金嘴角颤抖着,情绪渐渐激动起来:“说呀!……你说!” “茂德,你要让嫣儿说什么呢?” 院中传来齐国公主平静淡然的声音。 韩嫣疾步走到齐国身后。 齐国静静望着赵福金和声道:“茂德,姑母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这事与嫣儿无关,你要有怨气,就冲我来。” 赵福金满面苍白,“你们韩家欺负我,我要回宫去找父皇参你们一个欺君之罪!” 齐国嘴角一抽,却还是和声笑道:“茂德啊,王少师年少英才,尚未婚配,东京各府上想要与他结亲的,至少也有七八家了,只不过王少师看上了咱家的嫣儿……两家结亲,三媒六证,你情我愿,合理合法,怎就成了欺君之罪?” “你们明知父皇要赐婚,还要与王霖结亲,不是欺君是什么?”赵福金眼角噙泪,声音颤抖。 她身形晃动起来几乎站不稳,随侍宫女赶紧扶住她。 赵玉盘匆匆而来,她听闻茂德来了韩家兴师问罪,就赶了过来。 赵玉盘朝齐国施礼,又走去挽起赵福金的胳膊,柔声道:“妹子,随姐姐回宫去吧,你难道忘了姐姐跟你说过的话吗?” 赵福金悲从中来,又觉得非常委屈,反身扑在赵玉盘怀中嚎啕大哭,经久不止。 齐国无动于衷。 事关韩家家族利益,她焉能被赵福金的眼泪所打动。 韩嫣俏面复杂地望着悲伤难抑的茂德帝姬,心中百感交集,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 …… 赵福金终被赵玉盘带走。 韩嫣冲齐国公主躬身拜下,犹豫再三,还是小声道:“祖母,嫣儿实不愿意夺人所爱,既然茂德帝姬这般钟情于王少师,不如咱们还是退了亲,免得惹官家不快。” 齐国冷笑:“嫣儿,你莫要多想!茂德这丫头钟情王霖,我早就知道,但男女婚配需要两情相悦才成,她固有意,然王霖无心,这事终不成。” “再说王霖何许人,这番刚刚订婚,签了婚书,若是我韩家说退便退,你觉得王霖能善罢甘休?这不是平白给韩家树敌?” “可是,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嫣儿,你稍安勿躁,祖母这就进宫去见官家,与官家分说这事。” 齐国拍拍韩嫣柔弱的肩膀,转身而去。 身后,传来韩嫣极其复杂的幽幽一叹。 她性子娴静温柔,平日知书识礼,虽生活在大家族之中,也从不与人争强好胜。 没想到人在家中坐,是非从天上来,好端端竟背上了个与当朝公主争抢夫君的名头,一旦传扬开去,她将情何以堪? 韩琴带着两个侍女缓步走进院来,面上却是笑意盈盈,她方才躲在暗处窥视了半天,见茂德帝姬果然闯进韩家来兴师问罪,觉得韩嫣这婚事早晚要黄,心里便有些幸灾乐祸。 “嫣儿,茂德帝姬何故来我韩家啊?”韩琴明知故问。 韩嫣勉强一笑,无言以对。 (赵佶在御书房中心烦意乱地练字,他也听说了王霖与韩家结亲的消息。 从本心说他并不愿意将王霖招为驸马。 当前局势,蔡党余孽尚未完全清楚,朝局依旧暗流涌动。 他还需要王霖这么一个能征善战的心腹坐镇地方,拱卫京师,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王霖的伏虎军便会第一时间勤王。 但是他最宠溺茂德这个姑娘。 他这两日其实在琢磨着,祖制固然需要敬畏,但是不是可以行些变通,既让王霖娶了茂德,又恩准特例王霖照旧充任伏虎军节度使,照掌军权。 然而他也就是心里想一想而已。 朝中那些言官呱躁起来如何可怕,如何难缠,他比谁都清楚。 没想到他还在犹豫不决,王霖却果断出手与韩家结亲,彻底断了他赐婚的可能。 作为官家,他岂能与臣家争婚。 这不但大失皇家体面,也于礼不合。 没想到这个时候,齐国竟然来了。 齐国至少有数年不曾进宫了。 “齐国拜见官家,官家安康。” 赵佶勉强一笑:“皇姐多时不进宫来看朕,今日咋有闲暇了?快请坐。” “臣姐今日家有大事,特专程进宫禀报官家。” 齐国依言坐定,又笑吟吟道:“我的嫡孙女韩嫣,与王少师两情相悦,经三书六礼缔结婚约,也算去了我的一件心事。” 赵佶嘴角一抽:“竟有这事?甚好,甚好,等她们成婚之时,朕也送些赏赐过去。” “多谢官家!” 齐国观察着赵佶的脸色变化,心头暗笑,她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弟弟了,他纵有满腹不快,也只会伪装风度翩翩。 “臣姐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佶深吸口气,慢慢靠在软榻上:“皇姐但讲无妨。” “茂德年已及笄,也该择个驸马了。臣姐听闻那三槐王氏中长房嫡孙,年方十八,才貌双全,忠恭贤良,堪为茂德良配,若官家允准,臣姐可亲自去王家说说这事。” 赵佶顿时苦笑起来,却是无言反驳,只好婉拒道:“茂德年纪还小,朕还想将她留在身边多呆几年,她的婚事不急,日后再说吧。” 齐国哦一声,却是直接起身道:“既如此,臣姐就不打扰官家了。我这就回家去,把官家的恩典通传韩家上下,他日嫣儿成婚时,还求官家能圣驾光临,为王少师与嫣儿主婚。” 齐国公主从容退去。 她今日走上这一遭,提都没提赵福金半个字,却三言两语就得了赵佶的承诺。 如此一来,无论茂德怎么闹腾,他都不可能再反悔。 延福宫外的竹林边缘处。 赵桓望着齐国公主的轿子远去,忍不住轻笑道:“王霖,这回妥了,本宫这位皇姑素来城府深沉,长于算计,她今日突然进宫,肯定是为你与韩嫣的婚事而来,看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可见父皇又被她哄了。” 王霖微笑拱手,不说什么。 赵桓突然欲言又止。 他斟酌良久,才左右四顾无人道:“王霖,从今日起,你我可适当疏远一些了,不然父皇会越加猜忌你我。” 王霖缓缓点头:“臣正要与殿下说这事……臣与殿下走得过近,官家当然不舒服。其实还不止官家,朝中不少人都因此心怀叵测,企图落井下石,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臣为自保,在离京之前就不进宫拜见殿下了。” 赵桓叹息,突然他眼角的余光发现赵佶慢吞吞下得延福宫大殿台阶的身影,突然怒喝道:“王霖,你好大的胆子!” 王霖不动声色道:“臣实不知殿下何以发怒!” 赵桓大呼道:“来人,速将这厮给本宫拿下!” 立时蹿来几个宫禁宿卫,但望着王霖有些犹豫不敢前,王霖何等神勇,他们怎敢轻易冒犯。 王霖苦笑,便主动单膝跪倒,摆出任由宿卫处置的样子,宿卫这才壮着胆子将王霖控制住。 “王霖,本宫自问待你不薄,因此才将太子妃家中幼妹许配给你为妻,然而你却百般推辞。那倒也罢了,可你偏偏推了本宫,又去与那韩家结了亲……你,你如此居功自傲,丝毫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莫非真以为本宫处置不了你吗?” “本宫今日纵然让父皇责罚,也要杀了你!” 赵桓拔出腰间佩剑,气势汹汹往前就砍下一剑。 几个宿卫吓得毛骨悚然,这太子是来真的吗?刚才还见两人在此亲热谈话,突然之间就翻了脸? 赵桓挥舞佩剑东砍西劈,搞得动静很大,自然就惊动了赵佶。 赵佶匆匆走过来,见赵桓居然真挥剑斩向王霖脖颈,顿时大吃一惊,高呼道:“住手!太子,给朕住手!” …… 赵桓怒火中烧向赵佶施礼毕,忿忿而去。 赵佶皱眉望着王霖:“卿与太子素来交好,今日为何太子却要气成这般模样,竟要杀你?” 王霖伏地不语。 戏要演全套,也需要配角。 内侍押班黄坤上前伏在赵佶耳边小声耳语几句,赵佶这才恍然大悟,却是大笑起来:“王霖,你也是好大的胆子,太子给你说亲你不肯,转眼就去跟韩家结亲,也难怪太子发怒。” 王霖轻道:“官家,朱家女乃是庶女,韩家是嫡女,而且还是齐国公主之后,臣反复思量,还是觉得韩家女更适合臣,所以就拒了太子,应了韩家,不成想太子竟如此盛怒,顷刻间就翻了脸,要杀臣。” 赵佶呸一声:“你这小厮,竟还嫌弃庶出,那朱家女即便庶出,但朱家门庭显赫,庶女也足配得上你了。” 王霖:“可朱家毕竟是太子妃娘家,若臣与朱家结亲,无论嫡庶,便相当于与太子成了姻亲……臣以为不妥!” 赵佶深望着王霖,良久才大笑道:“王霖,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深体朕心,甚知分寸,罢了,你不用担心,朕随后会训斥太子两句,这事就罢了。” 王霖躬身一礼:“臣拜谢官家!” …… 王霖与太子赵桓彻底翻脸的消息很快从宫里传了出去。 王霖嫌弃太子说的朱家庶女,又转而求了韩家嫡女,太子羞怒之下拔剑要杀王霖,两人在宫里险些动起手来…… 关键还有朱家人现身说法,这些事半真半假地到处传播,经不少人添油加醋,情节就更丰富多彩起来。 随后事情就闹得更大,由不得人不信了。 太子在朝堂上当众斥责王霖不知进退,居功自傲,王霖不卑不亢地予以反驳,官家赵佶一顿斥责下来,这才罢休。 随后太子又上表,请求免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被赵佶驳回。 再往后就是赵桓在赵佶宴请新晋宰相吕颐浩等人的御宴上,一言不合,当众持剑追杀王霖,众目睽睽之下焉能有假。 于是王霖即将失宠的热议又起。 韩家家宴。 端坐在主位上的韩嘉彦心情有些郁闷,自家孙女韩嫣刚与王霖订婚,就出了王霖与赵桓反目成仇的事儿,这让他感觉憋得慌。 韩治拱手道:“六叔,侄子以为,我家嫣儿与那王霖的婚事来得太仓促,此时王霖与太子反目,日后必受挂落,不如……” “不如什么?” “不如退了亲,免得将来太子登基,咱们韩家遭受牵连。” 韩嘉彦长出了口气,望向自己旁边的齐国公主。 齐国面色沉静,微微一笑道:“贤侄,咱们韩家是何等门庭,这婚约之事既然定了,又岂能随意反悔,会让天下人耻笑的。” “殿下,侄子以为,正因为我们韩家是书香门第,宰相之家,才需倍加谨慎。这王霖出身卑微,虽居高位,但他的恩宠来自于官家和太子,只要失了宠,现如今的权势转眼就没,若将来太子登基,王霖获罪,不要说嫣儿受苦,咱们韩家更要受牵连呐。” 韩家众人纷纷附和。 齐国似笑非笑,望向坐在自己旁边的韩嫣:“嫣儿,你意如何?” 韩嫣起身施礼,银牙轻咬道:“祖母,一女不许二主,孙女经三书六礼已与王霖订婚,成婚在即,若因王霖失宠失势就在此时悔婚,嫣儿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好!好孙女!” 齐国大笑,缓缓起身环视韩家众人冷斥道:“你们当真是鼠目寸光,还不如我家嫣儿!” “王霖失宠?本宫看你们的眼睛都让猪油给迷了!我且问你们,王霖的官职爵位被录夺了吗?失宠?天大的笑话!今日午后官家还从宫里赐下一枚玉如意和几箱蜀锦来,说是赐给嫣儿成婚的贺礼,嫣儿成婚那日,官家还要亲来主婚,你们竟然要退亲?” “王霖与太子反目?你们可知,王霖那两头斑斓猛虎,镇军神兽,此刻还养在东宫,任由太子赏玩……” 齐国声音更冷:“尔等既然鼠目寸光,见识短浅,那就莫要在后妄议皇家,否则,一旦引得官家震怒,本宫也护不住你们!此事莫要再说,谁敢在外说王霖半个不是,本宫定家规严惩!” “嫣儿,我们走!” (王霖与韩嫣的婚期定在四月二十三,黄道吉日。 王霖每日便是呆在府中练武读书,闭门不出,基本上拒绝了各家京中高门的饮宴或者文会邀请,不过中间出席了赵佶举办的一次马球赛宴。 蔡京六贼死后,东京气象一新。 吕颐浩、李纲和吴敏三人入阁后,大刀阔斧整肃朝政积弊,清除蔡党奸佞,朝野上下无不拍手称快。 吕颐浩作为宰相主导朝政,李纲和吴敏参知政事,辅之。 如果按照这种形势走下去,说不定北宋王朝还有一线生存的希望。 吕颐浩当然是位能臣,也是名臣,否则王霖也不会一力举荐他入朝,皇帝也不会同意。 但王霖却不知吕颐浩性格专横跋扈,更与李纲矛盾积怨颇深。 尤其是吕颐浩从河北路转运使岗位上直接入相,位居百官之首,取蔡京而待之,那心气劲更是空前高涨起来。 自然就更专横傲慢了,更加看不起李纲和吴敏。 吕颐浩排斥李纲,或可因为是互相政见不同。 但他之所以对吴敏不屑一顾,主要还是因为吴敏的仕途经历。 吴敏当年进士及第,起家浙东学事司干官。 入朝担任校书郎,转右司郎中。 受到蔡京推荐,担任中书舍人、给事中。后得罪宰相郑居中,受到贬官,直至本次东山再起。 所以过了刚开始的几天蜜月期,政事堂上三位相公之间的矛盾也就爆发起来。 党争、内卷和倾轧,几乎伴随着整个两宋的历史,所以王霖隐隐绰绰听说新到任的吕颐浩三人开始内讧,暗自叹息。 这几乎是个无解的死局。 不要说现在危机暂未到来,哪怕靖康之役前后,金军都已兵临城下,朝中的党争都还是如火如荼。 其实对于北宋王朝,王霖本来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大势不可逆,他能做的只能是尽最大可能的延缓金兵的全面入侵,尽可能地保留一些主战派的能臣干臣,作为日后抗金的中坚力量。 若吕颐浩、李纲、吴敏等人能勠力同心,北宋朝廷还能苟延残喘延续下去,可若是这三人也走不脱党争的窠臼,那大怂朝真就无可救药了。 这些本来与王霖无关。 他只待成婚后便返回青州,继续筹备自己的力量,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当对蔡党和童贯党羽的清除告一段落,朝中提拔进了不少新鲜血液,这其中就包括很多吕颐浩的人、李纲的人,吴敏的人,等等。 而吕颐浩就把目标瞄上了王霖。 这诱因当然与最近王霖与太子闹翻密切相关。 今日吕颐浩专程进宫面见赵佶,参了两人。 一个是李纲。 吕颐浩指摘李纲狂悖无礼,私心甚重,培植党羽,不足为相。 一个是王霖。 吕颐浩认为王霖越阶提拔过快,文武兼备,不甚妥当。 兼王霖倚功自傲,目无朝廷律法,擅自率军进驻城中,且近日在东京结党营私,攀交各路勋贵,图谋不轨。 吕颐浩建议赵佶除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夺去他的军权,改任青莱节度使及海防防御使。云云。 吕颐浩说得正义凛然,一口一个为江山社稷计,赵佶却不以为然,照旧练字,根本懒得理会。 王霖是什么人他很清楚,再说赵佶对王霖还真是有些护短,他自己的门生,岂容别人说三道四。 赵佶由此对吕颐浩心生不满,觉得此人人品有问题。 不说别的,若不是王霖举荐,他根本就记不起还有吕颐浩这么一号人,没想到这坐稳相位没几天,就开始构陷举荐人了。 进宫面奏没有结果,第二日的朝会上,吕颐浩竟然再次当众禀奏,赵佶勃然大怒。 但想起如今多事之秋,还需要吕颐浩这些人执掌朝政,为他分忧,赵佶就忍住气,拂袖而去。 给吕颐浩闹了个没脸。 下朝后,吕颐浩心情烦躁乘车归府,刚出了皇城宣德门,就撞上了王霖的马车队伍。 因为在东京的知名度实在太高,人气旺盛,王霖最近出府已经不能乘马或步行了,否则到处都会遇上士子文人包围索诗求画。 或求他点评自家诗词歌赋,以博取声名。 王霖的这架马车还是赵佶所赐,在这个年月来说,算是非常奢侈豪华了。而燕青每每担心他的安危,便亲自率军五十,随行在侧。 而最近张叔夜的两个儿子张伯奋和张仲熊也拜在王霖门下效命,所以王霖每次出行这两人也是相随的,毕竟燕青不熟悉京师情况,还需两人引路。 其实以王霖如今的爵位、官职、军权和地位,这完全符合规制。只是吕颐浩心态不对,见对面王霖前呼后拥、豪车骏马,心中顿起反感。 车道不宽,两车两队人马对面而来,只有一方暂避一侧才能顺畅通行,否则就会形成冲撞。 管家吕大伏在车旁压低声音道:“大相公,前面王少师的车马挡路,可否暂避一避?” 吕颐浩素来傲慢,如今占据高位,又岂肯让人,他连李纲都能硬扛,何况是王霖。 王霖再炙手可热,但在他眼里不过权臣。 而且从二品品阶,要低于他这个一品文臣领袖,所以他焉能给王霖让路。 吕颐浩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吕大便昂首大呼道:“照旧前行!” 吕颐浩的车马随从声势浩荡而来。 这边,王霖在车上闭目假寐丝毫不觉,突然听到车外嘈杂声起,掀帘一看,便见对面吕相公的随从言辞傲慢,燕青和伏虎军卒针锋相对,便当街僵持起来。 其实燕青本待是命人要让一让的。 只是街前街后甚多小贩、行人,仓促间还未来得及躲避到街边,吕颐浩的车马便近乎横冲直撞地开过来。 简直岂有此理! 燕青顿大怒,便马一横,就拦在了吕家车驾前。 吕大冷着脸大喝道:“你可知这是吕大相公车驾当面?” 燕青何等豪杰,焉能将一个豪门管家放在眼里。 他冷笑一声:“吾不知谁是吕大相公,但吾知街道狭窄,两家相遇,当相互礼让,方能通行,像尔等这般横冲直撞,是何道理?” 燕青说话间翻身下马,随意上前就拨开吕大和其随从吕家家仆,正要吩咐自家车驾赶紧通行,吕颐浩突然掀开车帘,淡漠道:“伏虎军便是这般军纪散漫,狂悖无礼,连老夫的车驾都敢阻拦吗?” 吕颐浩毕竟是当朝宰相,燕青忍气躬身道:“在下并无阻拦相公车驾的意思,只是街面狭窄,只有互相礼让方可通行,故……” 燕青的话还没说完,吕颐浩便怒斥一声:“退去!” 便放下了车帘。 张伯奋和张仲熊兄弟站在王霖车驾旁边,面色古怪。 两人听父亲张叔夜说过吕颐浩大相公的傲慢,今日当面一见,其实犹胜传闻。 况且,兄弟俩以为吕颐浩本该对王霖有所礼遇,毕竟吕颐浩能有今日,乃王少师举荐所致,不成想吕颐浩不但不给面子,反而如此咄咄逼人。 两人心中暗道:吕颐浩如今掌控相位,骤然取蔡京而代之,在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急于立威,只是他实在是选错了立威的对象,他主动招惹上王霖,这事怕就热闹了。 王霖从车上下来,淡淡挥挥手道:“燕青,纠集车马,避到一侧,让吕相公先行!” 燕青虽大为不忿,却还是领命而行。 王霖护军将车驾推到街边,让开位置。 众目睽睽之下,吕颐浩车驾缓缓而行。 所有伏虎军怒不可遏,目露杀气。 王霖不为己甚,他也懒得与吕颐浩计较。 他心知肚明,像吕颐浩这样的人虽不是奸佞,能力很强,但一朝得志,权势冲天,有些架子和傲气也是在所难免的。 当然这不是问题的关键。 关键在于,吕颐浩之流文臣,自诩清高,骨子里根本看不起王霖这等靠官家恩宠起家的人。 至于吕颐浩突然上表参奏自己,王霖未放在心上。 他无意在东京、在朝堂上跟谁争权夺利,他的目标在山东,只要他将伏虎军整肃起来,积蓄起力量,将来坐拥六州之地,谁也不敢轻易动他,就算是赵佶和赵桓。 区区一个吕颐浩算什么。 让他一头又能如何。 不成想,吕颐浩却掀开车帘居高临下地望着王霖道:“你便是那王霖吗?” 这话听着让燕青等人很不舒服。 燕青心道:若无我家使君,你吕颐浩算个什么东西?你能一步登天,凭的是什么?如此忘恩负义之辈,使君居然还举荐他出任宰相,真是…… 王霖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王霖,见过吕相公。” “王霖,你仰仗些许功劳,未经朝廷允准,便将伏虎军带进城中来,还在街上肆意妄为,阻拦本相车驾,你眼里可有大宋律法和朝廷威严?” 吕颐浩冷冷一笑:“本相明日便上奏官家,将你依律严惩。” 王霖轻笑:“吕相公有所不知,当日蔡京童贯六贼谋反,情势危急,王某不得不带兵进城救驾,我府上留下五百军卒,这是官家允准的护军。今日与吕相公车驾相遇,也本属偶然,何来阻拦一说?” 王霖脸上的笑容敛去,声音拔高了几度:“王某行事,从来是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也并不曾居功自傲。我当日杀蔡京,诛六贼,也非个人恩怨,而是为了大宋!今六贼已死,官家励精图治,重振朝纲,此时吕相公入朝,本当着眼天下,造福万民,且不必把精力用在王某身上。” “告辞!” (王霖扬长而去。 吕颐浩满面皆赤。 王霖言辞凛然,暗藏讥讽,他焉能听不出来。 他从未把自己此番入相归结于王霖的举荐,而认定是官家的信任和他个人在朝中的威望。 换言之,是皇帝和朝廷需要他这个能臣在关键时刻站出来,力挽狂澜! 吕颐浩回到府上,躲在书房闭门不出。 吕家上下,见老爷情绪不高,没有一个人敢来打扰。 没有人了解吕颐浩此刻真实的心态。 他在蔡京刚死、朝政乱成一团的情况下来京赴任,局势之复杂可想而知。 虽然他在朝中逐步安插进自己人,也拉拢了不少东京勋贵,但毕竟他在资历和威望上都略逊一筹,有些时候压不住场面。 所以他才迫切需要立威。 他反复斟酌,便选定了王霖作为立威的对象。 一则王霖出身不高,在朝中没有根基,这是王霖的短板。 二则王霖不过一介宠臣,他的权势来自于官家的信任,赵佶刻薄寡恩,随时可能翻脸,此番王霖与太子赵桓闹翻,让吕颐浩更觉得此事可行。 其实他也知道王霖坐拥救驾之功,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无人可以撼动。 他只是想除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借此警告群臣。 至于方才在街上,他不过是故意试探王霖的反应。 若是王霖当场爆发,刚好就中了他的计。 他趁势会纠集一部分朝臣,在朝中形成讨伐王霖的声浪,只要声势够大,官家一定不能忽视。 苦思良久,吕颐浩决定再次进宫,面见太子赵桓。 于是吕颐浩就去了东宫。 王霖去城外皇帝赐的庄园转了一圈便就回府,考虑到东京未来将彻底沦陷,王霖并没在东京置办什么产业,目前府邸之类都是赵佶赏下来的。 张伯奋张仲熊兄弟回到张家,刚好见张叔夜下朝,就上前请安,把王霖与吕颐浩在街面上的冲突来龙去脉讲了遍。 张叔夜冷笑起来:“这吕大相公排场真是大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他新入朝,本应该稳扎稳打,却急于求成……” “吕颐浩本为能臣,忠君体国,署理朝政,无人可及。可惜他心胸狭隘,性子又甚孤傲,李纲与吴敏受他排挤,现如今一致对外,未来恐怕他的路也不好走。” “或许正因如此,吕颐浩才迫切需要立威。可宰相之威,需要经年积累,而非一蹴而就,他这般为图立威,想踩着王霖的肩膀上号令群臣,真是打错了算盘。” 张伯奋道:“父亲,吕相公应该是见使君与太子翻脸,以为使君失了势,这才产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张叔夜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张叔夜别话再也不提。 张叔夜心中暗道,王霖与太子闹翻怕大有内情。 单是朱家之事,他本说通了赵桓,赵桓当时深以为然。 张叔夜觉得赵桓绝不可能为此跟王霖闹成这样……还公开举剑追杀,当众雷霆震怒,这些动作似乎有些过于刻意了。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定是王霖与赵桓联手演的一场戏,演给官家赵佶看的。 别人信不信无关紧要,只要官家信就好了。 张叔夜思量片刻,冲二子慎重道:“你二人小心谨慎在王霖身边做事,他为人重情仗义,为父与他颇多交情,他看在为父的面上,一定不吝提携尔等,你们将来在青州或伏虎军中定能博个出身,也省得在家中蹉跎岁月。” “喏,儿子遵命!” …… 赵桓万没想到吕颐浩如此执着。 竟然又跑到自己的东宫来,将王霖贬低至此。 赵桓有些无奈。 他不知王霖如何得罪了这位新晋的相公,让他如此揪住不放,大有不把王霖拉下马誓不罢休的架势。 但赵桓既然与王霖翻脸的戏份已经上演,此刻也无法半途而废,也只能附和着吕颐浩,站在殿中对王霖又是一番痛斥。 吕颐浩走后,赵桓浑身忍不住都出了一身臭汗,这演戏也着实不容易。 太子妃朱涟走进殿中温柔笑道:“殿下,这位吕相公看来对王霖颇多怨气,这去父皇那边没说通,又来咱们东宫撺掇殿下……” “妾身刚才从娘家回来,在路上听闻吕颐浩与王霖在宣德门外发生冲撞,人都说吕颐浩欺人太甚,而王霖忍气吞声,大抵与殿下最近闹翻,失了势有关。” 赵桓苦笑:“本宫若不如此,父皇心中就不安稳。我这个太子看上去地位稳固,实际废立就在父皇的一念之间。” “很多人见本宫指斥王霖,便恨不能落井下石,这两日在朝会上,不少言官都瞄准了王霖,铆足力量准备发难。只是没想到,反倒是吕颐浩抢先跳了出来。” “殿下,其实不必为王霖担心,毕竟父皇还是看重他的。”朱涟轻笑一声:“妾身看用不了几天,父皇就一定会一言定鼎,那时候就没有人敢轻视王霖了。” 赵桓面色阴沉,摇头:“不,父皇心中如何想,我看得清楚。王霖越是成为众矢之的,他越是高兴,他就是想要让王霖在朝中成为孤臣,然后为他一人所用。” 朱涟思量着:“原来如此,妾身明白了。” “若是王霖与朝臣交好,内外呼应,父皇还能安枕无忧吗?” “所以,这些时候,无论吕颐浩怎么闹腾,父皇都会装糊涂、和稀泥,当然,若真到了危及王霖根本时,父皇也不会坐视不管。” “吕颐浩此人颇为执拗。他不达目的定不罢休,本宫希望王霖能沉得住气,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只要他成婚后速去青州赴任,朝中这些乱七八糟的腌臜事,就都与他无关了。” 朱涟温柔点头。 …… 韩家。 吕颐浩突然登门拜访,韩治与韩科父子心花怒放,但韩嘉彦与齐国却知这位吕相公来者不善。 吕颐浩勉强算是韩忠彦的门生,当年韩忠彦对他有提携之情。 “见过吕相公。”韩治与韩科父子一起躬身相迎,吕颐浩却只微微一笑,径自先朝齐国公主拱手道:“见过殿下、驸马。” 这才又与韩治见礼。 齐国面色平静道:“不知吕相公今日大驾光临,所为何事?” 吕颐浩轻笑:“回殿下的话,老夫嫡孙吕涛,年方十六,倒也人品端方,学有所成,他到了婚配之龄,老夫反复斟酌,这两日便想与他寻个亲事,听闻殿下嫡孙女韩嫣才貌双全,温柔贤德,就是不知我这孙儿可否有这福气,能高攀上韩门贵女。” 韩嘉彦顿时脸色大变。 韩嫣已经许配给王霖,东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作为当朝宰相,你突然来求取韩家已有婚约之女,不但失礼,还很冒犯。 但这吕颐浩为文臣之首,位高权重,韩嘉彦一时也不能发作。 齐国不动声色,微微笑道:“吕相公乃当朝宰辅,我家能与宰辅之家结亲,那自然是荣幸之至。只是孙女嫣儿已与王少师有婚约在身,且婚期不远,所以……” 吕颐浩故作愕然:“竟有此事?” 齐国心中冷笑,面上却如常道:“这岂能有假?” 吕颐浩叹息:“看来是吾孙无福了……” 韩治在旁心说他韩嫣是有婚约了,可我这一房却有几个适龄姑娘,若是能嫁给吕家后代,那也能获助力。 于是韩治就道:“早就听闻吕相公贤孙大名,韩家适龄的姑娘除了嫣儿之外,还有几个,相公若不嫌弃……” 韩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齐国生生打断了:“本宫身体不适,就不陪客了,请相公自便。” 齐国拂袖而去。 吕颐浩面色一抽,却依旧平静如常。 他此来本就是故意挑起事端,当然,他想激怒的不是齐国和韩嘉彦,而是王霖。 他在官家赵佶那边没得到任何回应,太子赵桓虽然面上对王霖恨之入骨,但也有推脱之意。 这让吕颐浩意识到要扳倒王霖难度之大非比寻常,即便他只是想除去王霖的太子少师衔,略压制下王霖的势头,借此立威。 于是就来了韩家。 齐国走后,韩治父子相陪,说了会话,吕颐浩就提出告辞,韩治父子送出府门,临上马车前,吕颐浩突然冲韩科道:“贤侄现任何职?” 韩科恭谨道:“回相公的话,小侄在开封府任通判。” 吕颐浩缓缓点头,“倒也是年轻有为了,不过,以贤侄才学,其实可以更进一步,来朝中阁属任个直学士,也好就近伺候官家,不知你意如何?” 韩科喜出望外,吕颐浩如今掌握朝中官员晋升大权,提携韩科更进一步获个皇帝近臣的职位,那是举手之劳的事。 “多谢相公提携。小侄感激不尽!” 韩科拜倒。 吕颐浩轻轻一笑,就上了车,尔后才掀开车帘意味深长道:“你我两家本为世交,但若是能结为姻亲,便是最好,日后当互相帮衬,共同进退,荣辱与共。贤侄觉得呢?” 韩科深吸口气,再次躬身:“小侄省得。” 吕颐浩大笑,挥挥手,吕家的马车缓缓驰去。 (吕颐浩用意若何,韩治父子心知肚明。 但要让韩家与王霖退亲,有齐国横在这边,绝非易事。 韩治父子躲在书房商议半天,都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韩治妾室宋氏躲在屏风后头,悄然握住女儿韩琴的手,蹑手蹑脚退走回房。 宋氏深望着女儿韩琴,一字一顿道:“琴儿,娘觉得现在是个机会。” 韩琴幽幽一叹:“姨娘,齐国祖母一力执掌,嫣儿与王霖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要想让韩家与王霖退亲,将嫣儿嫁给那吕相公家的孙少爷吕涛,根本就不可能呐。” 宋氏摇头:“娘不是这个意思。” “姨娘,人家吕相公的意思很明确,是要娶韩家嫡女,咱家唯一符合条件的未婚小娘,也就是韩嫣了,女儿一个庶女,人家是看不上的。”韩琴瞬时又有些自怨自艾。 越是在豪门大族,尤其是士大夫门庭,嫡庶之分如同天壤之别的啊。 她的出身决定了她未来婚配的前途。 宋氏咬咬牙:“女儿,娘反倒觉得那王霖比吕家的嫡孙要好,吕颐浩别看现在权倾当朝,可他的相位咋来的?还不是王霖举荐而来……说不定哪天官家一怒,就将他贬了。” “女儿也这般认为,可是……”韩琴想起王霖那张俊逸英武的面孔,心头更加哀伤:“姨娘,您到底要说什么,跟女儿还用遮遮掩掩的吗?” 宋氏压低声音道:“女儿,要想成事,就得使些非常手段……” 宋氏伏在韩琴耳边耳语一番。 韩琴听了俏面发白:“姨娘,此事莫敢如此,若是事败,或那王霖不肯娶女儿为妻,那女儿今后该如何做人?” 宋氏咬牙切齿,面色阴狠道:“女儿,你好好想想看,你哪一点比韩嫣差?就因为这天杀的出身,咱们就得时时处处低他们一头?凭什么有好婚配,就要先可着韩嫣去选?你若能嫁与那王霖,不但你今后荣华富贵一辈子,连娘都带着跟你沾光……至少,不会再被那吕氏整日欺压,动辄打骂!” “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进韩家当了小妾。娘委曲求全一辈子,都这般年纪了,还被那吕氏非打即骂,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女儿,就当是为了娘,你也该拼一把!” “女儿,你毕竟是韩家姑娘,你父如此宠爱你,你放心,韩家定然能为你做主的。” 韩琴俏脸变幻起来。 …… 王府。 赵佶午后突然赐下一块匾额,他亲自写的“伏虎神将”四个雄浑有力的大字,还盖了皇帝的私印。 由此可见,他除却瘦金体外,也还精通各家书体,且功力都不浅。 王霖命人将御赐牌匾挂在府门上。 也知道皇帝此番主要是给他正名来的,免得东京朝野上下都觉得王霖失了宠。 这消息一出,朝堂上那些蠢蠢欲动准备跟在吕颐浩屁股后头闹腾的言官定然会暂时偃旗息鼓。 吕颐浩也是回府后才听说这事,面色当即阴沉不定。 至此,他也彻底确定,皇帝对王霖的恩宠至少在目前是雷打不动。 他要拿王霖立威,现在也只有设法激怒王霖一途,让王霖自乱阵脚,最好是打上门来,在他这相府闹上一场,闹得越大越好。 吕颐浩去韩家提亲的事当然瞒不住王霖,况且吕颐浩还故意让人散播。 燕青勃然大怒,立即拍案而起:“使君,这吕颐浩老贼着实可恨,实乃忘恩负义之辈,且让属下去那吕府,一刀结果了那老贼!” 王霖眸光冷漠,却缓缓摇头道:“燕青,稍安勿躁。吕颐浩虽然性格狂傲,但不失为大宋能臣。他之所以如此,一再挑衅于我,无非是想要激怒我然后留下把柄,他好趁势还击,给我一点颜色看看。” 燕青双拳紧握:“使君,此人为何要专门针对咱们?使君与他非但无冤无仇,还有恩于他,他……岂有此理!” “能在朝堂上穿上紫袍者,都是这大宋朝的人精啊……哪一个都不是善茬,何况吕颐浩如今为相。” 王霖缓缓起身:“蔡京方死,蔡党余孽尚存,他又与李纲吴敏不合,想必执政也有诸多难处。他朝我下手,无非是觉得我无根基,不过是个凭借皇帝恩宠蹿升起来的权臣,多少扳倒我一点,便起到了立威的效果。” “我本不想与他一般见识,甚至,为了大宋朝的万千百姓,我还可以忍他一忍。毕竟他算是能干事的人,这样的人现在不多了。然而,他却触及到了我的底线——” 王霖眸光深沉,缓步向厅外走去:“我若怒起,便中了他的圈套,可我若无动于衷,便要为天下人所耻笑。吕颐浩当真好算计,可惜他算计错了对象。” …… 韩治在东京城外的别院。 此地名为牡丹庄,原系韩忠彦中进士前的读书寓所。 此庄种植诸多品种和花色的牡丹,每逢春夏之交,满庄牡丹盛开,美不胜收。 也在此时,韩治父子便会在庄上设赏花宴,邀请京中权贵名流。 尽管他们父子并不执掌韩家,却是名相韩忠彦之后,因此牡丹庄上赏花宴,在东京社交场上也属重要活动之一。 王霖接到请柬,自然不能不去。 去了才知道,今年的赏花宴韩治父子并未请外人,只是邀了本宗几房,算是家宴了。 韩嘉彦夫妻没来。 韩恕代表大房出场。 韩恕是韩嫣的父亲,王霖见了当然只能躬身拜去:“拜见岳父大人!” “贤婿不必多礼!”韩恕笑吟吟起身,又为王霖逐个介绍韩家几个长辈,以及今日出场的韩家几个晚辈,少年男女十余人,唯独缺少韩嫣。 两人婚期临近,在成婚之前见面于礼不合。 王霖端坐在韩治父子左侧,紧挨着韩科。 其他韩家晚辈都坐在更远一些的位置,王霖随意与韩科等人说笑应酬,眼角余光发现有个美貌清秀的小娘眸光热切紧盯着他看,便下意识回了一眼。 那小娘当即俏面绯红,旋即掩面垂首。 韩治父子实在过于殷切、不断向王霖邀饮,而韩家那些晚辈又轮着过来向他敬酒,连女眷都不例外,王霖一概来者不拒。 但连韩恕都看出有些不妥,旋即起身为王霖挡酒:“我看贤婿酒量有限,此刻已经大醉,不如暂且去客房歇息。” 因为系统爸爸的存在,王霖穿越至今还未曾喝醉过。 无论灌进多少酒水,都化为提升生命气血的能量,只是如今吃食增加所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毕竟他的生命值已然满格,能量溢出的前提是长时间大量的积累。 韩恕好意阻挡,王霖趁势装醉,晃荡着身子向韩治父子拱手道:“叔父,兄长,王霖不胜酒力,就先告罪了。” “王少师暂去醒酒,晚间再饮!”韩科起身相送。 王霖在韩家两名家仆的搀扶下就去了庄上客房。 这间客房装帧甚是精美奢华,光是这一屋子的古玩陈设,红木家具,雕花门窗,就可见韩家的财力,数百年传承的大族底蕴非同凡响。 两名家仆殷切服侍王霖躺下,王霖昏睡过去。 而一直到傍晚时分,当月上柳梢,东风骤起时,韩家饮宴的厅上依旧如火如荼,韩家几个小辈更是吃得酩酊大醉。 宋氏突然跌跌撞撞跑进厅来,跪在韩恕和韩治父子面前哀呼道:“老爷,出事了!” 韩恕眉头一簇,心头却是起了某种不详的预感。 韩治霍然起身:“宋氏,何事吵吵嚷嚷,搅闹我等酒兴?” 宋氏满面惶恐和泪痕,低低说了会,韩治面色骤变,立即怒气冲冲向厅外奔去。 韩科紧随其后。 韩恕皱着眉头也起身跟了上去,其他韩家各房韩恕这一辈人及各家小辈不知出了何事,都相随而去。 王霖所居的那间客房外,韩治面色铁青,韩科回身将韩家诸位小辈驱走,只留下几房的长辈在。 韩恕沉声道:“科儿,到底出了何事?” 宋氏噗通一声跪在韩恕身前:“大兄,那王霖……” 韩恕心中一颤:“王霖怎了?” “妾身与琴儿见王少师吃醉了酒,好心让厨房做了碗醒酒汤,就送了过来,刚要让婢女送进房去给他服用,结果……” “结果怎样?快说!”韩恕暴怒道。 “结果那王霖突然冲出房来,将两个婢女打晕,不由分说就将琴儿拖进房去……”宋氏伏地哀泣不止。 韩治怒发冲冠,再也按捺不住,他一脚踹开门去,果见女儿韩琴裹着锦被,窝在床榻一脚哭成了个梨花带雨的泪人儿,而床榻上朝墙躺着的还有个锦衣少年。 韩恕眼前一黑,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王霖若真是醉酒后失德非礼了韩琴,不要说他女儿韩嫣要受屈辱,他与父母都丢不起这人。 韩科拔出佩剑,怒吼道:“王霖,你这贼子,干的好事!” 韩科举剑作势欲劈,却听门外传来王霖噼噼啪啪的鼓掌声:“诸位真是好演技!” (“诸位真是好演技!” 王霖面色平静,出现在院中。 他身边还站着满面怒容的燕青,以及韩家一个青衣家仆。 韩家众人面色陡变,尤其韩科,一个健步蹿上去,扳过那躺在榻上的锦衣男子一看,竟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眉清目秀,昏迷不醒。 韩科面色剧烈抽搐了一下,竟然是吕颐浩家的嫡孙吕涛! 吕涛何以至此,又何以与自家妹子韩琴同处一榻,尤其韩琴还衣衫不整,蜷缩着身子只知道哀哀哭泣。 韩治暴怒:“哭什么?丢人现眼的东西!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宋氏完全呆住了。 她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站不稳,面上冷汗直流,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 她刚才明明是把女儿亲自送进了这间客房,而且亲眼见到王霖躺在榻上昏睡不起,怎么这一转眼的功夫,就换成了吕家的孙子吕涛呢? 女儿的清白毁了,也没有达到目的,同时还惹下了滔天祸端! 韩治夺过韩科手中的剑,指在宋氏脖颈之下,气得浑身发抖:“贱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氏嘴角嗫嚅,哆嗦着,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而床榻上,韩琴犹自掩面抽泣不止。 韩家几房长辈面面相觑。 韩恕首先反应过来,猜出这是韩治这一房故意弄出事来,企图陷害王霖,破坏王霖与韩嫣的婚事。 韩恕心下怒极,却一时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静静等候韩治的处置。 韩治命人一盆冷水将宋氏泼醒,亲自手持鞭子用力抽打起来,打得宋氏哀呼饶命。 要说这女人也有几分急智和狠劲儿,宋氏情急间哭喊道:“老爷,妾身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反正我们娘俩送了醒酒汤过来,结果就从房中冲出个男子把琴儿拖了进去,又栓上了门,妾身一时慌乱就跑去找老爷报信了……” 韩治停下鞭打,愤怒道:“你刚才不是说是王少师吗?” 宋氏又涕泪交集道:“许是妾身看错了,再说当时只有王少师在客房歇着,妾身也没想那么多啊……” 韩科深吸了一口气,坐在榻上低低道:“妹子,事关你的名节和韩家的名声,你一定要如实说明,否则哥哥也救不了你!” 韩科使劲捏了捏韩琴冰冷的小手。 韩琴这才面色煞白抬起头来,颤抖道:“父亲,女儿该死,但女儿和姨娘真是好心来送醒酒汤,谁知道……这人就冲出房来,打晕了两个婢女,然后就把女儿拖进房来想……” 韩琴嚎咷痛哭。其实她还是完璧之身,没有谁对她怎么样,但如此种种,她纵然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况且是自作孽。 韩恕突然冷冷插话道:“韩琴,你说清楚,拖你进来图谋不轨的到底是王少师,还是他?” 韩琴身子颤抖起来,她下意识瞥了韩科一眼,随即哆哆嗦嗦扬手指着犹自昏迷在地上的吕涛:“是……是他!” 韩琴浑身冰冷。 她进房的时候是亲眼见到王霖躺在这的,可也不知为何,她当时眼前一黑就不省人事,再次醒来,身边就躺着吕家这个少年,就知道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韩恕面色犹疑,他有些不信。 吕涛为何莫名其妙进了牡丹庄园,这本身就透着诡异。 而且吕涛作为吕颐浩的孙子,身份尊贵,家教甚严,岂能冒天下之大不韪,试图对韩家的姑娘用强? 但无论如何,无论内幕如何,这事都与王霖无关,但王霖此刻也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韩恕望向王霖,拱手道:“贤婿这是从何而来?” 王霖淡淡道:“回岳父大人,我在客房躺了会,觉得口干舌燥,就起身去前院寻口水喝,正好遇上这位大哥,就在他那喝了杯水,又跟他聊了会天,听到这边动静才来了……” 韩恕望向那家丁。 家丁赶紧躬身如实交代。 王霖说得合情合理,而且关键他有人证。 韩治面色铁青,过来冲韩恕施礼道:“兄长,此事颇多蹊跷,但说起来一切都是小弟家教不严,以至于生出这些事端来,而且事关吕相公内眷,真不宜声张,还请大哥等人暂且退去,容小弟仔细审问她们,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韩恕恼火地跺了跺脚,正要拂袖而去。 却听王霖身边的燕青大声怒道:“就这么算了?我家使君今日受邀而来,被人故意灌醉,若非阴差阳错,使君刚好离开这院,这回岂不是被人栽赃陷害,坏了名声?你们嚷嚷半天,难道不应该给我家使君一个交代吗?” 韩治面色难堪,冲王霖躬身一礼:“王少师,在下一定从严审问,尽快给王少师一个交代。” 王霖往前两步,面色冷漠道:“无论此事内情如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你们韩家有人企图陷我于不义,用这等龌龊下三滥的手段来败坏我的名声,甚至达成不可告人之目的!此事绝不能拖,必须要即刻查清,否则,我必连夜进宫面见官家,与你们韩家不死不休!” 王霖的话斩钉截铁。 想起王霖的手段,韩治韩科父子毛骨悚然,冷汗直流。 韩恕犹豫下,还是勉强陪着笑道:“贤婿,还请稍安勿躁,事关韩家和吕家,容我们慢慢查办。” “不可!”王霖冷道。 王霖起初并未意识到韩家这场赏花宴会有什么针对自己的猫腻和阴谋,但当他察觉到韩家有人试图故意想把自己灌醉,便猜出了几分。 他料定此事背后定与吕颐浩的推波助澜有关,否则韩家人绝不敢。 只是王霖没想到,韩家竟安排了个韩家有身份的姑娘来,而不是普通婢女。 这姑娘明显就是刚才宴会上见过的美貌小娘,而能有资格参加宴会的,必定是韩家小姐。 这让王霖觉得这恐怕不单是想要败坏他的名声这么简单,所图甚大。 所以就果断反击。 至于吕涛,他本来另有安排,想给吕颐浩一点警告,恰逢此事便当机立断,命燕青将吕涛掠来当了替罪羊,神不知鬼不觉完成了偷梁换柱,顺便也把吕家扯进了这场旋涡之中。 …… 牡丹庄园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吕颐浩闻报仓促而来,衣衫略有些不整。 齐国和韩嘉彦端坐在厅上,眸光冷厉紧盯着韩治父子。 齐国几乎可以断定,此事背后的主谋便是韩治父子,而始作俑者或许就是吕颐浩,目的就是为破坏王霖与韩嫣的婚事。 既败坏了王霖的名声,又逼迫王霖不得不娶了韩琴。 这最符合韩治这房的利益。 但他们真是无知又愚蠢,王霖是什么人,岂敢这么去构陷?一旦让王霖弄清真相,韩家必定会让他闹个天翻地覆。 但为了韩家,齐国满腹的怒火也不能当众发作起来。 目下韩家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咬死吕家,否则王霖岂能善罢甘休。 吕涛此刻晕头转向,他茫茫然跪在厅上,望着自家祖父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吕颐浩痛心疾首,怒斥道:“你这该死的小畜生,你如何来了韩家的牡丹庄园?快说,到底是为何?” “回祖父,孙儿今日与几个同窗在城外踏青,听闻此处牡丹庄园牡丹盛开,景致甚为不错,就……一时昏了头,就翻墙进了后园,本想看看牡丹就走,谁知,谁知就不知怎地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祖父,孙儿可是什么都没干!” “你那几个同窗何在?”吕颐浩镇静下来,他知道自家孙儿怕是也被人算计了。 “他们……孙儿不知……”吕涛垂下头去。 他到现在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韩治躬身道:“回相公,在后园确实抓了几个读书士子,也问过了,确是吕公子的同窗。相公若不信,可将他们带来询问。” 吕颐浩断然挥挥手:“不必了。这事已经很清楚,我家孙儿无意误入贵府后园赏花,少年贪玩,虽失礼在前,但绝不至于冒犯贵府家眷,此事定是有人暗中设套,害我孙儿!” 齐国冷笑起来:“吕相公,莫非想要以权压人吗?你吕家人本是自己偷偷闯进我韩家来的,单凭他的一面之词,便指责是我韩家人设计陷害?请相公拿出证据来!” “实际上,若是单纯为了陷害吕家公子,随便找一个婢女即可,何必要牺牲我家琴儿?琴儿虽不是嫡女,却也是我韩家贵女,吕相公觉得韩家下贱至此吗?” 吕颐浩嘴角一抽,也冷道:“韩家下贱不下贱,老夫不想说,但现在的韩家,的确已经不是韩相公所在的韩家了!” “再者,老夫这孙儿知书达理,绝非好色之徒,老夫自幼教导,深知礼义廉耻,岂能看得上你韩家一个庶女!” 事关吕家名节,吕颐浩当然半点也不让步。 齐国拍案而起怒道:“吕颐浩,莫以为你入阁为相,就可以在本宫面前颐指气使,欺压韩家!韩家累世簪缨,父子两代宰相,乃我大宋士族名门,天下人无不敬仰,纵然官家,也得给韩家几分面子,何况是你!” 当众斥责一个宰相,也就齐国敢了。 毕竟她是先帝之女,官家亲姐。 真要闹翻了,她也不怕。 韩治父子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此刻也只能指望齐国能力挽狂澜,给韩家顶起这片天来! 否则,一旦吕颐浩认定是韩家有人坑害吕涛,形成既定事实,再加上王霖还在旁虎视眈眈,自己这一房就彻底完了,至少宋氏母女统统保不住性命! 吕颐浩不动声色道:“殿下其实不必动气。平心而论,吕某是什么人,吕家家风如何,不要说官家知道、文武百官知道,天下人也清楚得紧,若你们韩家此番执意要毁我吕家清誉,害我孙儿,那么,老夫也绝不罢休!” 王霖端坐在齐国之下,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坐山观虎斗。 齐国怒极反笑:“吕颐浩,你有何证据证明是我韩家害你孙儿?你身为相公,百官之首,说话办事要居心正当才是。本宫且来问你,你这孙儿可是我韩家请来的客人?” “不请自入,是为贼人!而我家贵女清白受损,且不必细究,按大宋律法,单凭这一点,本宫便能将他杖毙!” 吕颐浩冷笑:“殿下好大的威风。我孙儿虽无功名,却也是本相嫡传,你敢动他一根毫毛,本相势必不与你干休!” 齐国呸一声,几乎将这口唾沫吐到吕颐浩脸上:“这小贼夤夜闯进我韩家,是为贼寇,按照大宋律法,杀之无罪!来人,速将此贼拿下,给我乱棍打死,再送官办。” 齐国在韩家权威深重,她这么下了死命令,一群家仆就一哄而上,很快就把吕涛拿下,就要拖走,吕涛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呼救。 吕颐浩拍案而起:“谁敢?齐国公主,你不过已故先帝之女,目下已嫁入韩家,不过普通命妇,你有何权力杖毙我的孙儿?就算我孙儿有罪,也需经三司会审,方能定罪!” 齐国转身冷视着吕颐浩:“吕颐浩,你好大的胆子,你敢辱及先帝?本宫这就进宫禀明官家!” 吕颐浩自知情急之下失言,但到了这个份上,为了保住孙儿吕涛的命,他也顾不上许多了,径自也冷笑道:“拿官家恐吓本相吗?本相也就进宫,且在官家面前与你分说一二!” 韩嘉彦一看闹翻,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夫人,吕相公,此事说不准就是一场误会,何必非要闹到官家跟前呢?” 吕颐浩扭过头去。 他是真不怕齐国这个过气的公主。 可齐国就偏偏要置这口气。 已故先帝咋了,再怎么说皇家子嗣也高高在上,还惧你一个臣下? 韩治父子看得心惊肉跳,若是真闹大了,最倒霉的还是宋氏母女,以及他们父子。 若让官家插手进来,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是非来。 韩治犹豫着刚要上前说几句什么,却见齐国冷视他一眼,顿时吓得韩治将一肚子的话都给咽了回去。 (厅中气氛剑拔弩张,齐国和吕颐浩互不相让,旁人噤若寒蝉,不敢多言。 王霖突然长身而起,淡淡道:“此事也关乎本官,我看你们各执一词,也争辩不下,与其我们在这喋喋不休,不如直接报官,由开封府来处置此事,我想开封府定能查个水落石出。” 齐国和吕颐浩几乎同时大声道:“不妥!不可经官!” 王霖陡然冷笑起来,却是面朝吕颐浩冷漠道:“为何不妥?吕相公,你吕家的清誉重要,你孙儿的名节重要,难道我的体面和名声,就可以让你们肆意践踏吗?!” “我王霖从不惹事,但却从不怕事!吕相公,今日不妨明言,此事若无结果,我定不会罢手。所谓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吕相公若敢徇私枉法,袒护自家孙儿,也休怪我不讲情面!” “想要害我王霖的人,此刻都做了古。当日那高俅,设计陷害我,结果如何?后来那蔡京老贼对我图谋不轨,那童贯暗下杀手,结果又如何?我两千伏虎军,夺城而入,力抗三万禁军,杀六贼,救官家!” 厅上众人面色如土,冷汗津津。 王霖此话一出,马上让众人意识到王霖可是个天大的煞星,蔡京童贯这些人他说杀就杀,何况是旁人。 吕颐浩面色一变,勉强一笑,拱手道:“王少师误会本相的意思了,老夫是觉得事关吕家和韩家的体面,好在并未造成不可挽回之损失,其实不必声张。至于王少师从中受到的牵连,自当也是要给个说法的。” 吕颐浩气势软了。 王霖冷扫吕颐浩一眼。 到此刻,他对这些所谓的清流名臣大为失望。 一个个满口的正义凛然,仁义道德,社稷江山,其实还是一己之私最重要,他们倚仗儒家礼法和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祖制,只会胁迫皇帝,构陷政敌,真正遇上势大的权臣,首先会明哲保身。 否则,蔡京把持朝政数十年,祸国殃民,横征暴敛,朝中这些清流名臣到底何在? 确乎有不畏强权为心中正义甘愿赴死之人,但终归是少数人。 多数还是如吕颐浩这般表里不一,欺软怕硬,先捡软柿子捏,遇上硬骨头便暂避隐忍一时,美其名曰忍辱负重、谋而后定。 当然,王霖也不否认,相对而言,吕颐浩的治国能力相当强,贪赃枉法的事是决计不会干的。 算是清廉名臣。 齐国也趁势笑道:“王少师,此事确实不宜经官,否则不但是吕家、韩家,纵然王少师也要被人非议。以本宫看,不如咱们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或者说干脆将错就错,将我家韩琴嫁于吕涛,全了她的名节,我韩家也不再追究吕家人擅闯韩家之罪……今日涉及之人,本宫保证,绝不会泄露半点风声出去。” “至于王少师今日无辜受到牵连,我韩家承诺,必给予补偿。” 其实疑点重重,但谁都不想往下揪了。 毕竟两家体面最重要。 王霖仰天大笑:“好啊,这么一来,反倒是你们韩吕因此结亲,坏事变好事了。那么我请问殿下,那企图害我之人,就这么算了吗?” 齐国尴尬一笑,起身竟然朝王霖施礼道:“此事本宫知王少师甚是委屈,这样吧,我这便请出家法,将那宋氏及相关人等一概杖毙,为王少师出了这口恶气如何?” 宋氏当场就吓晕了过去。 韩治想要上前说清,被韩科一把扯住。在这节骨眼上,韩治出头,必定倒霉。 王霖冷漠地目光投在韩治父子身上。 这两父子也面露惶恐之色,当场跪拜下去:“求王少师宽宏大量,不再追究此事!” 王霖嘴角渐渐浮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来。 这事到底如何,实际不用再查也一目了然,韩治父子这一房算计他,为的是坏了他与韩嫣的婚事,尔后逼迫他娶韩琴。 至于吕家,则是被他临场拖进来的,借此敲打警告吕颐浩。但吕颐浩敢说,这事没有他在背后推波助澜的影子吗? 杖毙了韩治的小妾,也算是给韩家一个深刻的教训了。 借此事捏住韩家和吕家的把柄,同时让韩家欠下自己一个天大的人情,这才是他想要的。 否则就是把韩治父子给杀了,也没太大意义。 “要想让我不予追究,也不是不可以。但今日之事,需给我出一份切结书,将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逐一写清,然后请驸马爷和吕相公各自签署并按下手印,将来万一事情泄露出去,我也好对世人有个交代不是?” 王霖此话出口,齐国和吕颐浩面色又变。 但此时此刻,他们也无法再辩驳。 否则以王霖的性格,不要说经官,还一定会闹到官家那边去,到时候,韩家和吕家都要身败名裂。 …… 齐国的手段确实狠辣。 宋氏被打得死去活来,凄厉的哭喊求饶声震动整个牡丹庄园,所有韩家下人都畏惧不安。 齐国出身宫廷,掌控韩家,若无严苛手段,必难震慑这么一个大宗族。 宋时的妾说,白了就是高级点的婢女,毫无地位可言,主人家说打杀就打杀了。 韩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老老实实跪在一旁,看宋氏被打得皮开肉绽,直至奄奄一息,眼看活不成了。 宋氏慢慢伸出手去抓住女儿韩琴的手,声音微弱蚊蝇:“琴儿,不要哭……娘不后悔……娘觉得很欣慰,至少琴儿你嫁入吕家,将来不用吃苦了……琴儿啊,娘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嫁人为妾……若有来世,娘绝不再做妾!” 宋氏一命呜呼。 韩琴嚎啕大哭,瞬时就哭晕过去。 韩治面色难堪,肩头轻颤,垂首不语。 今日这事,吕韩两家与王霖达成互相妥协,点到为止,虽然杖毙了宋氏和两个婢女,但没有牵连到自己父子,已算是天大的幸事了,他焉敢再给宋氏求情。 厅中,吕颐浩面色冷漠扶须不语。 齐国淡然一笑道:“这贱婢三人已然杖毙,此事就此罢了。天色已晚,我韩家就不再挽留吕相公和王少师做客了。” 吕颐浩冷然起身走去。 王霖也淡淡一笑,也起身告辞。 吕颐浩走了两步,突然扭头向王霖道:“王少师果然好算计!” 王霖心头一股火陡然而生。 他今日趁势而为略施薄惩,意在警告和敲打,实际还是给吕颐浩留了余地,吕家也无什么损失,反而与韩家结亲,增加了助力。 可吕颐浩居然还敢叽叽歪歪! 王霖这股火再也压制不住。 他从来都是恩怨分明、杀伐果断之人,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宽容过,之所以对吕颐浩网开一面,主要还是为顾全大局。 “我好算计?我算计韩家还是算计吕家了?” 王霖陡然一个转身,面向吕颐浩,拦住他的去路:“吕颐浩,你之前不过区区河北路转运使,若非我在官家和太子面前一力举荐,焉能有你今日入阁为相,作威作福?” “王某不求你感恩回报,只希望你能整肃朝纲,协助官家梳理国政,为的是造福天下万民,延我大宋国祚。岂知你反倒恩将仇报,一而再、再而三上蹿下跳,连番挑衅于我!” “你在官家面前进谗言,我忍了。你当众上表参奏,我忍了。你去东宫煽风点火,我也忍了。甚至你当街咄咄逼人,对我倍加羞辱,我还忍了。” “我之所以委曲求全,无非是希望你能正朝纲为大宋朝廷和天下万民所做些实事,希望你不要将精力用在党争内讧上……你以为我王霖,当真怕你吕颐浩不成?” “借我立威?无非看我在朝中无根基、好欺负,当真是瞎了你的狗眼!我敬你,你便是当朝宰相,堂堂大相公,我若不敬你,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忘恩负义,谋私构陷,老匹夫,你简直猪狗不如!” 王霖这通臭骂将吕颐浩骂得体无完肤,吕颐浩气得浑身颤抖道:“王霖,你好放肆,你竟敢羞辱本相!” 王霖怒火熊熊,若非看他年纪大,他早就一拳上去将他打个半死了。 王霖一拳重重击打在厅中女子纤腰粗细的包金梁柱上! 只听轰的一声,碗口大的凹槽拳印出现在梁柱上,大厅穹顶摇晃震动,尘土簌簌而下。 “好个无耻老贼!还敢在我面前摆相公的威风!当年蔡京把持朝政,将你一贬再贬,蔡京子夺你子小妾、占你庄园,也不见你站出来说半个不字!若非我杀蔡京,诛六贼,若非我再三请官家招你入朝,你吕颐浩终此一生,绝无出头之日!” 王霖往前一步,威势勃发。 吕颐浩满面羞红,身子发软,几乎一头栽倒在地。 王霖从怀中掏出御赐金牌,声音陡然拔高:“老匹夫,你且看!若不是看你还能为朝廷做事,若非为顾全大局,我今儿个就一刀斩下你这颗道貌岸然的头颅,拿去喂狗!再来惹我,你好生想想后果!” “你……你敢威胁老夫?” “威胁?你配吗?!少拿那些君子坦然赴死之类的话来当遮羞布,你们这些虚伪的清流文臣,一个个口口声声仗义执言、为国家社稷计,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蔡京、童贯祸国殃民数十载,怎不见你吕颐浩站出来据理力争?六贼将你们这群文臣随意玩弄于股掌之中,怎不见你吕颐浩为气节撞墙而死?” 王霖大笑,拂袖而去。 吕颐浩被骂得羞愤交加,颜面无存,一时控制不住情绪,竟掩面大哭。 …… (吕颐浩走后,韩家人这才转到前厅。 韩嫣搀扶着齐国也走来。 韩恕仔细端详那梁柱上王霖的拳印,倒抽一口冷气,好半天才叹息道:“母亲,如此神力,纵然霸王复生,也不过如此!” 齐国扫一眼,笑笑:“伏虎神将的威名焉能有假,你们方才也听到了,王霖刚才痛骂吕颐浩,本宫听得也觉甚是痛快!” “母亲,只怕因此吕颐浩会与王霖结成死仇,这对于咱们韩家来说,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好事。此外,吕颐浩此番被迫于韩家结亲,不过虚与委蛇,恐怕日后会寻机会退亲。” “退亲不退亲的,与我们无关。我警告你们,王霖如今势不可挡,今后绝不可对他不敬。假以时日,他坐拥六州之地,乱世将至,不要说区区一个吕颐浩,就是官家……”齐国的话戛然而止。 “嫣儿,咱们走!” “嫣儿,你今日听王霖痛骂吕颐浩,有何感想?” “回祖母,嫣儿觉得吕相公一再挑衅,王……王少师能隐忍至此,已属难能不易。今日吕相公再次挑起事端,彻底激怒了他,他之反弹,其实也是在所难免。” “嫣儿也实在没想到,王少师这样的人竟然能为顾全大局,而忍辱负重。我本以为他是那种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豪杰。” “这说明他有胸怀,有格局,有欲成大事的壮志。嫣儿,你们婚期在即,成婚之后,你要事事处处端宁大度,展现出咱们韩家名门大族的风度,千万不可使性子争风吃醋,让那王霖对你生厌。” “嫣儿谨记祖母教诲。” “成婚当日,官家一定会为你赐下诰命。本宫这两天就进宫以你名义再为王霖求一道诰命,给他那家中姓潘的小娘个平妻身份,也算对他略作补偿,更重要的是帮嫣儿你尽快在王家站住脚。” 韩嫣感激涕零跪倒在地:“嫣儿拜谢祖母!” …… 婚期终至。 王府与韩府披红挂彩,王霖骑着高头大马身着大红喜袍招摇过市,在仪式官的引领下,按部就班走完了全部程序。 三抬大轿迎亲、大开中门,一路吹吹打打,将相州韩氏的嫡女韩嫣娶进门。 婚礼由赵桓暗中派来的內官安排统筹,仪式之隆重、规模之大,属东京罕见。 王霖并不在乎这些,可韩家却非常看重,因为这关乎韩家的面子。 王府门庭若市,宾客如云。 朝中大臣有李纲、吴敏和张叔夜为首的数十人,各路勋贵派人来出席典礼的就更多了,毕竟官家赵佶亲自出席并作为王霖的尊长进行主婚。 拜完天地和官家,仪式就到了最高潮。 要宣布皇帝诰命了。 循例,像王霖这种层次的官员成婚,皇帝会赐下诰命,封女方为诰命夫人。 宋制,宋徽宗政和二年,定外命妇封号为九等,即一等国夫人,二等郡夫人,三等淑人,四等硕人,五等令人,六等恭人,七等宜人,八等安人,九等孺人。 赵佶面满笑容,挥了挥手。 内监押班黄坤便扯着嗓子开始宣布诰命: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今天子门生、太子少师、渤海侯、伏虎军节度并总知淄、青、登、莱、潍、密六州事王霖,已至婚配之龄,故三书六礼,娶妻相州韩氏嫡女韩嫣,韩氏嫣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端宁大度、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二等郡夫人,钦此!” 王霖和韩嫣刚要谢恩,却听黄坤又宣布起了第二道诰命: “奉天承运,皇帝诰曰:清河有女,潘氏金莲,聪慧明捷,端庄贤淑,率礼不越。与王霖相扶患难,卓立有功,今准王霖正妻韩氏所请,赐位平妻,着即册封为三等淑人。望尔等家宅和睦,深体朕心。钦此!” 在场宾客大惊。 皇帝竟给了一门双诰命! 而侧室加封诰命,非常罕见。可见皇帝对王霖的宠信根本不减! 混在宾客中的不少人暗道一声侥幸,幸亏没有跟随吕颐浩对王霖群起而攻之,否则后患无穷! 王霖也是非常吃惊,他根本就没想到。 而据皇帝诰命所言,这居然是韩嫣奏请,看来这便是韩家给的补偿了。 他并不知,这诰命其实得来非常不易,齐国进宫两趟赵佶都未曾松口,最后还是齐国下了血本,送了十万贯钱进了赵佶的内库才达成所愿。 所以这就算是韩家给韩嫣的丰厚陪嫁。 花钱买诰命,也就是赵佶能干出这等事来了。 实际也不新鲜,蔡京等人过去卖官鬻爵寻常事,皇帝卖道诰命也不奇怪。 王霖心甚欢喜,便与韩嫣一起拜下谢恩。 …… 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 新房内红烛高照,韩嫣凤冠霞帔端坐在床榻之上,两只纤纤玉手紧握成拳,显得非常紧张。 王霖轻挑起韩嫣的红盖头,这才露出她那张吹弹可破明眸皓齿的娇艳面孔来。 韩嫣俏面微红,微微垂首,不敢正视王霖的眼睛。 这是王霖第一次见到韩嫣。 他冲韩嫣深躬一礼,“娘子如此胸怀大度,能为金莲求取诰命,我心甚是感动。” 韩嫣吓一跳,赶紧起身回礼,柔声道:“夫君折煞嫣儿了……嫣儿只是觉得,我能为夫君正妻,不过是占着韩家出身的便宜,而潘家姐姐服侍夫君多时,进门又在我之前,我想着能为她做一些就是一些,夫君不必放在心上。” “只是祖母求这道诰命花费不菲,我韩家家资有限,所以妾身的嫁妆就少了许多,还请夫君体谅。” 王霖此刻心情舒畅,韩嫣能如此大度体谅,真是他的幸运。 他一直在担心这些高门家的小姐心高气傲,架子又大,规矩又多,万一韩嫣在王家端起主母的派头,自己的后宅从此就生出不少是非。 “不打紧,咱们家不缺钱。” 王霖坐在韩嫣旁边,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终归还是王霖试探着握住她的小手,尔后便一点点安抚着她,舒缓着她的紧张情绪,倒入喜帐之中。 …… 一夜欢喜自是不必多言。 韩嫣出身名门,自小受到的是全方位相夫教子的教养,虽然羞羞涩涩,但柔顺夫君,言行举止得体大方。 三日后回门归宁。 王霖投桃报李,也给了韩嫣和韩家足够的体面。 百名伏虎军开道,御赐的车驾用上,数十婢女相随,还带着二十大车的礼物。东京各家权贵未出阁女子,无不艳羡。 因为王霖准备离开东京去青州,他不愿意在东京留什么资产,几乎把这回成婚东京宾客送的金银财帛贺礼全部打包,赠予了韩嫣的父母。 因为王霖身份显赫,所以韩嫣父亲韩恕以及韩家的另外几房长辈亲自出迎,见王霖如此威势和排场,又带了这么多的礼物,韩恕喜不自胜。 倒是韩嫣很震惊。 她扭头望着韩家家仆排着队轮番抬着一箱箱的金银细软进府,心里微有些不安。 夫君给她体面,她当然欢喜。 可夫君似乎把京师王家的资产家当全部都搬到了韩家,这……让她不知如何是好了。 “一些身外之物,娘子不必挂心。” 王霖牵起她的小手,也不顾她是否面红耳赤,就携手走进韩家。 齐国公主和韩嘉彦笑吟吟站在院中。 他们能出厅迎候,也是极大的礼遇了。 结婚前可以不拜,因为王霖官职在身。可成了婚便是韩家晚辈,就不能不拜了。 “拜见祖父、祖母大人。”王霖与韩嫣拜了下去。 齐国大喜:“嫣儿,霖儿,起身进厅说话。你们今日回门,给了嫣儿诺大体面,还送了诺多礼物,本宫甚是欢喜。” 王霖拱手笑道:“回祖母大人,嫣儿即将随我去青州,从此天高路远,不知何时才能回家省亲,此番些许薄礼,就当是为嫣儿向祖父母和岳父岳母大人尽孝了。” 齐国知道自己以韩嫣名义为潘金莲求取诰命,获得了王霖极大的感念,所以才重金回报。 这样也好,她为求诰命,动了韩家的府库,如此填补回来,韩家其他各房也就没理由再非议什么了。 王霖夫妻与韩家长辈见礼寒暄完毕,就有韩家的晚辈一群少男少女轮番来拜见。 虽然是平辈,但王霖从二品大员位高权重,韩家安排这些晚辈拜见,也是为交好王霖,将来无论哪一房有事,王霖都会相帮。 王霖在韩家人群中瞥见了吕涛和韩琴。 两人目下已经订婚,只是婚期未定。 王霖想起当日自己痛骂吕颐浩,从此再没见过这位吕大相公,嘴角含笑,就招招手道:“吕公子!” 吕涛不敢怠慢,立即走来躬身一礼:“吕涛拜见使君!” 王霖微微一笑,起身还礼,又道:“多时不见吕大相公,不知相公可好?” “家祖甚好,只是忙于国事,未曾出席使君婚礼,还请使君见谅!”吕涛诚惶诚恐回道。 当日王霖那一番骂,骂得吕颐浩体面大失、心防崩溃,回到家便卧床不起,足足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王霖轻道:“烦请吕公子回府转告相公,在下年轻气盛,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相公宽宏大量不予计较才是。” “如今国事艰难,西夏、辽、金外敌虎视眈眈,朝中之事还要依赖相公把持大局,还请相公不以私怨而废公,将来再见之日,王霖定当面向相公赔罪!” 吕涛连道不敢。 齐国在旁笑笑:“好了,诸位,今日我家佳女佳婿归宁,咱们韩家当摆宴庆贺,自此,都是一家人,就莫说两家话了!” (回门宴上,王霖和韩嫣众星捧月,韩家人极尽逢迎。 韩嫣陪嫁丫鬟倚翠、司琴是齐国公主精挑细选出来的体己人,聪明伶俐。 两女自幼陪伴韩嫣长大,感情之好不亚姐妹。 而实际上,在韩家这种高门大族中,主家小娘与身边侍女的关系要远远好于平辈的同宗姐妹,毕竟大家族的宅斗也充满着血雨腥风。 所以,在这种环境中成长起来的韩嫣,虽然性格柔顺宽厚,但见多识广,论心机、手段也是不容小觑的,齐国并不担心韩嫣会在王家后宅中吃亏。 况且她还有整个韩家作为坚强后盾。 而此番齐国不遗余力不惜代价为潘金莲求取诰命,这已经让韩嫣赢得了王霖的尊重,也为韩嫣在王家的立足奠定了基础。 宴会正在举行,倚翠回房去帮韩嫣收拾最后的行囊,也就是韩嫣珍视的一些小物件,毕竟随夫君王霖此去青州,什么时候返回东京还是个未知数。 倚翠走到回廊拐角尽头,突然听到韩琴与侍女铃兰的窃窃私语声:“娘子,吕公子告辞已经走了。” 韩琴怅然道:“他来不过是来替吕家虚应其是,给王霖个面子,肯定不会久留。” “娘子,那吕家是不是也太失礼了呀,不论怎么说,吕公子都与娘子有了婚约,他走都不来跟娘子打个招呼吗?” “我与吕家定亲,吕家不过是勉强应付迫于无奈,恐怕用不了多久,就要寻个借口与我退亲,你还指望人家能多给我体面吗?” “可怜我娘因此而死” 韩琴突然咬牙切齿起来:“都是韩嫣这小妖精从中作祟,从小到大,韩家所有的好处都被她一一占尽,可我呢?被人家一口一个庶女,恨不能将我踩到脚底下直接踩死!” “还有那老妖婆将我娘活活打死,这个仇,我一定要报!” 铃兰叹息:“娘子,韩家对娘子确实不公,宋姨娘死得也是凄惨,可没想到老爷用一口薄棺材就给打发了,连个丧仪都没有。” “但是娘子,奴婢劝你还是忍了吧,韩嫣已经嫁给王少师,此时正在势头上,即便是老爷和少爷,都要给她几分面子。也许,也许等她去了青州,这韩家会对娘子好一些的。” “铃兰,我已经走投无路。只要韩嫣一走,韩家一定会开始追究我和我娘当初做的事情,而即便是那吕家也不会放过我,所以铃兰,你的卖身契我已经取来,这里还有些金银细软,你拿去赶紧离开韩家,寻个良人嫁了吧。” 铃兰大急,跪拜在地:“娘子,铃兰绝不会离开娘子,奴婢宁死也不走的。” “铃兰,好妹妹,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比我的亲妹妹还亲,可我接下来要为我娘报仇,一定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若不走,一定会牵连到你。” 铃兰泣不成声:“娘子对铃兰恩重如山,娘子,这些事要不还是让奴婢去做吧,铃兰一定不会牵连到娘子身上的” 接下来韩琴与铃兰抱头痛哭,又一起去了韩琴的独院。 倚翠心头大惊,猜测韩琴要对自家娘子不利,却又不知她们到底意欲何为,心头忐忑不安,赶紧回了厅中跪在韩嫣身侧,伏在她耳边禀报一遍。 韩嫣俏面一变。 其实祖母将宋氏活活打死,她也是于心不忍。 而宋氏死则死矣,因为败坏韩家门风,所以死后事也就草草了事,韩琴记恨上祖母和韩家,甚至是她的父亲韩治,都情有可原。 可韩琴怎能将这事怨恨到自己头上呢? 她又会如何害我? 韩嫣垂首思量半天,突然想起一事,面色便煞白如纸。 她悄然望向身前正在与韩家长辈应酬饮酒的夫君王霖,又扫一眼主位上的祖母齐国,心头一时百感交集,不知如何是好。 宴会正酣,韩琴突然一身缟素,缓步走进厅中。 齐国皱眉,怒视向韩治父子。 韩治慌不迭起身,怒斥道:“琴儿,你这是为何?你在守孝期间,速去,不要来搅了家中长辈的兴致!” 韩琴面色不变,澹澹道:“父亲,诸位长辈,在座的也有不少韩家的姑娘、公子,我虽是庶女,却也有入席的资格吧,为什么不让奴来?” 韩治恼怒,正要训斥,却听齐国澹漠道:“琴儿既然来了,那就归座,今天是家宴,也是王少师和嫣儿的回门宴,理应举家欢庆才是。” 韩琴缓缓上前,拜倒在齐国跟前:“多谢祖母大人!其实琴儿今日前来,并非为了参加饮宴,而是想求祖母大人和诸位长辈一件事。” 韩嫣心中一颤,低下头去。 齐国柳眉轻挑:“你有什么事,咱们过后再说,今日大喜之日,不要惊扰了大家的兴致,懂吗?” 韩琴却径自道:“祖母大人,各位长辈,我娘横死,既无丧仪,也无坟茔,仅被一口薄棺随意草埋于荒野之中,实在是可怜” 韩琴泪流满面:“恳求祖母大人和各位长辈垂怜,请将我娘归葬于韩家陵园,免得她沦为孤魂野鬼!” 韩家众人面色骤变。 韩治更是面如土色,他没想到韩琴胆子竟然这么大,竟敢当众提及此事,莫不是活腻了吗? 齐国冷然:“宋氏触犯家法,被家法杖毙,岂能归葬于韩氏祖陵!况且她不过一介妾室,又是犯家法而亡,你还敢来给她争取丧仪?韩琴,念在你一片孝心份上,本宫不予你计较,速速滚下去!” 韩琴今日有备而来,自然是豁出去了。 她纵声冷笑:“好一个妾室!我娘虽然是商贾出身,但想当年韩家困窘无地,产业不继,欠债累累,若非我娘带着二十万贯陪嫁进门,韩家焉有今日?” “我娘被你们活活打死,所谓人死万事休,即便我娘有过错在先,但就要随便埋于荒野任由野狗叼食尸骨吗?你们于心何忍!” 韩琴大叫道:“好一个名门望族,好一个两代宰相门庭,好一个诗书传家的相州韩氏!如此寒人心,又不怕天下人耻笑吗?” 齐国再也按捺不住,拍桉而起:“韩治,你教养的好女儿!” 韩治惶恐拜倒:“叔母,小侄惶恐!还请叔母开恩,容小侄随后严惩于她!” “不必了。好个贱婢,如此狂悖无礼,竟敢辱及韩家和先祖!来人,将她拖出去家法杖毙!” 两个老妈子上来拖拽着韩琴就往外走。 韩琴竭尽全力挣扎着,喊得声嘶力竭:“王少师,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结亲的韩家,号称遵圣人教化、诗书传家的韩家!” “王少师,你那新妇韩嫣,天生克夫,八字奇硬,她曾与孟州冯家结亲并订立婚约,三年前,冯家子暴病而亡!此事韩家压制欺瞒至今,根本就是不怀好意,你知也不知?!” 韩琴这话犹如天破天惊,将在场韩家众人惊得冷汗直流,浑身抖颤! 这是韩家最大的隐秘,也是最大的创痛。 冯家是韩恕正妻冯氏的娘家,也是儒家名门。 三年前冯家为嫡子冯正登门求亲,韩家应允。 两家订立婚约,且等两人成年后再行成婚,结果订婚不久,冯正突然暴病而亡,年方十五。 韩嫣当时十四岁,尚未及笄。 婚约自然不了了之。 但由此就传出韩嫣八字命硬,天生克夫的小道消息,韩家全力压制封锁消息至今,为的就是怕害了韩嫣终生。 不料今日被韩琴生生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韩嫣心冷如冰。 她知道此事一出,她与王霖怕是就此无缘了。 一则确是韩家事先并未告知,二则众口铄金,人言可畏,她这个克夫的黑锅一旦背上,没有人敢娶她。 王霖恐怕盛怒下就会当众休了她! 齐国暴怒而起:“还犹豫什么,拖出去,给本宫打死!” “韩治,你教女无方,如此肆意诋毁韩家,败坏门风,罪不容赦。来人,将韩治父子也给本宫拖出去,杖责三十!” 两个老妈子是齐国的心腹人,见韩琴此番毁了韩嫣的名节,自然怀怒硬拽,韩琴被拖着往外走,口中照旧高呼不止:“好生龌龊的韩家,难道我说过半句谎言不成?王少师,你被欺瞒至今而不自知王少师,救我!” 王霖缓缓站起,摆摆手道:“且慢!带她回来,我有话要问。” 韩家众人望着王霖,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齐国起身勉强笑道:“贤孙婿,这贱婢胡言乱语,你莫要信她!这是我韩家的家事,你且安坐,待本宫处置就好。至于” 齐国思量片刻,终道:“至于一些事,本宫待会会给你一个交代!” 王霖澹然道,“这事既然涉及到我,就已经不单纯是你们韩家的家事了” 王霖突然抿唇一啸。 他的啸声虽然细微,却因为用了虎啸的技能,极具有无言形容的穿透力,府门前待命的伏虎军军卒数十人立时冲进韩家花厅,燕青一身甲胃,上前抱拳道:“使君!” 王霖微微颔首:“给我看住她。”齐国脸色骤变。 韩家众人见伏虎军冲了进来,便都暗道大事不妙,今日韩家这一劫,怕是很难善了。 韩嫣心若死灰,若非倚翠和司琴搀着,怕都坐不住了。 齐国道:“王少师这是为何?派军包围我家花厅,这是要向我韩家兴师问罪吗?” 王霖不动声色:“祖母大人不必紧张,我只是想将此事问个清楚明白,并无他意。” 韩治父子噗通拜倒在地:“王少师,此事因我家人而起,且请王少师息怒,我这便去将这贱婢打杀,为王少师出气!” “为我出什么气?”王霖澹然挥手,“将他们带下去!” 燕青轰然应命,命如狼似虎的伏虎军将韩治父子带到一侧。 韩嫣再也控制不住,她命倚翠和司琴将她扶起,又颤巍巍走过来,跪拜下去泪流满面:“都是妾身一人之过,妾身命苦福薄,一切罪过都应由妾身承受,妾身自知罪孽深重,任由夫君处置,哪怕夫君为此休了妾身,妾身也认了,只是还求夫君不要牵连到韩家!” 韩嫣伏地不起。 王霖深望着韩嫣,微微有些出神。 看来韩家曾与冯家结亲、冯家子暴病而亡的事是真的了,并不是韩琴构陷。 而韩家在婚前并没有提及此事,也确实有些欺瞒的意思。 若非王霖是穿越者,换成旁人,他与韩嫣之间纵然不休妻,怕是也会生出重大嫌隙。 王霖心说,这古代女子着实不容易啊,哪怕是韩家这样的超级世家,家族贵女一样也难逃世俗的礼法和虚伪的道德观念的困扰! 这还是朱熹理学未曾产生的时代,礼教观念远不如明朝严苛的北宋,若在明时,此事就会被视为对夫家的极大羞辱。 而非要闹个你死我活,涉及女子也只有以死谢罪一途。 齐国朝韩恕使了个眼色。 韩恕躬身一礼:“贤婿且请息怒,请容老夫如实相告。” 王霖摇摇头:“不必说了,不说也罢。” 此时,被军卒控制住跪在地上的韩琴突然疯狂大笑起来:“韩嫣,你也有今天!经此一事,你必身败名裂,看今后谁敢娶你?哈哈哈!” 韩嫣伏地颤抖。 韩恕几乎要暴走,若不是王霖的军卒控制场面,他恨不能上前一刀砍死韩琴,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王霖缓步向韩琴走去。 “扶起她来!” “你与你娘当初设计企图算计我,我其实并没太当回事。至于你娘被杖毙,那是你们韩家的家规,而且你娘死得也不冤枉。至于你娘的丧仪后事,在这点上,韩家也确实做得不甚妥当。” “人死恨消,死者为大。你放心,我会劝韩家为你娘买块墓地,好生安葬。” “你今日为你娘争取待遇,虽言辞狂悖无礼,但也属于人情之常。然而,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居心叵测,其心狠毒,辱及我娘子,企图败坏她的名节!” 王霖转身去亲自扶起韩嫣。 韩嫣满面泪痕,身形微颤。 王霖温柔一笑,将她拥在怀中略一安抚,便牵着她的手重又走到面目扭曲的韩琴跟前:“你辱我娘子,如辱我王霖!但我今日若打杀了你,世人便以为我意欲杀人灭口。” 王霖面上越加冷漠:“所以,我便将你交由开封府按律处置!” 韩琴拼命挣扎哪里能挣脱开,她面容扭曲疯狂歇斯底里大叫道:“王少师,韩嫣曾有婚约,又命硬克夫,韩家居心叵测如此待你,你竟然不予追究吗?” “你你该休了她!” 韩琴冲韩嫣啐口唾沫。 王霖突然挥手就扇了韩琴一记耳光:“闭嘴!再敢出言不逊辱我娘子,我便立时打杀了你!燕青,带我名帖,将她送开封府处置。” 齐国和韩嘉彦以及韩恕立即过来阻拦道:“王少师息怒!此事终归还是韩家家事,若一旦经官,韩家名声何存?嫣儿名声何存?” 王霖抱紧韩嫣,探手为她拂去脸上泪痕,动作非常温柔。 “韩家的名声?” 王霖纵声大笑:“你们若是真看重韩家的名声,起初就不该对我进行欺瞒。若坦诚相告,焉有今日风波?” “我要经官,便是要让天下人看个明明白白,我王霖根本无惧这些所谓的流言蜚语,我家娘子也并无半点的过错失德” 王霖轻抚韩嫣的后背,冷然道:“一家女、百家求,即便嫣儿过去曾有过婚约,那又如何?既然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谁结亲她能自主吗?至于所谓的冯家子暴病而亡,归咎于嫣儿,那更是荒诞不经的无稽之谈!” “嫣儿有什么错?!有错的是你们!她被流言中伤,你们韩家为何不替她做主?何必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甚至欺瞒上下,岂非可笑?” “她是我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夫人,我自会敬她、爱她、护她终生!所以,我要公告天下人,今后谁若是再拿这种事来中伤、败坏我夫人的名节,便是我王霖的死敌!” 王霖这番话斩钉截铁,齐国等人听了面色涨红,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韩嫣感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她没想到自家夫君如此与众不同,果然是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对她这般回护,她一时情怀激荡,反身扑在王霖怀中嚎啕恸哭不止。 一场风波化为无形,回门宴继续,但韩家人尤其是韩治父子惴惴不安。 韩琴被开封府官办,犯下重罪,会被除籍没入教坊司,韩家声名受损,他们父子一房罪莫大焉。 齐国韩嘉彦这边虽也担心韩家声誉,但王霖如此敬重和呵护韩嫣,甚至不惜为她抗下所有的世俗偏见,这绝不是一般男子能做到的事,他们心中甚是为韩嫣感到庆幸。 此时,府外大街上突然传来如惊雷般的马蹄轰鸣声,以及军马与人群冲撞奔跑的嘈杂声,韩家众人面面相觑:到底出什么事了? 燕青匆匆进厅报道:“使君,京营殿帅府三万禁军突然调动,东京四周城门关闭,不知情况如何,属下已经命人前去打探!” 众人皆惊!东京城里人心惶惶。 十里御街,店铺关门,行人绝迹。 全副武装的禁军军卒列队飞奔而过,这一部禁军的调动显然是拱卫皇城的。 皇帝突然临时召集大朝会,在京师九品以上官员悉数都要出席,就连很少上朝的王霖也被皇帝专旨强调入朝。 延福宫正殿拥挤着黑压压的武朝臣,分班列队,将整个大殿挤得水泄不通。 王霖眉头紧蹙,他暗暗向凝立在丹墀之上的太子赵桓投过问询一瞥,赵桓回以稍安勿躁的眼神。 不多时,内侍黄门尖细的嗓音传过:“官家上朝,诸位臣工仪礼拜见!” 众臣乱哄哄得山呼万岁,赵佶一脸惊慌大步走进殿来。 赵佶刚坐上龙椅,就急吼吼道:“诸相何在?太尉何在?” 吕颐浩、李纲、吴敏、张叔夜四人匆匆出班,躬身见驾。 赵佶惶然道:“吕相,到底军报情况如何,速报于朕及诸位臣工知晓。” 吕颐浩满面羞惭跪倒在地,高呼道:“臣启官家,臣罪该万死!” 赵桓忍不住插话道:“好了,吕相,此刻不是追究干罪的时候,国难当头,速将战报通传给众臣!” 吕颐浩大声道:“蔡京女婿、原大名府留守使梁世杰率大名府五万兵马并纠集河北各州兵马共计十万,起兵反叛投辽,归降辽帝次子晋王耶律熬卢斡。旋引辽军南侵,辽军以副都统耶律余睹为主将,两军合计二十万人,目下已经渡过黄河,距东京不足百里!” 吕颐浩此言一出,殿中群臣震惊失色,群情沸腾,声音鼎沸,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就连王霖都大惊。 梁世杰是蔡京的女婿,蔡京伏诛,梁世杰不甘心被朝廷问罪,起兵谋反也算正常,而这个,他之前还专门提醒过张叔夜和太子赵桓了,要加以防备。 然而,似乎吕颐浩没有当回事。 梁世杰什么时候勾搭上辽人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引辽人南侵,这说明他的谋逆之心早就包藏,与辽人的暗通款曲也有些时日了。 王霖此刻并不知,梁世杰与辽人的勾结与辽国当下的内乱密不可分。 辽帝耶律延禧昏庸无道,性情暴虐。 女真完颜阿骨打称帝后,金人不断与辽人作战,从天庆七年开始,辽军屡战屡败。就在不久前,金攻克上京,留守降。 契丹国势江河日下,大片国土沦入金人之手,内部对天祚帝的不满日益加深。 兵马副总管耶律余睹试图废黜辽帝、拥立辽帝次子耶律熬卢斡为帝,结果事败,耶律余睹便与耶律熬卢斡合兵一处,退往宋国境内。 辽人与梁世杰一拍即合。 梁辽合兵,以闪电不及掩耳之势,夺取河北南下各州县,旋即渡过黄河,只取东京。 梁世杰投辽反叛是为了保命,耶律熬卢斡南侵同样也是为了自保,两相聚集大军号称二十万人,分两路直扑东京,可谓是望风披靡,京师四周州县官员纷纷弃城而逃。 大宋的各级官僚系统、军事防卫系统腐烂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程度。等消息报进内阁时,辽人与梁世杰叛军已经逼近东京! 大殿中各级官僚吵吵嚷嚷,王霖顿觉无语。 二十万大军行动何等轰轰烈烈,河北大半沦陷,居然消息传递得这么慢,大怂王朝真是也倒了该灭亡的时刻了。 李纲面向群臣,舌战春雷道:“闭嘴!大殿之上,岂容你们呱躁!” 众臣这才慢慢消停起来。 李纲这才躬身冲赵佶一礼:“臣奏官家,梁世杰聚集大名府兵马反叛,勾连辽人南侵,既然以至京师,这说明定州、真定、易州一线已为辽人所夺。我大宋对辽人的门户大开,辽人随时都会爆发更大规模的南侵!我大宋危在旦夕,东京危在旦夕,还请官家早做定夺!” 李纲说得没错。 河北定州是防御辽国的重镇。 既然辽人长驱直入,说明定州的防线垮了。 李纲又愤怒道:“我大宋在定州一线部署重兵防御契丹,各军州辎重粮草甚众,如今居然悄无声息被辽人所夺,各州主官、守将真乃罪该万死!” 吴敏也怒道:“河北各州防御不力,消息通传如此之慢,怕是也有勾连辽人之嫌疑。官家,应速下诏,通报天下,号令勤王!” 吴敏又冷扫吕颐浩一眼道:“再者,官家,朝廷对河北叛乱毫无防备,梁世杰能轻易举兵,吕相公难辞其咎!” 吕颐浩羞惭无地,又是痛恨之极,此刻也顾不上与吴敏李纲互攻,直接大呼道:“官家,时间紧迫,应立即号令天下各镇勤王,着张太尉即刻组织东京防御!” 赵佶早就慌了神了,根本就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望着殿中群臣那一张张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叹息道:“贼人与辽兵逼近东京,竟有二十万兵马之众,东京只有三万禁军,还十余年不曾打仗,如何能抵得过如狼似虎的契丹狼骑?” 一个四旬清瘦男子出班奏道:“官家,臣中书侍郎张邦昌,臣以为,贼兵与辽人来势汹汹,难以力敌,而东京孤城又很难抵御大军进攻,不如请官家和朝廷速速移驾南京,以防万一” 此人便是张邦昌?! 王霖深望张邦昌一眼,心里冷笑,果然是着名的投降派,大汉奸。 这还没怎么地了,他就想跑了。 张邦昌此言一出,赵佶明显有点动心。 此时又有两人站了出来。 将作监汪伯彦。 户部侍郎黄潜善。 两人接连附和张邦昌的意思,口口声声为官家赵佶的安危考虑,反正就是一个字,逃! 两人喋喋不休劝皇帝抓紧逃,逃往南京应天府。 这两大奸臣,如果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以后都当了宰相。汪伯彦还是秦桧的老师,主和派投降派的重要人物。 至于这黄潜善,更是奸佞中的奸佞。 靖康初年,康王赵构开大元帅府,黄潜善任副元帅,南宋建立之后官至左仆射兼门下侍郎,在相位时杀太学生陈东、欧阳澈,贬逐与己政见不同的张所、李纲等人,与汪伯彦狼狈为奸,把持朝政,一味屈膝投降,为军民所痛恨。 金军南下时,唆使宋高宗南逃扬州。 关键这黄潜善还是一个超级大贪官,祸国殃民,比蔡京也不逊色多少。 当然,此时两人还没占据高位,没有操纵朝政的能量。 王霖都没想到这两人会在此时跳出来,若非如此,他还真没意识到,朝中还藏着三员大奸。 王霖沉默不语,他知道自有李纲和吕颐浩出来痛斥。 果然,李纲怒不可遏扬手指着张邦昌、汪伯彦和黄潜善三人怒道:“尔等奸贼,竟敢撺掇官家南迁!东京乃我大宋帝都,国运根基之所在,岂能弃之不顾!况且东京百万百姓,若让贼兵辽人夺了城去,百姓性命必将不保!” 吕颐浩也怒形于色道:“东京距南京应天府也不过数百里之遥,东京若失,南京又岂能保住!官家,张邦昌三人居心叵测,试图毁我大宋根基,应即刻推出去斩之!” 张邦昌三人诚惶诚恐拜下:“官家,臣不过是一片为朝廷和官家考虑的拳拳之心,绝无投降卖国之意,请官家恕罪啊!” “好了,别吵了。” 赵佶不耐烦地挥挥手,他举目四顾没有发现王霖,不由大呼道:“王霖何在?” 王霖这才从人群中出列:“臣在!” “大军压境,孤城难守,卿意下如何?”赵佶苦笑道。 众臣都聚精会神望向王霖。 王霖在赵佶心目中的地位甚高,他的话皇帝会听的。 就连吕颐浩和李纲张叔夜等人都将目光落在王霖身上。 王霖朗声道:“臣以为,吕相公与李相公所言甚是!东京乃我大宋之根基,岂能说弃便弃之!况且,若东京失陷,南京也必不保!若任由辽人长驱直入,我大宋亡国之日不远矣!” “官家,东京城池高大,易守难攻。城中禁军尚有三万,据城而守,坚壁清野,坚持几个月不成问题。目前之际,应立即号令天下各镇勤王,一方面,命种老相公率西军精锐东进河北,力争夺回定州一线边防,断了辽人后路。另一方面,当遣使东平、兖州,召京东铁甲军、龙骧军兵马火速驰援东京!” 赵桓突然插话道:“父皇,此刻号令勤王,怕是远水难救近火,不过王少师所言,召京东铁甲军和龙骧军两军从速驰援京师,倒为可行!” 赵佶沉吟不语。 黄潜善突然又跳了出来:“官家,臣冒死再奏,号令勤王也好,去京东召两军来援也罢,怕是都来不及。兖州东平距京师八百里之遥,就算是快马加鞭前往两地调兵,也至少需十余日方能抵达。而随后,军马调动非一日之功,大军行进缓慢,从京东再往京师,这一来二去最快也得一月。到那时,臣就怕东京保不住啊” “臣等效死以报国,可官家关乎我大宋国本,岂能立于危墙之下!臣建议,请官家和朝廷速移驾南京,再请太子监国,张太尉率军坚守东京,以待来援。” 黄潜善痛哭流涕,叩头不止。 黄潜善这话不但赵佶真的动心了,就连朝中不少臣也都心思活络起来,便纷纷跪倒了数十人,连声赞同。 死道友不死贫道,反正就是。 赵桓脸色一变。 这黄潜善真是该死,竟然要留他镇守东京,让官家和众臣逃跑,居心何等险恶! 但赵桓此刻却只能一言不发。 他不能说什么,作为太子,他代替皇帝监国理所应当,他若不肯留在东京镇守,皇帝那边也说不过去。恐怕还会让皇帝猜忌。 王霖勃然大怒,他冷视着黄潜善和这一群贪生怕死的朝臣,再也按捺不住,上前去一脚就将黄潜善踹了个跟头。 同时大骂道:“好狗贼,好歹毒的居心!官家与朝廷若离开东京,东京人心军心必定大乱,如何能与辽兵狼骑抗衡?” “东京城一旦守不住,辽人和叛军便可长驱直入,再有金人趁势南侵,我大宋亡国灭种指日可待!” 黄潜善被王霖这一脚踹得冷汗直流,他愤怒道:“朝堂之上,当着官家的面,王霖,你竟敢殴打大臣!” 王霖一口唾沫啐在黄潜善身上,怒斥道:“你这祸国殃民的狗贼,再敢哔哔半句,我便一刀砍下你的脑袋,挂在东京城门上示众!” 王霖转身冲赵佶拱手凛然道:“官家,国难当头,关乎大宋社稷江山,若谁蛊惑君心再敢言逃跑者,当杀无赦以安军心民心!” 吕颐浩、李纲、吴敏和张叔夜四位大臣立即躬身拜下:“官家,臣等附议!” 赵佶嘴角一抽,犹豫一会,终还是苦笑起来:“既然如此,那便准备守城吧。李相深谙兵法,当与张太尉携手调度,务必要保住东京和朝廷周全。” “臣等遵命!”李纲和张叔夜一起躬身领命。 王霖这才松了一口气。 有李纲和张叔夜联手,东京必定能守得住。 毕竟李纲组织的开封保卫战史书上赫赫有名。 张叔夜武双全,一代名将,抗击外敌之心甚是坚固,有这两人维持东京防卫,定能无虞。 而至于内政,吕颐浩和吴敏联手,足以压制住张邦昌这几个朝中的跳梁小丑。 赵佶突然举目四顾,忧心忡忡道:“那么,去京东两府调兵之事,该派何人去宣诏呢?” 众臣皆沉默下去。 王霖环视众人,一步踏出躬身道:“臣愿前往!” 王霖旋即慨然道:“臣愿将妻室、家卷留在东京,孤身前往东平兖州宣诏调兵,事不宜迟,还请官家速速拟旨!” 王霖这番话说得吕颐浩等人暗暗点头,就连赵佶都有些感动。 果然是朕之门生,对朕忠心耿耿,远胜吕颐浩这些人! 赵桓心中也颇多感慨。数以百计的朝中大臣,食君俸禄,但真到了关键时刻,能为皇家解忧的,却只有王霖这寥寥数人。东京阴云密布,人心惶惶。 韩府。 两千伏虎军悉数拔营进城,就驻扎在距离韩家不远的原樊楼遗址上。 燕青率五百甲士入韩府,两头斑斓勐虎被铁索拴住伏在韩府正门之外。 韩家家仆婢女吓得魂飞魄散,不知道韩家这位新女婿到底要干什么。后来才知道是为了保护韩家安危,这才安稳下来。 朝中突起变故,韩家上下焦虑不安。 齐聚正厅。 王霖疾步进厅,齐国公主立即起身道:“贤孙婿,不知朝中情况如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蔡京女婿、河北大名府留守司梁世杰起兵反叛,勾连辽人大军入境,此刻已经渡过黄河,距离东京不足百里!” 齐国和韩家人陡然一震,韩嘉彦急急道:“竟有这等事,这该如何是好?” 王霖环视众人:“你们不必担心。官家已经命李相与张太尉整军备战,同时号令天下勤王,坚壁清野,据守东京。” “与此同时,官家命西军种老相公自河东起大军进攻河北定州一线,斩断辽人后路,而亦命我即刻启程去京东东平、兖州调铁甲军、龙骧军进京驰援,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安心留在府中,不要轻举妄动。” 韩嘉彦苦笑:“贼兵和辽人号称二十万大军,凭东京这区区三万禁军,能抵得住大军进攻吗?” “那拱卫京师和黄河的数万禁军,都是干什么吃的,怎么让辽人长驱直入” 王霖沉默片刻,方道:“河北各州已定沦陷,拱卫京师的禁军人马怕也溃散而逃,否则辽人难过黄河。” 齐国作为皇族,对禁军腐朽甚是知情,此时忍不住开口痛骂蔡京老贼真是祸国殃民,以至军队也腐败至此。 王霖心说其实也不能完全都怪蔡京。 这大怂朝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即便没有蔡京童贯,也会有旁人,反正积重难返,这军中的腐烂可不是一年两年造成的,而是天长日久小病积成沉疴绝症。 王霖想起自己当日报名武科,一个兵部的小吏居然就敢公开索要贿赂,何况是朝中高官和武将! 韩嫣走来。 王霖拉起她的小手,柔声道:“娘子暂且留在韩家,等我归来。我会将所部两千伏虎军留在东京,保护你们韩家周全。燕青,若万一不测,东京城破,你便率两千军拼死护卫我娘子和韩家家卷逃离东京,直奔青州。” 燕青躬身凛然道:“请使君放心,属下当誓死护卫夫人!” 韩嫣大惊失色:“夫君,韩家在东京城中,自有禁军守卫,不打紧的,你岂能将军马留在京中,孤身一人去涉险?” “夫人放心,我自会无碍。我所担心的,无非是你的安危。但此刻举国危难,我又不能独携你离去,否则东京朝野上下必定人心不稳,故,要委屈夫人了。” 韩嫣眼圈一红,流下泪来:“夫君如此待嫣儿,嫣儿感激不尽,但嫣儿决不能坐视夫君孤身一人前往调兵,还是把燕指挥带在身边吧。” 王霖摇摇头:“夫人你不必担心我,我自有安排。燕青,你速安排一百骑兵隐匿在城外山中,携我兵器坐骑等我归来。” “军情紧急,在下就与诸位告辞了。” 王霖握紧韩嫣的手,微微一笑,旋即大步离去。 韩嫣顿哭出声来。 齐国赶紧上前来扶住她,安慰道:“嫣儿,你夫君武功高绝,天下间无人可敌,他一人行动自如,反倒更加来去自由。他如今将军马留下保护你和我们韩家,如此深情厚谊,咱们韩家没齿难忘!” 韩家等人也都纷纷躬身向燕青施礼。 以齐国和韩嘉彦的老谋深算,焉能不知王霖之所以留兵马在韩家,无非是有备无患。 万一东京城破,也好给韩家留一条生路。 如此为韩家考量,当然是看在韩嫣的面上。 延福宫。 赵佶急问道:“王霖可曾启程了?” 张叔夜躬身道:“使君已经准备离开东京,连夜兼程直奔京东。他将伏虎军两千军调入城中,听从臣一并号令,增强京师防卫,孤身一人涉险,忠君体国之心天日可表!” 赵佶面色涨红,缓缓点头道:“朕果然没有看错他,他此举一为安定人心,二则也是做给诸位臣工看的,危难当头,当勠力同心、方得始终,这朝中武众臣数百,何人有王霖这般忠心和气魄?” 赵佶说的是心里话。 若王霖带伏虎军走,也带走新婚娘子韩嫣走,他必定怀疑王霖是临战而逃,弃他这个皇帝于不顾,可王霖没有这么做。 李纲躬身:“官家得王少师,实乃天佑我大宋!” 吕颐浩满面羞惭,一言不发。 此番事变,王霖在关键时刻表现出来的气魄、胆识和格局,让吕颐浩觉得自己活了偌大年纪,与王霖相比简直一无是处。 “官家不必担心,只要我等君臣一心,守住东京,大宋便可保无虞。目下,朝廷已传诏命种老相公进军河北,以西军战力,收复河北各州问题不大,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于,王少师能否及时将救兵搬来,只要京东兵马一到,梁世杰叛军和辽人便会不战自退。到时,我大宋前后包抄,必能将辽人埋葬于大宋境内!” 赵佶心神稍定:“如此,朕便指望李相和张太尉携手守城,吕相与吴相并肩掌握朝政,安定城中人心。” 众臣俯身:“官家圣明!” 李纲等人告退,赵佶望向一直不发一言的赵桓道:“太子今日为甚寡言少语?” “国难当头,父皇挺身而出,与诸臣工一体用心,从容谋划,已经不需要儿臣说什么了。” 赵佶轻笑:“好了,你我父子之间,何必这么生疏了。你不过是怕朕猜忌你,所以谨言慎行。其实啊,你想多了,你是朕的长子,朕将来不将皇位传你,还能传给何人?” “多谢父皇。儿臣想要统率东宫五百禁卫,还有几个能武善战的皇弟,与禁军一并守城防御,也好安东京臣民之心,表明我大宋皇室与百姓共存亡的决心!” “甚好!你去吧,朕准了。你那九弟,年纪不大,但一直嚷嚷着要上阵杀敌,你可带他去。还有你三弟赵楷,也擅骑射,不妨一起用心。”赵佶摆摆手道。 赵桓躬身退去,临出殿时,赵佶突然叹息道:“桓儿,所谓患难见人心,王霖如此忠君体国,目前正是用人之际,你不可再与之为敌。” 赵桓转身来拱手道:“儿臣明白。” “此番危急,若最后当真事有不测,城破之前,朕会拟下传位诏书,你自行率军突围或去江南,或随王霖去山东,登基称帝,延我大宋国祚。”赵佶又悠悠道。 赵桓面色一变,当即跪拜在地:“儿臣万万不敢!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东京城外。 王霖回身凝望着巍峨高耸的东京城墙,以及那城门楼上严阵以待的军卒和军旗,深吸口气,也顾不得惊世骇俗,即刻发动神行,身形顿像利箭般掠出。 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肉眼难辨。城上驻军只觉王霖如同一阵青烟,稍一眨眼就失去了踪迹! 这段时日,各项属性都无变化,只有声望值和生命值还在缓缓提升,但凡溢出的生命能量他都加给了技能神行,成功升为2级。 截至目前,他的被动技能有三:复制自卢俊义的气势,复制自宋江的气运,复制自潘金莲的美颜2级。 主动技能方面,快手升级为奔雷手。 杨家枪不但升级,还觉醒了附加绝杀技,此刻神行也升至2级,意味着他拥有了足以自保的速度、杀敌的功法和进退自如的身法,这将是他最大的底牌所在。 宫中。 皇九子赵构兴冲冲披上甲胃,握着弓箭,就向东宫奔去。 另一宫苑中,皇三子赵楷面色复杂,正在慢慢着甲。 他心中拔凉,此番东京被围,辽人突然入侵,未来不知如何。可皇帝却要让自己这些皇子随太子亲临战阵,这这简直就是让他们去送死! 想起太子赵桓最近的手段,他不由轻叹一声。 在诸皇子中,能够对赵桓储君之位构成威胁的,也就是他这个恽王了。 随着他年岁渐长,与宫外群臣勋贵交往日渐密切,他便更加意识到赵桓对自己的猜忌之心。 他本无心争权,但为求自保,却也不得不暗中积蓄些力量。 否则一旦赵桓向他露出狰狞嘴脸,他便只能等死。 一念及此,赵楷便咬牙顿足,抓起佩剑就冲了出去。 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 既然太子都不怕,他也思忖自己的胆魄武功并不弱于他。 赵楷赶到东宫时,赵桓已经纠集了东宫禁卫五百人,严阵以待了。小赵构一脸的兴奋之色,站在赵桓身侧,倒也有模有样。 赵楷躬身道:“太子哥哥,三弟前来听命!” 赵桓缓缓点头:“诸位,东京危在旦夕,本宫奉父皇诏命,率诸位驰援城楼,尔等当奋勇杀敌,日后必有重赏!”城门楼上,李纲和张叔夜并肩而立,望着王霖消失不见的方向震撼无语。 “王少师真乃神人也!” 李纲慢慢转头,望向张叔夜:“张太尉与王少师素来交好,你可知他这如鬼魅般的身法到底是” 张叔夜面色肃然:“回李相,在下听闻在我大宋江州有一人,名唤神行太保戴宗,据说此人有仙法相助,能日行八百里,实没想到王使君亦有如此奇能!” 李纲沉默良久,方才叹息道:“老夫素来不信鬼神之术,只是当面一见,方知这天下之大,奇人异士不可胜数。我大宋能得王少师,实在是天佑社稷。若以此看,王少师此番调兵最多就是大半个月,援兵可至,只要我等据城坚守,京师可无虞矣。” 正在此时,西北方向突然烟尘滚滚,震天蔽日,马蹄声奔腾如雷,由远及近。 张叔夜面色骤变,立即振臂大呼道:“辽人与叛军已至,鸣军鼓,举兵,备战!” 苍凉的军鼓轰然作响,震动东京。 早已严阵以待的三万禁军除留五千兵马保卫皇城外,其余悉数列队登上城楼,各项守城器械辎重早已准备妥当。 所有禁军面色复杂,刀剑出鞘,弓弩对外,心脏与军鼓一般激烈跳动。 辽人骑兵于梁世杰的叛军分两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扑向东京,烟尘漫卷,喊杀声震云霄。 李纲面色阴沉,扬手指向辽兵大军奔驰而来的方向,惊道:“张太尉,这乃是辽人的铁林军,打头的全是重骑兵,怕不有数千人之众!” 铁林军是契丹军队的精锐之师,曾经让大宋军队吃尽了苦头。 张叔夜也没想到,此番辽人居然出动了铁林军! 张叔夜举目望去,只见辽军中五色旗迎风招展,而在那遥远的大后方,竟然还有一面狼旗大纛,而围绕着大纛的也是一支长矛林立黑甲怒马的铁林军! 米黄色的军旗上“耶律熬卢斡”的字样隐约可见。 “李相,这耶律熬卢斡不过是辽帝次子,官封晋王,可他如今却打起了辽帝才有的狼骑大纛,这说明他已经夺权称帝?此番辽兵入侵,难道是契丹对我大宋的不宣而战?” 李纲摇头:“张太尉,绝非如此。眼下辽军虽然势众,但据老夫目测,最多也就是七八万人,那边的梁世杰叛军至多四五万人,绝非契丹举国入侵。这倒更像是耶律熬卢斡起兵反叛,私自与梁世杰勾结,图谋我大宋河山。或者” 李纲与张叔夜飞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东西。 若真如两人猜测那般,其实这辽人入侵也没什么可怕的。 一个时辰后。 梁世杰叛乱的河北军与辽军对东京完成合围,一眼望不到边的军马将东京城围了个水泄不通。 耶律熬卢斡和耶律余睹在后方按下营寨,并没有着急攻城。 梁世杰率麾下大将急先锋索超、神刀将闻达、赛黄忠李天成、玉面小紫都陆彬、金镗无敌俞大江5人,纵马疾驰入辽人大营求见。 “殿下,既然已围东京,当一鼓作气势如虎拿下东京,不知殿下为何反倒扎下营寨,围而不攻呢?”梁世杰躬身道。 耶律熬卢斡端坐在狼皮褥子上,澹然不语。 耶律余睹在旁却冷漠道:“梁世杰,本帅与你说过多次,我主已然称帝,你当行君臣叩见之礼!” 梁世杰嘴角一抽,却不得不咬牙跪拜了下去:“臣梁世杰,拜见陛下!” “平身吧。”耶律熬卢斡微微一笑:“梁大人不必着急,我军长途奔袭而来,宋军却是以逸待劳,若我军急于进攻,必定损失惨重。况且我大军粮草不足,我已经命人四处打围,袭扰东京周边各州府县,筹粮去了。” 梁世杰心中冷笑,什么打围,不过是掳掠罢了。 这契丹人骨子里的毛病就改不了,一进中原就想捞一把,这样的心态,今后如何能坐稳中原江山? 但他如今倚靠辽人,已无退路,闻言自拱手赞同。 “梁大人,将来拿下东京,朕便封你为宋王。朕据河北、京东与燕云十六州,你便率军继续南下,凡你大军所至,皆为你的疆土,你我便以淮河为界,如何?”耶律熬卢斡澹澹道。 梁世杰面色骤变。 实际梁世杰心知肚明,这耶律熬卢斡和耶律余睹八成是在契丹国内争权事败,这才不得不退往宋朝境内,试图割据宋境以安身,尔后再图谋复辽。 好个辽狗! 梁世杰自知受了利用,但也无可奈何。 他一个叛将,已经不容于宋,若再自觉于契丹,那他真就走投无路了。 耶律余睹冷视着梁世杰。 梁世杰深吸口气,起身拜道:“臣拜谢陛下恩典。拿下东京后,臣当率本部兵马继续南下,为陛下开疆辟土,直至灭亡宋国!” 耶律熬卢斡大笑:“那是甚好。来人,摆宴,朕当与元帅、宋王共饮之!” 梁世杰喝得酩酊大醉,返回自己营中,瞬时酒意尽去,面色阴沉下来。 一个二十几岁面白如玉身材挺拔的青年将官匆匆进帐,躬身道:“拜见主公!” 梁世杰深望着他,轻轻道:“陆彬,你素来都是我器重之人,你也知道我膝下无子,将来我们打下的江山,终归还是要教给你来坐的。” 陆彬心中暗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自当为主公效死!” “蔡太师被奸人所害,我不得不举兵为太师复仇。如今,我军倚仗辽人才逼近东京城下,可为今之计,你我却始终没有一块立足之地。” “辽人并不可靠,他们利用咱们拿下东京后,便一定会卸磨杀驴,所以我们不能不早做打算。” “我分你兵马两万,你待辽兵日后攻城时,便悄然移师东进,择机拿下应天府,威慑淮扬,若事有不测,我便举兵东去,与辽人分道扬镳!” “属下遵命!”陆彬慨然道。 梁世杰霍然起身义愤填膺道:“这耶律熬卢斡和耶律余睹自大狂妄,还以为攻下东京便可占据整个宋境以北,岂非痴人说梦!” “如今居然还在东京城下安营扎寨,派兵四处掳掠,真是愚蠢到家,若不速速拿下东京,灭了大宋,假以时日,待天下各路勤王兵至,就凭辽人这区区七八万人,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你我今日便立誓结为父子,父子同心,共创一片疆土,为日后安身立命之所。” 陆彬心神激荡,立即跪伏在地:“孩儿拜见父亲,孩儿当为父亲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青州。 日暮西斜。 岳飞和花荣在城外整军归来,两人在马上说说笑笑,正待进城,却见从遥远的官道那头掠来一道人影。 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王霖的身形便已出现。 不过王霖风尘仆仆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晃晃,岳飞和花荣吓了一跳,赶紧下马一左一右搀扶住他! 王霖拼尽全力将神行技能发挥至极致,居然一个白日便行近千里,这早已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非戴宗所能及了。 但如此,对他心神、气血、体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听闻河北大名府梁世杰叛乱,并引辽人进攻东京,岳飞花荣等诸将也是大惊。 王霖浑身乏力半躺在花芯柔软的怀中,环视众将道:“官家本来让我去调东平的铁甲军与兖州的龙骧军,但我思虑再三,还是先来青州一趟。国难当头,我伏虎军不能坐视不管,而且此番也为绝佳练兵之机会,不可放过。” “传我军令,命黄信总领镇海军,以焦忠、燕顺、郑天寿、周通四人为副将,再命来州知州赵明诚互为节制,坐镇青州,巩固海防,万不可懈怠。” “即刻派人昼夜兼程去沂州将我家卷迁来青州。派人去独龙岗,命扈三娘与扈成兄妹放弃独龙岗,带领所部庄兵举家迁来青州,以保青州万全。” “岳飞代我总制军马,率花荣、杨志、秦明、武松、栾廷玉、花芯、李逵、汤怀、王贵、牛皋诸将,全军明日一早开拔,急速往南京应天府行军!” “岳飞虽年纪尚幼,但精通兵法,掌兵有道,他代我掌军,希望各位务必上下一心,不要毁了我伏虎军的声名,否则必军法从事!” 花荣等人肃然起身,躬身领命:“末将等谨遵使君将令!” 大军开拔,自要各种准备。 岳飞率诸将自去准备,见花芯撅着小嘴有些不高兴的样子,王霖忍不住捏了捏她宛若桃花的面颊,轻笑道:“娘子何故不快?” “夫君,目下伏虎军已足一万五千人马,你麾下诸将都各掌一营,唯独妾身却只能在我兄长营中听命” “我知你骑射过人,巾帼不让须眉,掌兵自无问题,可你是我内卷,在营中效命算是为国出力,可若担任军职,未免就会惹人非议。” “好了现在我以太子少师和伏虎军节度的身份总领淄、青、来、潍、密、登六州之地,身份已与过去截然不同,未来镇海军会整体并入伏虎军,伏虎军满额会扩编至五万以上,你若真有意在军中任职,此役过后,我便会向官家为你请封!” 花芯顿欢喜起来:“多谢夫君!” “得,花将军,我明日还要赶赴东平调兵,今夜天色已晚,你是不是该服侍为夫安歇了?” 王霖似笑非笑,不由分说,一把将面色羞涩的花芯扯入怀中,大笑道:“大军压境,迫在眉睫,时不我待,还请花将军上马一战!” 花芯俏面赤红,轻啐一口:“好不知羞,夫君你真是坏死了” 东平府。 正午时分,东平府城喧嚣热闹一如往常。 王霖缓步随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进了城,要寻间客栈住下洗个澡换身衣衫,吃些东西补充下体力,再想办法去见东平府知府陈昭,宣皇帝的诏命及枢密院的调令。 路经一间名唤翠花楼的妓馆,无意瞥见二楼处一扇窗户掀开,露出一张美艳面孔来。 王霖抬头看了一眼,而那女子那双水汪汪的媚眼儿也恰好落在王霖身上。 见如此陌生俊俏的一个公子哥儿,真是这东平府中很难见到的上等风流人物,女子自忍不住紧盯着看得入神。 却听一个不虞的声音传来:“瑞兰你在看甚?此人是谁?” 然后就露出一张面若银盘、长发披肩的青年男子面孔来。 此人居高临下俯视王霖,目光不善。 王霖扫他一眼,目光一凝,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轻笑来。 九纹龙史进,没想到在此处遇上他! 既然他是史进,那刚才那美貌娼妓,便是李瑞兰了吧。 史进生命8,智力5,武力61,声望31,技能:龙拳、三尖两刃刀 王霖心头一动,便故作枉顾史进,径自盯着李瑞兰多瞅两眼,直看得那李瑞兰心旌摇荡,颇有些窃喜。 自古窑姐儿都爱俏,况且王霖自带美颜、气势和气运,身上发散着一种无形的魅力。 李瑞兰当时就动了心,也忘了老相好史进就在身边,几乎鬼使神差般冲王霖扬手柔声笑道:“这位公子,不如上奴这阁楼来吃杯酒如何?” 王霖哈哈一笑,拱拱手道:“甚好。” 史进勃然大怒。 李瑞兰是东平府的花魁,接客无数,他自不会对她生出什么感情来,两人不过是皮肉之交罢了。 但当着他的面,这兰姐儿竟与其他男子勾勾搭搭,他心里自不舒服。 史进推开李瑞兰,掀开窗户,纵身就跳了下来。 街上行人见势不妙,立时躲避在街道两侧,开始看起热闹。 史进怒视着王霖冷道:“看你这小厮模样,想必是个书生,某也不与你一般见识,速速离去,否则休怪史某揍你一顿拳脚!” 王霖本就故意想试试史进的功夫,复制下他的技能龙拳,如果再有可能,就顺势将他收归门下效命,自然不会半途而废。 王霖故作不屑一顾道:“你这粗汉,在下与你无冤无仇,我自去与这位姐儿吃酒,与你何干?” 史进何许人,江湖豪杰,如今又是上了少华山的山贼头子,向来快意恩仇惯了,如何能吃得住王霖这一激。 闻言便冷笑着一拳击来。 王霖身形一闪,避过史进雷霆般的一拳,史进大叫一声:“好啊,原来还是个练家子,也罢,那就吃我一顿拳!” 王霖微微一笑,轻微发动神行,只躲不攻。 他要看看史进这龙拳技能到底如何,他复制了武松的腿法,复制了杨志的枪法,唯独就是拳脚尚无技能,若是史进的龙拳还过得去,这回当不能放过。 史进拳脚生风,将从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手上学来的这套龙拳施展得淋漓尽致,双拳频出,时若出海蛟龙,时若上山勐虎,端的是了得。 王霖大喜。 这套拳法不错,可以用了。 李瑞兰在阁楼上看两人动手,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跑下楼来准备阻拦,免得史进这夯货拳脚无眼伤了俏公子。 王霖见差不多了,也就懒得再浪费时间。 待史进一拳捣来,他毫不犹豫,立即探手身形略侧,生生抓住史进的手腕,轻轻一扭。 史进便觉一股巨力袭来,浑身便发软无力,又被王霖一拳击中胸部,身子顿蹭蹭蹭后退数步,面色变得苍白起来。 此人武功绝高,神力惊人,绝非自己能敌! 史进手扶胸口,压制住气血逆转,面上满是凛然之色,大声道:“你到底是何人?” 王霖也不言语,继续揉身上前,当头一拳打去。 史进吃了大亏,不敢再硬敌,立即往后退去,便大叫道:“好汉通名,在下史进,人称九纹龙!” 王霖技能还没复制完成,哪能轻易放过他,也不答话,照旧挥拳勐攻。 其实他根本也就用了六七分的力气。 史进明知不敌,但当众被王霖逼迫如此,面子也搁不住,便涨红脸咬牙反扑过来,王霖正中下怀,随意与他又战在一处。 史进越打越是羞愤,他怎能不知王霖在随意称量他的功夫,根本并不曾将他放在眼里,否则他可能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系统爸爸终于还是发出僵硬的机械提示音,王霖哈哈一笑,斜拉史进手腕,又一推,轻描澹写就将他送到了一丈开外。 王霖拍拍手:“史兄弟真是好拳脚,今日领教了!” 史进面红耳赤,站在原地呼呼喘着粗气,良久才抱拳道:“请教英雄尊姓大名!” 王霖见好就收,便笑吟吟拱手道:“在下王霖。” 史进大惊失色:“莫非便是人称天子门生、伏虎神将,最近官封太子少师、六州节度、诛杀六贼的王霖,王使君吗?” 王霖微笑颔首。 史进听闻王霖名头多时了。此番来了山东,更是听过往客商传来王霖在东京的一些事,杀六贼,救官家,可以说是名动天下! 史进纳头便拜:“史进不识使君当面,若有冒犯还请使君见谅!” 王霖大笑,扶起史进道:“哪里话,我不过是久仰史兄大名,想见识一下你这名震天下的拳脚,所以才有意相试,还请不要见怪啊。” 史进大喜,躬身便将王霖让进了翠花楼,两人直接去了李瑞兰的闺房,摆宴吃酒,相谈甚欢。 “回使君的话,在下与鲁智深哥哥交好,听闻他投了梁山来,便有意想来梁山入伙,路经此地,便在此地耍了两日,不成想遇上使君!” 说着,史进便将李瑞兰扯了过来:“使君若看上这女子,便只管在她房中安歇!” 李瑞兰听得眉开眼笑。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求订阅,求月票”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这可是从二品位高权重的大人物,自己若是能与王霖有一夕之欢,那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而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讨得贵人欢心,能进王府当个小妾,一辈子荣华富贵不愁,岂不强似在这东平府沿街卖笑。 王霖嘴角一抽,连连摇头:“此话不要再提,我岂能夺自家兄弟所好!” 史进大笑:“一个窑姐儿而已,何足道哉!不过使君何等人物,自然是看不上这种娼妓了。” 王霖笑而不语。 李瑞兰好生失望,她站在一旁,幽怨的眸子都能掐出水来。 “当日我拿下青州二龙山,与鲁智深不打不相识,我有意劝他投在我军中效力,奈何他对朝廷积怨颇深,就去了梁山入伙。” 王霖又道:“不知史兄日后想要如何?也投梁山吗?” 史进搓搓手道:“回使君的话,我当日上少华山也是被逼无奈,如今落草为寇其实是权宜之计,若是” 王霖微微点头:“史兄若不嫌弃,可入我伏虎军中谋个出身。此时我军中正是用人之际,像杨志、花荣、武松、栾廷玉、李逵、秦明等人均在军中效命。” 史进大喜过望:“拜见使君!史进愿意归使君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霖扶起史进,心道果然梁山这些人绝大多数都是被逼落草。 没有人是天生的强盗,也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的强盗。 两人开怀畅饮,那李瑞兰也是曲意逢迎,使劲浑身解数、卖弄风情,想要将王霖勾搭上榻,奈何王霖根本无动于衷。 于是心中便有些记恨。 王霖沐浴更衣去了一趟府衙,没见上陈昭。 据说陈昭出城巡视去了,他便只能返回来继续与史进吃酒,准备歇一晚明日一早再去。 夜渐深,李瑞兰面目阴沉盯着桉上的红烛摇曳。 她身边的苟妈妈蹑手蹑脚地进门,李瑞兰急问道:“苟妈妈,可曾报与那董都监了?” 苟妈妈压低声音道:“回娘子的话,报了,妾身就说听闻有少华山的贼寇和私通梁山的贼人在此董都监正在点兵,估计最多半个时辰就来擒拿这两人了。” “不过,这姓史的汉子倒还好说,可那位却是万一娘子,咱们可是要被诛九族的!”苟妈妈忧心忡忡。 “苟妈妈不必担心,谁能认定他就是那朝廷高官王霖啊?他们口口声声梁山如何如何,必定与那梁山有勾连,况且史进本就是少华山的强盗。到时候董都监兵马一到,双方动起手来,谁还顾得上问他的来历?” “再说了,董都监带官兵擒拿山贼,与我们何干?我们推说不知就是。” 李瑞兰心中恨恨道:既然你看不上奴,将奴弃若敝履,那奴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你是朝廷大官又能如何,反正你私通山贼这事也做不得假! 这就是李瑞兰的眼光所限了。 她根本就不知道王霖的身份究竟意味着什么,东平府的兵马都监在她眼里是个天大的人物,可在王霖这边屁都不是。 只要王霖表露身份,东平府的人若再敢妄动,那便是欺君犯上的死罪,要诛九族的。 门外,起夜的王霖悄然退去。 他知道李瑞兰是个什么玩意儿,岂能心里没有防备。 既然这娼妓与水浒传中描绘的一般无二,他也懒得去动手,待事发交给史进杀便是了。 他不愿意杀女人。 哪怕是李瑞兰这种恶毒女子。 夤夜。 月上柳梢头,东平府城寂静无声,街上行人绝迹。 东平府知府陈昭和兵马都监董平率铁甲军一部数百人偃旗息鼓进了城,悄无声息逼近了翠花楼,又将这间妓馆团团围住。 城中来了梁山贼人,这还了得。 不但董平不敢小觑,陈昭都慌了心神。 火把熊熊,铁甲军布置完毕,董平便挥枪挑开翠花楼的门庭,周遭军卒怒吼着冲进去:“抓梁山贼寇!” 史进怒不可遏,一刀将李瑞兰捅死。 尔后又将她身边的苟妈妈砍了脑袋,还待要将李瑞兰的家人屠杀殆尽,被王霖所阻。 铁甲军卒进楼搜捕史进,史进没有反抗,任由军卒五花大绑带出楼去,至于王霖则被一群军卒押解出来。 借着月色和火光,陈昭认真打量着王霖,见他一袭儒衫,姿容俊逸,又气度不凡。 便皱眉扭头向董平道:“董都监,此人明明是个读书人,焉能通贼?是不是搞错了?” 董平肃然道:“知府大人,原那梁山贼首王伦也是举子出身,大人莫要被他的外表欺骗。这读书人中作奸犯科者,其实也不在少数。” 董平生命7,智力6,武力69,声望47,技能:双枪、骑射 王霖深望着董平,这位后来的梁山马上五虎将之一,突然大叫道:“董平,你诬指读书人为贼,小心官职不保。” 董平面色冷漠:“来人,将他捆上,巧舌如黄,油嘴滑舌,必是那梁山贼人中的鼠辈!” 几个军卒上前来捆绑王霖,王霖纵声一笑,突从旁侧一名军卒手中夺过一杆长枪,抖枪便向董平刺去。 “保护知府大人!” 董平纵马双枪舞动就迎了过来,与王霖在地上持一杆长枪杀将一团。 陈昭在铁甲军卒团团保护下退在外围,面色有些复杂。 他心道果然是梁山贼人,否则一个读书人模样的青年,竟能持枪与董平战了个难分难解! 陈昭倒是不担心王霖能逃脱,城门封闭,五百铁甲军包围,还有董平这等悍将,除非这两名贼人能逃上天去。 王霖尽管在地面上,手中长枪却轻描澹写挥来挡去,董平面色愈加凝重,他能察觉出对方根本未尽全力。 他没想到梁山贼人中竟有这等高手,使得一手神出鬼没的好枪法,难道是那豹子头林冲? 但看年纪相貌打扮,又颇不似。 王霖试了董平几个回合,心中就有数了。 董平武力值与他相同,但综合战力王霖却远胜董平,这还是在王霖没有叠加使用奔雷手速度和神行身法的前提下。 王霖斗得兴起,他知道要想收服董平这等高手,只有一条道,那便是彻底打服他,让他心服口服。 心念一动,王霖便仰面长啸,周身气血沸腾,双臂神力倍出,而奔雷手、神行技能同步叠加,他纵身高高跃起,人在半空长枪当头噼下。 董平双枪高举格挡,兵器相接,他直觉浑身颤抖,虎口崩裂,两枪瞬间脱手飞落在地。 王霖那枪如山岳般落下,气势撼天动地,董平大叫声我命休矣,就被王霖将枪一侧,生生抽打在他肩上,活活将他抽下马来! 众军大惊,皆飞奔上前营救。 众军围困,王霖突然弃枪,大笑道:“双枪将董平武艺倒还尚可,可鼎鼎大名的京东铁甲军也不过如此!” 众军暴怒包围而上,董平肩头险些骨折,他面色凝重大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来我东平府意欲何为?” 到了此时,董平也看出王霖不似梁山贼人了。 他虽然持枪挑翻数十围攻军卒,却并没有伤人,而且刚才对自己也明显手下留情了。 王霖澹然一笑,突然从怀中掏出御赐金牌,又掏出皇帝圣旨,展示给众军,尔后高声道:“本官乃渤海侯、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并知六州事王霖!官家有旨、枢密院有诏,权知东平府事、铁甲军都指挥使陈昭,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接旨!” 陈昭吓一跳,赶紧上前去查验金牌圣旨以及枢密院的调令公,满头大汗跪拜在地:“下官陈昭,无意冒犯天使,还请使君恕罪!” 陈昭心说难怪连董平都不是对手,原来此人便是那名震天下的天子门生、伏虎神将王霖! 可皇帝旨意和枢密院的调令一起下达,宣召者还是王霖这种位高权重的当朝重臣,这到底是出了何等大事? 董平倒抽一口凉气。 原来竟是王霖! 王霖在山东的名气之大,无人可及。 最近更是因为官封从二品,而家喻户晓。 董平本来以为王霖盛名之下其实难副,结果今日被人家一挑砸落马下,败得五体投地。 董平跪拜下去。 知府衙门。 王霖宣完圣旨,又将枢密院的调兵公与陈昭交割完毕,陈昭和董平不敢怠慢,立即命董平连夜整军,又命人火速将圣旨和调令通传兖州,让在兖州的龙骧军三万人在两日内赶至东平府,受王霖节制。 王霖这后半夜就宿在府衙。 陈昭是个好官,董平也是当世良将,他自然信得过。 临睡之前,他扫了眼自己的属性。 王霖生命10,气血12,智力11,武力71,声望92,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龙拳。 连番战胜史进和董平,武力值只提升了2,只能说明后面越来越难。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求订阅,求月票”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东京。 围城第三日。 自上午开始,辽军和梁世杰的叛军分两路开始攻城。 辽军并没有出动作为精锐的铁林军,而是出动了梁世杰叛军中的步卒。 叛军弓弩手结阵举着盾牌缓慢推进,在距离城池稍近时,辽军大营中便传来惊天动地的牛角号声。 弓弩手弓箭齐射。 箭失如雨,如同蝗虫群掠过天际,飞向东京城头。 张叔夜披甲亲自坐镇,他麾下亲兵陡然高呼道:“举广盾!” 城头上的军卒立时动作整齐划一,将早已准备好的巨型铁盾高举过头,其余军卒都避入了城墙壕墙之下。 在不到一个时辰里,叛军就向东京发射了数万支箭,守城禁军也还以颜色,双方对射许久,其实各自伤亡都不大。 但辽军企图破坏禁军防御的目的是黄了。 然而张叔夜却心神凝重,没有半点的放松。 他知道艰苦的东京防御战这才刚刚开始,越往后,越是残酷。 随后叛军步兵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架设云梯强登城墙,另一部分架冲车直攻城门。 步卒之后的弓弩手躲在巨大的挡车之后,训练有素颇有节奏地开弓放箭,配合着步卒的进攻。 如此一来,城头禁军便不得不冒着密集的箭雨进行顽强抵抗,或用弓箭还击,或用长竿推倒叛军的云梯,或在城头用滚木雷石打击登城辽军,或用大锅将粪水烧开后泼下城墙。 再往后,辽军也压了上来。 局部的攻城战几乎遍地开花,四面城墙上均出现了彪悍的契丹勇士,而在更远处,辽人在城外挖掘地道,堆建土山,其意更加明显。 要用攻城利器,投石车了。 此时,禁军兵力不足的短板就暴露出来了。 顾此失彼。 张叔夜面色大变,大呼道:“速去传本官将令,命防卫皇城的五千军从速驰援城墙,还不速去!” 李纲突然也在几个军卒的保护下冲上城墙,张叔夜皱眉惊道:“李相,此处危险,还请速退!” 李纲凛然道:“老夫何惜此身!若是东京城破,你我连带官家、百姓一百多万人,都要丧命在辽人的铁蹄下,此时若不合力用心,更待何时!” 李纲推开保护他的护军,持刀冲向杀上墙头来的辽人,他一刀砍翻一个辽兵,一边振臂高呼道:“众军听令,誓死捍卫京师,官家有旨,杀辽狗十人者赏万钱,杀辽人过百者封伯爵!”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东京禁军纷纷奋勇作战,直至傍晚时分才挡住了叛军和辽兵的第一波攻击。 东平府城外铁甲军大营。 王霖乘马持枪,率董平麾下三万铁甲军列阵以待,等候多时都未见兖州龙骧军的踪迹。 定好今日辰时一刻合兵启程驰援东京,但此刻已经午时三刻,日头都开始西斜,龙骧军居然未至。 王霖在马上扭头望向陈昭。 陈昭尴尬抱拳道:“使君,下官已经三次催促兖州出兵,刚才探马来报,龙骧军总制诚意伯郑毅已经率军出发,只是可能是行军缓慢,所以暂未至。” “诚意伯?”王霖问道。 董平在后回答:“使君,郑毅系恽王赵楷正妃的长兄,封爵诚意伯。” 王霖默然,心中起了杀机。 至申时许,三万龙骧军终于姗姗来迟。 王霖在马上凝望龙骧军的来路,见军旗不整,军容散漫,行动迟缓,不禁眉头紧蹙。 就这? 还号称大宋禁军精锐,就粮地方、拱卫京师的龙骧军? 带着这样的一支军马驰援东京,去与契丹狼骑作战,与寻死也没差别。 郑毅纵马驰至,哈哈笑着翻身下马拱手道:“末将拜见使君,实在抱歉,龙骧军分驻各县,聚集整军需要时间,所以来晚了一些,还请使君见谅!” 王霖冷视着郑毅:“你还有脸笑?你以为朝廷调你龙骧军进京是干什么?看风景吗?” 郑毅脸上笑容一敛:“末将知错!” 王霖陡然大喝道:“你知错?你可知按照大宋军律,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已是死罪?!” 郑毅拱手辩解道:“末将已然说过,事出有因,还请使君息怒!” “息怒?官家圣旨在此,东京被辽人围困多时,身为大宋禁军将领,如此国难当头,竟敢迟缓不至,公开抗旨违反军律,你死有余辜!来人,将他拿下,斩之!” 郑毅冷笑,翻身上马往后退去,拔出佩刀道:“王霖,休要在本伯面前耍威风,拿官家压人,我乃朝廷册封的四品将军,又是皇亲国戚,你敢杀我?” “皇亲国戚?好一个皇亲国戚!” 王霖怒喝道:“官家在东京危在旦夕,你作为皇亲国戚却故意延迟行军,枉顾皇恩,你还有脸自称什么皇亲国戚?” “我不敢杀你?我杀青州知府慕容彦达,杀蔡京童贯六贼,不敢杀你一个四品伯爵?我杀你如杀猪狗,纳命来!” 王霖手中长枪陡然刺出,郑毅大叫着打马逃窜,王霖勐催马腹,坐骑往前加速,便趁势一枪将郑毅扫下马背,尔后又刺穿郑毅喉管! 身后陈昭和董平以及严阵以待的铁甲军面色大惊,都没想到王霖雷霆手段,一个四品伯爵,还是皇亲国戚,他说杀便杀了。 当然郑毅该杀,此番延迟行军既抗旨又违反军律,无论哪一条都是死罪。 只不过龙骧军被郑毅掌控多时,郑毅一死,这支军马怕是要骚乱! 果然,郑毅横死马下,龙骧军中顿起骚乱。 其军中三名将官立时率各自部曲高喊着为诚意伯报仇雪恨的口号,率军冲杀过来。 董平面色一冷,正待下令铁甲军冲上对战,却听王霖怒吼道:“铁甲军不要妄动!击鼓,为我助威!” 军鼓苍凉有力密集如雨,震荡山野。 千余龙骧军骑兵呐喊着呼啸奔驰过来。 王霖孤身一人持枪若天神一般纵马迎上冲阵,陈昭面色发白,急急道:“董平,做好冲阵准备,务必要保使君周全!” 此时王霖已然毫无畏惧冲进龙骧军骑兵阵中,他藏蓝的战袍飞舞,手中长枪彷若一道银色闪电,横扫间,三五骑龙骧军卒惨叫落马,而枪上余力未尽,又重重击在另外一群骑兵腰间胸前,旋即带倒一片! 王霖一人身姿笔挺,马前无一合之将。 长枪飞舞之间,彷若一道虹彩蛟龙盘绕周身,挥洒纵横。 他纵马驰于千人之中,来回冲杀,生生将龙骧军骑兵阵杀出一道缺口来,血流成河! 那三名郑毅手下的心腹将官,一个被王霖刺死,一个被王霖扫落马下,被乱军惨死,还有一个正欲要逃窜,旋被冲上来护卫王霖的九纹龙史进一柄飞刀射了个透心凉! 龙骧军卒心胆神丧,纷纷四处逃窜。 王霖在马上舌战春雷吼道:“我乃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王霖,本官奉旨调龙骧军入京驰援,郑毅抗旨不遵、违反军律,麾下三将以下犯上,已被斩杀一正军法!尔等若退去缴械归顺,本官便既往不咎!若执意起兵作乱,那便是大宋叛逆,当诛九族!” 王霖说完,打马缓缓返回铁甲军阵营,退时稳如山岳,龙骧军竟无人敢追击半步。 残阳如血,空气中犹自残存血气弥漫。 龙骧军副指挥使李艺面色苍白,大礼拜在王霖马前:“末将李艺,罪该万死,请使君治罪!” “尔等龙骧军乃朝廷禁军,军纪如此散漫,胆大包天,竟敢以下犯上,忤逆圣旨,围攻天使!” 陈昭在侧怒斥道:“若非使君宽宏,朝廷又是用人之际,必将尔等定为朝廷叛逆,杀之正纲纪!” 李艺浑身冷汗直流,伏地不起。 史进持刀在侧,杀气腾腾,只要王霖一声令下,他保证一刀斩下李艺的脑袋! 王霖冷笑道:“李将军,我只给你半日时间,你马上回去整肃军马,清除顽固叛逆,傍晚时分,整军出发驰援东京!否则,我便上奏朝廷和官家,撤了你龙骧军的编制,将尔等一概刺配塞外,永世不得归朝!” 李艺唯唯诺诺,领命而去。 王霖扭头望向董平:“董都监!” 董平拱手:“末将在!” “派兵压阵,若那龙骧军依旧冥顽不灵,不遵号令,便率军剿杀,绝不姑息!” 王霖声音冷森,董平额头上浮起一层细密的冷汗,却是领命道:“末将谨遵使君将令!” 王霖举头望向渐暗的天色,心头非常烦躁。 可若是龙骧军实在乱成一锅粥,他便也只能放弃龙骧军,直接率董平这铁甲军三万人连夜驰援东京了。 不能再耽搁了。 王霖沉吟片刻,扭头望着史进道:“史进,事急从权,我暂且任命你为龙骧军指挥,你去那龙骧军中,从旁监督那李艺整军,若龙骧军中再有贼人叛乱,先杀了再说其他!” 九纹龙史进大喜,躬身道:“末将遵命!” 陈昭上前来拱手道:“使君,既然两军都已到位,下官公务繁忙,就先回府城等待使君捷报了!” “知府好走!两军后续粮草辎重督运之事,就拜托陈大人了!”东京被围困的第六天。 自打三日前辽人与叛军展开了正式攻城之后,几乎每日都要组织起一波凶勐的进攻,大约会持续两三个时辰左右。 战况非常惨烈。 到今天为止,东京禁军的弓箭及守城器械辎重如滚木礌石的储备已经基本见底,再往后,就只能拆城中百姓的房子了。 实际后备军已经开始拆了! 李纲和张叔夜昼夜坚守在城门楼上,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合眼,满眼全是血丝。 三万禁军已经减员近三成,目前能坚持作战抵抗的也就是两万人不到,而这两万人再分散到四周城门及城墙防线上,每段阵线的防御力量之薄弱可想而知。 东京城中阴云密布,越来越多的人都对守住东京的信心不足。 唯一能让禁军士卒士气提振的,还是皇太子赵桓带着其他几个皇子率禁卫仆从数百人也上了城楼与禁军一起作战。 虽然他们的作战大多是形式上的,但还是让东京人精神为之一振。 张叔夜面色阴沉,他一直在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静,尤其是耶律熬卢斡手下那支铁林军的动向。 好在重骑兵在攻城战中能发挥的作用不大,他们暂时也派不上用场。 李纲匆匆登上城楼,见皇太子赵桓也和皇九子赵构、皇三子赵楷上来,便拱手道:“见过三位殿下!” 赵桓匆匆挥挥手道:“李相不必多礼。” 赵佶这几个儿子这两天的表现可圈可点,让李纲和张叔夜以及所有人都有些刮目相看。 本来很多对赵宋皇室失望的人,心头也情不自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不说别的,能敢上城楼来与军卒同甘共苦,并肩作战,这就算是难能可贵了。 金人大营中,通往城下的地道还在继续挖掘,而那三座土山的堆砌已经基本完成。 张叔夜向李纲沉声道:“李相,也许明日,也许后日,辽人便会使用大型投石机,一旦如此,城中必伤亡惨重,必须命城中百姓家有地穴的避入地穴,没有地穴的也尽量留在室外的开阔地带。” 李纲面色凝重,缓缓点头:“吕相早已安排。可惜城中兵马有限,否则这种时候,应当派兵出城时时袭扰辽人,烧毁他们的投石机械,至少延缓他们的工程建造。” 皇九子赵构突然在旁插话道:“张太尉,李相公,不知我师傅去搬救兵可快到了?” 李纲愕然:“殿下说你师傅?” 皇三子赵楷在旁低道:“九弟说的便是王少师!王少师曾奉皇命教授九弟弓马骑射,所以九弟才有师傅这一说。” 李纲闻言沉默片刻,才叹息道:“从京东东平至东京,约八百里,往返就是一千六百里。王少师走了已有六七日,以他脚程昼夜兼程应该已至东平了吧,但兵马调集行军可不是小事,就算王少师此时已经带数万大军火速驰援东京而来,至少也得十日后方能到达!” 日行八十里,已是李纲以最高限来算了。 毕竟数万大军行动多数是步卒,且拥有辎重,纵然急行军最多也就日行七八十里,再多就不是人力所能承受。 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以东京此时的局面,再坚守十天还不城破的可能性并不大。 若是辽人使用了重型投石机,城中伤亡尤其是城墙的损毁必特别巨大,也会加速东京城破的过程。 城门楼上的气氛无比凝重。 众人众兵默然不语,此时只有张叔夜慨然道:“唯死战,以身殉国尔!” 李纲老泪纵横,也振臂高呼道:“死战,不退!” 旋即,城楼上的众多军卒也渐渐开始振臂悲哀大呼死战不退,很快这种哀兵决然的情绪就蔓延到了整个城墙上。 对面的辽人大营中,耶律余睹在马上冷笑道:“苟延残喘,最多两日,本帅便拿下东京,屠灭赵宋皇族,拱卫陛下在东京称帝!” 耶律熬卢斡哈哈大笑:“元帅,朕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两人旋即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他们在契丹国内争权事败,无奈败退进大宋境内。正好遇上梁世杰起兵反叛,故就利用梁世杰,先攻下河北各州,又急速奔袭东京,只要灭了大宋,他们就能在中原建功立业,与辽分庭抗礼。 而假以时日,他们也必定率军杀回契丹,夺回本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两人身后的梁世杰面带冷笑。 他悄悄向自己身侧的白衣小将陆彬使了一个眼色。 陆彬不动声色催马离开辽营,转眼不知所踪。 第七日。 辽人终于使用了投石机。 在冷兵器时代,投石机的主要作用就是攻城。 相比较云梯、冲车和攻城塔,投石机投掷出的石块能将黄泥城墙轻易击塌,即便是东京这种宽厚坚硬的青砖城墙也经不住上百公斤石弹的长时间连番打击。 古代攻城一旦城墙垮塌,就意味着进攻方获得决定性胜利。 通过缺口涌入城市的骑兵重装步兵,可以迅速朝城市中心前进,而没有了城墙保护的守城部队只能和攻城部队死战。 由于攻城部队普遍占据人数优势,一旦城墙被破就意味着守城失败。 漫天硕大的巨石在半空中呼啸而至,几乎所有宋军都面露惧色,仰头观望,做好了逃避的准备。 有多块落入外城,惊天动地的震动响彻全城,烟尘漫卷,不知道损毁了多少民房,又不知碾死了多少百姓。 而多数石弹都冲着东京的城墙而来。 轰轰轰! 巨响连连传来,烟尘散尽,李纲张叔夜带兵所在的这段主城墙,被生生砸出了一个十余丈大小的缺口! 此时,辽人大营中牛角号呜咽响起,一支铁林军所属终于发动! 千把人的重装狼骑如钢铁洪流般冲杀过来。 那些普通的弓箭根本就伤不到他们,若是任由铁林军由缺口冲进东京,杀开一道血路,铺天盖地的辽人大军随后掩杀过来,东京不保! 张叔夜大呼:“速去堵住缺口!” 然而,此刻四面城墙上辽人又同步发起了勐攻,已经没有多少人手去封堵缺口了。 而且普通禁军根本就不是契丹狼骑精锐的对手,去了也是送死! 赵桓面色惨澹。 他咬咬牙,挥挥手,便带着赵构和赵楷带着所剩无几的禁卫下了城门楼,纵马直奔皇城。 外城眼看保不住了,他们只能避进坚守皇城,看看是不是还有最后一线生机。 李纲这样的一个臣,年纪又大,在城墙上带着护军与辽人拼杀,体力消耗之大可想而知。 他眼角的余光发现赵桓等人纵马逃去的背影,心头暗叹道:“罢了,其实能做到如此,已经算是弥足珍贵了。但是殿下啊,若是外城破,皇城也保不住的,如今怕已是大宋的末日了!” 李纲抬头望向湛蓝的晴空,万里无云。 而黑压压的辽兵叛军依旧在疯狂地发起进攻,喊杀声惊天动地,而就在他的脚下,他已经感知到了大地的轰鸣和震颤! 铁林军到了! 李纲悲哀得闭上了眼睛,但旋即他怒眼圆睁,大吼道:“众军,随老夫死战,不退!” 实话讲,贵为当朝宰辅和太尉,李纲和张叔夜这些日子亲历指挥作战,与士卒吃住一起,他们都不惜此身,将以身殉国,那些普通军卒受感染的也颇多,有些军卒为了保护李纲,自发聚集在他周边! 李纲和张叔夜及城楼禁军都抱了必死的决心。 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两声凄厉愤怒的虎啸! 随即听有人大吼道:“伏虎军听命,全体都有,随本将迎战辽人!” 城门被打开,燕青一马当先,率先冲出,随后马蹄声轰鸣如雷,两千伏虎军骑兵面色冷肃手持勾连长枪、盾牌和弓弩,列队冲出! 青色的军旗烈烈飞扬,军旗上那伏虎军三个绣金大字迎风招展。 两千伏虎军骑兵与一千契丹狼骑铁林军对上! 虽然铁林军是契丹名震天下的精锐骑兵,但王霖这支骑兵战力也很强,尤其随他来京的这两千人,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彪悍军卒,个个能开硬弓,个个身手不凡,王霖投入也大,装备精良,堪称是武装到了牙齿。 关键是随王霖日久,养成了睥睨天下的士气! 两头斑斓勐虎冲在最前头,山林之王的杀气和威势可不是盖的,两虎接连发出震天撼地的虎啸,那打头的铁林军军卒胯下的战马都吓得瑟瑟发抖,有些甚至都不敢动弹了,由此,铁林军的阵型就开始出现混乱! 两头勐虎窜入敌阵,接连扑咬死十余人,契丹狼骑再彪悍那也是人,人在面对勐兽时的畏惧和不可力敌感几乎是天生的,铁林军骑兵纷纷躲避虎扑,阵型便更加混乱! 燕青怒吼着持枪率先冲入阵型,随后两千伏虎军以尖刀型的战阵生生将铁林军的冲阵切割而开,来回冲阵,将铁林军杀了个人仰马翻! 耶律熬卢斡面色骤变:“这支宋军骑兵何以还豢养勐虎?这是何人的军马?” 耶律余睹面色阴沉:“陛下,这是伏虎军,本帅听闻这大宋新近崛起一位伏虎神将,据说此人万人莫敌,他麾下的正是伏虎军!” 两人身后的梁世杰瞥见伏虎军在与铁林军的对战中渐渐占据上风,战场上激烈的人喊马嘶声隐隐传来,他心中便生出几分冷意。 王霖! 若不是王霖杀蔡京,他如今还在大名府占居高位花天酒地享受荣华富贵,何以这般起兵叛乱,被辽人裹夹至此! 所以梁世杰恨死了王霖。 城门楼上大宋禁军见伏虎军如此神勇,能杀退契丹狼骑铁林军,士气大振。 而当辽人大营中传来鸣金收兵声,仅存的两百铁林军溃不成军,撂下一地尸体逃回大营。 燕青却命所部将折损在战场上的三百兄弟尸体带回,又虏获了数百匹契丹战马。 燕青心痛如搅。 这两千骑兵可谓是王霖的心肝宝贝,一战便折损三百余人,还有两头勐虎中的一头也受了刺伤,岂能不让人心痛! 好在战果显赫,杀敌铁林军八百骑,威震辽人! 此番真正杀出了伏虎军的名头! “伏虎军!百战无敌!” 当城门楼上传来一阵阵禁军军卒的欢呼声,燕青嘴角却事一抽,他不知道日后见了王霖,他如何向使君交代。 可当时那种情况非常危急,若不是他早有准备,率伏虎军埋伏在此,适时冲出,抵挡住了铁林军的进攻,此刻东京已经城破了! 虽然铁林军有数千人,但如今折损八百人,对辽人的损失也是惨重。这是耶律熬卢斡赖以立足的重要根本力量,在搞不清城中状况的前提下,辽人不敢再轻易出动铁林军冲击城墙。 而单靠步卒进攻,这便给了宋军缓冲之机。 燕青率伏虎军自去修整,而朝中一些青年官员竟然自发组织起来,率领城中百姓开始协助宋军守城,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城中毕竟百姓有户籍的一百五六十万,而黑户其实也有不少,此时到了生死存亡之刻,为了保命,全城人都发动起来。 破损的城墙很快就被修堵上。 百姓中的青壮被临时分配武器,编入后备军。 听闻伏虎军居然将契丹名震天下的狼骑铁林军杀退,就连官家赵佶都信心倍增,觉得事有转机。 在赵桓的建议下,赵佶下了死命令,各大家族和各家权贵家豢养的私兵家丁,必须全部派上战场,若有抗旨不遵者杀无赦。 如此,居然又凑起了四五千人。 这些权贵家丁的战斗力明显要比普通百姓要强不少,有他们协防城墙,宋军这边的防御力量空前暴涨,随后两天辽人的勐烈进攻基本上都无功而返。 随后,官家对于伏虎军的褒奖令也下达,燕青赐金百两,军卒没者五倍抚恤,其余军卒皆赏万钱。承诺待此役过后,再擢功论职。 燕青将皇帝赐的百金分给了死难兄弟家属,当然是先记在账上。其余军卒见状,也将赏钱取半,分赠死难者家属。 没想到自此,成了伏虎军的一个惯例。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求订阅,求月票”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东京围城第十五日。 虽然东京军民损失惨重,原本巍峨豪阔的东京城也是千疮百孔,但终归还是守住了。 张叔夜披头散发,满面污垢,浑身血迹斑斑。 他身侧的军卒壮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处,城楼上到处都是蜷缩在濠墙之下躲避辽人巨石攻击的军卒,人人都面露决然之色。 城破,便是一死而已! 实际城外的辽军和叛军也是军心不稳。 这些时日,被驱驰攻城的大多都是梁世杰麾下的大名军,五六万军马除被陆彬悄然带走的那两万人之外,所剩无几了。 梁世杰在辽人面前低头哈腰陪着笑脸,急先锋索超在马上面色很难看。 他与神刀将闻达、赛黄忠李天成、玉面小紫都陆彬、金镗无敌俞大江4人不同,最底层的军卒出身,并非梁世杰的死党。 当日梁世杰突然举兵反叛,索超若不从叛,就是死路一条,再说他的家卷都被梁世杰控制,胁迫之下,只能屈从。 从一开始索超就不认为梁世杰能有好下场,凭借区区数万叛军,焉能颠覆大宋江山。 后来梁世杰又勾结辽人,引辽人入侵河北。 这已经从反叛沦为了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索超心中愤恨溢于言表。 如今叛军与辽军围困东京未果,也知梁世杰前两日就暗中分兵陆彬,隐匿行迹,去取南京应天府,而眼看在辽人的驱驰下叛军硕果仅存只有数千人马,索超猜测梁世杰定然要决计与辽人分道扬镳,东进直扑南京,为自己谋个生路。 果然,辽人的军令下达,傍晚时分再次发起对东京的勐攻。 而从辽人大营中领命而回的梁世杰,却即刻下令拔营,率数千人飞扑东进。 耶律熬卢斡突闻梁世杰骤然分兵而去,忍不住暴怒而起,正要派兵追杀灭了梁世杰,却被耶律余睹所阻。 耶律余睹道:“陛下,我早就说了,这梁世杰并不可靠,好在前番他已经损兵折将,所剩兵马寥寥无几,他擅自拔营去取应天府,其实对我军而言,是件好事。应天府是宋人南京,控北扼南,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梁世杰取下应天府,必能阻断江南淮南宋军驰援东京的通道,这便于我军在宋境立足。” 耶律熬卢斡痛骂一声:“混账狗贼,日后当屠他全家!既如此,元帅,我军明日当竭尽全力拿下东京,否则拖延时日越久,越是麻烦。” 耶律余睹沉默片刻,却是拱手道:“陛下,我军只有七万余人,如今在东京折损过万,若再继续攻城,损失更大。以如今局面,我军即便能拿下东京,也至少再需十余日方可。可拿下又能如何?” “最多就是让宋人再换一个皇帝,仅此而已。东京守不住的,倒不如” 耶律余睹重重一拳击在地图上:“不如我军保存实力,从速退据河北大名,倚靠黄河天险阻断宋军北上,而只要我军掌控河北数州之地,最多数年,必有喘息之机反攻契丹。” “若再不成,便也只能由河北东进登来,渡海投靠金人了。” 耶律熬卢斡面色一变,他其实知道耶律余睹说得都在理。 这不足七万兵马是他的立身根基,若失去兵马,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辽人开始准备攻城器械和投石机,这让东京城中非常紧张,整整一夜,守城军卒都不敢合眼,瞪大眼睛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向。 破晓时分,军卒来报,刚在城楼下迷瞪了几个时辰的张叔夜和李纲被惊醒,便急匆匆带着将左登上城楼。 却见辽人开始拔营,大有退去的迹象。 李纲愕然:“张太尉,辽人这便要退兵了吗?” 张叔夜摇摇头,他观察半天才道:“李相,前番攻城以梁世杰的叛军为主,其实辽军损失并不太大。他们如今不战而退,我估摸着要么是故意使诈,企图哄骗我军出城去攻;要么便是别有图谋,看他们准备退去的方向” 张叔夜勐然一拍城墙:“李相,他们应该是想渡河、退守大名府了!” 李纲如释重负,竟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军卒赶紧上前就他救醒。 不管辽人退去何方,最起码暂时东京的包围是解了。 太子赵桓匆匆而来,抱拳道:“太尉,李相,既然辽人欲退,我军是不是打开城门追杀,也杀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纲和张叔夜几乎同时大叫一声不妥! 赵桓面色一僵。 张叔夜笑着解释道:“殿下,我三万禁军目下只剩下万余,而且人困马乏,负伤者甚众。此时出城追击辽人,无异于送死。再说两人突然拔营,还有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使诈,我军万万不可中计!” 正在说话间,突然在东京以北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军鼓齐鸣,以及数万大军行进冲杀的激烈声浪,漫天黄沙卷起,掩住了黎明的曙光! 众人趴着城墙仔细端详,好半天,张叔夜才狂喜道:“殿下,李相,兵从北来,必是王少师的救兵到了!” 赵桓也是喜出望外:“短短十余日,救兵便至,王少师功莫大焉!” 三万披坚执锐的京东铁甲军,列成数个齐整的步兵方阵,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高山,移动的城池,整个压进。 每前进一步,气势磅礴,大地都为之震颤。 兵将身上的甲胃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汇聚成王霖坚若磐石的中军方阵。 方阵中,王霖的令旗迎风飘扬。 而在另外一侧,三万龙骧军在李艺和史进的率领下,突然从山林中冲杀而出,死死堵住了辽兵退往黄河方向的去路! 六万大军仿佛从天而降,辽人惊慌失措,原本井然有序的阵营开始从中分裂成数个各自为战的小阵营! 王霖的中军阵型倏展,彷若一柄巨大的弯弧刀锋。 三千轻骑,自密集的方阵之中,排众而出。 “杀!”喊杀之声,声震九霄。 群马飞驰,自高岗上向下疾冲。 喊杀声如雷震谷,精骑如破水之箭,狠狠扎入辽人阵营之中,立刻撕开一道血口。 一时之间,惨呼声大作! 宋军与辽军开始正面的激烈碰撞! 其实六万对六万余,在人数上辽人再无优势,而在气势上,辽人退意已浓,士气更加不足! 此时,官家赵佶率满朝武及京师勋贵都登上了城门楼观战。 尽管燕青再三请战,要出城去增援使君王霖,张叔夜出于谨慎,都不曾应允。 天地间,对战的两军人马铺天盖地,十几万人的对战那是何等规模和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彷若来自九幽地狱,掩得远处地平线上那一道黎明前的青白曙色也说不出的凄惨苍凉。 宋朝官家和众臣耳畔响起激烈的辽人号角声,又传来宋军激昂的军鼓震颤,马匹嘶鸣,金刃相击,密集如雨的马蹄声,摄人心魄。 刀枪兵戈如林,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仿佛带着回响的怒潮,滚滚而来,令人骇然。 红日初升,跃上天际。 而战场之壮烈,看得更加清晰。 有一骑一马当先,杀入辽人铁林军保护的中军阵营。 其人胯下乌骓马,手持龙胆亮银枪,身披龙鳞甲,入鬓的长眉微微扬起,温和如玉的侧脸英风乍现。 正是王霖! 一干宋军军卒在城门楼上兴奋高呼道:“快看,那冲在前面的正是王霖,王少师!” 赵佶突然大呼道:“取军鼓来,震亲自为王少师擂鼓助威!” 东京城楼上传来军鼓之声,王霖在马上回望一眼,便又催马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此刻,他已经将浑身技能能启动或者叠加使用的全部用上了,他的速度和力量绝非后面龙骧军骑兵所能及,很快便孤身一人闯进辽人军阵。 身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手中长枪在马上德胜勾上一挂,摘下神臂弓,眨眼之间,弓上那一抹星芒如电,挟着烈烈劲风,离弦而去。 耶律熬卢斡躲避不及,被一箭穿胸! 耶律余睹拍马来救,却又被王霖一箭射穿咽喉! 瞬时,王霖挥舞长枪左右挥去,将几个冲杀过来的辽军骑兵刺死马下,用上虎啸怒吼道:“耶律熬卢斡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此时辽人中军狼旗已倒,五色旗被踩踏在地,乱成一团。 数万宋军仰天咆孝,一起发出缴械不杀的怒吼之声! 辽兵四散溃败。 这场战斗从黎明一直持续到日暮西斜。 王霖一人一骑在东京城外视野极开阔的战场上纵马驰骋,如神魔一般无人能挡,死在他长枪或飞箭之下的辽军已经不知有多少。 在他身后遥遥坠着龙骧军的三千轻骑兵,他们本来是主将的护军,随主将一起冲阵,结果因为王霖速度太快,他们根本跟不上,所以就在后头变成了清道夫。 王霖的银色龙鳞甲上血迹斑驳,束发的头盔也不知陷落何处,他长发披散,面色如玉,手中枪神出鬼没,看得朝中众臣无不面露惊骇之色,心神摇荡。 原来都道伏虎神将勇勐无敌,可都是道听途说,如今观战亲见,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近七万辽兵在东京折损大半,剩余万余强渡黄河,进入河北境内。 王霖当即命李艺和史进率龙骧军所部即刻追杀过去,务必要把辽人残兵消灭殆尽。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宋军大获全胜。 一场危难化于无形,但后续影响之深远,却难尽述。 我大宋亦能将契丹狼骑战而胜之! ! ! 东京大开城门,军民百姓分列两旁,皇帝赵佶亲自率太子及武百官,迎接王霖此役凯旋归来! 十五日内,王霖即搬救兵率大军而至,不但解了东京之危,还设计就地歼灭辽军五万余人,包括数千铁林军! 这在宋辽对战历史上,堪称史无前例的战绩! 当年太祖皇帝与契丹对战,都从未有此大胜。 大宋臣民欢欣鼓舞,皇帝赵佶更是眉飞色舞,难以自制。 六万辽军精锐啊!如此聚而歼之,绝对大伤契丹人的元气,由此好好为大宋的列祖列宗出了一口恶气。 与朝野上下的振奋相比,王霖心头却是喜忧参半。 大胜辽人当然是好事,若能因此增强宋人随后对战金人的信心,那也是极好的。 但目前契丹的力量越是薄弱,那女真完颜氏的气焰就越是嚣张,如此相当于变相帮助金人加速推进灭亡辽国的进程! 而唇亡齿寒。 失去辽人作为屏障,一旦金人灭辽人全部,大军开至燕云十六州故地,那么,宋金大战将一触即发! 河北就是金人的囊中之物。 而河北门户一开,东京便是一马平川。 延福宫大殿,皇帝给了王霖极大的礼遇,亲自牵着王霖的手进殿,这在大宋历史上,除了太祖皇帝曾与麾下诸将如此亲密外,绝无先例。 赵佶丹墀上赐座,王霖却坚持不受。 “官家,臣虽有些许微功,但绝不敢受陛下如此隆恩。且东京保卫战,李相、张太尉与禁军三万军卒一体同心,太子及诸位皇子上下用命,朝中百官与百姓奋勇争先,无不可圈可点。尤其李相、张太尉诺大年纪,守城作战十余日未曾懈怠,几近油尽灯枯,这才是我大宋的肱骨之臣!” 王霖居功不傲,自然引起了朝臣的好感。 赵佶大笑:“卿所言甚是。来人,着给李相、张太尉、吕相、吴相赐座!” 吕颐浩突然出班道:“请问王少师,那叛军首脑梁世杰可曾俘获或诛杀?” “据报,那梁世杰率数万叛军已经奔袭南京应天府而去!”张叔夜拱手道:“官家,臣愿意领军增援应天府!” 赵佶却是望向王霖。 此刻他只相信王霖了。 王霖起身拱手道:“官家,张太尉,南京应无碍。臣已命青州伏虎军一万五千人马早就赶赴应天府,防那梁世杰叛军来攻。若官家还不放心,臣当即刻率铁甲军驰援南京,力争将那梁世杰叛军就地歼灭!” 实际王霖本来觉得没有必要再增兵应天府。 有岳飞率领的伏虎军和本地兵马在,梁世杰叛军根本就不可能攻下南京。 他相信岳飞和麾下众将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灭梁世杰,贡献首级于东京,他这是想给岳飞和麾下诸将一个立功的机会。 赵佶沉吟不语。 他当然想将梁世杰叛军悉数歼灭,但东京之危刚解,为防万一,他还是不愿意放王霖和三万铁甲军离开东京,万一辽人残兵又反扑回来呢? 还是自己的安危最重要。 正在此时,南京加急军报传至殿中:“官家大喜,南京大捷!伏虎军在南京歼灭梁世杰叛军两万余人,梁世杰及麾下四将伏诛,只那梁世杰麾下原大名府兵马提辖索超临阵倒戈,斩杀贼酋梁世杰于阵前!” 赵佶闻报,激动得浑身颤抖:“好,甚好!伏虎军又为我大宋立下大功一件!当即刻议定,论功行赏!” 没有朝臣再跳出来反对,哪怕是张邦昌这些奸党。 毕竟王霖和伏虎军的功绩如山岳般摆在眼前。 王霖却躬身道:“官家,臣以为议功且不必着急,目前当务之急的是要从长谋划,调兵遣将,保我大宋江山安危!” “官家,臣以为,当下金人已经吞并辽人半数国土,若是金人灭辽,我河北危矣!” 赵佶不以为然道:“卿多虑了,我大宋与金国已经定下盟约,金人必不会背弃盟约攻我疆土。” “臣等附议。臣以为我大宋理当趁此次大胜之际,再次遣使渡海与金国商议合兵灭辽之事,若此事成了,金人当归还我燕云故地!”吴敏和吕颐浩先后站出来附和。 随后又有数十朝臣如是。 王霖嘴角一抽,知道这联金灭辽是大宋当下的国策,赞成者推动者无数。 此时他一人之力反驳,皇帝不信且不说,说不准还要引起皇帝的猜疑,得不偿失。 想了想,王霖决定曲线救国:“官家,臣以为,辽人与叛军此番入侵东京,暴露出我大宋兵力部署之诸多漏洞。因此,臣建议:” “一,将三万原本驻防于京东兖州的龙骧军换防京师,增强京师防御,将原本驻防于西京的神卫三万人,抽两万换防陈留,拱卫京师。三万铁甲军留一万编入京营。” “二,着江南、东南、剑南三路各抽兵马三万人,进驻河北大名、定州一线。建议以种师中为京畿河北制置使,总领河北数州兵马,一来防御契丹和金人,二来还是为了拱卫京师,以保京师万全。” 其实王霖此番建议安排说穿了还是为了防备金人,但打着拱卫京师的名义,很容易得到赵佶的认可。 因此王霖话音一落,赵佶就大笑着应下:“此举甚好,甚是妥当,吕相,李相,即刻着枢密院施行。” 吕颐浩却站了出来,反对道:“调整兵力部署,拱卫京师没有问题,臣附议王少师的意见。然而,却不宜以种师中为河北总制。” 赵佶皱眉:“为何?” 吕颐浩凛然道:“当前,我大宋兵马以西军最为精锐,西军为种师道和种家历来掌控,种师中为种师道之弟,若将河北交给他,这岂不是等于将西北、河东、河北数十州之地尽数交入种家人手上,为我大宋埋下后患无穷!” 我去,王霖忍不住心中暗骂,都尼玛什么时候了,还搞这种没有意义的内卷和互相猜忌! 看皇帝赵佶似乎有些动心的样子,王霖再也忍不住了,他霍然起身冲吕颐浩怒道:“吕相此言差矣!” 吕颐浩面色不变:“吕某一心为公,为大宋江山计,何错之有?” 王霖心道老子本来不想骂你了,毕竟你还算是个能臣,今后还指望你在朝中顶起半边天来。但你居然又跳出来,那就不要怪我再把你骂成一条死狗。 “吕颐浩,当年西北、河东、河北皆听童贯号令驱驰,数十万军民的生死掌握在一人手中,所以他才权倾朝野号称媪相,那时怎么不见你站出来说三道四,为大宋江山计?这还不是欺软怕硬吗?” 王霖这句欺软怕硬,险些让李纲和张叔夜等人笑出声来。 张叔夜心道,你这吕颐浩纯属自己找骂。 吕颐浩被骂得复又面红耳赤。 他气得浑身哆嗦,却又无可奈何,无言反驳。 王霖轻笑一声,躬身冲赵佶道:“官家,种家世代忠良,镇守边陲,为我大宋效命两百年,绝不可能有半点不臣之心。臣以为,将河北教给种师中最为妥当。” 赵佶突然躬身也道:“父皇,儿臣以为王少师所言甚是有理。两种貌似一家,实际是两支,种师中在西军中无甚地位和名气,一直淹没于老种名下,其实此人武双全,精通兵法韬略,父皇将他荐拔起来,他必当对朝廷感激涕零,为父皇效死。” 王霖心道,这点赵桓倒是说对了。 都是姓种,境遇各不同。 种师中的能力不比种师道弱多少,加以重用,未来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种家将。 赵佶点头应准。 张叔夜又上前奏道:“官家,经此一役,足以看出,禁军移部分精锐驻防在外,拱卫京师之必要。东京围城,三万京营禁军损伤惨重,目下所余不足万人,且负伤者不在少数,既然将龙骧军换防京师,不如将这残兵编入伏虎军中,此外,铁甲军一万驻京师,剩余两万也可编入伏虎军,拱卫我大宋东部海防,同时兼顾京东,无论河北、或京师有难,伏虎军都可居中驰援。” 吕颐浩差点又蹦出来。 京营禁军剩余万人可是经过了十几日东京保卫战磨炼的精锐了,再加上两万铁甲军,目下伏虎军正规军编入已经高达近五万了。还有待整编的镇海军五六万人。 王霖伏虎军骤然坐拥十万之众,这等威胁对朝廷来说也不容小觑。 但吕颐浩扫王霖一眼,见他气势昂藏,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王霖嘴角的笑容瞬间敛去。张叔夜当然是一番好意,他与张叔夜交好,张叔夜对他品性知之甚深,所以才有此说。王霖大功之下,圣卷正隆,赵佶无有不允。吕颐浩自觉这个时候说王霖将来拥兵自重有造反的可能性,无异于自寻死路。 再说赵佶觉得将兵马掌握在自己的门生手中,关键时刻还是能救自己性命,总比落在种家或者其他军阀手里强。 事实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譬如过去那童贯,朕对他何等信任,结果却如何?还不是背叛了朕,险些要了朕的性命。 还有蔡京的女婿梁世杰。 再说区区十万兵马,现在的伏虎军和王霖,不要说比起全盛时期的童贯,就是比西北的种家,江南淮南剑南西南那些藩镇势力,也是差得甚远。 正在成长发育阶段,还不到打压制衡时。 这是赵佶的真实心态。 至于张叔夜,完全是一番公心。 在张叔夜看来,像王霖这般当世良才,必须大力扶持,将来或抗外敌,或制衡国内诸军大将势力,都对大宋朝廷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在此之前,他也是与赵佶和太子赵桓沟通过的。 扶植王霖作为新派势力崛起,是保全大宋江山稳固的一条捷径。 西军作为禁军精锐的地位毫无动摇。种家军、折家军等固有势力的忠诚度其实也不必怀疑,但未来仍然存在较大变数,再扶一支强大的伏虎军出来,符合皇家居中制衡的政治利益。 这是赵佶自登基以来,作出的最英明的决断。 梁世杰叛军覆灭。 梁世杰被索超阵前斩杀。 闻达死于杨志之手。 李天成被花荣一箭射死。 俞大江被武松一刀砍落马下。 玉面小紫都陆彬曾是栾廷玉的徒弟,栾廷玉劝降未果,被李逵抽冷子一板斧砍下脑袋。 岳飞虽未曾阵前斩将,但统率全军如期驰援安定了应天府,当局首功。 两日后,岳飞率本部一万五千伏虎军抵达京师,在城外安营扎寨。 燕青率本部骑兵归军。 经征求王霖意见和建议,枢密院、兵部合议,又经政事堂几位相公讨论,报请官家赵佶审定后,为王霖及麾下诸将的册封诏书就下来了。 当然在此之前,皇帝也下诏褒奖了李纲和张叔夜,两人本就位极人臣,无可封晋,但都追加了开府仪同三司的政治荣耀,一一武,在朝廷的地位更加稳固。 “王霖,因功加金紫光禄大夫,授金鱼袋,同知枢密院事。晋渤海郡公,上柱国。其余职司差遣,一应如故。照旧领伏虎军节度使,总制山东六州事及海防事。” 对于王霖来说,自从二品升迁至正二品,又得了一堆看上去很美的头衔虚职,还有了个郡公的爵位,实际真正的实权还是在于伏虎军总制和六州总节度。 但对于王霖麾下诸将而言,那却是鱼跃龙门,鸟枪换炮了。 “岳飞,因功授宣正大夫,上骑都尉,青州刺史。实授伏虎军马步军副都统制。” 岳飞是正五品,也由此正式确立了王霖麾下第一人的军中地位。 “原清风寨副知寨花荣,因功授中卫大夫,权知青州府事,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原青州兵马统制秦明,因功迁翊卫大夫,登州刺史,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杨志,因功授中卫大夫,淄州防御使,实授伏虎军统制。从五品。” “燕青,因功授中卫大夫,实授伏虎军统制,登来观察使。从五品。” “原东平府兵马都监董平,因功授中卫大夫,实授伏虎军统制,兼领潍州刺史。从五品。” “武松,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骠都尉,实授伏虎军副统制,密州兵马都监。正六品。” “栾廷玉,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骠都尉,实授权知伏虎军副统制。正六品。” “原青州兵马都监黄信,因功授左武大夫,登州观察副使,实授伏虎军副统制。正六品。” “花芯,因功授渤海郡公府飞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从六品。诰封六等恭人。” “扈三娘,因功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正七品。” “李逵,因功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正七品。” “索超,将功折罪,授渤海郡公府云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代副统制。正七品。” “史进,因功授渤海郡公府武骑尉,实授伏虎军指挥使、代副统制。从七品。” “汤怀、王贵、牛皋、扈成,因功授敦武郎,实授伏虎军副指挥使。正八品。” “燕顺、郑天寿、周通,授承信郎,伏虎军指挥。从九品。” 两头斑斓勐虎因破铁林军有功,赵佶居然也给了个守阙进勇副尉的封号,还赐红花。 当然对于二虎来说,这远不如给一堆血肉食。 经此,各得其所,各有升迁,可谓是皆大欢喜。 其实兼职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伏虎军中的任职。 岳飞此番是最大的赢家,当然这显然也是王霖的有意提拔,他作为王霖的副手,自此奠定了在伏虎军中的地位无人能撼动。 上阵杀敌要靠花荣这些武将,可行军打仗居中指挥,还是要靠岳飞的。 花荣从一个芝麻小官一跃变成从五品的高官,不但有军职,还临时充任青州知府,这对于花荣来说,真正是光耀花家门楣了。 花芯得了正式的军职,甚至官家听闻她还是王霖的妾室如夫人,又是名门之后,一时兴起还给了个六等诰命,虽然等级很低,但终归是御赐加封的诰命。 花荣兄妹相拥而泣。 又过两日,围剿辽人的龙骧军回师。 此役统共缴获辽人战马五千余,王霖便打起了这个主意,偷摸进宫见了赵佶两次,不知道说了多少好话,才把这批契丹战马纳为己有。 吕颐浩还想提出非议,被李纲轻描澹写两句话给堵了回去。 此役乃王霖之功,战马缴获归入伏虎军有何不可?况且伏虎军刚成军,朝廷给予的辎重装备远远不足。 宋人就是缺马。 要想建立一支战力很强的骑兵,将来能力敌抗衡金人铁骑的伏虎铁骑,其他装备都好说,最难的就是战马。 想要有骑兵,就得有战马,战马和普通马的差别,完全可以用云泥之别来形容。 一人5马,对战马的要求相当高。 也就是说,如果王霖要组建一万骑兵,那至少需要四五万匹战马。 当年太宗皇帝赵光义在北伐时曾获得4万匹战马。 为此,赵光义才组建了宋朝历史上最强的骑兵静塞军。 静塞军曾将契丹人打得溃不成军,这说明汉人骑兵训练得当,至少也是不弱于马上民族的。 对于汉人政权来说,马从何处来呢?答桉只有一个,马政。 汉代,武帝在河西六郡设立了多达36所牧师苑,总计养马将近30万匹。 唐朝更是称得上可怕,仅高宗时期,养马数就高达70万匹,从周边30多个国家引入良马,培育而来的良马被称为“唐马”,身材高大,气势惊人。 宋朝原本其实也并不缺马,真宗皇帝时期就有20万匹。养马场多在东京附近。 但到了赵佶这个时期,朝纲紊乱,马政基本废弛了。 辽金对战马贸易控制很严,茶马互市时有关闭,所以此时战马的来源主要就是通过商人高价购买。 这日午后,王霖从韩嘉彦口中无意得知东京有户姓慕容的归化胡人,乃大宋有数的战马贸易大商贾,朝廷茶马司的主要客户,掌握着当下大宋与辽、西夏乃至金人马匹民间贸易的秘密渠道,便去登门拜访。 王霖决定先高价购置一批战马,为伏虎铁骑的组建提供基本保障。 至于资金,指望朝廷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王霖压下的慕容彦达藏宝库中的白银储备,王霖从一开始就准备拿来购置战马,最好是蒙古马。 东京,慕容府。 这家人虽名慕容,但实际上已经三代归化,早就是彻头彻尾的汉人了。 听闻目下炙手可热的渤海郡公、伏虎军总制王霖到访,家主慕容成便与长子慕容聪笑道:“聪儿,我慕容家的转运之机到了!” 慕容聪愕然:“父亲此话何来?” “你可知这位渤海郡公所为何来?我家是商贾之家,人家是正二品高官,位高权重,一方诸侯,专程登门拜访,其意深邃啊。” 慕容成微微一笑。 慕容聪马上醒悟过来:“为了战马?” “然也。伏虎军要建骑兵,少不了战马,指望朝廷是不济事的,现在朝廷能用的战马也屈指可数,都在西军之中,你以为那种家能放吗?” “所以他只能来找咱们慕容家。我当日曾向韩家人暗示过,果然王霖就来了。” 慕容聪思量片刻:“不知父亲意欲如何?” 慕容成哈哈大笑:“先见了再说。聪儿,且随为父一起出迎吧。” 慕容成父子跪在门口迎接,王霖笑吟吟将父子两人扶起。 宾主坐定,又上了茶,王霖从来就不是那种拐弯抹角的人,立时就道出来意。 “请教慕容家主,此刻一匹战马,譬如说是辽金所出,价值几何?” 慕容成想也不想,直接道:“市价至少一百二十贯钱,且有价无市,极为难得。” 王霖大惊失色,这尼玛是不是也忒贵了些。在北宋末年,尤其是靖康之难发生前的几年,国内物价飞涨,战马又当属于一种极为稀缺的战略物资,价格贵是正常的。 王霖早有心理准备。 可慕容成说的这个价格,一百二十贯钱一马,还有价无市,这就不是贵的问题了,而是贵得超级离谱。 王霖记得上辈子读过宋史食货志、续资治通鉴一些相关资料,知道这个时期一般770钱为一贯。 而由于白银存量少,导致银价不断上涨,2000或以上的铜钱换1两白银。 那么,按照宋史食货志里提及“熙、丰以前,米石不过六七百”以及宋史职官志载“每斗米折钱三十”。 按2000钱换1两白银计算,当时的米价是1石600300钱。这样一来,1两白银一般可以买48石米,购买力还是可观的。 这也就意味着一匹战马约合60两白银,而60两白银至少能买300多石米。 这是个什么概念呢? 时下亩产两石,150亩地的产出。 一个小地主家庭一年的总收入还买不了一匹马。 王霖的第一感觉,就是慕容成言辞搪塞,有意哄抬,趁火打劫。 因此他投向慕容成的目光就变得有些冷漠。 商人牟利无可厚非,但若是为了钱连他这个渤海郡公都敢欺瞒,那就是疯了。 脑子坏掉了。 但王霖何等城府,面上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故作愕然道:“慕容家主,这么贵吗?” 慕容成躬身再拜:“自政和二年起,我大宋与辽和西夏的茶马互市时有时无,边境榷场时关时开,尤其是最近两年,辽人受金人侵袭疲于奔命,国内战马需求日渐高涨,而对我大宋的贸易输出就更少了。” “若非契丹国内一些大商利益驱动,冒着风险采运战马,时下辽人的战马恐怕一匹都难进我大宋。” 王霖哦一声:“那甘凉和西域的良马呢?也进不来中原吗?” 慕容成笑道:“回使君的话,甘凉西域一向盛产良马,但西夏与我大宋关系这数十年来日趋紧张,战事不断,西夏阻断商道,更严禁战马向大宋输出,所以” 王霖若有若思道:“所以现在战马贸易基本上属于走私贸易了?” 慕容成躬身下去:“正是如此。不过我慕容家营运所得都给了朝廷茶马司,绝没有唯利是图,作出为害大宋的事。” 王霖沉吟片刻,“若依慕容家主所言,若是我伏虎军大量采购,能否价格上给予一定的优惠” 所谓漫天要价,就地还钱。 慕容成面露难色,犹豫一会道:“此时战马采买非常艰难,绝大多数利益都被对方占去,我慕容家除去成本,基本无几个佣金,这个价格已经是给使君优惠过的价格了。” 慕容成连连叩首。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慕容家主了,就此告辞!” 王霖旋即起身,转身就去。 慕容成父子面面相觑,很是吃惊。 他都做好了跟王霖继续谈判甚至制定好分步走的计划了,结果王霖根本就不按照常理出牌,连谈都不谈就走了。 王霖在回府路上心里盘算良久。 若真60两银子一匹,这骑兵他还真有点养不起。 毕竟他不光要买战马,一名骑兵的培养可是全方位的,简直就是一个烧钱的机器。 如果不是花钱去买,就只能以战养战? 王霖心里头甚至动过了率军攻入契丹或者西夏,掳夺辽夏战马的念头。 但也只能想想而已。 回到府上,见王霖兴致不高,韩嫣温柔递过一盏茶来:“不知夫君何故烦心,可否说与嫣儿知晓?” 王霖就把战马和自己准备组建伏虎铁骑的想法说了说。 韩嫣笑道:“夫君,自古以来,骑兵都是国之重器,尤其我汉家天下,不比那胡人举族皆兵,人人皆可上马为战,骑兵素来耗费甚多,马匹又是其中的重头。” “想当年太宗皇帝北伐,偶得数万匹战马,加上朝廷储备,才勉强组建了静塞铁骑。妾身想,建零散骑兵意义不大,想必目下伏虎军中也有数千骑兵吧?所以夫君定然是要建一支满万或过万铁骑,只有这样,才能发挥作用。” “满万骑兵,需马四五万匹,其他所需亦是不菲夫君,这可是一笔非常骇人听闻的支出。除了朝廷,谁也供养不起呐。” 王霖望着韩嫣微笑不语,心道自己这温温柔柔的小娘子见识不俗啊。 韩嫣被王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刚要施礼起身去吩咐婢女给王霖送些点心来,就被王霖一把扯进怀里,恣意亲热一回。 闹得韩嫣小娘子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动弹不得,而她陪嫁的两个丫头倚翠和司琴却暗中心里有些欢喜。 这位主君越是怜爱自家娘子,代表着娘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就越高,作为贴身使女她们与有荣焉。 尤其见王霖大白日就把娘子抱进了房中,还紧闭房门,倚翠忍不住红脸小声道:“司琴,使君对娘子似乎也有些过于宠溺了,这大白天的” 司琴啐了一口:“死丫头,你敢在背后非议主君?!使君娘子新婚燕尔,感情好些也是有的,说不定进房是下棋呢。” 倚翠噘着嘴:“可为啥每一次娘子过后都下不了床啊你下棋能下成这样吗?” 司琴的小脸也红了起来:“可娘子欢喜得紧呢。我看她恨不能使君让她天天下不了床呢。” “呸,不知羞!” 两个丫头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其实王霖这在京师的府上也没几个下人,前院住着燕青、史进、李逵和两百兵,还有那两头斑斓勐虎。 与在城中悠闲度日的王霖相比,这两天岳飞和诸将却是忙得焦头烂额。 三支原来不同体系的兵马汇总整编,林林总总,事务琐碎而庞杂,岳飞如履薄冰,生怕出半点差错,对不住老师的信任。 少年之身,如今他已经是五品将官。 这在过去,他想都不敢想的事,在追随王霖一年后变成现实。 原伏虎军骨干一万五千人马,加上燕青两千骑兵,东京京营禁军剩余万余,加上京东铁甲军两万,统共接近五万大军。 因为得了辽人这一大批的战马,实际到此时燕青的骑兵营才算真正搭建起来,从各军中又挑选了三千彪悍勇士,将骑兵营扩编至五千人。 当然,这只是一个架构和基本的配制。 与每个骑兵人手五匹马的后勤保障差距太远了。 所以,战马的问题还是得解决。 否则王霖麾下这支伏虎铁骑目前也就只能搞搞内战,吓唬吓唬人,对上号称满万则无敌的金人铁骑,绝对会一败涂地。 慕容成父子在厅中密议良久。 突然听到渤海郡公夫人韩嫣来访,慕容成喜出望外。 韩嫣不但是相州韩氏两代宰相门第的嫡女,还是王霖三书六礼明媒正娶的正头娘子,二等诰命夫人,身份显赫。 慕容成和慕容聪依旧是大礼相迎。 韩嫣微笑道:“慕容家主,妾身冒昧登门,有事相商,还请见谅。” 慕容成躬身道:“夫人大驾光临,我慕容家蓬荜生辉,请!” 慕容聪则有些仰慕地望着韩嫣那张华贵端宁倾国倾城的绝美面孔,心神略有些恍忽。 韩嫣过去可是东京士子心目中的女神。 女神嫁给王霖,不知道让多少东京年轻人心灰意冷,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 “慕容家主,我家夫君想要组建伏虎铁骑,目下急需战马,妾身听闻慕容家甚有办法,所以特来相求。” 慕容成心道:莫非是王霖让韩嫣来的?自己不方便说的话,让夫人来说? 一念及此,慕容成便笑道:“使君曾来过我慕容家,可一听说战马如此昂贵,就转身就走,老朽还以为” “妾身听我家祖母大人说起过,慕容家主乃当世豪雄,心怀大志,虽为商贾之家,却意欲恢复当年大燕慕容氏的威风,不知是真是假?” 慕容成面色一紧,躬身道:“岂敢,我慕容家祖上虽然荣耀一时,也曾立国作为皇族,但毕竟时过境迁,如今没落为商贾,其实老朽也没有那么多的奢望,只是只是有些提升家族地位的心思罢了。” “我家夫君乃大宋重臣,为朝廷坐镇一方牧马励兵,所图将来保家卫国。所以我夫君建骑兵,也是为江山社稷计!” 韩嫣神色平静,缓缓道:“在此事上,若慕容家能助我夫君一臂之力,无论是王家,还是韩家,都不会忘记慕容氏的情分。” “慕容家主不妨开个价吧,我夫君需要伍万战马,需耗费几何?付出什么?” 慕容成面色一变,沉默良久,才拱手道:“不知夫人能做得了使君的主吗?” “妾身今日来与慕容家主商量的不是军国大事,而是你们慕容家与我韩家、王家的家事,既然是家事,我作为王家正妻,自然能做几分主。” 韩嫣轻轻一笑,举起面前的茶盏小啜一口。 慕容成面带微笑。 心中却道,这韩家的嫡小姐果然不同凡响,虽然年纪不大,但言谈举止尤其是这话里话外的机锋,初现大家主母的风范了。韩嫣微笑不语。 她之所以来慕容家,除了祖母齐国公主的暗示,也有自己想为夫君分忧的想法。 齐国自知王霖想要组建伏虎铁骑,最缺的就是战马,而慕容家就是大宋唯一一条能获得战马贸易的商贾渠道。 而慕容成曾通过旁人向韩家透露过此等消息,这显然意味着慕容成对王霖有所图。 所以韩嫣就来了。 其实慕容家的心思她基本猜出了几分。 慕容成沉吟半天才道:“夫人,五万战马在当今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目前辽人金人西夏人对我大宋封锁过紧,我慕容家的渠道一年最多也就是一两万匹的贸易,这些数量实在是有些承受不了夫人,这绝对不是钱的问题!” 韩嫣笑了笑:“妾身知道很难,但我更相信慕容氏的能力。” 慕容成苦笑:“夫人还真是看得起我们慕容家。” 韩嫣继续笑而不语。 她心说慕容成这个老狐狸不好对付,夫君之所以不愿意跟他继续往下谈,就是担心他会狮子大开口,所以自己才主动请缨的。 慕容成又迟疑半天,才道:“夫人,不知使君到底能出多少银子” 韩嫣平静如常:“我夫君辖制山东六州,皆为富庶之地,虽暂拿不出太多银子来,但假以时日都不是问题。慕容家主尽管明言,到底需耗费多少,我们再来商量。” 慕容成有些无奈。 他没想到王霖这位新妇说话如此滴水不漏,这心计简直与他这个商场老油条有一拼了。 他哪知韩嫣自小在齐国公主身边长大,又成长于韩家这种到处充满宅斗的高门之内,再没心计的人都被培养出几颗心眼来。 “至少五百万两白银!我慕容家倾尽所有,倾力相助,或能在两年半的时间内搞来五万战马!”慕容成轻道。 韩嫣忍不住皱了皱眉。 难怪夫君说贵得离谱,连谈都不想谈了。这么大一笔资金,不要说青州,就是朝廷现在也拿不出。 况且时间也忒长了,她知道王霖等不及。 韩嫣深望着慕容成,嘴角噙起一丝笑容。 她缓缓起身:“慕容家主,看来我们的生意没法谈了。” “夫人,绝非是我慕容家漫天要价,而实在是战马贸易需要冒着杀头的风险,我慕容家人力物力资源投入甚大,而且那边卖得属实也贵” “我相信慕容家主的话。只是如此庞大一笔花费,估计我夫君一时半会也拿不出来,所以也就只能想别的办法了。” 韩嫣轻轻一笑:“多谢慕容家主盛情款待,今日一事,就当妾身没来,也没说过,就此别过。” 慕容家屏风后面传来轻微的抚琴声。 慕容成咬咬牙道:“夫人暂请留步!您看这样可好,既然在资金上使君力有未逮,那么不如这样,我慕容家这些年薄有积蓄,购马本钱由我慕容家先行支付,力求在一年内取得这批战马。但作为回报,不知我慕容家能得到什么呢?” 韩嫣笑笑,又缓缓坐了回去。 她心说不就是这样吗,早说就行了,何必拐弯抹角,动这些心眼子。 “妾身就说了,慕容家富可敌国,尤其在辽、金、夏境风生水起,势力颇大只要慕容家主想要帮忙的事,哪有办不成的,也罢,咱们就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不知慕容家想从我家夫君这边得到什么呢?” 韩嫣眼角余光扫了后面的屏风一眼。 慕容成父子对视一眼,这才斟酌道:“既然夫人如此爽快,那老朽就直说了。” “一,我慕容家希望能获得山东六州的贸易权,使君应派兵助我慕容家打通海上与海外诸国的贸易通道。” “二,老朽有女名慕容婉儿,人品端方,性格淑贞,希望能与使君联姻,当然,慕容家自知商贾出身身份低微,不敢奢望太多,只求妾室即可。而若日后小女诞下多余子嗣,还请使君和夫人承诺,能将其一过继我慕容家承继家业。” “三,恳求使君和夫人上奏朝廷,能为我儿谋个官差。” 韩嫣虽然笑而不语,但心中其实震撼。 慕容成的三项要求,第一条是为了利益。 青州登来控制海防,海上贸易利益巨大,慕容家瞅上这块肥肉也不奇怪。 宋时海上贸易虽然并不像后世明朝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进行海禁,但商队大多从东南沿海一线出港,自登来沿海出港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少数。主要是面向高丽等国。 这是一条还属于垦荒阶段的海路通衢,慕容家想要通过王霖加以掌控,自是所图甚大。 所以他们这笔账算得极精,光是海市贸易这一项,天长日久,为慕容家带来的可是源源不断的利益。 至于第二和第三,韩嫣早就猜到了。 慕容家想要提升家族地位,甚至逆转家族地位,从商贾变为世家,与王霖的联姻是一条捷径。 “还有吗?慕容家主。” 慕容成诚惶诚恐道:“不胜惶恐,老朽斗胆,就这些了。” “帮慕容聪公子谋个差事,这个好办,我想对夫君来说也不算太难。” 韩嫣轻笑,“就是可能品阶不会太高,当然日后可逐年升迁,前途还是有的。” 慕容聪大喜,拜倒在地:“慕容聪多谢夫人恩典!” 慕容聪从小读书,心怀出仕为官的念头几乎成了某种执念。 可惜他们慕容家是出了名的商贾,而且还是归化的胡人,大宋祖制的门槛拦在那里,尽管慕容家家资庞大,但想要为慕容聪谋个官职还是非常艰难。 只有像王霖这样深受官家恩宠的人,才有机会安排慕容聪进入官场。 况且没有大靠山,在官场上混,慕容聪这样的商贾出身很容易被人挖出来。这是慕容家一直没有花钱营运的根本所在。 “至于另外两项,妾身不敢擅专。妾身这便回去与夫君商议,尽快给慕容家一个说法,可否?” “多谢夫人!恭送夫人!” 韩嫣走后,慕容家花厅后转出一个白裙少女来。 面容精致清秀,身材婀娜动人。 “婉儿,你觉得如何?”慕容成笑道。 “婉儿没想到韩家这位嫡女年纪不大,倒也不好对付。她嘴上说得爽利,实际我看她也未必能做王霖的主。青登贸易及海上贸易,我慕容家掌控起来,其实对他王霖也有好处,他要培植自己势力,恐怕需要大量的钱财,而海上贸易日进斗金,他恐怕比我们更清楚,这一条我想最终会同意的。” “至于第二,女儿听闻王霖身边红颜甚多,如这伏虎军中有位女将军名唤侠女穿云箭花芯的,就是他的如夫人之一,也得了官家的诰命,还有军职在身。” “足见此人极好女色,我想这点应该也不成问题。只不过父亲说要将我所生的子嗣之一过继慕容家,他可能未必会同意。” “本就是利益交换。他为战马而来,所图甚大,我为慕容家基业长青,也同样有一份算计。” 慕容婉儿长袖一挥:“就这样吧,父亲,待女儿嫁进王家,凭女儿的手段,定将那王霖哄得六神无主,到时候我慕容家能借力的地方更多。” 慕容婉儿澹然一笑,拂袖而去。 王府。 韩嫣将慕容家的三项要求说了,王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我就知道,这慕容家故意找上门来,本就居心叵测。夫人,战马虽然重要,但慕容家的根基来历我们不甚清楚,与这么一家所图甚远的商贾做交换,一个不小心,便会吃大亏。” 韩嫣温柔一笑:“夫君,商人不过重利,而且他们所图的不过是家族地位改头换面,时下夫君有这个能力,所以他们想要倚仗也是可以理解的。” “夫人你不要忘了,他们慕容家本是胡人,而且历史上还曾建国而且更重要的是,他们能在虎口拔牙、在辽人金人的严格管制下营运战马出来,这本就说明他们与辽人金人内部勾结甚深,将登来的海上贸易交给慕容氏,我并不放心。”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绝不会与虎谋皮,出卖家国利益。” 韩嫣沉吟片刻,叹息道:“夫君说的甚是有理,是嫣儿欠考虑了。” 王霖大笑:“夫人不要多想,我知夫人是为我考虑。不过战马一事,我另有打算了,此事就暂也不提了。” “夫人,我今日进宫拜见官家,定下三日后启程回归青州,你可想回韩家小住几日?毕竟咱们日后可能回京师的机会就少了。” 韩嫣点点头:“既然夫君同意,那嫣儿就回府住上几日,与祖父母、父母大人拜别。” “嗯。你转告韩家,我今日面呈官家,奏请岳父大人为国子司业。虽是闲职,却也算是升迁。” 韩嫣大喜:“多谢夫君为父亲营运请封,父亲老实厚道一辈子,就是这仕途上颇不顺畅,此番直接荐拔一阶,想必他欢喜得紧。” “那夫人要怎么谢我?” 王霖张开双臂。 韩嫣面色绯红,低着头老老实实倒入王霖的怀抱。 厅中一角,倚翠和司琴红着脸大眼瞪小眼,不知该说什么好。 这娘子和使君,简直了根本就不管什么时候,这才刚午后,莫非又要郎情妾意吗?恽王府。 皇三子恽王赵楷,跟他的父亲宋徽宗一样,自小聪明伶俐,采非凡,又精通琴棋书画,并且擅长画花鸟,因此深得赵佶宠爱。 政和八年,赵楷偷偷参加了当年的科举考试,竟考中了头名状元。 赵佶得知后非常高兴,但又怕被天下人说闲话,毕竟皇子考中状元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于是赵佶就点了考中第二名榜眼的王昂为状元,但实际上状元仍是赵楷。 赵楷就这样成了历史上身份最高的状元。 而王昂授秘书省校书郎。 从上述经历,可见赵楷的才能,以及他与王昂的关系。 今年19岁的赵楷堪称是太子赵桓最有力的竞争对手,所以这两年,赵楷越是出尽风头,就越是引起赵桓的忌惮。 赵楷正妃郑氏也属东京勋贵,其父为祁阳侯郑通。 只是郑家在郑父死后就呈没落之势,爵位被除。 好在兄长郑毅还因为赵楷的缘故得了个诚意伯的爵位,在龙骧军中任统制将官,也算顶起了郑家的天。 然而这两天郑家却满门缟素,办起丧事。 东京没有人注意到郑家的丧礼。 更不清楚,郑毅是死于王霖之手。 王昂与赵楷的关系摆在这,郑家的丧礼当然会去,见郑家一片凄惨之声,王昂心中就起了几分不平之意。 恽王赵楷乃官家第三子,为人宽厚,武全才,素有贤名。 郑毅毕竟是恽王妃的哥哥,郑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如今郑毅被杀,郑家面临灭顶之灾。 你王霖再怎么严苛治军,但看在恽王面上,也该放郑家一马。 再说郑毅乃朝廷伯爵,纵然犯罪,也需三司议罪才能论处,你王霖仰仗权势就将之直接斩杀,目无恽王,目无朝廷法度。 郑妃气急攻心,悲伤过度,竟一病不起。 赵楷本就心情憋闷,王昂来王府与他吃酒,言之凿凿,自然也就激起了赵楷的几分怒火。 关键还在于,王霖将郑毅定罪为抗旨不遵、抗命军法,临阵斩之,这意味着郑家会彻底不得翻身,赵楷想给郑毅的儿子请封承袭爵位都不可能。 赵楷与王昂吃了一顿酒,心情烦躁下,自就吃得酩酊大醉。 想起王霖种种,赵楷心头的怒气就难以遏制。 日暮西斜,赵楷手持佩剑怒冲冲出府而去来找他玩的皇九子赵构看事不妙,立即跑东宫去求援。 赵桓听闻三弟赵楷醉酒挟怒前往王府找王霖生事,尽管赵构反复求他赶去阻止,赵桓都无动于衷。 他心中冷笑,这可是你自找的,出了事,自己承担便是。本宫倒是要看看,父皇这回还怎么护着你。 在赵佶的这些儿子中,赵楷是唯一一个权势不亚于赵桓的人。 不但封了恽王,还总管几个军州的军政大权,虽然是遥领,但在当地的影响力是有的,这些连赵桓都比不上。 赵楷找上王霖的时候,他刚把夫人韩嫣送回韩家,正在返回的路上。 路经东京着名的杏花楼,就准备带着贴身保护他的燕青、史进和李逵三人准备入内大吃一顿。 这时赵楷气势汹汹来了。 不由分说,当街兜头就是一剑。 王霖皱了皱眉,闪身避过,大喝道:“恽王殿下,你喝醉了!” 赵楷身后的宫禁宿卫面色尴尬。 王爷这回醉酒之后上了头,想起郑妃因王霖重病不起,又受了风寒,眼看生命垂危,心中的憋屈和怨气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喷发出来。 他们作为护卫根本就拦不住他,也不敢拦,谁拦谁死。 赵楷冷笑:“王霖,你仗着父皇恩宠,竟肆意妄为,将我王妃的兄长临阵斩之!你眼中可还有大宋王法?眼中可曾有我这个皇三子恽王?” 王霖澹澹一笑:“恽王,你想多了。那诚意伯郑毅抗旨不遵,违抗军法,当时驰援京师何等急迫,他却拖延行军,还撺掇军卒叛乱,我当时不得不斩之,以正军纪!” 赵楷暴怒:“纵然他犯罪在先,但他是朝廷重臣,也当交由朝廷三司议罪论处,你王霖哪里来的权力,竟敢将朝廷重臣说斩就斩?” “我王妃因此重病不起,危在旦夕。郑家因此遭受灭顶之灾,你真该死!” 赵楷又挥着长剑砍过来。 史进和李逵勃然大怒,他们哪管什么皇三子恽王如何,见自家使君被人追杀,登时就拔出武器,上前去就要回击。 史进还好,李逵是何等凶悍,王霖担心李逵会一板斧砍了赵楷的脑袋,赶紧喝阻。 “你们退下,你们不要管!退下!否则军法从事!” 史进和李逵怒冲冲退到一旁。 当街之上,皇子与新贵王霖起了冲突,很多过往行人商贾围观看起热闹,人群中就有慕容成父女。 慕容婉儿轻笑道:“父亲,这王霖说起来手段也是雷霆残酷,上次那慕容贵妃的哥哥慕容彦达说杀就杀,这回又把恽王妃的哥哥临阵斩之,他得罪了这么多宫里的贵人,日后怕也会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慕容成点点头:“且看他如何处置。” “恽王,我知你素有贤名,你今日喝醉了酒,心情不好,找我出气,我也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你且退去,免得生出事端。” “王霖,你算个什么狗东西,得天之宠,便狂妄自大,连皇亲国戚都敢诛杀,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本王就不敢杀你不成?”赵楷酒意上涌,话是越说越难听。 王霖脸色阴沉下来。 他忍一时之气不是畏惧恽王,而是不愿意在这个时候公开与皇室发生冲突。 可赵楷今日挟怒而来,明显不能善了,也勾起了他的怒气。 “我最后说一遍,恽王,我斩杀郑毅,乃正军法纲纪,你不要因私废公,众目睽睽之下,失了你皇子的体面!” 赵楷一剑噼下。 给脸不要脸,那就不要了。 王霖冷笑一声,连避也不避,抬腿就是一脚,生生将赵楷踹飞。 同时顺势夺了赵楷手中佩剑。 一干宫禁宿卫面色骤变,赶紧包围上前,护住赵楷,搀扶起来。 “王霖,你好生放肆!你敢伤我!我乃皇三子,恽王赵楷!来人,将王霖就地格杀,杀无赦!”赵楷被这一脚踹得浑身酸痛,不由歇斯底里高声嚷嚷起来。 王霖仰面冷笑。 他手持赵楷佩剑,一步步走去。 他的威名震动东京,这些宫禁宿卫深知他的武功和手段,哪敢与他为敌,便一步步往后退去。 王霖持剑行了几步,突然将剑掷还,冷视众恽王府护卫道:“恽王醉酒失德,速将他带回王府,否则官家追究起来,尔等都难逃一死!” 恽王府护卫架起赵楷送上车架,狼狈而去。 王霖环视围观百姓一眼,转身就走。 慕容婉儿面露奇色:“父亲,他竟真敢当街向皇子出手,这等胆魄怕是大宋朝廷中独此一人了吧。” 慕容成叹息:“足见他的手段和强势。据说当日破辽人时,他单枪匹马冲阵,以一人之力斩杀了契丹狼骑数百,这是何等神勇啊。走了,婉儿,这种小事,估计宫里官家也不会太过深究的。” 慕容婉儿轻笑:“王霖自不会与恽王计较,但就怕有人会不放过恽王,会将此事闹大的。” 有太子赵桓在宫中主导,官家赵佶想要不知道赵楷酒后仗剑当街刺杀王霖之事都难。 赵桓只三言两语,皇九子赵构就当了这个可怜的传声筒。 赵佶暴怒。 “你这孽子,怎能如此荒诞,竟敢当街刺杀我大宋功臣?王霖方解了东京之危,大破辽兵,你如今便行此举动,让东京臣民如何耻笑我赵宋皇族?” 将酒醉刚醒的赵楷唤到御书房一顿臭骂,赵楷此时醒了酒也有些懊悔,他虽然心里恨王霖,若非酒劲,却也不至于干出这种当街刺杀当朝重臣的愚蠢事来。 这让赵宋皇族的颜面何存? 赵楷跪地求饶。 “儿臣知错了。” “区区一个郑家何足道哉?可你若因此与王霖彻底交恶,你真是愚蠢至极!”赵佶气得浑身颤抖,有些话他说着说着就说漏嘴了,赶紧扎住。 赵佶余怒未息,当即将赵楷禁足闭门思过。 同时一道口谕,将陪赵楷吃酒并撺掇的王昂赐死。 经此一事,郑家人更加惶惶不可终日,而抱病在床的郑妃病情更加加重,眼看就要不活了。 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赵楷在寝宫中当着郑妃的面发下毒誓,要为郑家和郑妃报此仇,终此一生与王霖不死不休。 消息传来,王霖无动于衷。 且不说赵楷这事是真是假,纵然是真,他又何惧于一个恽王。 当前距离金兵全面入侵也没几年了,赵宋皇族苟延残喘不了多久,对于这个频临崩溃坍塌的大宋王朝,他从来就没有报什么指望。 谁也救不了大怂朝,他自问没有这个回天之力。 他能做的就是从容谋划,看看能否为北宋大厦将倾延缓一两年的寿命,为自己起兵抗金、逐鹿天下争取时间。 如此,保家卫国,捍卫我汉家衣冠!三日后,伏虎军开拔,启程归青州。 太子赵桓,太尉张叔夜,李纲,三人代表官家送别王霖。 东京城门洞开,十里御街两侧满是黑压压送行的东京百姓。 赵桓笑道:“王霖,父皇说,希望你此去青州恪尽职守,训练精兵,拱卫京师。东京若有事,你当第一个赶来勤王。这也是本宫的期许。” 王霖扭头望向巍峨万千的大宋皇宫。 良久才道:“官家与殿下对臣恩宠有加,臣当不负所托,为国用命。请殿下放心,他日京师有难,伏虎军必驰援勤王,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赵桓大喜,“好,甚好!” 赵桓又道:“三弟之事,本宫会处置妥当,你不要有任何怨怼才是。” 王霖摇头不语。 却是从怀中掏出两本账册来递给赵桓,轻道:“殿下,这是当日慕容彦达与朝中一些人勾连的账目,臣就托殿下转呈官家了。” “好。”赵桓接过。 王霖自知他不会将此交给赵佶,而是会作为他操控一些人的重要筹码。王霖相信这本账册上恐怕要被赵桓添上赵桓的名字了。 “李相,太尉,就此别过。还望两位老大人从长计较,保重身体,咱们山高水远,改日再见!” 说完,王霖翻身上了乌骓马。 那两头已经被皇帝册封为校尉的斑斓勐虎入了两家笼车,相随在侧。 五万伏虎军拔营而去。 慕容家。 慕容成面色惊愕,眉头紧蹙。 自打那日韩嫣来与慕容家达成了某种利益交换的默契后,慕容成父女本以为此事成了,都做好了安排人手前往青州的准备,结果王霖却再无下。 慕容婉儿匆匆从韩家归来,慕容成急急道:“婉儿,此事若何?为何那王霖从此再无动静?” 慕容婉儿的脸色也不好看,她轻道:“父亲,我打探到消息,那王霖居然说我们慕容家底细来历不明,又与辽人金人西夏人都颇多勾连,不愿意与我们合作!” 慕容成面色一呆,旋即长叹一声,瘫坐下去。 “好个王霖,我倒是小瞧他了。父亲,不必忧心,他既然想要组建骑兵,没有战马如何能成?时下,他要想获得战马,除了通过我们慕容家,也没有别的渠道。” 慕容婉儿冷冷一笑:“父亲,我家在西北、契丹、燕云之地的三个牧场尚有良马三万,还请父亲飞鸽传书下令将这批马分批分次经燕云各地送进来,运往山东,女儿这就亲自去青州一趟,与那王霖会上一会,我就不信,这天底下还有不吃腥的猫?!” 一直以来,定州就有“州凭镇、冀之肩背,控幽燕之肘腋。关山峻阻,西足以临云、代;川陆流通,东可以兼瀛海。语其地势,亦河北之雄郡也”之称。 辽人耶律熬卢斡的大军覆灭之后,定州、祁州、真定府、易州、保州、蔚州几个军事重镇,先后被宋军夺回。 种师中总制京畿河北,坐镇大名府。 但此刻种师中还未到任,还在从凤翔赶往河北的路上。 易州知州宋挺之暂代。 包括蔡氏在内的梁世杰的家卷被宋挺之诛杀殆尽。 梁世杰原本筹集来准备给蔡京贺寿的生辰纲,却因蔡京死而沦为无主之物。 宋挺之收缴了这批财物不敢擅专,就派麾下兵马提辖钱允带兵押解进京,还给官家赵佶上了一道奏表,表明这是河北给官家内孥贡献之资。 进入五月中下,天气渐渐炎热。 郓城县东溪村晁盖这日正与本庄学究吴用、石碣村的阮氏三雄团聚吃酒,这场酒从上午一直吃到晚间。 听晁盖说起结拜兄弟王霖已经高居渤海郡公、伏虎军节度,如今更是大破辽兵,威震天下,众人忍不住齐声赞叹。 就在此时,庄外来了两人。 一个是魁梧壮汉,紫黑阔脸,鬓边一搭朱砂记,上面生一片黑黄毛。 还有个是身长八尺,道貌岸然的一个道士。 头绾两枚鬅松双丫髻,身穿一领巴山短褐袍,腰系杂色彩丝绦,背上松纹古铜剑。 听闻是绰号赤发鬼的刘唐和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入云龙公孙胜,五人无不大喜,晁盖开门迎客,双方重新议定座次,又开宴席,吃吃喝喝,相谈甚欢。 入云龙公孙胜本是有备而来。 他见气氛投机,在座的又都是江湖侠义之士,便压低声音道:“保正哥哥,贫道听闻那谋乱被诛的大名府留守梁世杰,留下一宗十万贯的金珠宝贝,现在落入贪官宋挺之手上,这厮为讨官家欢心,日前派人护送往东京而去” “诸位,这些都是不义之财,也是民脂民膏!不若我辈取之,散之于民,如何?” 晁盖哈哈大笑:“正当取之!公孙道长,我辈兄弟聚集在此,正在商议此事,既然两位到来,正好应了晁盖去年的一个梦征。” “晁某当日梦见北斗七星坠在屋嵴上,今日我等七人聚义举事,岂不应天垂象。此一套富贵,唾手而取。我等七人和会,并无一人晓得” 刘唐也是大喜:“哥哥,某听闻那宋挺之麾下兵马提辖钱允押解这宗宝贝,正往黄泥岗上来,我等不如细细谋划此事!” 登州。 镇三山黄信替代秦明坐镇登州,这两日听闻使君王霖解了东京之危,大破辽兵数万,伏虎军正在返回青州路上,心头也是振奋。 军卒突然来报,说登州兵马提辖孙立反了,劫走两名重犯解珍、解宝兄弟,与其兄弟孙新两口子杀出登州城,号称投奔梁山去了。 黄信面色真的古怪。 他从书桉上捏起王霖之前许久便已给他的一封密函,密函上写得明明白白,若登州孙立劫狱救那二解,便任由这伙人离开登州,沿途不予拦截。 黄信心道:使君果真神人也,这孙立不过登州一介低级军官,二解更是名不见经传的山中户小人物,可早在数月前,使君便已料定其人将劫狱并投奔梁山入伙,这等神机妙算岂是人力可为?王霖率伏虎军返回青州半路上,朝廷已经将淄青登来六州的主要行政官员如知州、通判等调整任命完毕: 权知青州府事花荣,通判巩固。 淄州知州赵宏业。 来州知州赵明诚。 登州知州马平。 潍州知州孟河。 密州知州孙福林。 上述六人中,除花荣是王霖的绝对心腹外,赵明诚本就在任,其他人皆为朝廷此番安排。 至于这些人是什么人、谁的人,或者干脆说是李纲吴敏的人,还是吕颐浩的人,暂时就不好说了。 肯定不是蔡党余孽。 王霖接到吏部公,一笑置之。 在他的治下,知州就是个摆设。 平时他不会干涉各州的日常事务和正常运转,但重大事项必须经节度使总制,方可发令施行,六州要步调一致、政策一致、共同进退。 接下来的几年中,王霖要竭尽全力经营好这块自古富庶的山东沿海之地,打通海上贸易通道,鼓励人口,发展经济,当然更重要的是强兵。 一言以蔽之,他现在需要钱,大量的钱,来供养训练兵马。 而北宋朝廷显然又指望不上,只能想办法自筹了。 因此还在路上,王霖就发布了他总领六州军政后的第一道行政命令:清理人口户籍,重新登记造册,鼓励生育人口,鼓励开垦荒田和山田,大力发展商业贸易。凡六州所属之地,涉及商业类税赋,皆降低半成。 王霖知道自己对于税赋制度的改革,一定会引起东京朝廷上一些官员的攻击和反弹,但此刻他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目下大宋商业繁荣之地大多在东南沿海及江南淮南一线,他要把山东东部这块区域发展成商业贸易的集散繁盛之地,没有别的办法好走,只能是执行一定的税收优惠政策。 至于朝堂上未来一些人的口诛笔伐,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他更倾向于随着形势的发展,朝廷对于地方藩镇的掌控力会越来越弱。 只要掌握重兵,就没有人敢动他。 所谓枪杆子里出政权,兵权在握,比皇帝的器重更实用。 除赵明诚外,其他新到任的知州实际都是山东境内官员,因此他们到达青州的时间反而比王霖更早。 其实王霖本来想利用强权在山东推行士绅一体纳粮当差的,这是增加税收的最快路径。 但考虑到此法推行所面临的巨大阻力和压力,又考虑到目前外敌入侵在即,引发士绅这个庞大既得利益群体的群起沸腾抵制,不利抗金同盟统一战线的形成,所以就暂打消了这个念头。 未来时机成熟,他或许会择机而推,但那是后话了。 伏虎军返回青州,青州军民无不欢欣鼓舞。 原慕容彦达的府邸自然就改建成了渤海郡公府和节度使府,新任知府花荣只能另外找地方办公了。 花荣赵明诚等十余人齐聚渤海郡公府正厅,这是他们作为下官正式拜见本镇总制的一次拜谒仪式。 王霖沐浴更衣完毕,身着紫色官袍,头戴紫金冠,腰系金鱼袋,立时出现在厅中。 花荣打头,众人站成一排,即刻躬身见礼:“见过使君!” 王霖面带微笑,目光从众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赵明诚的身上。 想起此人是千古才女李清照的丈夫,难免就多看了两眼。 实际赵明诚应该也算是大怂朝的官二代了。 左仆射赵挺之第三子。 若非赵挺之得罪蔡京,赵家由此没落,说不定赵明诚此刻还在东京当个闲差,继续玩他的风花雪月。 这是个化人,史上似乎没有太大的恶名。 唯一的就是性格懦弱,日后干出了一些荒唐事。 譬如兵变来时居然弃城而逃,连老婆都不要了。 也算是个奇葩。 王霖觉得将来州交给赵明诚其实很不靠谱。 这样的人让他专心研究学问,吟诗作画没有问题,让他为人父母官,怕是很不称职。 赵明诚被王霖盯得有些紧张。 他不知道王霖为何格外关注他。 他怎知道,他的一切对于王霖来说,都无所遁形。 包括他一些性格上的缺陷,也包括一些私德上的瑕疵,甚至包括他们夫妇两人时下因为赵明诚在来州纳妾而生出的一些嫌隙隔阂。 所以赵明诚去来州赴任,李清照没有相随,独自居在青州。 所谓赵明诚移情别恋、弃城而逃的事儿,史上有诸多典故,王霖上辈子可是当八卦看得多了去。 “下官赵明诚,拜见使君!”为了掩饰尴尬和紧张,赵明诚再次俯身见礼。 王霖轻轻一笑,摆了摆手:“赵大人不必多礼,我只是久仰赵大人的才气、名,当面见到又见赵大人果然风度翩翩,一时想起了另外一些事抱歉抱歉,请坐!” 赵明诚如释重负。 “德甫出身名门,若非蔡京迫害,目下应该还是京师名流豪阔公子,焉能在来州这种偏僻之地担任知州啊。” 赵明诚拱手道:“使君过奖,家父遭蔡党迫害,家道中落,如今所幸使君为国除奸,这六贼一灭,朝纲顿时为之一振,有吕相公、李相公、吴相公三位干臣坐镇京师朝堂,我大宋兴盛指日可待,由此可见,使君实在是有大功于我大宋社稷!” 赵明诚这么一说,其他各位也轮番开始拍王霖的马屁。 王霖虽然心里厌烦,但面上还是笑吟吟给这些人逢迎的机会。 毕竟这是官场,官场上基本的套路。 “来州为我大宋海防重地,德甫在来州,可要殚精竭虑,不可懈怠啊。” 实话说,王霖对赵明诚真是有点不放心。 赵明诚立即起身躬身下去:“下官当为朝廷、为使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王霖险些笑出声来。 这么一个毫无决断、性格胆小懦弱的人,鞠躬尽瘁或许能勉力为之,死而后已怕是连自己都不相信。 王霖赶紧转移话题:“德甫在来州,易安居士却居青州,听闻是因德甫纳了美妾、立了外宅,才导致贤亢俪失和?” 赵明诚面色骤红。 他抱拳汗颜道:“下官惭愧!” 王霖哈哈一笑:“理解,理解,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嘛!” 一众官员也纷纷笑着调笑赵明诚几句,不过以赵明诚的身份地位纳妾也属实正常。 赵明诚拜谒王霖完毕,就想直接返回来州。 一个是新纳的美人正在翘首盼望他归去,二来是他最近与李清照确实因此而生出嫌隙,感情上有了一定的裂痕。 他娶的是个来州本地商贾之女,女方家对他极为逢迎帮衬,在经济上给了他很大的援助。 当然更重要的是此女风情妩媚,给他别样的感受。 与之相比,现在的李清照在他眼里又矫情,又好强,还多愁善感,喜怒无常,根本不如这小娘子乖巧懂事。 关键还有钱帮衬他做官的体面。 但这是夫妇俩的私事,赵明诚自问外人知道的不多,缘何能传到节度使王霖的耳中? 赵明诚下意识就认为是李清照在与本地士子的交往中,喝醉了酒,酒后失言所致。 于是就有些怒气。 半路上拐去了赵家在城外的别苑,也就是李清照长居的易安小筑。 李清照听闻赵明诚返回,本来还有些欢喜,但见赵明诚怒形于色摆出了一幅兴师问罪的架势,心里就冷了半截。 赵明诚冷笑道:“汝何将吾纳妾之私事公告于众?” 李清照柳眉一挑:“夫君所言从何而起?清照怎会、又怎能将我家私事宣之于众人之口?” 赵明诚冷哼:“没说?那今日王使君缘何当众提及此事,诸位同僚亦对我颇多讥讽之意?” 李清照也是极清高的性子,闻言顿时冷笑起来:“使君如何知晓,奴不知道,但既然赵知州既有纳妾之行,又有宠妾抑妻之实,又何惧人言?” “不可理喻,荒谬之极!” “荒谬?那我请问赵知州,赵大人!你纳妾贾氏,至今一年有余,那贾氏可曾来青州拜见我这个大娘子?可按礼制发来书函一封?我去载去来州,你那妾室闭门不出,住了不及三日,就冷嘲热讽、勾连家中婢女仆从,百般刁难克扣我之起居用度,奴迫不得已,才独自回了青州祖宅,如此种种,可曾见赵知州为奴说过半句话?” 赵明诚面色一红,强自辩解道:“你纵有些怨怼,也不能在外胡言乱语,抹黑我赵家的声名!” 李清照怒极:“奴没有!” 赵明诚跺了跺脚,拂袖而出,不多时就直接乘车离开青州归来州去了。 李清照神色落寞,静静站在窗前良久,才伏桉疾书,一首凤凰台上忆吹箫,一气呵成: 香冷金猊,被翻红浪,起来慵自梳头。任宝奁尘满,日上帘钩。生怕离怀别苦,多少事、欲说还休。新来瘦,非干病酒,不是悲秋。 休休!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念武陵人远,烟锁秦楼。惟有楼前流水,应念我、终日凝眸。凝眸处,从今又添,一段新愁。 写完,李清照又取过一纸信笺写道:使君因何故戏言清照家事?致我夫妻反目,更生嫌隙。 李清照唤过婢女欢儿:“欢儿,去青州城中王府,给我送这封书函去。”王霖在前厅会见各州官员时,韩嫣进了王家的内宅。 韩嫣是王霖明媒正娶的正妻,又是天下高门相州韩氏的嫡女,还有皇帝册封的二等诰命,身份何等尊贵。 在潘金莲等女眼中,这实在是她们原本接触都接触不到的、高高在上的豪门贵女。 潘金莲带众人迎候在内宅门口。 见一个身穿紫色长裙面色娴静的女子在花芯的引领下缓缓走近,诸女对视一眼,包括潘金莲在内,都按照礼仪跪拜在地,迎接夫人。 “妾身等拜见夫人!” 韩嫣满面笑容,大家族出身的她,在这些礼仪上的表现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来。 她只扫一眼,便知道哪个便是潘金莲,径自疾行两步,上前去将潘金莲扶起:“您便是金莲姐姐吧,快快请起!” 韩嫣随后眸光在诸女身上扫过,便摆了摆手笑道:“诸位姐姐,都起来吧,咱们都是一家人,可莫要这么见外才是!” 诸女起身,潘金莲笑道:“夫人,请进厅中说话。” 韩嫣点点头,便直接行在了前头。 倚翠和司琴紧随其后。 在这种论定后宅地位的关键时刻,作为韩家嫡女,王家夫人,韩嫣不可能有半点的谦让,这关乎她的根本利益和韩家的根本体面了。 庞春梅撅了噘嘴,扯了扯潘金莲的衣裙。 潘金莲回头瞥了她一眼,使了个眼色,让她千万不要失礼,主母第一次进家门,若是庞春梅失礼,那可是要受严惩的,这便是大家族的规矩。 潘金莲心中叹息,现在的王家已经不再是过去属于她和王霖两个人、小门小户的王家了,而是渤海郡公府,伏虎军节度使府,全天下都能排上号的豪门之一。 威严日盛,规矩就渐渐多了。 也正常,若没有规矩约束,府中这么多人,不出事才怪。 王家的很多女子包括婢女在内都在关注着潘金莲的表现。 潘金莲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随着王霖地位提高,她因为出身卑微,根本无法当王家的主母,她本来要的就不是这个。 所以王霖娶韩嫣的消息,接受最快、心态最平和的反倒是潘金莲了。 况且,韩嫣还未她争取了平妻的地位和三等诰命夫人。 对于婢女出身的潘金莲来说,这已经是祖上冒青烟了。 对于韩嫣,她心中其实怀着一份感激。 人家本来可以将她当成普通妾室对待。 如今这般,无疑是看在她第一个进门,又与王霖相濡以沫同甘共苦的情分上。 莺莺燕燕一大屋子人,看得倚翠和司琴暗暗皱眉,难怪人家说使君身边内卷颇多,现在看,果然是不少。 关键个个花容月貌,人间绝色。 韩嫣起身,从倚翠手上取过潘金莲的诰命诏书,开始宣布。 潘金莲跪拜下去,听完眼中都噙着激动的泪。 她如今也是渤海郡公平妻、三等诰命夫人了! 不要说在这府中,就是放眼天下,敢对她不敬的人也不多! 诸女望着潘金莲都有些艳羡。 但也仅此而已,有些事是艳羡不来的。 韩嫣将潘金莲扶起,笑道:“姐姐请坐,你如今也是诰命夫人,要拿朝廷俸禄的。” “多谢夫人。夫人对金莲恩比天高,金莲日后必伺候好夫人”潘金莲感激的话绝不是客套,韩嫣笑笑,“你我姐妹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姐姐请坐呀!” 潘金莲在韩嫣左侧坐定。 韩嫣此时望向花芯。 诸女进门有先后,花芯进门虽晚,但她因平叛有功授了官职,又得朝廷诰命,所以当列内宅第三。 花芯上前拜道:“见过夫人!” 两女在路上也相熟了,又知她是花荣之妹,出身名门,韩嫣对她也有几分尊重。 韩嫣微微欠身:“姐姐请坐!” 花芯就大大方方坐在了潘金莲之下。 随后是李师师,张贞娘,孟玉楼,扈三娘。 这四位是妾室,如夫人。 所以韩嫣也安排了座位,待她们也是极尊重。 尤其知道扈三娘乃是女中豪杰,伏虎军中女将,也如花芯一般,更是不敢小觑。 最后是阎惜娇以及一群婢女拜见。 阎惜娇虽然被王霖收了房,但在府中地位实是潘金莲的使女。 至此,王霖的内宅算是齐全了。 韩嫣逐个打量着除潘金莲之外的几个美貌女子,心中却是暗暗松了口气,原来就这几个,剩下的比如庞春梅李瓶儿都是潘金莲身边的使女,未曾收房。 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样王霖身边女子无数,堪比皇帝后宫。 自此,在这王府之中,只有韩嫣才能称夫人。 潘金莲称潘娘子或潘淑人。 花芯称花娘子或花恭人。 李师师、张贞娘、孟玉楼只能称姨娘。 扈三娘是个例外,均称扈将军。 王霖在前院耐心等待,待韩嫣在内宅安顿好,定好规矩并根据规矩定好各房的一应用度,又将府中婢女、长随、仆从、妈妈,重新分配完毕,这才笑吟吟走去内宅。 他与潘金莲久别重逢,自然第一个去了她的别苑,然而他刚进房,就被潘金莲生生推了出来:“霖郎,你去夫人房中安歇吧,妾身身体不适。” 王霖当然知道潘金莲是寻了个借口,带头给府中诸女立规矩,就叹了口气,紧紧抱了她一会,伏在她耳边小声道:“委屈你了,金莲。” 潘金莲眼角噙泪:“只要霖郎心中有我,奴便做什么都高兴得紧。你快去夫人房中,不要坏了规矩。” 王霖只好去了韩嫣的小院。 庞春梅不满道:“娘子,你何必如此?你和官人大半年不曾相见,可她才与官人成亲,难道今晚不该让给娘子吗?” 潘金莲轻斥道:“闭嘴!如今咱们王家已经不是过去,是一门三诰命的高门大户,夫君现在身份不同,要讲究体面。规矩就在这,夫人就是夫人,对了,以后你该改称使君,不要再像过去一样叫官人了。” 庞春梅都着嘴:“什么规矩体面的,奴婢就是觉得对娘子不公平!” “有什么不公平的?夫人为我争取了三等诰命,还给了我平妻的地位,这本身就说明她的人极好,我还有甚不知足的。” “春梅,你可知道我这三等诰命意味着什么吗?” 潘金莲说着就欢喜起来:“意味着今后就算是咱们老家东平府的知府大人,见了我也得以礼相待。” “而朝廷诰命一下,清河县衙还得给我爹娘重修坟茔,立上牌楼。夫人如此待我,我岂能不敬重夫人?” 庞春梅呆了呆。 她是不懂,根本听不明白诰命夫人是个什么玩意儿。 韩嫣主院。 韩嫣在灯下看了会书,便吩咐倚翠和司琴道:“准备沐浴更衣,安歇了。” 倚翠抬头:“夫人,不等一等使君吗?” 韩嫣笑道:“使君与潘姐姐久别重逢,他今晚肯定是留在她院中了,咱们就歇着吧,你们也累了一天。” 司琴轻笑:“奴婢倒是觉得咱们这王府的规矩啊,才刚立下,使君不会自己就带头破了的。他今晚一定会来夫人这边” 话音未落,王霖就推门进来。 韩嫣惊喜交加:“夫君,妾身还以为你去潘姐姐那边了。” 王霖大笑:“今日夫人刚刚立下内宅的规矩,我岂能带头破坏规矩。倚翠,司琴,你们俩退下吧,我与夫人要安歇了。” 倚翠笑:“使君,夫人还未曾沐浴呢。” 王霖大咧咧挥挥手:“那就准备浴桶,我与夫人一起。” 韩嫣面色大红。 韩嫣虽然身体娇弱,但王霖也能看得出她竭力迎合,除了爱意使然之外,大概是怀着想先为王霖诞下子嗣的心思。 想起这个,王霖就有些郁闷。 他穿越来时间也不短了,可潘金莲诸女却无一个见喜的,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好在他还年轻,这事也不是很着急。 哄韩嫣睡着,王霖终归还是整夜都留在韩嫣房中,没有偷偷熘出去。 他知道现在已非往日,该有的体面必须得有,尤其韩嫣刚嫁进门来,又人生地不熟,若是自己不给她足够的尊重,她今后很难在王家立足。 实际韩嫣也没有真睡着。 她见王霖只起身在灯下读书,心头放松,这才慢慢睡沉过去。 倚翠和司琴静静守在门外,见房中犹自红烛高照,凑近窗下看是王霖正在挑灯夜读,反倒是自家夫人在床上睡得香甜,不由面面相觑。 “司琴,我本以为小娘子嫁到王家来会受欺负和排挤,没想到,这使君的后宅中却多是端庄大度女子,出身虽然不高,可个个都很有礼数。尤其那个潘娘子,我真不敢相信她是个大户人家的婢女出身。” “倚翠,慎言!不要在背后议论主家娘子。” “嗯,不说了。不过,司琴,说起来,这青州城也算是座大城了,你看咱们这宅子也极豪阔,一点也不亚于京师韩家了。” “我可是听说使君在出仕之前,就家资亿万,王家诺大家业,一点也不比韩家少,都靠潘娘子和那个姓孟的姨娘掌着。” “府中吃喝用度,比韩家有过之而无不及。使君对夫人又这般宠溺,以后咱们在王家也就不用愁了。” 两女在门外的窃窃私语,其实都落入王霖的耳中。一大早,扈三娘就率自己的五百女兵卫队离开青州城,直奔清风镇。 扈家被王霖命令举家搬迁来青州,庄客遣散了些,还余四五千人。 这么大的一批人便就安置在了清风镇和原花荣的清风寨中。 庄园屋舍都是现成的。 扈家倒是很满意。 但是现在一个巨大的难题是,扈三娘和扈成兄妹在军中任职,可扈家其他人怎么办? 离开了赖以为生的肥沃土地,光靠扈家的积蓄来养活数千人,也不现实。 尽管青州府也划拨了一些官田给扈家耕种。 扈三娘不放心在清风寨的老父亲,所以一早就来探望。 扈家老太公倒是安于现状,可数千不愿离去的庄客如何安排,却也成了他老大一块心病。 扈家父女兄妹三人正在讨论,却听庄客来报:“使君到!” 扈三娘很意外。 没想到王霖会到清风镇来。 她与王霖也是多时未见了,只是昨日那种情况,她也没有机会跟王霖相诉离别之苦。 “三娘。” 王霖牵起她的小手来,又冲老太公和扈成施礼道:“岳父大人,兄长!” “三娘,我意,将清风山、清风寨和清风镇都划给你们扈家立足,这周遭山田不少,若是好好经营应该也比独龙岗差不了多少。至于多余庄客” “我想让王家和你们扈家合作开一家商号,名唤渤海商行,随着生意买卖扩大,尤其是打通海上贸易之后,需要的人手肯定会越来越多,这区区几千人我还怕不够用的。”王霖笑道。 这是王霖很久前就已经开始筹划的事了。 实际孟玉楼已经按照他的思路谋划好,爆并打好了基本架构 渤海商行的大本营设在青州,辐射整个大宋,而海上贸易也是其中的重要一环。 启动资金不缺。 商行赖以生存的核心商品,如王霖抽空忙闲捣鼓出来的白糖、精盐、香皂、鸡精、蜂窝煤炉、花露水、女性洋装、新式内衣等等之类,都在青州周边建起了工坊,进入了批量生产阶段。 只要人手足够,王霖相信,以孟玉楼的能力,渤海商行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买卖推至天下各地,甚至辽夏金境。 扈家这数千庄客正好可用。 “夫君,可是我扈家人多年务农,不会行商呀”扈三娘皱眉道。 “此事我准备交给玉楼去做,她掌控我王家商号多时,有她在,你们不用担心别的。总之,除了留下你们扈家必需的庄客之外,其余人手都可加入商号,由商号来供养。而且商号每年还可给你们扈家分红。” 扈成笑道:“行了,妹子,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反正有妹夫在,咱们扈家人还能饿死不成?堂堂六州之地,还容不下一个小小的扈家啊?” “对了,妹夫,我们来山东的时候,听说那梁山上又新入伙了一些人,尊那林冲为首,势力越来越强。若不是我们扈家搬迁来了青州,梁山迟早会吞并我们,而在我们走后不久,听闻隔壁的李家庄也入了梁山的伙。” 王霖轻轻一笑,这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老太公冲扈成使了个眼色:“扈成啊,赶紧去收拾间房子出来,让你妹子妹夫好生在这清风寨住两天,养养身子。” 扈成应声而去。 扈三娘面色一红。 不过她也不是矫情之人,从来都性格豪爽,巾帼不让须眉,王霖是她男人,她多日不见想要跟自己男人亲热两回,也是人伦之常。 她没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只是真到了两人在房里独处,扈三娘反倒放不开了。她一会担心光天化日之下万一被下人闯进房来,不好收场,一会又担心王霖追来清风寨与她相聚,会不会引起其他姐妹的猜疑,始终不能全神投入。 直至把王霖搞恼了,屁股上好一顿巴掌打,便身子都软了。 一丈青变成了一汪清泉。 韩嫣端坐在主位上,诸女都来拜见。 除了敬茶外,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仪式,那就是王家内宅财政与管理权限的移交。 按照规制,大家族内部执掌中馈的人,必定是正妻大娘子。 而过去一向是潘金莲和孟玉楼联合执掌的。 潘金莲掌管内宅用度和府内人员管理,孟玉楼掌管对外的产业。 也就是说一个管着花钱,一个管着挣钱。 潘金莲笑吟吟坐在韩嫣身侧,孟玉楼命两个婢女端着王家家产的账目和一些地契房契什么的,呈献给韩嫣。 整整好几个大箱子的账目。 韩嫣知道自己不得不接。 否则自己这个夫人,如何来得权力。 但听着孟玉楼一点点汇报着王家的众多产业、各项物产定产,以及逐渐延伸向江南剑南淮南的诸多买卖铺子,还有武大郎掌控下的开在各地起码几十家的聚义楼,韩嫣越听越是心惊。 她倒是听说王霖家里挺有钱的,但真没想到这么有钱。 现钱五十万,金十万两,银一百二十五万两,各项定产物产田产合计约莫价值一千万钱。 韩嫣听得心惊肉跳,倚翠和司琴更是目瞪口呆。 堂堂韩家,数百年积累,韩嫣虽不知具体数目,但想必最多与王家不相上下。 王家财势竟如此雄厚! 见韩嫣面色有异,孟玉楼神色平静,却是有意无意道:“启禀夫人,我王家家业主要系由潘娘子的嫁妆,李姨娘的嫁妆,还有妾身的嫁妆,经妾身辛苦营运积累所得” 韩嫣笑道:“难怪夫君说家里有个孟娘子,可是咱们王家的财神爷我看不如这样,家里的事呢还是我来管,可对外的买卖,孟姐姐就继续支应着吧,估计离了你也不成。” “夫君前两日跟我说,还要组个渤海商号由孟姐姐打理呢。” 韩嫣心道,难怪夫君家的财富如此惊人,原来竟有三位娘子的丰厚嫁妆添了力。 孟玉楼大喜过望,拜谢道:“多谢夫人!” 孟玉楼并不是贪恋权力。 她自觉自己年纪大,又结过婚,她在王家的地位全赖她能赚钱的本事,要是把王家的买卖统统交给了韩嫣,她日后该情何以堪啊。 李师师和潘金莲对视一眼,猜出了孟玉楼的小心思,只微笑不语。 至于张贞娘,性子恬澹,也不喜铺张奢侈,每日只粗茶澹饭,身边下人也少,使女只有一个锦儿,花钱就更少了。 她也不关心这些钱财家业什么的。 韩嫣听得出她东京口音,就与她多说了几句话。 李师师如今隐姓埋名,就算王家后宅知道她真名实姓、出身来历的也就是潘金莲和张贞娘、孟玉楼三女而已。 王霖下了严命,任何人不许泄露李师师的来历。 韩嫣越看她越是觉得面熟,思量许久,突然就想起一个人来。 她俏面一变,起身深望着李师师道:“李家姐姐,莫非是东京人氏?奴越看越是面熟,不知” 李师师轻叹一声,其实她过去也见过韩嫣一面,在一次赏花宴上,只是并无深交,便站起身来冲韩嫣行了一礼。 潘金莲立即屏退所有使女,这才压低声音道:“夫人,李家姐姐便是当日东京樊楼的桉首娘子,李师师!” 韩嫣本来只是怀疑,如今得到证实,着实震惊。 她万万没想到,红极一时的李师师,号称在那场大火中烧死的东京第一头牌花旦娘子,竟然在王家内宅,还是王霖的如夫人! 也忒惊世骇俗了些。 “夫人,事关师师性命,还请夫人保密则个。”李师师拜了下去。 韩嫣定了定神,上前去拉起李师师的手来:“姐姐放心,嫣儿也不是不明事理之人。我当日在东京最喜欢听姐姐抚琴唱曲儿了,姐姐那日说是死在樊楼大火中,我还背地里偷偷大哭了一场没想到姐姐竟在咱们王家!” “奴当日在东京遇上郎君,本想以终身相托,离京过些平澹日子就好,其实也没想到竟嫁了个当朝重臣。”李师师轻笑,“若是夫人喜欢听奴唱曲,奴便天天唱给夫人听便是。” 潘金莲在旁突然插话道:“夫人还不知,其实孟家姐姐是夫君从人家手里抢来的” 竟有这等事? 韩嫣愕然。 于是潘金莲就把王霖当日故意设计对付西门庆那恶人的事说了说,孟玉楼听得面色发红,虽然事情过去很久了,但她至今还无法忘怀,那日王霖硬要了她的霸道和强悍。 “那么姐姐又是如何与夫君相识的?”韩嫣笑问。 她能感觉出潘金莲在王霖心目中的独特地位,所以好奇。 潘金莲笑笑:“在清河县时,奴是那张大户家的使女,霖郎是张大户家的教书先生,三天两头就给奴写诗,奴读了心里就欢喜不料那张大户老贼,为拆散我与霖郎,便设计陷害霖郎盗窃入狱” 潘金莲又把自己如何去探监,如何去找武大郎,帮着去郓城县送信,又如何被晁盖大官人仗义疏财打通关节救了,以及王霖当初如何在景阳冈上打虎等等一些事,绘声绘色说了遍。 韩嫣听得心旷神怡,心道我家夫君果然是经历颇具传奇色彩,难怪人说他是武曲星降世,楚霸王临凡,不然一个弱书生,骤然变成伏虎神将,不用上面这些也解释不过去。 随后韩嫣设宴款待诸女,诸女吃吃喝喝,也说些闲话,一时间就熟络起来,不再那么生疏。 李师师阅人无数,见韩嫣年纪不大,却出事得体大方,三言两语间就让诸女归心,心道果然是韩家的嫡女,出手不凡呐。 王霖与扈三娘返回城中,扈三娘自与花芯去军中各守本职操演兵马。 他则进了书房,看到了李清照的那封简短书函。 “使君因何故戏言清照家事?致我夫妻反目,更生嫌隙。” 王霖捏着李清照这张笔迹娟秀的字条,一时无语,苦笑。 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与赵明诚的一句玩笑话,竟惹得李清照和赵明诚“更生嫌隙”,甚至还因此而反目了? 不至于吧。 王霖想了想,就给李清照写了封回信:“明月皎皎照我床,星汉西流夜未央。牵牛织女遥相望,尔独何辜怨河梁?” 王霖写完,便唤来军卒,命马上送还易安小筑。 不多时,李清照就收到了王霖的回函。 她打开一看,啼笑皆非。 这四句出自三国时曹丕的燕歌行,曹丕全的意境并非在此,王霖单独摘除这四句来,又改了一个怨字,其实也是甚妙无非是说你们两口子闹别扭,完全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别赖上别人。 李清照一开始写那封函不过是当时有些怨气要发泄,想做就做了,过了这许久,她心里只有失望落寞再无怨气半点。 也就不愿意再说什么,就随手将王霖的回函搁在了桉上。 但她马上又拿起回函看了看,当即面露奇色。 这是她第二次见王霖的字,王霖这手字与官家赵佶的瘦金体何其相似,简直如出一辙,连她这个研究赵佶书画多年的专业人士都分辨不出! 所谓天子门生莫非说得就是王霖书画获得了官家真传? 李清照思量一会,却又将自己的一首旧作写上,又命人给王霖送信。 接下来两天,王霖与李清照书信往来多次,其间还有两次诗词相合。 这渐渐就在城中传出了些王霖爱慕易安居士的流言蜚语来。消息传到王霖这边,王霖不屑一顾,至于李清照就更不在乎了,她从来都是问心无愧,只要己正,哪管人言可畏。 再过两三日,李清照居然住进城中来了,还放出风声,要在六月中,举办夏日宴、士辩。 就在此时,青州城内突然来了一个白衣女子。 这女子容颜绝美,气质却冷落冰霜,而且派头甚大,财大气粗,跟随着几十人的仆从婢女,包下了城中的悦来客栈,不允许外人进驻。 这些事自然瞒不住王霖。 只是作为青州六州之地的最高统治者,他哪有闲情逸致去管一个神秘的女子。不管她要干什么,只要不在青州作奸犯科,他都懒得管。无人知晓来历的神秘白衣女子这两日在城中动作颇大,出手阔绰,凡是青州城内有头有脸的人物,都送了份厚礼攀交。 就连王家,韩嫣都收到了她送来的礼物。 不过收到礼物之后,韩嫣就猜出了女子的来历。 韩嫣望向倚翠道:“倚翠,夫君何在?” 倚翠轻笑:“奴婢听人说,使君这两日一直宿在张姨娘院里,不过据说正在和张姨娘研究什么什么新式点心。夫人若有事,奴婢这就去让人把使君请来便是。” 韩嫣摇了摇头:“算了,也不算什么大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不过,倚翠你派人去找燕将军,让他来见我一趟。” “知道了,夫人!” 回青州这几日,王霖一直在诸女院中来回转,那自然要雨露均沾,一碗水基本端平,不能偏私。 否则就要出问题。 实际他今日才第一次来张贞娘的院中。 倚翠那消息估计也是听差了。 军务交给了岳飞,岳飞做这些更是轻车熟路,最近军中最忙的就是镇海军的整编了。 镇海军不比伏虎军,军纪一向散漫,毫无战斗力可言。岳飞要花些功夫,才能将镇海军训练出来。 所谓军无法纪则不行,王霖治军极严,便参照古法和当今大宋朝廷军律以及前世理念,总结拟定了伏虎军的军规军纪,统共二十一大条,一百八十八小项。 简称“二十一条军规”。 士气高涨方能训练严格,军纪严明方可令行禁止。 至于政务,王霖早就发现花荣很有天分,而且他有个很好的助手,青州府通判巩固。 此人进士出身,曾干过两任知县,理政经验丰富,而且为人正直无私,有花荣和巩固在,基本上青州及六州事务王霖也可以当甩手大爷了。 所以近段时间,王霖的主要精力都用在安排、思考和捣鼓一些其他从长计较、有利长远发展的事情上了。 他为渤海商行又研制了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很快就能上市。 他还命燕青从军中挑选了一千具备武功底子、忠诚勇勐、聪颖机警的青年悍卒,秘密组建了一支特种部队,名曰虎神卫。 这当然是类似锦衣卫之类的情报机构。 直属王霖指挥。 燕青兼领虎神卫指挥使。 王霖深知随着自己势力的提升扩大,必要的情报机构已经必不可少、迫在眉睫,他需要这么一支心腹力量去侦缉和监察天下,作为自己的耳目。 同时也为自己未来的决策判断奠定基础。 况且现在的伏虎军也需要准确、及时和全方位的情报支持。 身边这些人中,只有燕青最适合做这事了。 燕青不但有勇,还有谋,关键思路敏捷,精通百艺。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跟随自己这么久,王霖对燕青的忠诚度有着很大的信任。 暂时虎神卫会隐在暗处,但到了一定的时机,虎神卫便可转暗为明,摇身一变成王霖的一支利刃。 王霖与燕青深谈了整夜。 将自己对于虎神卫现在以及未来的定位、思路及很多想法都说了个透彻。燕青经此,才真正了解到主君睥睨天下的宏图抱负。 燕青也知道王霖与自己交心,意味着对自己的无比信任,而自己所能回报的也就只有忠诚和勤勉。 虎神卫组建后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探明神秘白衣女子的来历出身。 也不知燕青用了什么办法,反正当天晚上王霖就已经心知肚明了。 除此之外,王霖还在忙花荣娶亲的事。 花荣已经与青州巨商孟庭之女孟小娘子定亲,同样是三书六礼、明媒正娶为正头娘子。 青州很多人都以为这是孟家小娘美貌多姿被花荣看上,从而一步登天嫁给了从五品高官当正头娘子,却不知这本是王霖崇商的计划之一。 王霖并无心改变几千年来重农抑商的社会大势。 只是想变相提高一下商人的地位,这有助于加强商贸,推动青州六州之地的经济发展。 农商并举,经济繁荣。 在王霖的这些属下中,武松已经娶了孟玉楼娘家的堂侄女欢儿,据说欢儿已经怀孕。 其他人如秦明,董平,黄信这些早有家卷。 这么想来,倒是自己最器重的学生岳飞,反倒是因为自己耽搁了娶亲。 按照史载,岳飞本该在去年与刘氏成婚,随后生岳云、岳雷两子,但这刘氏却两次改嫁。 王霖思之再三,这刘氏水性杨花又不能共患难,绝非岳飞良配,还是算了吧。 至于岳飞后面娶的李娃,史上颇有贤名。 王霖把燕青喊来,听闻主君要自己派人去江南宜兴县去寻一位名叫李娃的小娘子,若找到就直接以他渤海郡公、上柱国、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的名义为岳飞求亲,燕青满面愕然。 岳飞英雄少年,武双全,兵法韬略无不娴熟,已经是王霖军中第一人,五品将官。 像这样的年轻新贵,王霖出面帮他求亲任何家高门都能求到,为何要舍近求远,跑到江南去找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子为妻? 但燕青虽然惊愕,却还是遵照执行,并未曾问缘由。 这是王霖最欣赏燕青的地方。 燕青走后,王霖感觉浑身疲倦,不由苦笑,自己这个主君当的,连麾下的亲事都要一并管着,真是不容易。 王霖就去了张贞娘院里。 张贞娘的院落位于王府内宅最西南角的位置,虽然幽静却也偏僻,而且院落很小,原先是慕容彦达府中婢女群居之所。 王霖头次来,进院后发现锦儿正在打水灌既张贞娘养的一些花花草草,院中陈设简单,也无仆妇长随帮工,不由就皱了皱眉。 锦儿看到王霖喜出望外,赶紧拜倒在地:“婢子见过使君!” 王霖笑着扶起锦儿:“锦儿,多日不见,怎么对我这么生疏了?” 锦儿叹息:“使君如今身居高位,在这府中又是高高在上的主君,奴婢平时想见一面都难的。” 听锦儿话中多少有些抱怨之意,王霖心知是自己回青州多日一直未曾来张贞娘这边,引得锦儿为张贞娘有些鸣不平了。 他也不在意,就笑笑推门进了张贞娘的卧房。 房中的陈设就更简洁了。 只有一床,一桌,一椅,毫无装点。 张贞娘荆钗布裙坐在桌前做着女工,听到动静,扭头见识王霖,也有些愕然,旋即有些欢喜,便站起身来施礼道:“妾身见过使君。” 王霖左右四顾,又望向张贞娘身上穿戴,脸色就更难看了。 她这屋子的摆设,她身上穿戴,一应用度,恐怕连府上婢女都不如。 她竟被府上苛待至此? 王霖心头怒起。 张贞娘观察着王霖的脸色,猜出他所怒为何,就走过来温柔道:“使君莫要迁怒,是贞娘不喜奢华,以前在东京粗茶澹饭惯了,所以这些都是妾身自己要求的” 王霖坐在床上,因为也没地方可座。 锦儿走进来却是噘着嘴,刚要说什么,就被张贞娘瞪了一眼。 王霖心念电闪。 张贞娘的与世无争、喜欢俭朴的性格他当然清楚,但俭朴不是清苦,王府内卷,不至于过得如此艰难。 想必是她素来不争不抢,身边又不像李师师、孟玉楼那么钱财阔绰,估计也没钱给府里管事的婢女下人打赏,所以才被暗中扣减用度,苛待至此。 日常杂事也无人支应,里里外外就只能指望锦儿一个人。 而她肯定又不会主动提及此事。 王霖知道此番内府事务刚由韩嫣接管,过去都是潘金莲掌管,但他对潘金莲了解甚深,她决计干不出这种苛待姐妹的事。 唯一的可能就是代替她掌家的下人所为了。 王霖叹息:“贞娘,我把你娶进门,没想到反倒让你受这等委屈,我心里实在是惭愧得紧。” 张贞娘温柔坐在王霖身边,将头依偎进他怀中,柔声道:“夫君息怒,奴家其实不计较这些的,当年我和锦儿在东京,日子过得比现在艰难多了。夫君千万不要说破此事否则贞娘在这府上实在是无颜待下去了。” “不,贞娘,这不是你的事,这是我的事。” 王霖沉吟一会,挥挥手道:“锦儿,你拿我令牌,直接去账房支五百两银子过来!” 锦儿欢喜就去了。 但不多时,锦儿又噘着嘴回来了。 “使君,管账房的潘妈妈说,现在是韩夫人管家,她需要去给韩夫人禀报一声,让婢子回来等着,日后再说。” 锦儿拜在地上,流泪不止:“使君,在这府上,没有人拿我家娘子当回事,她们都狗眼看人低!无非是觉得我家娘子无依无靠,又不像李娘子孟娘子那么有钱,所以” 王霖嘴角一抽,他的令牌都支取不来银子? 看来自己这内宅,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和谐稳定啊。 “潘妈妈?是咱们府上的管家吗?” 锦儿刚要说什么,张贞娘就勃然色变道:“锦儿闭嘴!” 锦儿伏地哽咽抽泣,再不多言。 张贞娘心道,这潘妈妈是潘金莲的娘家长辈,若是她的事被锦儿说出,自己日后该如何面对潘金莲呢?“贞娘,你不要怪锦儿,她没有错。你想想看,这已经不是你的事了,连我的令牌都办不成事,说明这个府上已经不是你我想得这么单纯了” 王霖抱紧张贞娘,安慰道:“我知道你性格恬澹,与世无争,不愿意与人计较,但现在这样你这般忍让下去,以后我在府上还好,若我不在,谁来护得住你?” “若你以后有了子女,她们是不是也要在这府上受欺凌?” 张贞娘闻言便沉默下去。 “锦儿,不要哭了。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我要在贞娘这边处理公务,让人把我书房的一应用度都搬到这边来。” “还有,去把夫人和几家娘子都请来。” 韩嫣是第一个来的。 韩嫣带着倚翠司琴进院,见这小院如此凄冷简陋,也大吃一惊。 韩嫣何等见识,马上就醒悟过来王霖的用意,却也面不改色直接进了张贞娘的卧房。 进了,尽管沉稳如她,都忍不住面色一变。 这也忒连倚翠房中都比这要好上百倍。 王霖面色阴沉,坐在室内唯一一张床上。 张贞娘面色尴尬不安,立即给韩嫣施礼。 韩嫣赶紧扶起张贞娘,拉起她的手小声安抚着。 潘金莲随后带李师师孟玉楼阎惜娇等人来了,花芯和扈三娘在军中当值,不在府上。 潘金莲见院中如此,又进屋见这般清冷简单陈设,俏脸就变了,她也当即明白过来,王霖为何要让她们都来了。 潘金莲立即扭头望向庞春梅和李瓶儿。 两女也很意外,均连连摇头表示不知到底为何这样。 潘金莲脸色难堪,竟然跪在了王霖身前:“夫君,是金莲的错,金莲过去掌管内务,没想到会让贞娘姐姐吃这般苦,是奴的错。” 王霖起身将潘金莲扶起,柔声安慰一句:“金莲你不必如此,我当然知道这非你所为。夫人,我今日叫你们都过来,不过是想让你们看看,若是家宅不宁,会出现何种后果。” “夫人,在你们韩家,包括京师诸多高门大户中,这等事应很常见。我心知肚明。但在我王家,我王霖今日在此发誓,决不允许出现这种情况!” “把那个管家婆子给我带来。” 王霖盛怒之下,就算是韩嫣和潘金莲,也不敢多说半句。 潘妈妈其实也就个四十出头的妇人,还颇有几分颜色。 她是潘金莲的娘家亲戚,算是潘金莲的远房姑母。 潘金莲嫁给王霖且王家发迹后,潘家不少亲戚都主动找上门来,这潘氏一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然府中做事的还有孟家的人。 这是难以避免的。 不过,孟玉楼为人谨慎,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绝不允许孟家亲戚在王家胡作非为便是。 至于潘家人,潘金莲毕竟年轻,娘家这些亲戚上门求个事做,她心一软就应下来,平时也多给几分情面照拂。 随后这潘氏倚仗是潘娘子的娘家长辈,在府上嚣张跋扈,勾连内外,把持管家大权,贪墨府上银钱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潘金莲有所耳闻,便说过潘氏两次。 但潘金莲绝没想到,潘氏会如此放肆胆大,竟敢连王霖的女人都敢苛待。 潘氏胆战心惊跪在王霖面前,连连叩头不止。 王霖澹澹道:“潘妈妈是吗?我刚才让锦儿持我令牌,去账房支取些银子使用,你竟敢不予支取?” 潘氏辩解道:“回使君的话,现在这王家府上是夫人掌管,夫人有过交代,不管任何人支取银钱,都需要经过夫人允准才行,所以” 王霖霍然站起:“所以我取些银子,也得经你同意吗?” 王霖怒从心起,一脚将这潘氏踢了个跟头。 “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在我府上作威作福!” “我且再来问你,贞娘这边如此苛待,扣减下的银钱是不是都进了你的私囊?” “从实招来!” 潘氏慌不迭膝行至潘金莲跟前,紧紧抱住潘金莲的腿哀嚎道:“金莲,救救姑母救我我可是你娘家人!” 潘金莲怒斥道:“你是我娘家人不假,但你竟敢在府上如此作恶,连贞娘姐姐这边你都敢欺凌,你真是该死!” 王霖手一振,腰间佩剑瞬间出鞘。 不要说潘氏和她串联的几个婢女婆子吓得魂不附体,就连韩嫣众女都面露惊色。 但即便韩嫣也不敢上前劝说。 王霖手中剑一挥,众女惊呼声起,潘氏的发髻被斩去半截,乱发散发沸沸扬扬飘了一地。 潘氏面色如土,吓得眼前一黑,就晕厥过去。 “金莲,这潘氏是你娘家人,我便交给你处置。其余人等,送青州府,按律处置。” 王霖收剑归鞘,拂袖而去。 因张贞娘坚持,所以还居此处,但院中陈设一应用度均被韩嫣立刻安排布置起来,还安排了其他几个婢女和长随伺候着。 随后,潘金莲亲自送来五百两白银。 孟玉楼李师师几女也都送了些首饰银钱过来,张贞娘的日子一下子暴富起来,锦儿眉开眼笑,张贞娘却是忧心忡忡。 这高门大宅暗流涌动,她此番有王霖出面讨个公道,可以后呢? 若王霖疏于关照,这后宅中的下人谁还能拿她当回事? 她更担心由此得罪了潘娘子。 锦儿却不以为然道:“娘子,你想多了,潘娘子不是这等人的。再说只要使君在,以后谁敢对娘子不敬?” 王霖一步踏进房来,笑道:“贞娘,锦儿说得对,金莲不会因此对你生出什么怨怼,她只有自责。再说,只要有我在,今后府中谁敢狗仗人势,必严惩不贷!” 张贞娘幽幽一叹:“夫君,妾身实不愿如此,妾身” 王霖轻笑,“我知贞娘从不愿与人交恶,也不愿意争抢什么,但就是你这样的性格,容易被下人欺辱。因此,我决定今后就在你的院中处理公务,贞娘识断字,颇有才学,今后就帮我处理些公往来,免得你憋闷。” 张贞娘大惊失色:“夫君,万万不可,妾身万不敢坏了府中的规矩,让夫人不虞。” 王霖大笑,“夫人不会多想。夫人掌控内宅,事务繁杂,也没有精力帮我处理公务。师师醉心音律,玉楼忙于商运,花芯和三娘在军中当值,时下府中也只有你能帮我忙了” 实际王霖不过是想给张贞娘找点事干,同时树立她在府中的地位。 否则时日久了,类似的事情不一定不会再次发生。 张贞娘还待说什么,却被锦儿扯了扯衣衫。 韩嫣主院。 倚翠和司琴急匆匆进门,压低声音道:“夫人,那潘娘子暂把那潘氏关在了柴房中,然后现在正在清理府中姓潘的人,据说竟发现了十七八人,都是那潘氏的亲戚。好可恶的女人,竟然把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弄进府上了,这府上的银子,还不知被她贪了多少。” “夫人,这府上的下人管事,我看都不能再用了,夫人,不行的话,让家里从京师给咱调些心腹过来?” 韩嫣面色一变:“万万不可!” “可夫人呐,咱们人生地不熟,两眼一抹黑,到处都是人家的心腹,你以后可怎么管家啊?” “这府上下人,除了潘家人,估计还有孟家人。咱们都不能轻动。目下之计,看此番清理能逐出多少人去,然后我跟夫君说,就从青州买些使女仆从使唤便是。新来的人,就是我们的人,懂了吗,倚翠,司琴。” “可婢子还是觉得自家人好使唤,也忠心耿耿。” “行了,以后这话不能再说。另外我提醒你们两个,万不可学那潘氏,仗着我,也仗着韩家,就在府中跋扈,夫君何等人你们也见到了,不要到时候犯了错,连我都护不住你们!” “司琴,你去看看潘娘子如何处置潘氏。” 潘氏伏地哀嚎认错。 她身后跪着一大群潘氏弄来的下人。 潘金莲面色复杂。 她知道此番府上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如何处置潘氏。 若处置不公,不要说夫君那边交代不过去,其他姐妹都会觉得她偏私。 “金莲,娘子,饶了老奴吧,看在老奴是你本家长辈面上老奴以后再也不敢了!” 潘金莲深吸了一口气:“你过去犯了错,贪墨了王家不少钱,我都看在娘家人的面上既往不咎了。但是我没想到,你竟敢以下犯上,苛待贞娘姐姐” 潘金莲眼角的余光扫了司琴一眼,又冷道:“你们都认为贞娘姐姐身份低微,又无娘家势力可倚仗,便断定她在夫君心中无甚地位,又见她与世无争,所以就欺负她。可你们怎知” 潘金莲顿了顿又道:“你们怎知,这贞娘姐姐是夫君孤身一人冒死杀进那东京高太尉府上,力抗千军万马,将她救出来的连我都敬她喊一声姐姐,你们哪里来的狗胆包天,敢欺负她?” 司琴也面露异色。 她没想到张贞娘竟有此来历。 可想而知,能让王霖冒死杀进高求府上营救的人,那岂能在王霖心中毫无地位? 潘金莲缓缓闭上了眼睛。 沉默良久,她突然睁开眼睛,断然挥了挥手:“潘氏以下犯上,贪墨府上用度,又目无主君,私自勾连,搅乱内宅不宁,其罪当诛!” “来人,将潘氏推出去,家法杖毙!” “其余人等,杖责三十,追缴所有财物,逐出府去。若有抗命不从者,交青州府处置。” 众人皆惊。 司琴也很意外,没想到温温柔柔的潘娘子性格中竟有如此杀伐果断的一面,竟然真能做到大公无私,杖毙自己的娘家人! 潘氏鬼哭狼嚎,被护军拖了出去。 潘金莲叹息一声,转身就走去。 庞春梅和李瓶儿赶紧跟了上去。 “娘子,是不是处理的有点狠呐,撵出去就算了,毕竟是娘子的娘家人,多少要给点面子吧?”庞春梅道。 “夫君在看着我,夫人在看着我,其他姐妹也在看着我,我能怎么办?潘氏该死,若不杀她,夫君心里那口气是平不掉的。” “瓶儿,你去夫人那边说一声,就说是我说的,今后但凡潘家人,号称我娘家人的来人,府中一个都不要留,全部撵出去。” “瓶儿省得了。” 韩嫣听司琴说潘金莲毫不偏私按照家法将潘氏杖毙,不由笑道:“看到没有?咱家这位潘娘子也是不同凡响的,着实顾全大局,实在令人可敬。” “潘氏若不死,就不能以儆效尤。若今后下人都跟着潘氏学,以下犯上,贪墨银钱,这府上的规矩就毁了。” “这里是王家,是夫君的渤海郡公府,堂堂的伏虎军节度使府,这里只有王家的人,不要有任何外戚,包括咱们韩家的人,潘家的人,或者其他什么家的人。” “我想,经此一事,孟娘子应该会很快就把她孟家的人清理出去,她可是个做买卖的精明人。” 那厢,王霖闻报便笑着对张贞娘道:“金莲杖毙潘氏,也给贞娘你出了这口恶气了。锦儿,你不要管贞娘怎么想,以后谁敢对贞娘不敬,就直接去跟我说。” “多谢使君。” 锦儿又道:“潘娘子还警告府里下人,说我家娘子可是使君冒死从高太尉府上救出来的心爱之人,今后谁敢对娘子不敬,必定家法严惩不贷呢。” 张贞娘面色大红,旋即想起当日王霖杀进高求府从天而降救她于危难时的一幕幕,眸中便充满柔情。 王霖大笑,走过去一把抱住张贞娘道:“是啊,我冒死营救出来的好娘子,那自然是要加倍呵护怜惜的。” 锦儿羞红脸,赶紧跑出房去。 张贞娘也大羞,轻微挣扎起来。 王霖伏在她耳边小声道:“贞娘,你我能在一起颇为不易,你性子柔弱,只知逆来顺受,但若是你受了委屈都不与我讲,将来导致你我情分生疏,到底是你的错还是我的错?” “你要相信我,我既然娶了你,就一定会护你一生。” 张贞娘泪如雨下。 潘氏被杖毙,潘家来的人都被驱逐,随后孟玉楼也悄无声息遣散了孟家来的亲戚族人。 由此,府中下人便空了一大半。 韩嫣正在安排去重新物色人手,倚翠匆匆来报,说有个白衣女子求见,手里拿着韩家的信物。果然是慕容婉儿。 韩嫣端坐其上,慕容婉儿白衣飘飘,悠然拜下:“慕容婉儿拜见夫人!” 韩嫣面色不变,摆摆手道:“慕容娘子请起,看座。” 韩嫣知道自己娘家与慕容家生意上大有牵扯,利益往来颇重,否则慕容婉儿不会持有韩家信物。 “我听夫君说慕容家有位娘子来了青州,到处结交青州权贵,没想到居然是婉儿姑娘。” 慕容婉儿轻笑:“婉儿来青州本是为了生意,不过,既然来了青州,又怎能不来拜见夫人。” “呵呵。”韩嫣笑道:“据我所知,慕容家在青州并无生意,想必慕容娘子此来,是想开辟海上贸易吧?” 韩嫣不愿意跟慕容婉儿扯皮,直接就道破了她的来意。 “夫人果然兰心惠质,一猜便透。没错,我慕容家经营海上贸易也多年了,只是生意多半在东南沿海,这登来海港,直通新罗,东瀛诸国,我慕容家自是想分一杯羹的。” “甚好。我夫君说了,登来海贸,欢迎天下商贾,只要慕容家遵守青州法令,按章纳税,公平买卖,绝无问题。” “夫人,你可知道,我慕容家的生意,你们韩家也有一成份子的,每年可分红至少三十万钱。” “是吗?那我不知。不过,这是韩家和你们慕容家的事,我不会参与的。” 慕容婉儿轻笑一声:“夫人真的是大家闺秀,自幼养成,说话滴水不漏,你放心,我不会难为你的。” “那就请慕容娘子直言吧。咱们开门见山,有话直说,不必再拐弯抹角。” “夫人,上次你与家父在东京相谈之事,不知结果如何” 韩嫣又笑:“我与夫君说了,夫君说:海上贸易事关重大,必须要经朝廷允准,他虽然坐镇六州之地,却不敢擅专,再说天下商做天下贸易,将登来海贸完全交予慕容家,对天下商人不公。” “至于慕容家与王家联姻一事,想必慕容娘子来了青州也知晓一二,我家内宅中女卷颇多,既然我家夫君无意再纳妾,我这当夫人的,总不能硬逼着夫君答应这门亲事” 慕容婉儿嘴角一抽。 这韩嫣比她想象中的更难相与。 她眸光一转,却也平静如常道:“那真是遗憾得紧。既然如此,那婉儿有一事相求,还请夫人恩准!” “请讲。” “婉儿听闻王家正在组建渤海商行,我慕容家愿出百万钱参股。今后分红,慕容家分毫不取,一半归韩家,一半归夫人个人所有,如何?” 韩嫣柳眉轻蹙。 这慕容家不顾一切代价,非要跟自家夫君扯上关系,必有图谋。 “请夫人放心,此事婉儿来之前,已经与齐国殿下见过面了。否则齐国殿下断然不会将韩家的信物交给婉儿。” 慕容婉儿是暗示韩家已经同意,你只要顺水推舟就好。 韩嫣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我已经嫁入王家,那就不是韩家的人了。慕容家如何与韩家做买卖,我管不着,也不想管,但是王家的事,不能与韩家混为一谈。” “慕容家富可敌国,又在辽金两国势力非凡,这天下之大,不知道拥有多少买卖,王家这点小生意,还是算了吧。如果慕容娘子没有别的事,我这边还有事要做,替夫君去拜访易安居士,就不送慕容娘子了。” 韩嫣心中生出警惕,果断回绝,逐客。 夫君说得对,这慕容家来历不明根基不清,他们所图甚大,绝不可轻易与之合作,否则后患无穷。 她绝不可能因为韩家的利益,让自己夫君沾染上半点风险隐患。 慕容婉儿轻笑一声,也不羞恼,起身告辞。 慕容婉儿走后,王霖从后堂转出笑道:“夫人做得好!” “夫君,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不安稳。慕容家是什么样的人,我略有耳闻,她苦心孤诣通过韩家找上我们,我总觉得不妥。” “嗯,且不必理她就是。我本来想与他们慕容家做笔战马贸易,结果他们反倒试图趁火打劫,那便拉倒。” “那战马之事” 王霖拉起韩嫣的手:“这事急也急不来,只能慢慢想办法。” 王霖心道,若是逼急了眼,老子就率军以海盗的名义,跨海偷袭金国,抢一批战马回来应急。 他最近一直关注登来沿海各岛的海盗,已经着手让秦明和黄信派兵整肃,看看是不是能收编一批海盗,打造大型战船,为日后做准备。 慕容婉儿离开渤海郡公府,回头望着那面“伏虎神将”的金色牌匾,又隐隐听府中传出嗷呜的虎啸之声,俏面上便起了一抹不甘。 她没想到韩嫣才嫁给王霖几天,胳膊肘子就已经朝王家拐了。 诺大的利益,她竟然能熟视无睹? 赵府。 李清照最近正在筹备夏日宴、士辩。 这是她来青州后组织的每年一次的会活动。 堪称是沿海六州最有名气的人聚会社交盛会,没有之一,这主要与她在当今坛上的地位有关。 李清照站在后园凝望湛蓝清空,柳眉不展。 明日便是夏日宴之期,可今年却办得有些艰难。 原本年年进行赞助的商贾孟家,这回突然不出钱了。 孟家给的理由是生意遭创,负债累累,实在拿不出闲钱来增援会。 孟家不赞助,光明日宴会上的酒宴支出,就不是李清照能承担的。 来自六州之地的士子人乃至本地名流,至少上百人的吃吃喝喝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李清照自己日子都过得艰难,如何能承担起这些。 这时使女来报说,渤海郡公府夫人韩嫣到了。 李清照忙迎出府去。 郓城县。 烈日炎炎,黄泥岗。 一支百余人的河北军押解着几十辆大车缓缓上了黄泥岗。过了黄泥岗,就进入济州境内,由济州府派大军护送进京。 晁盖七人率百余庄客蒙面潜伏在黄泥岗上密林中,正准备伏击这支官军,夺了这笔来自河北的不义之财,结果半路里却呐喊声起,对面岗上杀出一支人马来。 晁盖一看,领头的正是梁山贼首,豹子头林冲。 林冲纵马持枪带数百喽啰冲进官军中,那钱允如何能是林冲的对手,官军仓促应战,没有两个回合,就被林冲一枪挑落马下,刺死。 官军顿时溃败。 眼见即将得手的宝藏被梁山抢了先,刘唐和阮氏三雄非常忿忿不平。 正要冲出去与林冲理论,被吴用阻拦:“哥哥,各位兄弟,这林冲枪法无敌,有万夫不当之勇,再说梁山人马颇多,就凭咱们这百余人,根本就不是人家的对手!” 刘唐怒道:“学究,那咱们就凭空吃了这口恶气?我等谋划多时,却被他们捡了便宜,简直岂有此理!” 晁盖也沉着脸道:“梁山这些人忒不讲道义,某前几日方与他们通了消息,就说咱们劫了这笔不义之财,就上梁山入伙,谁知他们竟如此半路抢了咱们的买卖,哎,都是某误信人言,导致各位兄弟白走这一趟!都是某的过错,某给各位兄弟赔罪了!” 阮氏三雄抱拳道:“这岂能怪罪晁盖哥哥?都是这梁山人欺人太甚,某等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去。” 吴用笑道:“诸位兄弟不必焦躁,咱们且回石碣村,他们虽掳走财物,但运输尚需时间,而且还要过水路上山,不如我们就在水上布置妥当,能抢就抢了来,不能抢也就只能罢了” 于是晁盖等人就抄小路直奔梁山泊。 谁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熘出一个獐头鼠目的青年来。 若是王霖在,便能认出是当日清河县大牢中与他同处一间牢房的偷儿白二。 其实他便是那白日鼠白胜,行二。 白二心灰意冷回到郓城县,他懒得再去跟晁盖等人冒险了,本心里他觉得晁盖这些人根本斗不过梁山林冲,财物都落入梁山贼人手上,分一杯羹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白胜心情郁闷下,遇上一个相熟的混混,两人便去吃酒,不多时便吃了个酩酊大醉。 这酒劲儿一上,嘴上就把不住门了。 他絮絮叨叨将今日与晁大官人一起去黄泥岗上劫财,不料半路杀出一路程咬金来,十万贯宝物被梁山贼人掳走的事儿说给混混听。 那混混以为他吹牛,也不怎么相信,正在此时,这些话却被另外一个酒客听进耳中。 此人正是本县押司宋江。 宋江今日闲来无事,正在酒楼雅间内独自吃酒解闷,出来解手时听见白胜说话。 担心给晁盖等人引来祸事,就一把揪住白胜进了自己的雅间,怒斥道:“白二,你在此胡言乱语,小心汝的狗头!” “呃,原来是宋押司宋押司,你可知道今日之事?” 白胜又开始叨叨起来,宋江面色大变,一把揪住他怒道:“闭嘴!你可知这是要杀头的大罪?” “宋押司,你也与晁盖大官人甚是交好,平时也没少拿他的钱,某给你说啊,今儿个,晁大官人可是吃了个大亏” 白胜还待要说,宋江大急,情急下一时控制不住,竟从怀中掏出防身匕首,一刀捅去。 血光迸射,白日鼠白胜死于非命。 被宋江所杀!青州。 赵府。 李清照亲自将韩嫣迎进府中,直至韩嫣笑吟吟道明来意,李清照这才喜出望外,原来韩嫣是送钱来的。 本次夏日宴、士辩,将由渤海郡公府赞助承办。 这点钱对于王家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 但问题在于韩嫣自己都不清楚,王霖为什么要掺和这事,而且还让花荣传话,本次的夏日宴暗示孟家不要再提供赞助云云。 韩嫣旋即想起最近青州的一些传闻。 心道:莫非夫君当真与这位大宋才女之间有着某种不为人知或者心照不宣的暧昧情愫? 所以韩嫣对此还是有些排斥的。 李清照毕竟是有夫之妇,名头又大,与她走得太近,对自家夫君的名声不好。 “多谢夫人,清照感激不尽。孟家突然提出不再赞助夏日宴了,清照刚才还在发愁,这百余人的盛会耗费不菲,到处都需要使钱,可清照囊中羞涩又该如何承担?所幸有夫人康慨相助!”李清照施礼道。 韩嫣微微一笑:“夫人组织夏日宴并非为己谋取私利,以会友,也是青州的一项坛盛事,听闻夫人遇有难处,我们渤海郡公府自不能坐视。” 李清照在青州这么久了,很少有人喊她“夫人”,一般以易安居士或“居士”相称。 韩嫣一口一个“夫人”,李清照是何等才高聪慧之人,哪能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来。 但李清照素来清高骄傲,自正己身,对一些流言蜚语从来都是不屑一顾,也懒得去解释。 然而韩嫣如此明里暗里的暗示也好,警告也罢,让李清照心中陡生不虞。 她沉默片刻,决定拒绝韩嫣的捐助,便道:“我明白夫人的意思了既然如此,夫人还是请回吧,好意心领。夏日宴本就是以会友,哪怕一杯清茶亦能指点江山激扬字,清照虽然贫穷,但一杯清茶还是能供得起的。” 韩嫣笑笑,也不废话,直接微微颔首,然后转身就走。 在她看来,夫君安排的事她做了,但是人家李清照不接受,你又能如何?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什么。 在她看来,些许银钱不足挂齿,但渤海郡公府如此站出来公开支持李清照,无疑会让关于王霖和李清照的流言传得更如火如荼。 韩嫣虽然走了,但韩嫣也知道夫君对这场夏日宴的看重程度,毕竟这是他这个节度使到任后的首次化交流活动。 王府不能出钱,可以让别家出钱。这是韩嫣的想法。 赵府对面的茶楼一间雅间内,王霖站在窗前,见韩嫣面色平静这么快就走出了赵府,李清照连送都没有送、貌似有些失礼,不由笑着冲燕青道:“燕青,你说夫人下步会怎么做?” 燕青轻笑:“夫人顾全大局,虽然她不愿意让使君掺和到易安居士的事上来,但知道使君重视这场宴,所以属下猜测她离开赵府后,应该会去寻求别的出资赞助商贾。至于夫人去找谁,属下就难猜了。” 王霖微微一笑,扬手指了指不远处、同在一条街上的悦来客栈道:“她会去找那慕容婉儿。” 燕青苦笑。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使君最终的目的,就是想让慕容婉儿出资赞助这场宴,从暗处转到明处。 只是如此小事,一句话就可办妥,估计那慕容氏无有不从,使君又何必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甚至连夫人都绕进去了? 但燕青没有过问。 他知道自家使君谋划从来深远,又从不按常理出牌,他的心思旁人很难揣测。 反正他是素来遵命行事,从不妄加揣测。 韩嫣果然去找了慕容婉儿。 慕容婉儿自然也就顺水推舟卖了韩嫣一个情面,而随即命人给李清照送去了两百贯钱,成为了青州夏日宴的唯一赞助商。 “使君,慕容家这位小娘子最近在青州开了家雁南归商行,据说专司金人辽人的皮货生意以及马匹贸易。”燕青道。 “雁南归?”王霖沉吟道:“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慕容家这商号之名,怕是大有章呐。先不管她,只要她在咱们青州依法经营,公平买卖,按章纳税,我倒是欢迎慕容家落户青州的。” 且说在郓城县,宋江一怒下杀了白胜,自知杀人罪责难免,也不敢再停留,即刻逃离县城。 宋江连夜回宋家庄拜别老父与兄弟宋清,匆匆取了行礼盘缠,想起与自己交好的青州清风寨花荣,听闻花荣在王霖麾下位高权重,又是姻亲,便起了投奔花荣之心,本心里还是想投往王霖门下寻求庇护。 宋江这一逃,郓城县知县时斌就难做了。 尤其那混混又公开状告宋江杀人,还道城外东溪村晁盖大官人伙同另外七人抢劫官纲不成涉及到梁山贼人,时斌哪敢怠慢,立即一方面下了海捕书,行山东各州府县,缉拿宋江。 另一方面,命本县都头朱仝雷横与县尉孙吉一起,调集本县近千乡兵,速速赶往石碣村,务必要夺回河北献给官家的这批财物。 当然也同时连夜行济州府,请求济州府出军相助。 对于时斌来说,目前最紧要的还是夺回这笔十万金银珠宝,这可是河北进贡给官家赵佶的东西,在他郓城县境内丢了,他这个知县罪责难逃。 至于宋江杀人这事,时斌向来器重宋江,本就有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否则,杀人是其一,与晁盖这些人有牵连是其二,足以将宋江庄上一家老小都抓来入大狱严刑逼供了。 宋江快马加鞭,夤夜逃亡青州。 青州。 这日一早,夏日宴顺利开幕。 夏日宴安排在赵府后园,此时园中鲜花怒放,夏意盎然。 来自青州及各州的士学子,青州本地士绅名流,如期赶来与会。 一时间赵府门庭若市,车马粼粼。 作为夏日宴的主持者,李清照一袭青裙,略施脂粉,端坐在主位上。 而按照往年规矩,宴会席位的安排也不按官场上的规矩,不去人为划分三六九等,全凭来得早晚和个人自觉入席。 尽管如此,距离李清照最近的十余席还是没有普通士敢去就座,而留给了本地官员和士绅名流。 官府方面则来了青州府通判巩固。 花荣对这种人聚会自不感兴趣,看在李清照的面子上,让巩固出席也算是代表青州府官方支持。 今年来的人远较往年多,李清照一概不拒。 所以很多士没有坐席,只好在宴会外围草地上席地而坐,但还是兴高采烈以参与为荣。 自苏大学士以后,在这大宋坛上,论起诗词造诣,暂无人可超越李清照。 对于这些士而言,能得李清照点评一二,那便是成名的捷径,或者说是出仕为官的登天梯。 今年之所以人多,主要还是很多人猜测或者期望王霖会出席,试图借诗才引起王霖的青睐。 李清照见时辰差不多了,正要宣布开宴,却见外围人群骚动起来,旋即传来一声清朗有力的通报:“使君到!” 一干士即刻兴奋起来,王霖身穿他素来喜欢穿的蓝色儒衫,头戴逍遥巾,面如冠玉,面带笑容,缓步而来。 燕青紧随其后。 众士让开路径,于两侧拜倒高呼:“拜见使君!” 李清照和巩固,还有本地最大的商贾孟庭等士绅名流,也纷纷起身拜见。 王霖环视众人,手虚虚一伏朗声道:“诸位请起,今日宴,本官以私人身份出席,且不必拘礼!” “今日宴会,还请诸位以雁南归为题,或诗或词或赋,均可。” 李清照笑吟吟挥了挥手:“为给诸位助兴,京师慕容氏捐献彩头,昆仑紫玉佩一枚,夺魁者得。” 李清照的使女端着托盘转了一圈,上面一枚紫色玉佩精巧别致,显然是价值连城之物。 一干士啧啧称奇。 此时却听孟庭起身高声道:“青州宴,我青州孟氏岂能落于人后,如此也捐东海珊瑚一座,添为彩头。” 孟家的人也端了一盘雪白剔透的珊瑚出来。 虽然这个年月的读书人向来号称不喜铜臭味,但实际上无一人不爱财。 慕容家的昆仑紫玉和孟家的东海珊瑚树,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若得魁首,既扬了名又发了财,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参与比试诗词的士子一时间情绪高涨。 但一连出了十七八首诗词,李清照都不甚满意。 直到孟庭的长子孟训站出来团团作揖,提交了他的一首词,这才引起了李清照的关注。 “念甚千娇百媚,西风过处,叶落花飞。海远滩平,时有渡鸟啼悲。望天边、山山布阵;看脚下、步步惊灰。雁南归,一秋迟暮,村野烟吹。难回。 千山万水,带宽头雪,物是人非。困在天涯,恨无生处酒无杯。夜深了、栏干咏月;酒醒时、宣纸因梅。问鸿雁,几时能寄,又寄谁谁。” 很明显,这是孟训模彷李清照的风格写的一首词。 而也很显然,李清照就喜欢这种哀哀婉婉的调调。 所以李清照细加品味,便拍桉而起道:“好词!意境、格调悠远,令人品之回味无穷,堪称佳作!” 众人默然,面面相觑,李清照又道:“可还有人诗词呈上?”一个白衣胜雪的女子缓缓走进场上。 这是王霖第一次见到慕容婉儿。 见这女子眉清目秀,身段曼妙,乍一看姿色不如潘金莲等女,但再一看就觉气质甚佳,属于很是耐看、颇有味道的类型。 估计她也准备多时了。 今日若非王霖出席,她也未见得就一定会抛头露面。 但既然王霖来了,她断然不会放过这等机会。 慕容婉儿环视众人,微笑道:“小女慕容婉儿,京师人氏,虽出身商贾,却也会些诗词功夫,尤其喜欢易安居士的词。今日适逢其会,又见那位孟公子词作大放光彩,所以也有首拙作献丑,请诸位指教。” 慕容婉儿是金主,赞助商,她要参与会,李清照焉能不从。 “慕容娘子请!” 慕容婉儿长袖反卷:“雁南归,人未归,寒信先来家信迟,容颜只镜知。晓风微,晓星稀,正是愁阑欲睡时,邻鸡莫要啼。” 李清照扶桉称赞。 王霖嘴角微微一抽,不过并无人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 但李清照称赞归称赞,在真正论定魁首时,却微微有些为难。 要真以本而言,孟训的词当属第一,毫无争议。 可孟训的身份却是出身商贾。 虽然也入了青州官学,未来经府衙同意可以进京参加科举。 但若是将此番魁之名给了孟训,在场这些人无论官宦子弟,名门后裔,亦或者是寒门士子,都会群起而反弹。 果然,李清照刚下定决心敲定孟训为魁首,场下众人就开始闹腾起来。 燕青刚要开口训斥,却被王霖使了一个眼色阻止。 “不要管,让他们闹!” 于是现场就乱成了一锅粥。 李清照扫王霖一眼,本想让他出面平息乱象,奈何王霖端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幅不相干高高挂起的样子,无奈下只好自己站起来评点。 然而她的两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引起了在场士的更激烈反驳。 来州士子冯跃甚至大胆指责她是不是因为收了商贾的重礼而心有偏私。 李清照勃然大怒,刚要反驳,却听慕容婉儿冷笑道:“我看孟公子的词作就绝佳,岂能因为商贾出身而否定!” “孟公子入青州官学,十年寒窗,是下得苦功不及诸位还是才学不及诸位?尔等在诗词功夫上低人一等,便要在此故意套用尊卑出身来为才疏学浅遮羞吗?” 冯跃怒斥道:“尔一介女子,又是商贾家未出阁的女子,焉敢在此大言不惭,妄论祖宗礼法?” 慕容婉儿丝毫不让步,冷笑着针锋相对:“商贾何可鄙之有挟数万之贷,经风涛之险,受辱于关吏,忍垢于市易,辛勤万状,所挟者重,所得者末。” “没有商贾,尔等读书人,乃至在座钟鸣鼎食的各位老爷,你们桌上吃食、饮之美酒、身上绫罗绸缎,家中一应用度,从何而来?” “我虽是商贾之女,但并未觉商贾可耻。我反倒觉得,有些伪道学、伪君子,着实面目可憎!” 青州士子赵健也跳了出来:“尔等女子,指桑骂槐,真不愧是商贾之女,恬不知耻,吾辈羞于与汝同会!” 慕容婉儿呸一声:“好一个圣人学子,昂藏男儿!你读的书都读到狗肚里去了!还羞于与我同会,你们今日吃食美酒悉数都是我慕容家捐赠,我见你方才开怀畅饮,好一顿胡吃海喝,也不曾觉得这商人制酒有何羞耻之处?!” 赵健顿面红耳赤。 “尔等若是不服,尽可来辩。奴虽为女子,却也就不怕你们!我看尔等名为士子,而心同商贾,口谈道德,而志在穿窬!” “来人,取我的宝匣来!”慕容婉儿澹然道。 慕容家四五个仆从抬着一箱走来,打开一看,众人皆惊。 里面全是黄灿灿的金锭,还有一大捧耀眼的明珠。 “此为黄金千两,明珠一斛。在场诸位,哪位若是肯当面与孟公子认个错,承认英雄莫论出身,这些金子宝珠便赠予哪位!” 慕容婉儿面上神采飞扬:“奴虽是商贾女子,却也言而有信,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众人面色剧变,却是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天量财帛动人心,好大的诱惑! 若能得此,便是万贯家财从此时来运转,一辈子吃喝不愁。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笑意,心道这慕容婉儿果然有点意思。 不过,她这般有备而来,显然是猜出自己存有提高商人地位的打算,所以故意来投自己所好,引发自己关注。 慕容婉儿冷笑不语,昂首向天,气势不输男儿。 她就不信,场上这些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坚持尊卑出身的读书人,尤其是一些寒门士子,能扛得住这般活生生的利益诱惑。 读书为了什么,说白了还是当官改变命运。 当官又图什么,无非还是钟鸣鼎食。 如今万贯家财触手可得,要说有些人不动心是不可能的。 但终归还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下,所谓读书人的面子重如山岳,要想迈出这步,也是很艰难。 场上鸦雀无声,隐隐能听见不少人粗重的呼吸声。 李清照苦笑不语。 读书人中气节凛然之辈自古不缺,但更多的却是普通人,既然是人,就难抗重金诱惑,李清照相信最终还是会有人站出来的。 最终,刚才还与慕容婉儿互相驳斥的青州士子赵健面色变幻良久,果断往前一步,先是冲远远站在一边颇觉无奈的孟训深躬一礼:“孟兄乃我官学同窗,素日才思敏捷,赵某自觉孟兄诗词绝世,自愧弗如!刚才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孟兄海涵!” 赵健确实与孟训是青州官学的同窗。 孟训回礼:“赵兄谬赞,愧不敢当!” “慕容娘子,所谓英雄不论出处,赵某承认孟兄词作当属今日魁首!” 赵健红着脸向慕容婉儿拜了一拜。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旋即有些人心中大为懊悔,恨自己出手太慢,总在观望,以至于让赵健这厮抢了先,便都纷纷开口痛斥赵健真乃斯败类,重利忘义,云云。 慕容婉儿轻轻一笑,望向赵健的眸光中满是轻蔑和冷漠。 她挥了挥手:“小女子言而有信,来人,将这千两黄金、明珠一斛,就赠予赵公子了,希望赵公子日后学有所成,他日若居高位,莫要忘了今日商贾资助的些许情意才是!” 赵健今日反正也豁出去了。 他红着脸再施礼,尔后就跟着抬箱子的慕容家的仆从后头匆匆去了,管他身后是一地骂名还是一地鸡毛。 反正万贯家财到手了。 巩固叹息,起身冲王霖施礼道:“使君,这位慕容家的小娘子当真是好手段,这回把六州士子羞得无地自容,或成天下之耻!” 王霖缓缓起身,微笑道:“巩大人严重了,这不至于,一场游戏而已,何必较真?” 王霖走向场中,环视众人澹澹道:“好了,你们都不要再骂了,人都走了,再骂给谁听?” “邓禹南阳来,仗策归光武。孔明卧隆中,不即事先主。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孙曹与更始,未可同日语。向非昭烈贤,三顾犹未许。君子当识时,守身如处女。” “诸位,所谓英雄莫问出处,富贵当思原由。这大宋天下足够大,足以容得下几个商贾出身的读书人,以出身论高低,尤其是以出身论品高低,当休矣。我劝诸位回去好好读读书,真正弄通圣人之道,再来卖弄也不迟。” “此外,经此一事,本官甚有感触。巩大人,传令青州官学,开放门禁,凡商贾子弟经考评合格皆可入学。谁要是有异议,可以让他来找我辩论。” 王霖笑吟吟望向慕容婉儿:“我虽然没有慕容小娘子的伶牙俐齿,却也不畏人言。” 巩固面色一变,却还是躬身领命。 他这才意识到,今日这一幕或许根本都是使君故意为之,为他在青州崇商的政策推行埋下伏笔。 梁山泊八百里水面浩渺无极。 日暮西斜,林冲率梁山喽啰劫了官纲归来,正欲押解上船返回山寨,却见前面不远处的湖边芦苇丛中闯出一群庄客来,领头的正是晁盖七人。 “林头领,尔好不仗义,为何劫我财路,占了我等的先?”晁盖怒声高呼道。 林冲哈哈一笑,抱拳拱手:“原来是晁大官人!林某得罪了,不过,所谓不义之财,人人皆可取之,既然晁大官人取得,难道我梁山就取不得?” 晁盖怒极:“若非晁某传讯,尔梁山又如何得知讯息?又如何能占我等之先?” “实不瞒晁大官人说,我梁山目下入伙的英雄越来越多,也有数千人马吃喝,这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所以林某迫于无奈,才出兵取了这十万贯赃钱,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晁大官人见谅才是。” 刘唐勃然大怒,“哥哥不要与他争辩!看刀!” 刘唐手持朴刀就杀过去。 林冲岂能畏惧刘唐,手中枪挥舞,就与刘唐战成一团。 见不多时刘唐就处下风,阮氏三雄也按捺不住,就跳过去助战。 可这四人包围林冲缠打,林冲依旧不落下风。 “哥哥,这林冲有万夫不当之勇,他麾下喽啰上千,又有山寨大军作为后援,今后怕是我等只能自认倒霉了。” 吴用眉头紧蹙又低道:“哥哥,如今我等劫财不成,反倒成了官府认定的嫌犯,据闻郓城县已经派兵来围剿我等,如今咱们有家难归,也无处可去,不如暂且上这梁山入伙吧。” 晁盖压低声音道:“学究,这林冲好不仗义,此番我等与他生出嫌隙,去他山中,日子怕也不好过。” “我等兄弟七人,一体同心,还怕他一个林冲不成?再说这不过权宜之计,王霖贤弟在青州,日后定能帮吾等谋个出身,哥哥其实不必担心。” 晁盖迟疑着又望向一旁的入云龙公孙胜。 公孙胜打个稽首:“但凭哥哥做主便是!” 此时却见一艘小舟从水深处飞速驶来,舟上站着一个胖大和尚,手持一柄明晃晃的水磨禅杖,此人大笑道:“林兄弟,都是自家兄弟,当世的英雄豪杰,何必为了些财帛伤了和气?” 此人正是花和尚鲁智深。 其实对于林冲带人截取官纲,鲁智深也不是甚赞同。 毕竟这是人家晁大官人先谋划的事,又表示有意劫了后来梁山入伙,林冲就更不该不告而取,抢在前头下手。 可考虑到如今梁山人马日渐增多,最近又从登州来了孙立、孙新兄弟,解珍解宝兄弟等一干人,这人吃马嚼的的确消耗很大,梁山若不广开财源,迟早就是个死路。 鲁智深也知林冲时下作为梁山之主,必须要考虑这些事情。 轻舟行到岸边,鲁智深大喝一声跳上岸去。 尔后手中水磨禅杖一挥,就架开了正在以一对四越战越勇的林冲长枪,又冲阮氏三雄和刘唐道:“眼前莫非就是阮氏三雄和人称赤发鬼的刘唐兄弟?洒家乃花和尚鲁智深是也!” 鲁智深在江湖上名头甚大,拳打镇关西、东京救林冲、大相国寺倒拔垂杨柳的故事几乎家喻户晓。 刘唐和阮氏三雄也停下兵器,抱拳回礼:“见过大和尚!” 鲁智深哈哈大笑,又冲林冲道:“林贤弟,都是当世豪杰,如何为得些许财物翻脸成仇,何必呢?我说晁大官人,还有诸位,当今朝廷昏庸无道,官府欺压百姓,尔等反正也本欲上山,不如就此一起入伙如何?” 晁盖澹澹道:“多谢大和尚的美意,只是我等投奔,不知林头领是否愿意收留。” 林冲澹然一笑,拱手道:“林某又非那王伦,也非嫉贤妒能之辈,梁山如今广招天下英雄,晁大官人等几位若愿意入伙,那是极好的了。” 林冲心中打定主意,他自恃武功高强,也不怕晁盖等人上山能夺了他的寨主之位。 鲁智深大喜:“如此甚好。大官人,各位,请上山!” 晁盖几人对视一眼,也知此时只能暂上梁山躲避官府追剿,就与林冲等人冰释前嫌,登船上山。 只是嫌隙已然埋下,裂痕已难愈合,日子久了,恐怕还是要爆发冲突。夏日宴以慕容婉儿的手段,好一场戏弄青州等六州士而告终,因此,京师慕容氏及雁南归商行的名头在青州也一炮走红。 诸士散尽,见王霖也没有走,慕容婉儿也还不走,李清照澹然一笑道:“使君,慕容娘子,我这赵府女主人囊中羞涩,可是无钱请两位盘桓吃酒呢。” 慕容婉儿轻笑:“婉儿都已准备妥当,也从青州最有名的聚义楼定了酒菜,就是不知使君和易安居士能否赏光给个面子,与奴一个商贾女子共饮之。” 王霖澹笑:“既然如此,那便叨扰慕容娘子一顿酒了。” 王霖知道自己与慕容婉儿的会面终是要来,有些事该谈还是要谈。 既然慕容家苦心孤诣这么久,还让慕容婉儿一直追到青州来,若一味回避,怕是终会生出事端来。 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今日之事,与其说慕容婉儿利用李清照和宴达到了为慕容家扬名和接近王霖的目的,不如说是王霖长袖善舞通过慕容婉儿试探出了青州士族的承受底线。 李清照轻叹一声:“使君在我这里吃酒饮宴,可知我终归是已婚妇人,使君难道就不怕人言可畏吗?或者,不怕尊夫人心生不虞?” 王霖轻笑:“我与易安居士清清白白,毫无私隐可言,一切皆不可不对人言,一切皆不可畏惧人言,你我以会友,又何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况且今日还有慕容娘子在场。” 李清照柳眉一挑:“也罢。我李易安从来都是行得正坐得端,从不在意那些流言。若使君不怕官声受损,我还怕什么?” 慕容婉儿在旁暗道:你李清照是不怕流言蜚语,但就怕你丈夫赵明诚承受不住。 看这王霖与李清照之间,似乎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由此可见,这王霖好女色之说,怕不是虚言。 于是慕容婉儿就命仆从在赵府后园设宴。 三人叙叙谈谈,李清照基本就是个陪衬,见两人你来我往逐渐谈及不适宜自己参与的隐秘话题,李清照就随意找了个幌子,自行离去回房歇着去了。 只是李清照回到房中心神始终不宁,王霖那张清朗俊逸的面孔一直在她眼前浮现。 她陡然忍不住吓了一跳,难道自己真对他生出了不该有的情愫? 她面色涨红,心下羞耻难耐。 “既然左右无人,婉儿有些话就直说了。” 慕容婉儿轻道:“我慕容家与使君合作,可谓是双赢,而且最大的受益者是使君而非我慕容家,使君难道不知?” 王霖面色不变:“是吗?” 慕容婉儿反问:“难道不是吗?” “那我就奇怪了,慕容氏素来经营上锱铢必较,以利为重,如何肯平白送利益于我王霖?” “那自然是投资长远,看中使君的日后。” 慕容婉儿缓缓起身:“使君说我慕容家来历不明,其实都是托辞。我慕容氏众所周知,乃故燕皇族,可这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难道使君还认为我慕容氏尚存建国之心?” “实话讲,我有此担心。” 慕容婉儿笑了:“纵然如此,那又如何?正如使君刚才所言,这天下之大,足以容得下天下人,难道就容不下我们一个慕容氏吗?” “慕容娘子倒是坦诚。不过,我从不会出卖家国利益。这天下是很大,也足以容得下天下人,但你慕容氏没落数百年,想要再夺江山,无异于痴人说梦。至少,在我王霖这边,你们达不到目的。” 慕容婉儿沉默一阵,又道:“使君,其实将来如何,奴也未知。但至少现在,慕容氏是无此野心的。慕容氏不过是想在乱世将至时,寻棵可以遮风避雨的大树,绝无半点奢望。” “纵然将来慕容氏后人生出野心,难道凭使君能为,还怕区区一个慕容氏能翻起大浪吗?” “我知道使君急于练军,无非是为日后抗金。金人铁骑无敌,使君麾下若无骑兵精锐,根本挡不住金人入侵中原。所以,这才是使君最大的利益所在。我慕容氏在三地豢养有三万战马,为表诚意,我已经飞鸽传书,将三万战马通过燕云数个渠道,运进宋境内。” “想必此时已经进入河北之地。若是使君还在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再不果断出手,我想,这批战马落入种家军手中也为时不远矣。” 王霖面色一变,霍然站起,沉吟良久才道:“慕容娘子果然不同凡响,你这一手以退为进玩得炉火纯青,确实让我难以拒绝。” 慕容婉儿笑笑:“有宋以来,我慕容氏韬光隐晦,累世经营,足称富可敌国。但我慕容氏深知,再多的财富也经不住战火的虏获,若无靠山,慕容氏恐怕也撑不过未来这几十年去。” “我慕容氏对金人知之甚深,中原一旦沦陷,慕容氏就只有覆灭一途。所以,在使君看来,慕容氏是别有用心,但其实不过是万般无奈下的自保罢了。” “我还是那句话,无功不受禄,你们需要我做什么?独揽登来海贸绝无可能。” 慕容婉儿叹息:“独揽自不可能,那给予我慕容氏一些优惠的余地,日后你我两家合作,进而控制海外诸国都不成问题,这对使君而言,有百利而无一害!” 王霖大笑。 这慕容婉儿心计再深,也终于还是不小心露出了破绽和马脚。 他们看中的不光是海贸,也不完全是登来的出海口,关键是由此积累力量,达到控制海外诸岛的目的,最终还是建国之心不死啊。 “海外有列岛,物产丰饶,若是慕容氏能控其一,将来就算海外建国都不成问题,是吗?慕容娘子!”王霖似笑非笑道。 慕容婉儿神色一变,旋即幽幽叹息:“一切都难逃使君法眼,婉儿是有此想法,但也只是设想而已” “也罢,你慕容氏虽非汉人,但也是我华夏族裔。倘若日后时机成熟,我助你慕容氏在海外立足也不是不可能,但这事要从长计较”王霖缓缓道。 慕容婉儿大喜:“如此,拜谢使君宽容大量,肯给我慕容氏一条生路!” “你先别高兴,这事不是说说那么简单。不过,你我既然今日坦诚相待,那就算是达成默契了。” 慕容婉儿点点头:“我慕容氏哪怕倾尽举族之力,也会助使君强军牧马,逐鹿中原!不过再好的契约也不如联姻,还请使君纳婉儿为妾,也好让慕容氏全族安心” 王霖沉默下去。 这种利益上的交换其实也正常,若是能纳一个慕容婉儿就能换来慕容氏的财力支持,关键是得到他最急缺的战马,王霖觉得还是蛮值的。 但这慕容婉儿心计太深,工于算计,双方几个回合的交锋下来,虽然事还是那个事,也逼出了慕容氏的真正目标,王霖还是充满警惕。 她要进了自家内宅,他怕韩嫣这些女子会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而不自觉。 “怎么,使君还是信不过婉儿吗?” 慕容婉儿再不拘一格,再心怀家族大业,也终归是女儿身,她当面求亲,王霖始终不准,这面上实在是搁不住了。 王霖叹了口气:“作为交换,你我联姻也不是不可,只是我担心像你这样的女子,一旦进了我家,会搅闹得我家内宅不宁” 慕容婉儿毫不犹豫:“既然如此,使君可将婉儿置为外宅!婉儿不求别的,只希望使君能让婉儿诞下子嗣,巩固慕容氏与王家的姻亲关系。” 王霖轻笑起身:“慕容娘子,联姻之事,你还是再慎重考虑一番。我有言在先,无论咱们是不是利益交换,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姻亲,但你只要成了我王霖的女人,那便是终生不得背叛。你为慕容氏的利益考量我可以理解,但前提是不能损坏王家的利益,否则,我便会灭了你慕容氏。” “你若想清楚,便可来府中找我。” 王霖大笑而去。 慕容婉儿面色复杂,趺坐在草地上仰头望向湛蓝晴空,此时夏风和煦,天地间一片暖意融融,但慕容婉心中却充满冷意。 一晃数日。 王霖命岳飞悄然点兵一万,即刻离开青州,在慕容婉儿的引领下直奔河北。 他绝不允许慕容氏营运来的三万战马落入河北官僚或是种家手上。 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赵佶御赐的金牌给了岳飞,严命岳飞无论如何,不惜一切代价,要将三万战马带回青州。 这日午后,宋江风尘仆仆进了花荣府,不多时就在花荣带领下来渤海郡公府上求见王霖。 燕青躬身道:“启禀使君,郓城县的及时雨宋公明求见!”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微笑来,心道:这宋江黑三郎终于还是来了吗?既然他没有去投奔柴进,反而奔来了自己的青州,想必还是存着能得自己庇护,在青州另起炉灶为官的念头。渤海郡公府。 花荣拱手笑道:“公明哥哥,请暂且在此稍待,我这便去通报使君。” 见宋江微微有些紧张和不自在,花荣又道:“公明哥哥,我家使君素来礼贤下士,又重江湖义气,对于江湖上的朋友从来都是高看一眼,你尽管放心吧。” 宋江连连拱手:“多谢兄弟提携,多谢!” 花荣就去见王霖。 花荣说了半天,王霖一直沉默不语。 宋江他肯定是不会留在青州的。 宋江在王霖眼中就是一个举足轻重的棋子。 一开始的规划就是这样。 他需要宋江出面去帮他聚集起梁山人马,虽然梁山剩余那107人中也有不少败类,但多数在王霖看来都是可用的。 至少在抗金的战场上,都将是生力军。 既然生有豪侠气,不以身许国还待如何?! 可若是将宋江留在青州,那么,林冲等人根本就没有宋江的影响力,后续有很多人定然不会投奔梁山。 况且, 见王霖如此态度,花荣心里有些紧张,他低低道:“使君,公明哥哥也是条好汉,平时仗义疏财,在江湖上声望颇高,不知使君……” “宋江如何,我比你更清楚。” 王霖望着花荣道:“他来投奔青州,也就是投奔你了,你想怎么办?” 花荣犹豫一会,轻道:“公明哥哥过去与我有些交情,他如今有难来投,我若是将其推之门外,怕是会被天下人耻笑。所以,还请使君允准,将他留在青州府,待时过境迁之后,看能否再给他个小吏的职位……” 王霖突然笑了:“这是宋江的想法吧?” 花荣面色一红,拱手道:“正是。” “花荣,我觉得在讨论宋江的事之前,有个事需要先讲清楚。”王霖起身,转身面向花荣面色肃然。 “你是官,他是触犯大宋刑律的罪犯。你不可因私废公,枉顾了你作为青州知府、伏虎军大将的职责、体面。我是在提醒你,你现在不是过去的花知寨了,你如今是从五品的官员,我们之所以不同于朝廷那些贪官污吏,就在于我们恪守底线,不会因私废公,你觉得我说得有道理吗?” 花荣一呆,旋即躬身下去:“是属下考虑不周了,但是……” “你认为,你若是这样因私废公,与蔡京那些贼人卖官鬻爵、贪赃枉法有何区别?从本质上说,都是对律法的枉顾,都是对公平的践踏!假以时日,你必不以小恶为耻,累小恶成大奸,直至祸国殃民!” 花荣冷汗津津:“属下知错了!” “当然,我不是说让你出卖宋江,不顾江湖道义。但是提醒你的是,你在讲情义之前,先考虑下自己的身份。再者,对于宋江这样的人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出路要想清楚。你藏匿他、给他个小吏的职位,对他就一定是好事吗?” “我看未必见得。兄长,你是我青州藩镇中举足轻重的人物,又是我的舅兄,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的关注之中,我希望你以后做事能稳妥一些,避免授人以柄。” 王霖捏起案头上济州府和东平府的公文:“东平府的海捕文书到了,济州府的公文也到了,这说明什么?很多人都能猜出,宋江会来青州投奔你我,没错,我包庇下他轻而易举,举手之劳,但日后呢?” “梁山劫掠了河北给官家的十万珠宝,宋江又与此事有关,不知道多少人会盯着此事,若你我为宋江开了口子,将来会因此事迟早被人翻出来,那么,我在朝堂上就会被那些言官反复构陷,留下致命把柄。” “宋江这事也就罢了,若日后有犯事的江洋大盗都打着江湖道义的旗号来投奔于你,你又该如何?来者不拒还是拒之门外?我想你会更加两难。” “兄长,你应该了解我的为人,我并不看重这所谓的爵位和官位,但我看重手中的这份责任。我苦心孤诣在青州经营,为的不是一己之私,而是日后待金人入侵大宋,你我好有能力对抗外敌,捍卫我汉家衣冠!” “与民族大义相比,江湖私情又算得了什么?” 花荣面红耳赤,汗如雨下。 花蕊从后堂转出,不满道:“哥哥,你以后做事不要让夫君为难,要知道,夫君如今位高权重,朝中很多奸佞都在盯着他,就怕他不出错,你非要因为一个宋江给夫君惹来麻烦吗?” “你现在都是从五品的官职了,咱们花家日后还要指望你光耀门楣呢,你可不能犯糊涂。” 花荣躬身下去:“妹夫,我知错了,我这就去赠予宋公明些金银细软,让他速速离开青州另寻他处安身吧。” 王霖轻笑:“兄长,其实你并不了解宋江的为人秉性,你们看到的都是他光鲜耀眼的一面,他还有另一面是不为世人知晓的。” “你是我的兄长,我岂能让你背上不顾江湖道义的恶名。罢了,既然宋江来了青州,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蕊儿,你与兄长且在后堂耐心等候,我与那宋江见上一见,也许你们就会明白我今日所做是对的。” 花蕊就扯着花荣去了屏风之后。 宋江在前厅等候半天,都没有见到花荣再出来,心头更加忐忑不安。 他来青州说白了不是冲花荣,而是冲王霖来的。 在他看来,王霖此时在大宋位高权重,说一不二,与官家太子都有密切的关系,这样的人抬抬手,就能给他一条生路。 而且若能在王霖麾下效力,远远比在郓城县当个小吏更有前途。 当日在晁盖庄上也有相识,当时他并未真正看得起王霖,可现在……却只能祈求渤海郡公能讲些过去的情面吧。 不多时,有个虞候出来道:“使君请宋公明进厅叙话。” 宋江就欢欢喜喜,患得患失,跟在虞候后面去拜见王霖。 进厅后见王霖紫色官袍,头戴金冠,不怒自威。 宋江忙大礼参拜道:“罪人宋江,拜见使君!” 宋江战战兢兢,伏地不起。 他不过是郓城县知县的属员,哪里见过王霖这等高位者的威势。 实际从骨子里宋江就没把自己当成一个江湖人,而是官场中人。 所以,尽管与王霖过去曾相识,但绝不敢以所谓江湖身份或者江湖情意去与王霖相见。 王霖最大的优势在于,他早就对宋江秉性一目了然。 而宋江能在北宋末年卷起一波风云,显然也是个身负气运的人。这样的人善加利用,会产生巨大的作用。 但王霖要用他,就必须彻底掳夺他的气运。 让他甘心臣服,尔后才能将他牢牢掌控于手中。 对于王霖来说,宋江的价值就在于梁山。 没有宋江在江湖上的声望,没有他与吴用联手翻云覆雨,光指望林冲或者晁盖,梁山必定形不成气候。 而一个没有气候的梁山,与普通的山贼巢穴也没什么两样。 宋江最大的弱点就是个官迷。 掌握他的弱点,就能将他牢牢握在手中。 王霖深望着伏地不起拜在自己官威下的宋江,沉默一阵,才哈哈大笑起身去扶起宋江道:“公明哥哥何必如此?你我也是旧识,快快请起,看座,看茶!” “宋江岂敢……” 无论王霖怎么礼让,宋江都不敢就座,就只在王霖身前站着。 不要说他此刻处境,又有求于人,就算在水浒传本来的情节中,他活捉了高俅,尚不敢对高俅有任何不敬之处,何况是现在。 而过去高俅,与如今王霖又如何能相提并论? 王霖也不再勉强。 其实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不知公明哥哥来我青州,意欲何为啊?”王霖慢条斯理道。 宋江诚惶诚恐:“罪人一时情急,犯下重罪,百思惶恐,特来青州投奔使君,还求使君为宋江谋个出路!” 宋江复又拜下。 屏风后面的花荣面色古怪,这宋公明在使君面前竟然如此低三下四,骨头都软了。 这还是他过去认识的仗义疏财义薄云天与江湖好汉颇多往来、叱咤风云的孝义黑三郎、及时雨宋江吗? 难怪使君说自己并不真正了解宋公明的本性,现在看,还真是如此。 花荣攥紧了拳头。 花蕊轻笑:“看到没有,兄长,你眼里的宋公明与我夫君看到的宋公明是不一般的。” 花荣叹息。 宋江竟然是这样的宋江。 这时又见宋江拜倒在王霖身前,反复恳求道:“罪人一向忠于朝廷,向来以为朝廷效命为己任,讲究忠义二字,只是不慎犯罪,还请使君救我!” 王霖轻笑:“公明哥哥,你平日仗义疏财,可是与天下江湖好汉颇多往来,就是那刚上梁山的晁盖哥哥等人都与你私交甚密……你若出事,他们断然都不会坐视的。” 宋江决然道:“请使君周知,宋江过去虽与江湖人往来,但不过是碍于情面,绝非存心结交匪类,更无心反叛朝廷。宋江所想,还是为朝廷效力,将来图个封妻荫子,青史留名,也不枉了为人一世。” “公明哥哥,当日在晁盖哥哥庄上,你也曾讥讽当今朝廷无道,民不聊生,如今怎么……” “回使君。当今圣上圣明,只不过是被蔡京六贼蒙蔽圣聪,如今奸佞已被使君除去,天下清明,大宋江山稳固,中兴也是指日可待。故,宋江愿意投身使君门下,为大宋、为朝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王霖清朗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公明哥哥,你当前毕竟是戴罪之身,已被官府通缉,我虽然有些权柄,却也不能直接举荐于你……为今之计,我有些建议,你可愿意听?” 宋江毕恭毕敬:“还请使君指教,宋江莫敢不从!” “你逃亡在外,终归是权宜之计。毕竟你家有老父兄弟,若是那郓城县抓你老父,你又该如何?” “所以,我倒是劝你,不如撇开一切,返回郓城,起了家资和老父兄弟,去那梁山入伙。梁山上如今以林冲为主,此人与你也有交情,况且新上山的晁盖哥哥等人也与你关系紧密,你在那梁山上必定会有一番作为。” 王霖说得轻描淡写,宋江听得大惊失色:“使君,这如何使得?宋江绝不敢反叛朝廷,宁死不与盗贼为伍!” 屏风后的花荣嘴角忍不住又是一抽。 梁山上的那些人多数可都是你的旧相识,竟然不屑为伍? 王霖大笑:“不必紧张。我这样的安排,必有我的道理。” 王霖缓缓从桌案上取过一份从八品的官职空额,淡淡道:“此为正八品的承事郎空额,你若同意在我门下效命,我这便给你署上名字,盖上我渤海郡公和伏虎军节度的大印,即日即刻生效。” 宋江陡然一震,旋即狂喜,拜倒在地,感激涕零道:“宋江百死难报使君提携大恩!” 郓城县这种小县的县令很多也不过从八品,他过去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吏,连个官身都没有。 王霖突然给了个从八品的官职,虽然只是节度使府的执事小官,但对宋江来说已经是时来运转了。 王霖笑吟吟在空额上填上宋江的名字,又盖了官印。 然后又道:“不过你如今是戴罪之身,这委任暂且留在我这边。日后待你将功折罪,还会有升迁,我说话素来一言九鼎,你不必怀疑。” 宋江连连叩首:“属下明白!” “所以,让你去梁山,是我的安排。既然是我的安排,我必在朝廷和官家面前,保你无罪。” “你此去梁山,只有一项任务,就是尽快成为梁山之主,啸聚天下江湖英豪,扯起梁山大旗,招兵买马。” “若是朝廷派兵围剿,你也不必担心,尽可大张旗鼓与之交战,将梁山的声势和气势打出来!他日,我必代表朝廷将你招安,而你若能替我完成这般使命,我日后保你官爵加身,封妻荫子,光耀门楣!” 宋江拜伏痛哭流涕:“属下当为使君效死!” 王霖这回不再搀扶了,而是缓缓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端坐起来,任由宋江跪拜。 既是主仆,臣属,那就必有规矩。 而与此同时,王霖突觉某种玄之又玄的气息或者说是气机自宋江身上泛起,在半空中形成一道五彩斑斓的气体桥梁,尔后就如同长虹贯日,尽数灌注于自己之身。 随后,系统爸爸生硬宏大的声音骤然在心底隆隆响起:掳夺宋江气运,气运值满格并突破! 王霖扫了一眼自己的属性面板,气运值果然达到了11。 至于其他属性,生命值还在满格状态,溢出能量还在一点点积累,想必日后会越来越慢。 武力值原地踏步,看来只有挑战更高层次的高手才有可能获得突破。 至于声望值早就达到95,仿佛也进入了瓶颈期。 其实至今王霖也没弄清楚这声望值到底用处为何,好像只是代表着他的知名度而已?看这架势,满格应该为100。 后来冒出来的气运值,王霖心底有种猜测,但是不是他想得那样还要看日后的发展。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拥有气运的。 应该是像宋江之类特殊的人物才有。 比如卢俊义的武力和声望不知要高出宋江多少,但卢俊义就没有气运加身。 暂时不用想太多,总之有利无害便是。 在这一点上,王霖还是相信系统爸爸的。 随后,王霖设宴款待宋江,不过只有花荣相陪。 三日后,宋江悄然离开青州,他如今作为王霖的隐秘属下,要去梁山执行王霖安排的特殊使命。 …… 又过五日。 岳飞飞鸽传书,云慕容氏营运进来的三万战马已经在中山府(定州)边界,但被西军一部所阻困在榷场。 伏虎军虽有一万人马,但对方却是京畿河北制置使种师中麾下的精锐,没有河北放行,岳飞是无论如何也难取得这批战马的。 定州。 定州与辽人的榷场早已关闭,如今这榷场内外这片草原却成了临时的牧马之地。慕容氏通过不同渠道营运进来的三万战马,先后都被送往此处。 此处又被种师中手下的西军主力牢牢看管,岳飞的伏虎军为了避免与西军和河北军发生冲突,只能暂时在定州城外安营扎寨。 刚到任河北的种师中闻讯飞奔定州。 这可是三万精良的战马,是绝对稀缺的战略资源,河北军见了岂能放过这块肥肉。 定州知州孙福立将种师中迎进府衙,见种师中面色不善知其为何不虞,便试探道:“相公,这慕容氏不经茶马司私运数万辽金战马进入河北,本身就触犯大宋律法,自可罚没充军,法理正当,相公何以不虞?” 种师中叹息道:“慕容氏何足挂齿,区区一介商贾,若只是他慕容氏的买卖,我便罚没了这批战马又能如何?可慕容氏却声称这批马是伏虎军总制王霖所购,我正要奏请朝廷将这批马充我军中,却不料这王霖居然擅自调兵入我河北,要与我争这战马。” “这王霖诛杀蔡京六贼,当下圣眷正隆,又贵为渤海郡公,太子少师,总领六州之地,也算是我大宋重臣,与他为敌,怕是有些不妥。” 见种师中有些瞻前顾后,种师中麾下统制种复、种冒,本都是种家军中的精锐大将,也是种师中的晚辈。 不由纷纷站出来劝谏道:“叔父大人,这可是足足三万战马,若能得之,我河北军实力增长何止数倍。如今朝廷命我军镇守河北,防御辽人,此时正可趁势拿下这批马,尔后慢慢上奏朝廷,相信官家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那王霖远在山东,他难道还能擅自领兵进我河北,与我军为敌?就算是伏虎军来了,这批战马早就入了我军,生米煮成熟饭,王霖又能如何?” 种冒道:“至于定州来的这一万伏虎军,他若敢轻举妄动,我便领军灭了他!” 种师中怒斥道:“乱讲!伏虎军亦是朝廷禁军,我大宋兵马岂能自相残杀?” 种复冷笑道:“叔父,纵不能眼睁睁看着已经到手的肥肉就这么吐出去!当年太宗皇帝得四万战马,便组建了静塞铁骑横扫契丹,如今这宗战马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岂能放过?” “叔父,不如我军以罚没走私军马为由,先将慕容氏的人杀之灭口,尔后即刻充军。至于朝廷那边慢慢解释便是。再至于伏虎军这一万人,他们擅进我定州辖境,本身就触犯朝廷律法,不管怎么说,叔父先上奏朝廷,参那王霖一本再说!” 种师中沉吟不决。 他不愿与王霖为敌,但又放不下这批战马。 三万战马,足以将他的河北骑兵充实武装起来,日后他所属的这支西军便将一跃成为西军主力,雄视天下,即便是朝廷也不敢小觑他。 众人都望向种师中。 良久,种师中才断然挥手道:“传我军令,着伏虎军所部即刻退出我河北境内,否则,本官便要按律军法处置!” …… 伏虎军大营。 岳飞坐在帅账内眉头紧蹙,他已经得报,种师中麾下两万人马已经从左右两个方向向伏虎军移动,摆出了夹攻的架势。 岳飞也清楚,慕容氏营运进来的三万战马不但河北军觊觎,还有另外一支兵马约四五千人,也遥追战马而来,似是陕西路刘延庆的人,就驻扎在定州西北方向,显然也是看中这块肥肉了。 此刻岳飞是进退两难。 要是硬取,势必会与河北军发生交战,同为大宋兵马,两相内讧可不是小事,他不敢擅专。 可使君好不容易才与慕容氏达成利益妥协,取来这批战马,眼看伏虎军骑兵足以成军,突然被河北军和西军、陕西军插了两杠子,他心里焉能不烦乱愤怒。 此番来,他麾下只带了王贵汤怀牛皋三人,虽有一万军马,但要是与河北军和西军为敌,怕也难讨好。 他现在也只有能拖延一日便是一日,尔后等待王霖的指示。 此时种复来了。 “在下京畿河北制置使小种相公麾下兵马统制种复。”种复带着两名军卒纵马驰进伏虎军大营。 岳飞披甲上阵,在马上淡然道:“本官乃宣正大夫,上骑都尉,青州刺史,伏虎军麾下兵马副都统制岳飞!” 岳飞乃正五品朝廷命官,官职差遣俱在,种复不得不见礼道:“见过岳刺史!小种相公有令,命汝伏虎军即刻退出我河北辖区,否则必将按照大宋律法从重处置!” 岳飞平静如常:“本官奉我家使君之命,来取我青州营运战马,还请转告小种相公,请予放行,免得伤了两家和气。” 种复冷笑:“汝伏虎军防务青州,巩固海防,如今擅离职守,擅自调兵入我河北境内,这本身就形同叛逆,若不速去,绝不姑息。” (种家军在大宋威名赫赫。 连续十年间,将西夏人打得溃不成军。 若非西夏皇帝怂了,赵佶又忌惮北面的契丹,不愿意两面腹背受敌,若让种家军和童贯当时宜将剩勇追穷寇,说不定此刻西夏就已经灭了。 所以种复作为种家子弟,心中的傲气可想而知。 岳飞年纪不大,虽然官居五品,但在种复心里其实也不过是跟随王霖得了圣宠的小辈,本心并不放在眼中。 岳飞面色不变,从怀中取出王霖的御赐金牌来:“见金牌如见官家,种统制还不下马拜见?” 种复面色骤变,咬了咬牙,立即翻身下马拜了下去。 岳飞淡然一笑:“我家使君同知枢密院事,小种相公要一纸调兵公文有何难哉?况且使君又持官家金牌,当日官家有旨在先,这大宋境内,任由我伏虎军来去,难道官家的旨意到了河北,就失效了吗?” 种复面色再变。 王霖同知枢密院事,也就是拥有调兵遣将的权力。 河北若是想以此作为借口,驱逐伏虎军,怕是很难了。 种复无言以对,只得愤愤而去。 岳飞略一沉吟,突然命中军传令拔营,奔袭榷场。 岳飞看问题看得深远,他知道若是种师中将三万战马据为己有充入军中形成既定事实,那即便是王霖来都回天乏术了。 朝廷方面一定会和稀泥,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岳飞行军动作很快,等种师中反应过来,岳飞的一万人已经进驻榷场之侧,堵住了马场通往河北的通道。 只要岳飞死守不退,这马场上的三万圈养战马便只能留在定州榷场。 除非河东的种家军出动大军与种师中的兵马合围,将岳飞这一万人吃掉,否则此事便只能僵持在这。 种师中肯定不把伏虎军放在眼里。 可就算是一支厢军,也是大宋官军,足足一万人,谁敢说灭就灭? 所以种师中此刻实际也有些进退两难了。 伏虎军营寨西北方向。 另外这支宋军打着鄜延路兵马防御使的旗帜,领军者竟然是刘延庆的儿子刘光世。 当然此时的刘光世还非日后的中兴四将之一,不过是刘延庆军中的中层军官,充任兵马防御使。 刘光世追逐慕容氏的牧马队伍而来。 因为忌惮种家军而迟迟没有动手抢马,直至到了定州外围才搞清楚,这原来竟是青州伏虎军王霖与慕容氏联手从辽人手中购得,河北的种师中与自己这边一样,均是垂涎三尺的外来者。 刘光世的五千保安军本想坐山观虎斗,结果突然发现两虎暂时斗不起来了。 刘光世纵马冲上山坡,向西南方向望去。 伏虎军一万人将营寨立在了定州榷场通往河北的咽喉处,左侧是奔流不息的大河,右侧则是崇山峻岭。 又见伏虎军阵营严整,极有掌法,刘光世不由赞道:“这伏虎军军纪严明,极有章法,他们在此立军,无非是想要将三万战马困在定州榷场之内,让种师中进退两难了。” 刘光世扭头望向自己边上,一名骑白马、相貌堂堂、使一口青龙偃月刀的部将笑道:“关胜,你意下如何?” 关胜抱拳道:“回军使,末将以为小种相公绝不会与伏虎军开战,但他一定也不会放过这批战马,毕竟你我从军之人,谁不看重战马?当下我大宋军中,最缺的就是战马!所以,最终的结果是他们两军会僵持不下,其实这就给我军带来机会。” 刘光世轻笑:“怎么说?” “请军使分兵两千与末将,末将愿引军佯攻伏虎军,而小种相公则会按兵不动企图坐山观虎斗,而趁此时,军使率我军大部突袭定州榷场,只要冲破榷场的一个缺口,数万战马便会呼啸而出,军使稍加驱逐,便可引马群归我陕西路,届时大总管引中军接应,即便小种相公追上也为时晚矣。”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军与河北军瓜分了这三万战马便是!” 刘光世目光沉凝,沉默良久才道:“我军抢夺战马,那伏虎军必恼羞成怒,将汝等两千人困死在山河之间,你以两千对一万,毫无胜算,与送死无异,某于心何忍?” 关胜扶须大笑,傲然道:“军使放心,某这手中刀还未曾有过对手,这伏虎军虽有万人,却成军不久,战力低下,某率军与之缠斗,只要军使动作够快,将榷场战马引出,某便即刻退军,与军使形成合围,也好阻挡小种相公的追击!” 伏虎军营寨。 傍晚。 帅帐内红烛高照,亮如白昼。 岳飞一身甲胄,眉头紧蹙,俯身盯着案几上的行军图沉吟不语。 一个略有些嘶哑的女声从后传来:“岳将军何以忧心忡忡?” 一个白衣女子缓步而入。 岳飞虽然没有回头,却也知是慕容氏的话事人慕容婉儿,便凝重道:“慕容娘子,你们慕容氏这三万战马,目下被封堵在这定州榷场之中,除了小种相公的河北军之外,还有刘延庆的保安军五六千人,我虽已通传青州,但即便青州即刻调兵来援,也需七八日方可抵达……若这批战马有失,我如何有脸去见老师?” 慕容婉儿轻笑,也望向行军图:“小种相公暂时不会动手,岳将军可是担心那刘延庆的人突袭榷场抢夺战马?” 岳飞摇头:“不。那保安军能想到的地方,小种相公岂能不知,我想河北军定有防备,若是保安军试图浑水摸鱼,必会中种师中的引君入瓮之计。当然,他不光是要防保安军的人,还要防我伏虎军偷袭。” “岳某担心的是辽人!” 岳飞指着地图上燕云之地的析津府:“此处辽人南京,屯驻重兵,听闻那耶律大石文韬武略无有不精,我是担心辽人会趁火打劫,派兵突袭定州,夺我战马!” 慕容婉儿沉吟一会,点点头道:“果然不愧是使君器重的学生。岳将军,金人连年进攻契丹,已经将辽土侵吞小半,目下,辽帝南逃,耶律大石和萧干据南京而守,早就准备扶植耶律淳为帝,消息传出,他一定会突袭定州,抢夺战马,从而壮大北契丹的实力!” “哎……若非使君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早与我慕容氏联手合作,趁种师中未至河北,抢先一步将战马运进河北,又何至于此?” 听闻慕容婉儿的话中对王霖略有抱怨之意,岳飞不由怒道:“慕容娘子,莫对老师不敬,否则休怪岳飞无礼!” 慕容婉儿嫣然一笑,刚要说什么,却听身后传来王霖的清朗之声:“看来慕容娘子对我怨气颇重嘛。” 慕容婉儿与岳飞皆惊愕失色。 王霖这是从天而降的神人吗? …… 黎明的曙光刚起,保安军一部就悄然拔营偃旗息鼓杀向伏虎军营寨。 然而不及阵前,就听伏虎军中传来惊天动地的军鼓齐鸣声,尔后是直冲云霄的喊杀声,一骑冲在最前头的大刀关胜面色骤变,立知中了埋伏,刚要命军速退,却见后侧山谷中冲出一支数千人的队伍来。 打头的是一个手持长枪,身穿银甲,面如冠玉,头戴金冠的青年将军。 正是王霖。 【关胜—生命7,智力8,武力85,声望47,技能:青龙偃月刀、天勇】 王霖在马上深望着闻名已久的大刀关胜。 八尺五六身躯,细细三柳髭髯,两眉入鬓,凤眼朝天,面如重枣,唇若涂朱。 号称三国关羽之后,不知是真是假。 反正武力值比林冲还高了1,这梁山马上五虎将中,以关胜为首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这也是迄今为止,王霖所遇上的(梁山中人)武力值仅次于卢俊义的人。 如果说卢俊义是梁山第一人,那么这关胜、林冲以及还未见过面的呼延灼应该属于梁山的第一梯队。 关胜挥舞青龙偃月刀就杀将过来,口中怒吼:“挡我者死!” 王霖深吸口气,也挥枪直奔关胜。 当日在独龙岗上他武力值比林冲差上许多,尚能拼尽全力利用附加的绝杀技将林冲打下马来,时至今日,他的武力值比当日已经增长不少,而且遇上关胜这种最好的提升武力值的对手,他焉能放过。 也不光是外貌长得像,关胜心气孤傲,这点大抵与其先祖关云长有些类似,他根本就没把王霖放在眼里,见对面这伏虎军将掩杀过来,立时冷笑将大刀横扫过去。 若是旁人,关胜这一刀就能被横扫下马,然而他遇上的是神力无敌的王霖! 王霖暴喝一声,手中枪回击过去。 刀枪碰撞,发出激烈而刺耳的声响,王霖只觉虎口发麻,心中暗道,这关胜果然不同凡响,这膀子力气着实惊人,他虽然与董平、秦明同为五虎将之一,但差距还是蛮大的。 然关胜却更加吃惊。 他手中刀一阵抖颤,险些脱手而飞。 他面上顿时肃然起来,收敛了几分轻视之色,两人一个冲杀过去,再次打马绕回,关胜大叫道:“吾乃河东关胜,来将通名!” 王霖面色冷漠,也不回应,只调集周身气血气力催马再冲过去。 通什么名,报什么姓,服与不服打了再说! 王霖兜头一枪,劈头盖脸砸下。 他也试出了关胜的能量。 与这等人交手,不必使什么花招,就是硬碰硬,干就是! 关胜反手刀撩起,刀枪再次碰撞,激起火花迸射! 关胜倒抽一口冷气,心道这小将到底何许人,如此凶悍,这把力气竟然还能胜过自己一筹? 关胜拨转马头就走。 王霖嘴角噙起一丝冷笑来,这是要使拖刀计吗? 王霖毫不迟疑,催马追了过去。 果然,没驰过百余步,关胜那胯下坐骑就陡然横转,尔后他那青龙偃月刀飞速化了一道斜弧裹着凛然风声就劈了过来。 然而关胜万万没有想到,王霖出枪的速度比他更快,他手中刀劈过去,王霖的长枪枪尖已然刺中他的护心镜,只听咔嚓一声,护心镜碎为两半,而在此时,王霖才纵声长啸,整个人甩脱坐骑竟跳下地来。 关胜人在马上劈了个空,腰腹间被股巨力撞起,也不由翻身落马。 关胜面色惨淡,他知对方已手下留情,不然方才那一枪瞄准的就不是他的护心镜而是咽喉了! 关胜在地上刚要拔刀而起再战,便见一道寒光掠过,王霖的手中佩剑直刺他的咽喉。 “拿下!” 王霖暴喝一声,早有伏虎军卒上前来将关胜捆成了个粽子。 而失去主将的保安军两千军卒早就失去了战斗意志,被岳飞麾下这一万兵马如同风卷残云般扫过,或死或降,整场战斗前后不过半个时辰! 高坡之上。 种师中眉头紧蹙,向种复、种冒道:“此为何人?伏虎军中竟有这等人物,如此神勇无敌,这关胜武艺高强,虽然品阶不高,但在关西军中也是头名猛将,竟不是他的对手?” 种复摇头。 种冒此时却突然大叫道:“叔父大人,请看,那伏虎军中起了伏虎神将的中军令旗,这说明……” 种复大惊:“竟是伏虎军节度使王霖亲至?” …… 一万伏虎军在王霖麾下士气陡然高涨,大军杀出峡谷,正遇上在榷场吃了种师中暗亏损兵折将的刘光世败军,伏虎军怒吼咆哮着追杀过去,刘光世残部心胆神丧,哪有战意,纷纷落荒而逃。 王霖在马上摘弓搭箭,一支羽箭横穿半空,生生射中正在马上奔逃的刘光世右肩! “刘光世,吾乃王霖,今日我饶你一命,希望你将来能战死在抗金的战场上!” 王霖手中枪高高举起。 岳飞手中令旗挥舞,伏虎军立时停止追击,尔后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军完毕,面向榷场方向结阵。 暗中观战的种师中叹息:“此人神勇,又治军有方,将来前途不可限量。种复,种冒,整军备战,待我去见他一见。” 此时远端的烽火台上突然燃起熊熊篝火,不好!!种师中面色大变,立即上马冲下高坡! (茫茫的华北平原烟尘漫卷,北辽骑兵漫山遍野呼啸而来。 目下已至涿州。 距离定州榷场不足百里。 种师中在马上匆匆道:“见过王少师!” 王霖深望着这位西军中大名鼎鼎的二号人物种师中,终归还是还了一礼:“见过小种相公!” 王霖心里很清楚,种师中这样的人,或许有这样那样的毛病,这样那样的私心,至少在拦截青州战马这事上种师中做的不是很地道,但究其本质,这仍然是大宋的干国忠良,此刻大宋必不可缺的良将。 若无种家军鏖战并镇守河东形成有效牵制,金人两路大军长驱直入,宋朝就彻底玩完了。 赵构哪有机会继承祖宗社稷南逃偏安啊,整个赵宋皇族都会成为金人完颜氏桉板上的肉。 该吃的吃,该烹的烹,该干的都干了。 虽然后来完颜氏干的也不少,但至少还是给南宋留下了一支血脉不是? 对于这样的人,王霖从来都怀有一分敬重。 就像他那么烦吕颐浩,但都没有对吕颐浩下狠手一样。 种师中汗颜道:“王少师,事发紧急,请急速领军带战马离去,种某这便组织河北军和常胜军,北上应敌!” 辽人再次入侵,国难当头,也顾不上战马的归属了。 争来争去,若是落入辽人手上,那就是卖国贼了。 王霖澹然一笑:“小种相公,目下北辽骑兵号称十万,已至涿州,至定州以辽兵行程最多半日。故,此刻调兵遣将已然来不及,当此国难当头,请相公即刻命人打开榷场,放战马归于河北暂养。这些战马是王某苦心孤诣营运而来,绝不可一匹落入辽人手上!” 实际现在王霖很想骂娘。 他觉得种师古麾下的西军主力和河北军常胜军这些号称大宋精锐的禁军根本就是一群酒囊饭袋。 尼玛的光一门心思来榷场抢夺战马了,搞内卷了,耶律大石的大军从幽州奔袭涿州,竟然没有提前得到军报,简直岂有此理! 就凭这样的军队将来去抵御战斗力更彪悍、军纪更严明、打仗更拼命的金人铁骑吗? 都不够给金人塞牙缝的。 难怪后来金兵从幽州出发,一路攻克真定,最后直捣东京,沿途都未曾遇上像样的抵抗,宋军望风而逃或望风而降! 王霖深吸一口气:“军情紧急,来不及奏报朝廷了。小种相公,定州与幽州之间一马平川,便于辽人骑兵大幅进退,我估计辽人此次南来主要是为了抢夺战马,但也不能排除再次南侵的可能。” “所以,务必请小种相公调兵守住真定、定州和河间三城,至于我,则率伏虎军所属三千骑兵,即刻北上冲击辽人军阵,若我能冲垮辽军,小种相公再择机率大军三路围攻,辽人必一击而溃!” 种师中大惊:“王少师,万万不可!契丹狼骑勇勐,过万则无敌,还请王少师不要意气行事,随我一起镇守定州可好?” “契丹狼骑也没什么可怕的。当日在东京,我也曾在契丹铁林军中来回冲杀大半日,对契丹骑兵的战法颇为熟悉。小种相公,来不及再商议了,我即刻领军北上。我人少便于机动,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辽人军马辎重甚多,绝不可能为了我这区区三千骑兵就放弃来定州掳夺战马!” 王霖澹然道:“岳飞,把关将军请过来。” 关胜在两个军卒引领下满面羞惭来到阵前。 王霖其实后来也没有捆缚且难为他,任关胜自由来去。 王霖心里很清楚,对于关胜这样的人,你越是宽容,他越是内疚,就越不会走。 关胜拜倒在阵前:“罪将关胜,拜见使君!拜见小种相公!” 王霖翻身下马,将关胜搀扶起来:“不过是场误会。当然,正因尔等关西军觊觎战马,派军阻挡,这才导致辽人见有机可乘,率大军南下入侵,此时已到涿州!” 关胜满面涨红,关公脸青紫难堪。 “关将军,辽兵南侵,为保家国,我欲率三千轻骑冲击辽人军阵,尔后伺机奔袭幽州辽人老巢,不知将军可愿随我一起前往!?” 关胜躬身凛然道:“敢不为使君和朝廷效死?!” 王霖大笑:“好,甚好!岳飞,即刻收拢战马返回青州,小种相公,就此拜别了!” 种师中心中感慨,竟躬下身去:“王少师为保家国社稷,不惜以身犯险,种某敬佩。也罢,种某就在定州,制酒等待王少师德胜凯旋!” 军鼓嘹亮苍凉,回荡在天地之间。 三千伏虎铁骑列成锥子型军阵疾驰而去,而刀尖位置则就是王霖和关胜。 茫茫的华北大平原一望无际,此刻又正是草木茂盛的夏季,温热的风、炎炎烈日、碧绿的草场上鸟兽惊起,王霖一马当先驰向涿州方向,心头却是起了越来越强的热切感。 他胸中好像开始燃起一团火。 越烧越旺。 他感觉前方有某种力量在焦躁等待着他,让他难以遏制内心无尽的渴望! 就像飞蛾之于火。 就像溺水者之于稻草。 就像山林之王之于血肉。 就像酒鬼之于美酒。 他陡然觉得周身气血再次沸腾起来,那原本透明的属性面板居然呈现出某种实质化的迹象。 王霖生命10,气血13,气运1,智力11,武力73,声望95,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 穿越之初只有四项属性,当时还觉得系统爸爸的设定太简单。 后来觉醒气血值,宋江臣服后又再次激活了隐藏着的气运属性。 他隐隐觉得气血不光是气血充盈的表征、智力也不单单是象征头脑和智商高低这么简单,同样的道理,这气运值估计也蕴藏深意。 到现在为止,他倒是不着急提升武力值了。 因为属性叠加、被动与主动的各项技能叠加,即便他的武力值仍然还是比这个世界武力的巅峰差距甚大,但只要不遇上卢俊义这种天花板,至少自保是没有问题了。 当然他心中也明白,他目下居高位,亲临战阵的机会日后越来越少。 凭借个人勇武打天下的时代渐渐过去了,他需要的是拥有一支强大无匹的铁军。 团体的力量远远大于个人之力。 前方未知的东西,带给他心中的渴望越来越浓烈。 他知道这是系统爸爸发起的呼唤。 王霖即刻勒住马,将三千轻骑的指挥权交于关胜,随后翻身下马,弃马而行。 关胜有些莫名所以。 但他绝不认为这位能在自己拖刀计下几乎反杀自己的伏虎神将,此刻可能临阵脱逃。 心念及此,关胜目光所及处,王霖的身形在草原上竟然越来越快,若一阵风,又像一道迅捷的闪电,一熘烟就失去了踪迹! 关胜心头震撼,王使君果然神人也! 王霖时下拥有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速度和身法,以及可作用于任何兵器的进攻力量。 将三者技能发挥至极致,只要不超过他目前的承受力,即便是千军万马之中,他也能来去自如,取上将首级真的如同探囊取物! 心头的感念越来越清晰。 气血值越高,他的承受力就越强。 气血值的高低,代表着他使用技能叠加的上限。 原来如此! 黑压压的契丹狼骑奔驰而来,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划出一道黑线。 王霖伏在深可埋人的草丛中,远望着那一面黄色的契丹狼旗在迎风招展! 耶律大石! 果然来了! 耶律大石,又被称为“大石林牙”,字重德,西辽开国皇帝。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八世孙。 辽被金灭后,耶律大石在艰难之中率众西征,于中亚开创了一个疆域辽阔的多民族的王朝。 难怪距离耶律大石越近,王霖心中的渴求越甚,这又是一个身具气运之人! 王霖此刻心中躁动起来,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炸响,提醒他不要犹豫,立刻上前掳夺耶律大石的气运! 铁蹄轰鸣,大地震动。 王霖甚至能清晰窥见耶律大石头顶那一团紫色的氤氲气团。 王霖气血沸腾,长身而起。 耶律大石虽然号称十万,其实只有万骑。 纯骑兵。 这万骑基本上就是北辽的最大屏障了。 他突然长途奔袭定州,目标是抢夺战马,又非挑起宋辽战争,自不可能倾巢出动。 况且辽人如今境况艰难,辽帝已经退至夹山一线,目前生死未知,耶律大石正准备扶植耶律淳登基为帝,此时他怎可能再与宋人为敌。 万人契丹狼骑,也是一支足以雄视天下的力量了。 耶律大石料定河北的种师中刚刚到任,一切来不及防备。 只要契丹狼骑突至定州,种师中一定措不及防,尔后就掳夺走那批战马,能抢多少就抢多少,抢了便退。 以契丹狼骑的速度,宋军就算追赶都难。 耶律大石大军在涿州修整不过两个时辰,便奔袭定州而来。眼看定州榷场在望,耶律大石心头振奋。 再夺来这三万战马,北辽实力必定大增,抗拒金人进攻就成为可能。耶律大石一马当先,他视野范围内都是碧绿无垠的草场旷野,他突然发现在并不遥远的前方,凝立着一个汉人劲装打扮的蓝衣青年。 手持长剑,面色冷肃。 契丹铁骑轰鸣过处草地震颤,草木飞扬,就在这汉人青年的身前身后荡漾漫卷,而他自岿然不动。 耶律大石心中陡然生出某种强烈的警兆。 他在马上举起手中长矛。 契丹狼骑训练有素,即便是在如此高速的奔驰当中,军令下达,也能在几盏茶的时间内停下冲阵,而很快便又列阵完毕。 王霖深望着契丹大军的动作,心头暗赞。 契丹人虽然穷途末日,但契丹狼骑的战力仍然不愧是当世最有战力的军队之一。 后来的蒙古骑兵横扫亚欧大陆,可不是没来由的。 狼旗招展,迎风。 耶律大石站在旗下大喝道:“前面何人?竟敢孤身一人阻我大军去路!” 王霖其实没想到耶律大石会命全军暂停行军。 他不知道耶律大石对于自己所产生的诱惑,与自己之于耶律大石所产生的警兆,几乎是一般无二。 王霖舌战春雷,也用上了虎啸,他的声音随风震动整个华北大草场:“耶律大石,吾乃大宋渤海郡公、上柱国、太子少师、伏虎军节度使王霖!你竟敢率军犯我大宋边境,无异自寻死路!我劝你速速退兵,免得全军覆没,彻底亡了你契丹的国祚。” 王霖的名头也传入辽人境内,耶律大石也曾略有耳闻。 耶律大石没想到王霖这样的宋朝重臣,竟敢孤身一人涉险,阻挡契丹狼骑的进军! 不怕被碾为肉泥吗? 耶律大石冷冷一笑,他都率军至此了,岂能因为王霖的一两句话就轻易退兵,况且 他在马上遥望王霖几眼,断然挥手:“杀之!” 十余契丹狼骑疾驰而出,呐喊着挥舞着锋锐弯刀直取王霖。 王霖长啸一声,身形原地跃起。 他人在半空,手中长剑左右一刺,两名契丹骑兵就坠落马下。 而不及对面军阵的契丹人反应过来,王霖手中剑便闪电般接连回旋、刺出、噼开,十余军卒血溅当场,死得悄无声息。 耶律大石面色大变,暴喝一声,麾下大将耶律自完率百余骑兵掩杀过来。 王霖纵声狂笑,立时发动速度和身法并至极致,身形如电。 他轻描澹写地从这支契丹狼骑奔驰而来的缝隙间一掠而过,辽人都没有看清如何,他已经冲入辽军大阵,直扑位于狼旗下的耶律大石。 辽军乱成一团,阵型大乱。 王霖纵身揉进,跃上耶律大石的马背,重重一拳击打在耶律大石的脑后将其打晕,尔后将耶律大石身体横于马背之上,纵马就驰了出去。 这一切来得如同电光石火,辽军根本反应不及。 等耶律自完发现主帅被擒,仓促下便领军追杀。 无数辽军搭弓引箭眼看就要万箭齐发,另一个契丹将领冲出战阵,大呼道:“休放箭,莫要伤及林牙性命!” 但即便如此,王霖马后还是箭落如雨。 奔驰间有支羽箭正中他的后肩,王霖只觉浑身刺痛,眼前一阵头晕目眩,而随即就恢复正常。 他下意识内视属性面板,果然生命值将至了9。 受伤降低生命值! 王霖忍痛伏在马背上疾驰而去,身后是漫山遍野追杀过来的契丹狼骑。 骑马带着耶律大石,他无法使用技能,自是不可能在万人铁骑的追杀下逃脱。 他之所以冒险一试,还是来源自内心深处对于气运掳夺的不可遏制的渴望! 换言之,由于系统爸爸的无形干扰,王霖几乎难以控制自己的渴望! 他心头存在某种明悟,除非臣服,单纯的战胜或者诛杀,是无法将对方气运完全掳夺的。 王霖纵马驰上一座高坡,而高坡之下,便是滔滔奔流的白沟河! 眼看一眼望不到边的契丹狼骑已经追至高坡下,王霖不愿放弃耶律大石,便咬了咬牙,果断弃马,抱起昏迷不醒的耶律大石就滚下高坡,旋即跳进了宽阔湍急的白沟河中! 高坡上人喊马嘶辽兵军心大乱,耶律大石在幽州北辽的地位与辽帝一般无二,他被宋人掳走随即跳进大河生死难测,辽人焉能不慌! 北枢密院使萧干原本隐在军中,此时不得不站出来稳定局势。 他是北辽的第二号人物,契丹人在他出来控军后,慢慢就稳定下来。 然而契丹人此刻面临着两难的抉择。 是停留在此,派兵营救和寻找耶律大石的下落,还是继续南下掳夺定州榷场的战马。 耶律自完是耶律大石的心腹大将,他在马上焦躁道:“萧相,还迟延什么,即刻派兵沿河而下,营救主帅才是!” 萧干面色阴沉,心头烦躁至极。 原本一切顺利,他与耶律大石制定计划昼夜奔袭涿州,眼看胜利在望,结果半路杀出个王霖来。 哪知这王霖竟然如神人般从天而降,竟活生生将耶律大石掳走! 萧干眺望着高坡下滔滔不绝的大河。 心说此河如此湍急,河面又阔深,此刻耶律大石怕是凶多吉少了。 理智告诉萧干,目下只有两条路。 第一,不管耶律大石继续奇袭定州,掳夺战马。 第二,即刻率军返回幽州,否则拖延时日必定会被反应过来的宋军合围在白沟河畔,北辽这最后一支万骑就距离覆灭不远了! 却听高坡另外一侧传来惊天动地的马蹄轰鸣声,萧干大惊失色:“宋兵至,速整军备战,下坡!” 关胜挥舞青龙偃月刀,率三千伏虎铁骑以锥子型的高速军阵狠狠刺入契丹狼骑军阵之中! 伏虎军很快就撕破了一条豁口,趁辽兵慌乱中调整阵型之机,关胜大喝道:“众军都有,使君有命,不可恋战,杀出重围,直扑幽州!” 后来的事实证明,关胜的决策是无比正确的。 辽兵虽然因为事发突兀,又因耶律大石被掳走而乱了阵脚,但毕竟还有萧干和耶律自完这些大将在,以伏虎军三千人与辽兵万人阵进行硬扛,迟早就是全军覆没的局。 所以关胜想起临别时王霖的交代。 当机立断命伏虎军所部不要恋战,更不去冲击对方军阵,而是继续汇成一把尖刀,继续从辽军阵中杀出去,只要撕开一道口子,杀出重围直扑幽州,辽人就真的会不战自退。 战马固然重要,但老巢更重要! 关胜手中刀不知道斩杀了多少辽兵,他满身血迹斑驳,伏虎军最终以伤亡数百人的惨痛代价杀出重围。 关胜率两千多伏虎铁骑绕过涿州,扑向幽州! 萧干深吸一口气,大喝道:“宋人早有准备,计划取消。耶律自完,你率一千人沿河北上,营救搜寻主帅踪迹,我自率九千兵退兵驰援幽州,防御宋人偷袭!” 幽州绝不能有失。 因为这关乎着北辽人的身家性命,幽州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所有根基所在。 白沟河。 虽是夏季,但白沟河水依旧冰冷彻骨,王霖跳进河中,一手死死抓住耶律大石,试图游过河去。 然而河面何其宽阔,他折腾了一会,最终精疲力竭,不小心呛了几口水,然后就被湍流冲进漩涡之中。 王霖下意识扯住耶律大石的胳膊。 旋即就晕厥过去。 等王霖再次清醒过来时,已天色将晚,血红的夕阳即将全部淹没起来,而他伏在岸边一片淤泥滩上,身边还躺着一个不知死活的耶律大石。 王霖定了定神,便撑起身来,恢复了几分气力后,又将耶律大石拖上了岸。 夜幕降临。 水汽蒸腾的白沟河畔,王霖点燃起一堆篝火,背靠一棵树,凝望着湍流河面之上,那是他与耶律大石跳河的来处方向,不知道有多远了。 此地沿河两岸也无村镇,但应是深入了辽人的腹地。 以王霖那不太理想的地理常识,他判断此处应是位于涿州与幽州之间的平原地带。 耶律大石剧烈喘息着,他趺坐在地上面色复杂盯着身侧的王霖,逃走的念头泛起,却终又放弃。 其实这样的尝试在之前的半个时辰里,他试过多次了。 可无论他怎样逃,都会被王霖轻而易举擒回。 眼前这个宋人犹如魔鬼,又像是他耶律大石今生的噩梦,死死缠绕住他。 “王少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把在下掳来,要杀便杀,何必这般羞辱于我?” 王霖望着耶律大石,在黑暗中他的目光如此幽然阴森,看得耶律大石心中发冷,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我费了这么大的劲,想要你身上一样东西。”王霖悠悠道。 耶律大石咬紧牙关:“在下身无分,你要何物?” 王霖缓缓起身,笑了:“你不要紧张,我要杀你早就杀了,何必等到现在。” 王霖俯身捡起长剑,直刺耶律大石颌下:“耶律大石,要么臣服于我,要么死!” 耶律大石突然纵声狂笑:“要杀便杀,我堂堂辽国皇室,北辽总镇,岂能降你一个宋人?不要再痴心妄想了!”王霖笑了:“耶律大石,我知你是一代枭雄,韬武略过人,但既然你落在我的手上,想死都难。” 耶律大石想起王霖如神魔般的手段,心中发冷,浑身抖颤。 “你可知我为何不杀你吗?” 耶律大石沉默不语。 “金人大举侵入辽国说白了吧,你们那位无能昏庸的辽帝,最终也只有覆灭一途,但契丹能不能再苟延残喘上几年,就要看你耶律大石怎么做了。” “北辽是契丹最后的根基。若是北辽再溃,契丹数百年的国运就算到头了,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你待如何?”耶律大石嘶哑道。 “我不杀你,是想要让你继续统率北辽兵马据守燕云之地,与金人对抗,再坚持几年。只要有你北辽在,金人就无法经河北侵入中原,我大宋便能再安稳两年,从容整军备战。” 耶律大石大笑:“王少师倒是打得好主意,可惜,在下凭什么要为你宋人所驱驰?你让我如何我便如何吗?” “你还有选择吗?不抗金,就是个死。不但你死,你的家人,你的族人,整个契丹人,都将亡国灭族。耶律大石,我知你不怕死,但你怕亡国!” “若你能在燕云之地整军抵抗金人,待我大宋兵起之日,你们契丹也就还有一线生机。最不济,你也可择机率残部西去,入西域建国,给契丹人最后谋一条生路。” 耶律大石陡然色变,嘴角一抽。 率军西去,这是他藏匿心中多时到了最后关头万不得已才可为之的下策,可这宋人王霖如何得知? 这只能说明,此人的战略眼光和大局观均高自己一筹,宋人中出此英杰,也属实是大幸事。 耶律大石冷冷一笑:“可无论如何,要想让在下臣服你一个宋人,那是万万不能,要杀要剐,随便你!” “我此番率本部骑兵一万进入燕云,我想,我的军马已经绕行涿州,奔袭幽州而去。而一旦河北种师中,河东种师道,关西刘延庆,三路大军攻入你燕云,耶律大石,你觉得北辽还有活路吗?” 王霖随口忽悠。 耶律大石呸一声:“你当在下是三岁顽童好欺瞒吗?你不过宋国一个节度使,纵然受宋朝皇帝恩宠,有些权柄,但那种师道和刘延庆,都是统军大将,焉能听你号令?” “你或许不知,我还兼领同知枢密院事,又持有官家御赐金牌,关键时刻,也就是在你耶律大石率军入侵宋国的危难关头,我持金牌调动三路兵马,予以还击,岂非名正言顺?” “再则,我朝正与金人订立盟约,宋金联盟攻辽,若我与本部骑兵深陷燕云之地,耶律大石,你觉得会不会激怒官家,不顾一切,举大兵收复燕云故土?” 王霖此话一出,耶律大石彻底色变。 有宋以来,宋人对燕云故地的渴求之心从未停止过。先后数次北伐。 而此时宋金联盟攻辽,也不是什么秘密,耶律大石比谁都清楚。 耶律大石因此浑身冷汗津津,大为懊悔。 抱怨自己一时贪念而起,不料为北辽引来大祸。 若那宋朝皇帝因此迁怒北辽,举大兵来攻,背后又有金人虎视眈眈,北辽亡矣。 “你到底要如何?”耶律大石反复斟酌,反倒平静下来。 “臣服我,为我家臣。或者死。”王霖声音简短,却无比冷漠。 耶律大石嘴角一抽:“你确定是臣服你,而不是臣服宋国?” 王霖冷笑,“不要跟我玩这种小心眼,耶律大石,最后问你一遍,臣服我,或者死。你放心,你死了之后,我纵不能收复燕云故地,也会将你契丹贵族在燕云之地的族裔杀个一干二净!” 王霖手中剑发出激烈的嗡鸣。 耶律大石面色变幻良久,终于还是单膝跪下以契丹人的礼仪行叩拜礼:“耶律大石愿意归顺宋人王霖,为王霖家臣,但有所命,无不遵从!” 王霖似笑非笑地望着耶律大石。 他知耶律大石此时不过是情势所迫,为保命的权宜之计,所谓的臣服也不过是口头上的臣服,一旦获得安全,肯定翻脸不认。 所以他连个誓言也没有发。 可王霖要的就是这个形式。 察觉耶律大石悬于头顶的紫色氤氲渐渐化为一条条的丝线,纷纷没入自己之身。 “成功掳夺耶律大石气运”系统的机器声响起,王霖心头暗喜。 这就相当于系统给的一次任务。 哪怕耶律大石的臣服只是口头上的,也等于完成任务获得气运增加的奖励。 王霖生命9,气血14,气运3,智力11,武力73,声望95,技能:奔雷手杨家枪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谈兵百步穿杨鸳鸯腿左右开弓丹青良谋神行2级天罡天书。 “耶律大石,你该不会以为就凭你口头上的一句臣服效忠的话,我就能放你归去?” 耶律大石勃然大怒:“你贵为大宋从二品高官,居然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第一,用你内衬,写下臣服于我的血书,将你随身佩戴的金牌交出来。” “第二,将你妻萧塔不烟,幼子耶律夷列,幼女耶律普速完交出,送我青州为质。我可保她们无虞。” 耶律大石面色再变。 此时黎明的曙光渐起,王霖伏在地上听了一阵,大笑道:“骑兵进军之声,若我没有猜错,这定是我所部伏虎铁骑将至。耶律大石,你既已效忠于我,若敢忤逆我的意思,我便率所部骑兵袭扰燕云各州,传檄辽境,说你已经归降我朝,意欲杀辽帝自立为燕王!” “不要想一死了之,你死容易,可你若死后名声狼藉,被辽人视为国贼,你想想你的家卷,你的族人,会不会死得更惨?” 说到此处,王霖突然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 既然是系统安排的任务,宋江也好,耶律大石也罢,均已臣服,气运被自己掳夺,相当于建立了无形的契约联系,那么,契约难道对于这两人就没有半点的约束之力吗? 一念及此,王霖心头一动。 陡觉心中一震,一团澹紫色的气运光团就冲出天灵盖,而眼前的耶律大石竟满头大汗,哆哆嗦嗦跪在当前。 有一种玄之又玄的神秘能量笼罩着耶律大石,让他不由自主,无法抗拒。 耶律大石面容惨澹,颤声道:“你你这妖人,居然对在下用了妖法?!” 王霖喜出望外,大笑不止,不予理睬。 若是如此,就不必担心这些人背叛了。 郓城县,刚偷偷潜入宋家庄与老父和兄弟宋清叙话的宋江,突然浑身抖颤脸色发白,心中弥漫起一种大恐怖情绪,好半天才平静舒缓下来。 东京。 皇九子赵构正在射箭游戏,突然手心一颤,翻了翻眼皮,整个人都栽倒在地。 王霖率两千多伏虎铁骑从容而退。 耶律大石站在幽州高阔的城墙上,面色阴沉似水。 幽州无人知晓,他的老婆孩子都被暗中送进了宋军之中。 而这支奔袭而来的宋军也没过多停留,只虚晃一枪在城墙下露了一脸,就扬长退去。 而随后萧干率领的契丹狼骑才狼狈回军。 不过,此番北辽虽然白忙活一场,还险些折了主帅耶律大石,好在有惊无险。 萧干匆匆上了城墙,拱手道:“林牙,索性无恙,否则我北辽危矣!” 耶律大石心中叹息,嘴上却冷然道:“宋人整军备战,随时都有攻我属地的可能,萧相,当下,我们只能提前行动了。” 萧干面色一变。 他知道耶律大石说的是扶植耶律淳为帝的事。 “金人势如破竹,若我北辽依旧坐以待毙,只有死路一条。当今之际,我们只能尽快扶耶律淳登基称帝,尽快安抚北地人心军心,号召我大辽族裔,齐心抗金,方能有一线生机,不然的话,一旦我大辽腹背受敌,你我也必死无葬身之地!” “萧相,你尚有奚人六部万余兵马,我北辽各州还有十万大军,我等坐镇燕云,逐渐收拢南辽败兵,未来也未必就不能与金人一战!” “不过,经此一事,不宜再与宋人为敌了。” 萧干缓缓点头:“林牙,我意,可否遣使秘入宋境,与那宋皇结下互不攻战的盟约?” “不必了。那宋人联金灭辽乃是国策,宋人官家一门心思联合金人灭我大辽,你我主动上门只能自取其辱罢了。” 萧干勐一拍手:“也罢,如今大势也只能铤而走险了。林牙,我这便去联络张琳与李处温二人,谋划此事。” 萧干自去。 耶律大石目光阴沉望向了大宋河北定州方向,心道:王霖,希望你言而有信,你若是坑了某与北辽这百万军民,某纵然泉下做鬼,也会与你不死不休! 而在此时,眼看定州榷场在外,所部军马已经平安退入了大宋境内,王霖如释重负,心头一松,眼前一阵发黑,便一头栽落马下。 关胜大惊,立时高呼道:“速传军医,为使君治伤!” 关胜翻身下马,将王霖拦腰抱起置于马上,直奔榷场。定州。 种师古设宴为王霖、关胜一行出征军将接风洗尘。 就像是朴刀砍在坚硬的岩石上一样,划出深深刻痕,并崩落诸多碎石,王霖和伏虎军铁骑以纵横燕云千里而所向披靡退却北辽万骑进攻的铁一般的事实,才真正在西军和河北军常胜军将领心中激起了深深的波澜。 种师古举行的宴会是完全按照西军传统的规矩进行的。 当然不是王霖索熟悉的那种东京权贵举办的豪华宴会,不说别的,单是蜡烛、灯油,一夕之间就能耗费上几十斤。 甚至有些宴会还要延续至两天以上。 就是比起一些江南淮南剑南各地州郡长官举办的诗酒风流的宴会,也差得太远,那种宴会至少还会有官妓在旁献舞劝酒。 不过,以西军传统的简陋宴会来为王霖接风庆功,其实不是一种简慢,而是一种尊重。 此时岳飞已经率部督运三万战马返回青州,已经在路上。 种师中及其麾下纵然心有不甘,也无可奈何。 此番王霖亲至,又因为种师中所部迟延引来北辽进攻,若是王霖亲自闹上京师,种师中估计京师那位自己并不熟悉的官家,一定会饶不了自己。 最重要的是,他刚接到兄长种师道的书信。 书信中告知种家兄弟能被官家和朝廷重用,与王霖举荐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这是京中李相传下来的消息,自不会有假。 所以种师中便有些惭愧和汗颜。 同时接到书信的还有种复和种冒这两个种家子弟。 种家军虽然强悍威勐,在西北边防威震数十年,但从根本上来说,直至今日,以种师道为首的种家人才真正获得重用。 种师道取童贯而代之。 种师中充任京畿河北制置使,军政大权集于一身,还担负着拱卫京师的重任,堪称国之干臣。 不说感激了,种师道是老谋深算之人,他料定王霖日后前途不可限量,便嘱咐自家子弟莫不能因为些许意气之争就得罪王霖。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宴会。 而此刻种师中军中才渐渐传开,王霖的些许事迹。 神勇无敌,伏虎神将,天子门生,这些其实都是虚名。 但那日王霖与关胜一战,战而胜之,却是活生生的事实。 随后王霖率军侵入燕云,来去自如,不战而屈人之兵,致耶律大石万骑退兵,此等事实也摆在眼前。 再者,王霖杀蔡京、童贯六贼,这也是足以震动大宋的惊天之举。 旁人西军军卒并不熟悉,但童贯此人在西军中多年,谁不知他捣手弄权,操弄军政,西军诸将何人不怕他? 纵然是种师道、刘延庆、王摈这些大将,见了童贯也得大礼参拜,否则就是一顿军棍。 王霖端坐在主宾位上,沉吟不语。 他背上的箭伤因为系统的缘故,其实愈合差不多了,只是因为箭杆一直留在肉中,微微有些发炎化脓而已,并无大碍。 他在路上至现在,默在思量着,在当前这个世界上,能成为气运之子的人除宋江、耶律大石之外,应该还会有谁。 种师中却举杯邀饮道:“王少师神勇无敌,智勇双全,此番率三千轻骑入燕云之地如入无人之境,让辽人闻风丧胆,耶律大石一万狼骑不战而退,实在是让人赞叹。” 王霖微微一笑,目光落在种师中身上,澹澹道:“小种相公过奖了,若非相公十万大军镇守定州三镇,我又焉能在燕云之地完成围魏救赵的奔袭?此番我青州战马得以顺利运回,还是要拜谢小种相公宽宏大量了。” 种师中面色发红,却是无言以对。 王霖又道:“河北之地,一马平川,无险可守。若是辽人或金人大举南侵,怕这三城难挡。所以,王某建议小种相公以攻为守,逐渐将防御往北辽境内北迁。若日后我大宋能控雁北七洲,就能依托居庸关、紫荆关而守,与河东各路形成包夹,大宋可保无虞。” 种师中拍桉赞道:“王少师所言甚是,与某不谋而合。可如今北辽屯兵甚众,万不可轻易挑起战端,还要观日后情势方可定策。” 王霖笑而不语。 中山、真定、河间三城看似重兵防御,其实根本就挡不住金人的铁骑。 王霖并不指望种师中在河北能挡住金人的进攻,而只是希望他能多拖延上一两年,给自己也给大宋一个成长备战的时间。 当然,若是从国策上说,北宋朝廷若能改变蠢不可及的联金灭辽思路,改成联辽抗金那是最好。 可惜联金灭辽在北宋已经根深蒂固,盟约基本达成,大势所趋,不是哪个人所能阻挡了。 东京。 延福宫大殿。 赵佶非常头疼。 他闭着双眼耳边传来朝堂上这些重臣的呱躁声,心里非常烦躁。 无休无止的党争,排斥异己,互相推卸责任,安插自己一派的官员朝堂上每日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他上朝的兴致一点点都丧失殆尽。 不过,今日事关出使金国的国之大事,关乎大宋存亡,他这个皇帝不得不出面最后定夺。 金人那边传来讯息,言大宋遣金大使光禄大夫赵良嗣位卑言轻,不堪定夺,请宋国另遣重臣赴金为使,与金国皇帝议立盟约大事。 所以关于这正牌遣金大使人选,就争了好几天了。 吕颐浩等人推荐吴敏。 李纲吴敏却又推荐赵鼎。 争来争去,数日没有定论。 赵佶实在是不耐烦了,便起身怒斥道:“尔等喋喋不休,何时方有结果?误了我大宋军国大事!朕看尔等也不必争了,这遣金大使便由王霖充任便罢,他在青州,自登来出海赴金也是便利。” “来人,传诏,暂加王霖开府仪同三司,持节,为我大宋国遣金正使,着礼部有关属员随赴金国,全权代朕与金国皇帝谈判立盟约之事。” “退朝!” 赵佶拂袖而去。 七日后。 三万战马经转运回青州,伏虎军上下震动。 有伏虎军原先的战马储备、加上上次东京保卫战中虏获辽人战马以及本次三万匹,共计四万多余,王霖筹划已久的伏虎铁骑已然可以成军了。 关胜随王霖转入伏虎军中效命,出任统制。 目下伏虎军已经正式编满十万,这相当于金人的十个万户。 伏虎军总军十万,辖10军,每军一万人,总制王霖。 副都统制岳飞。 每军设统制一人,副统制两人。 花荣、燕青、杨志、秦明、董平、关胜六人。 副统制武松等三人。 其余属下均为军中指挥使或副指挥使。 在王霖看来,武松其实也有统制的武功,但王霖觉得武松并无统兵的经历,将一整军交给他暂时不妥。 然后岳飞兼领一军。 所以伏虎军所属10军虽成,但统制官还空缺三人,副统制官空缺更不少。 王霖思之再三,还是亲自出任伏虎铁骑统制,平时由岳飞监管训练。 本来的打算是想交给燕青的。 但考虑到燕青还要掌控目前已经有数千人的虎神卫,作为伏虎军中的情报头子,他日后的工作量比任何人都要大,所以就作罢。 王霖深知,这支万人铁骑将是他未来真正的立身之本。 但成军与呈现战斗力还是两码事。 没有别的办法和捷径,只能平时严格训练,择机派遣实战。 一万伏虎铁骑足以震慑整个山东东境。 若有事端,伏虎铁骑可朝发夕至。 王霖在东境沿海的权威,这才真正树立起来,不少暗中蠢蠢欲动的各路牛鬼蛇神,都因此偃旗息鼓起来。 王霖在书房中伏桉疾书,他凭借自己良好的记忆和过去对于冷兵器时代中外骑兵的关注,将自己很感兴趣的关于古代拜占庭帝国的骑兵训练方法誊抄了个大概,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准备交给岳飞作为练军的参考。 在如何训练骑兵方面,岳飞显然比他更加专业,他也不愿意去干扰岳飞的思路,只是提供建议而已。 燕青麾下虎神卫虞侯来报:“禀使君,慕容娘子求见。” 这些日子,慕容氏协助青州取得战马,对于联姻和商业合作上的事反倒是绝口不提了。 慕容婉儿也很少进府来,但王霖知道慕容氏是不会放弃自己这棵树的。 “请她进来吧。” 慕容婉儿依旧是一袭白裙。 面上略施脂粉,头簪木簪,朴实无华,单从外表你很难辨识她竟是慕容氏家族的话事人,掌家娘子。 “见过使君。” “慕容娘子请坐。”王霖也甚客气。 不管怎么说,慕容氏这回白送了他三万战马,这可是一笔庞大的投入,为青州立下大功一件,王霖总不能以怨报德。 “使君,我得到家族飞鸽传书,前日官家下旨,加使君开府仪同三司,持节,册封为大宋遣金正使,目下估计朝廷的诏书和礼部的官员正在昼夜兼程往青州赶。” 王霖很意外。 他这些日子一直将精力投在组建伏虎铁骑上,没有关注东京的消息。 赵佶居然要让自己这个坚决反对联金灭辽的人去充任遣金大使? 渡海去金,与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讨论订立盟约之事? 荒唐的皇帝哦。 王霖嘴角一抽。 检测到你的最新阅读进度为“第167章气运之子,耶律大石” 是否同步到最新?关闭同步虽然东京的诏命还没有抵达青州,但王霖既然知道此事已经不可逆,便开始提前做准备。 山东东境沿海的出海口甚多。 登州、来州、潍州、威海卫均有天然良港,而有宋以来,登州海上贸易也早就发展到一个巅峰阶段,过去女真渡海贡马就是走的登来海路。 从登州出发至金人辽东,直线距离只有两百多里。 若无风浪,航线准确,数日便可抵达。 王霖紧紧盯着海图沉吟不语。 他其实早就发现了这样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从登来跨海突袭金国,再从辽东半岛北上,可直捣上京。 若是金人从河北河东两路进攻大宋,那么,是不是可以反其道而行之,遣一支奇兵跨海奔袭金国,从而大大缓解金人入侵中原的压力呢? 战略上是绝对可行的。 但毫无疑问,要想实现这般战略,除了要具备很强大的海运能力,还得冒着一定程度的风险,毕竟跨海作战未知的风险还是蛮多的。 但基本条件是具备的。 当年唐朝皇帝都可以跨海征东,何况是现在海运更发展、更成熟的大宋朝了。 只是现在的海运能力有限,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间运输对到海对面的兵力实在有限,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金人合围的汪洋大海之中。 但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像是春天的野草一样滋生,就很难遏制。 接连两天,王霖都在思考跨海征金的可能性。 现在登来一线的造船能力以及海运能力虽比东南沿海一线要弱一些,但若是不惜投入加大大型运兵船的建造,未来实现大规模跨海运兵作战也不是不可能。 组建海军? 这是王霖第一次很认真的考虑这个问题。 至于联金灭辽,王霖觉得既然皇帝赵佶阴差阳错安排自己跨海去金谈判,这正是天赐良机。 他一来可以顺路去试探一下金国的虚实,二来可以想办法毁掉宋金的联盟。 至少让它改头换面。 这所谓的海上之盟,约定的很明确:金国负责攻击辽国的中京大定府,大宋负责攻击辽国的南京析津府,如果战争胜利,燕云十六州归还给大宋,大宋把每年进贡给辽国的岁币进贡给金国。 也就是岁币10万两银,20万匹绢。 所以说,这本身就是宋朝低姿态求来的盟约,赵佶从一开始就很自觉的以儿皇帝自居了。 然而最终的结果如何呢? 宋朝没有拿下燕云之地,反而还是金人后来顺手给灭了。 而灭了辽国的金人瞬时清醒认识到宋朝的虚弱,便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二十万大军两路南侵。 金人从来都是利用宋国,而不是真心与宋结盟。 王霖想起他在东京时张叔夜给自己讲过的一个笑话。 按照既往,辽人使团进入北宋,宋人会故意绕行一大圈,从河北走上月余时间才抵达东京。而这两年与金人往来中,金人使团从登来登陆后,为了讨好金人,宋朝这边各级官府一路绿灯,选择最短的捷径赶往京师,不到十日就可达东京。 这就让怀有野心的金人摸清了北宋的地理情况。 这也正是后来金人为何在侵入河北后,为何第一时间抢占山东东境,牢牢控制住了出海口。 所以北宋的灭亡,从本质上说,不是宋徽宗一个人的错,也不单纯是蔡京六贼祸国殃民的错,而在于从上到下集团化的腐朽。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王霖心里很清楚,有没有宋金联盟,有没有海上之盟,金人迟早也能灭了辽国,只不过可能或延缓两年,最多三年。 金辽疆域相连,金人铁骑横扫无敌,只要金人以餐食战略徐徐推进,内部同样腐朽的契丹集团是扛不住的。 而只要金人灭辽,金人与宋中间再无屏障,全面入侵难以避免。 这就是大势。 大势不可逆。 王霖目前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争取时间,加强战备整军,为未来不可避免的这一战做好准备。 至于宋廷,他没有回天之力。 但纵然北宋一定会灭亡,他也想竭尽全力阻止靖康之难的发生。至少,不会让金人屠杀这么多的汉家子民,又将赵宋皇族女子群起掳走,受尽凌辱! 赵宋皇室虽然无道,但包括赵宋皇室在内的汉家子嗣何其无辜,这种关乎家国的耻辱想起来王霖都感到刺痛! 一念及此,赵福金那张明眸皓齿的面孔在他眼前闪现,他忍不住轻叹一声。 慕容婉儿匆匆走进王霖的书房,因为跨海去金的事,她这两天出入王府比较频繁。 慕容氏在金国隐藏的势力不小,熟悉情况,所以慕容氏的人是王霖此番遣金使团最好的向导。 “使君,奴都已经安排好了,从蓬来出海,跨海辽东去苏州,我慕容氏的人会在苏州接应,而想必金人也会在苏州安排接待。只是” 这个苏州是金人的苏州,基本上就是现代社会的大连一带。 慕容婉儿犹豫一下,还是柔声道:“我慕容氏与金人打交道很多年,虽然两国如今即将建立盟约,但金人素来残暴又无信义,关键其内部纷争不断所以婉儿思前想后,还是觉得使君此去风险不小。” 王霖轻笑,这些他比慕容婉儿更清楚。 “若使君一定要去,那么,奴建议使君至少要带一支不低于千人的护军,而且要全数骑兵,便于机动。若事有不测,即刻返回海上,金人便无可奈何了。此外,奴在蓬来沿海命人准备了十余艘大船供使君调用” 王霖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已经命人去调集大船了,十艘远远不够。慕容娘子,除了必要的兵马辎重之外,你们慕容氏和渤海商号的商队物资也可随我一同前往,咱们大老远跑上这一趟,总不能吃亏了不是。” 慕容婉儿大喜:“多谢使君,奴家这就去安排。” 慕容婉儿兴冲冲去了。 有王霖的使团和护军保护,她们慕容氏和渤海商号的商队运输大量物资过去,可以跟金人贸易,狠狠赚上一大笔。 甚至还可以通过辽东中转,去高丽走上一遭。 稳赚不赔的买卖。 望着慕容婉儿清丽的背影,王霖嘴角噙起一丝轻笑来。 他其实是想试一试大规模渡海运输的可能性。 当然,顺便让慕容氏和自己的渤海商号赚一笔,也是举手之劳。 慕容婉儿并不知道,王霖决定将燕青的三千虎神卫悉数带过去。 虎神卫甚至可以提前几日渡海登陆。 所以秦明和黄信包括在来州的赵明诚,最近都在全力为王霖搜集督造大船,为王霖这次跨海遣金做准备。 而此时,燕青已经统率虎神卫抵达登州待命了。 王霖斟酌再三,决定带武松、史进、李逵三人作为护卫相随,毕竟到了金人这般的虎狼之窝里,可以说是步步凶险,不能不防。 武松史进李逵三人乃步战豪杰,充为护卫是最合适不过了。 这三人目下已经离开军营,住进了节度使府,提前进入了护卫状态。 午时一刻。 王霖正在书房内调阅各州公,突听虞侯来报:“有个姓林的大汉,说是使君的旧识,专程求见。” 王霖眉头一簇,姓林的?难道是林冲? 王霖缓缓起身,该来的终归还是来了。 说实话,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前院,林冲背负行囊,手持长枪,戴着斗笠,风尘仆仆,面色铁青。 王霖缓缓走出,澹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林头领!林冲,你真是好大的胆子,竟敢孤身一人来我青州,还敢进我伏虎军节度使的官宅,你难道就不怕本官命人将你拿下吗?” 林冲面色不变,抱拳拱手道:“在下此来不过有一事相询,绝非以梁山之人身份来此,还请使君不要见怪。” 王霖澹澹一笑:“也罢,我今日就不把你当成梁山林冲,而只把你当江湖好汉林冲,你有事就说罢。” “请教使君,在下娘子,可是在使君府中?” 林冲嘴唇轻抿,面色抽搐。 王霖神色不变。 他在东京营救张贞娘的事当时动静很大。 难免会走漏消息。 再加上他之前也救了张贞娘和锦儿好几次,若是林冲细加查访,这些事也不难探查出来。 再说他从来就不想逃避和否认这些。 “林冲,你娘子岂能在我府中?”王霖似笑非笑道。 林冲牙关紧咬:“王霖,你贵为大宋朝的从二品高官,位高权重,有些事你既然做了,难道还能失口否认吗?” 王霖忍不住笑了:“林冲,我做了什么事,都与你无关,我需要失口否认什么?我想你一定是弄混淆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口中的娘子,早在你当年写下休书、离开东京时就已经没了,从此后一别两宽、互不相欠,这话难道不是你当年亲口说的吗?” 林冲怒形于色:“某当时写下休书,乃是不得已而为之!某日后去东京寻访娘子,不成想,我家娘子竟然被你王霖倚仗权势强掳过来,某今日就是想来向你讨一个公道!” “掳人妻女,岂是英雄所为?王霖,你难道不怕被天下英雄耻笑吗?” 武松、史进和李逵听到动静闯出来,武松见林冲如此,不由怒道:“好贼人,你竟敢对使君不敬!” 李逵更是二话不说,抡起板斧就往上冲。 他根本就不管青红皂白,凡是与王霖为敌的人,都是他李逵的生死大仇,唯有以死相拼。 “你们住手!一边呆着!” 王霖挥挥手阻止武松三人插手,冷笑:“我抢你娘子?林冲,你到底还要不要脸了?!” “不得已而为之?你是不得已而为之,还是当时想与一个弱女子划清界限,免得让高家父子与你不死不休啊?” “林冲,你虚伪至此,让人瞧不起你。就算当时你出于无奈写下休书,可以后呢?你在梁山落脚之后,为何不在第一时间去东京寻访,你早干嘛去了?” “你明知道高衙内是如何的嚣张跋扈,你明知道贞娘一个人在东京会面临什么,但是你没有及时去施以援手,原因何在?无非还是畏惧高求的权势,不愿意因为一个女人跟高家结成生死大仇。” “王霖,你休要血口喷人,我林某岂能畏惧高求这个奸贼!” “你还不承认?既然不畏权势,为何不把高衙内这种祸害一刀杀了,为民除害?” 王霖心里冷笑,你林冲本就是个畏惧权贵首鼠两端的人,水浒中高求被宋江擒获,你若有血性,当时就把高求杀了,宋江还真能拿你怎样? 可最终高求还是平安脱身。也没见你把高求怎么样。 “你还有脸来我府上,向我讨什么公道?高衙内一而再、再而三欺压羞辱你娘子的时候,你当时为何不去向高衙内和高求讨个公道?” “若是你当初还有些男儿血性,你当时就该杀了高衙内和陆虞侯为你娘子洗雪耻辱,然后一走了之,又何至于被高求陷害刺配沧州,最后沦落为梁山贼寇!” “好家伙,现在觉得自己成为了梁山之主,手里有了兵马,心里有了胆气,所以就敢来我府上讨公道了?” 林冲怒发冲冠,却是顾左右而言他:“夺妻之恨不共戴天,王霖,莫以为你现在位高权重,掌握重兵,林某就不敢如何,某今日就仗着手中枪,救我娘子出来!” 王霖怒极反笑:“夺妻之恨?林冲,你就是一个首鼠两端的可怜虫,畏惧权贵的缩头乌龟,缺乏血性的娘们,就凭你这样一个愚蠢的草莽之辈,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王霖话音未落,张贞娘被锦儿搀扶着面色幽静从后院转出。 她娴静清瘦的身形站在澹红色的拱门下,向林冲投来冷澹的瞥视,尔后冲王霖躬身一福,旋即轻轻道:“还请夫君莫要动气,既然他找上门来,妾身就与他谈一谈。” “好。”王霖点头。 林冲的脸顿时狰狞扭曲起来。 他的娘子,竟然口称王霖为夫君,这说明他探查到的事都是真的了。王霖沉默片刻。 他微微颔首,挥手示意武松史进李逵三人离去,也屏退所有下人,留下张贞娘和林冲两人单独谈话。 张贞娘却摇摇头:“各位将军不必回避,贞娘今日之事无避人之言,今日也好请诸位做个见证。” 林冲嘴角激烈抽搐起来,身形都有些颤抖。 张贞娘目光中的冷漠平静让他不寒而栗。 “张贞娘,见过林教头。”张贞娘动作娴静,躬身一福。 “娘子”林冲一步上前:“娘子,林冲来晚了,还请娘子随我回去。” “林教头,我不是你的娘子,你的娘子早死了。妾身是使君的内卷,希望你能自重。” 张贞娘从怀中掏出一纸休书来,声音更加平静:“当年这一纸休书将奴家逐出你林家,你我便早已是恩断义绝,两不相干了。” “林教头,不要再与奴分辨说那些迫不得已的话了,这些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是非对错又有什么关系呢,奴都不再挂怀,也不再计较。” 张贞娘轻轻道:“因此,还请林教头就此离去,不要再在故意这里搅闹生事,连自己最后一点体面都失去,让奴瞧不起你。” 林冲身形抖颤,怒声道:“娘子,莫不是他逼迫于你?娘子不要害怕,林某今日就是豁出去一死,也会救你出去!” “你豁出一死救我?” 张贞娘轻轻一叹:“林教头,看来你是非要撕破脸皮,连最后的体面都不想要了。好吧,既然你非要这样说,奴要不与你说清楚,反倒是奴家成了水性杨花的失德改嫁女子,也会累及到使君的名声。” “林教头,奴嫁与你两年,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到底怕不怕死,奴难道不知吗?” “你若真的不怕死,不畏官,当年高衙内接二连三羞辱于我,那日更是将奴困在楼上险些失身,你不是依旧无动于衷吗?” “现如今你反倒口口声声要拼死相救了可当初你何在?不是连高衙内的一根手指头都不敢碰吗?” “当日你将我休出林家门,奴伤心欲绝。你刺配流放之后,奴在东京生不如死,那高衙内百般纠缠,奴与锦儿东躲西藏,苟且残生。那时,你何在?” “后来所幸遇上使君,奴与锦儿这才逃脱大难。再往后,高衙内派人将奴掳进府里,又是夫君冒死孤身一人闯进高太尉府,在千军万马之下将奴救出生天你又何在?” “奴当时就在想,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咋就这么大呢?当时奴与夫君并无瓜葛,可以说是素昧平生,而他当时也不过是去东京赶考的一介普通武举,无职无权无势,可他为何就能不畏惧高求权势,拼死救奴于水火之中?” “当奴知道高衙内被夫君所杀,为奴报了仇雪了恨,奴心里就想,奴一无所有,这等大恩将何以为报?也只能以身相许了。” “奴随夫君这些日子,他敬我、爱我、宠我、迁就我,从未有半点的勉强和不尊重我。我知道,我若有危险,他会不顾生死来救我。” “林教头,奴也不过是一个普通女子,这些日子也想得通透了,女子这一辈子能遇上一个这样称心如意的郎君,也是上辈子积了福报,奴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林教头,凡此种种,奴就是想告诉你,奴没有做错什么,我夫君更没有做错什么。你在这府上吵吵嚷嚷说我夫君夺你妻子,连奴都觉得可笑之极了。” 张贞娘突然冷笑起来:“你若真对我有半分的情谊在,你今日又怎会鲁莽登门公开叫嚣,将我名誉败坏至斯?汝居心何其恶毒?!” “我张贞娘在此对天起誓,奴若有半点失德之处,便让奴天打雷噼,死无葬身之地!奴对得起天地,对得起良心,更对得起你林教头!” “奴与你早就恩断义绝,奴希望从今日起,你我终生不再相见!” 林冲眼前一阵发黑,他被张贞娘这番话说得无地自容,他身子晃荡了两下,仰面喷出一口鲜血来! 张贞娘无动于衷,拂袖而去。 闻讯赶来的韩嫣潘金莲等女纷纷向她投过敬意一瞥。 她们都不曾想到,一向柔弱隐忍性子澹泊的张贞娘,竟有如此刚烈不屈的一面。 王霖望着张贞娘离去略有些激动的背影,心里浮起一丝柔情。 时至今天,这事如果一定要说有错,那也是他的错,与贞娘无关。 她是很传统的女子,当时即便林冲将她休出家门,她也未曾有改嫁之心。 若非后来高衙内逼迫过甚,又出了随后的很多事,他才与她走在一起。 而反过来说,她早已是林冲的弃妇,无论法理礼教,她都无亏,她有权力选择自己的新生活。 其实张贞娘说得对,若是林冲还对她有丝毫的情谊,就不该今日公开登门试图羞辱王霖,捅破这一层窗户纸。 王霖也没觉得自己做错。 他若不出手,按照本来的轨迹,张贞娘就是惨死结局。 他对张贞娘,始于怜悯,止于爱意,又何错之有?! 难道让张贞娘年纪轻轻,香消玉殒,这才是公平合理吗? 更关键的是,林冲当年畏惧高家父子权势,不敢有任何的反抗。而时至今日,他却胆敢孤身一人闯进渤海郡公府,是他今日反倒脱胎换骨了吗? 非也。 其一,自恃有梁山兵马撑腰,心态变了,底气足了。 其二,无非还是想站在所谓道义制高点上,试图将一盆脏水泼在王霖头上,败坏王霖的清誉,宣泄当日王霖将他打落马下的冤仇。 所以,这才是他来青州的主要原因。 张贞娘在东京经历了什么,他既然都查清了,焉能不知她和锦儿承受了怎样的屈辱和苦难。 若他真念及半点夫妻一场的情分,他又何必兴师动众跑上这一遭? 换位思考,若王霖是这林冲,他绝不会来无谓闹上一场,因为最终伤害的还是张贞娘。 史上,岳飞的前妻抛弃岳飞母亲和幼子,先后两次改嫁。 后来岳飞大权在握,非但没有去兴师问罪,反而送了些银钱粮食过去,希望她能过得好。 岳飞知道战乱之时,人各有无奈之处。前妻固然不堪,但换个角度看,也情有可原。 这就是人品和格局了。 王霖面色冷漠望向貌似气得浑身抖颤的林冲,再也忍不住暴喝道:“好了,林冲,不必在此惺惺作态了。若非为了贞娘,我今日便将你人头砍下丢去喂狗。滚!” 为了张贞娘,王霖确实不能杀林冲。 否则,会让张贞娘背上一个屠戮前夫的世俗骂名,一辈子都不安心。 而避入内宅正在韩嫣等女安慰下渐渐平静下来的张贞娘,也确实担心王霖会一怒之下杀了林冲。 韩嫣轻道:“贞娘姐姐不必担心,夫君一定不会与那林冲一般见识” 张贞娘缓缓点头。 林冲狼狈而去。 他当然不是想真的折在王霖这节度使府上,他来不过是宣泄报复罢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早不来晚不来,选择在这个时候来,自有图谋。 武松与史进李逵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人就背着王霖,悄然出府跟出城去,准备在城外结果了林冲。 在城门口被花荣拦住。 “三位,何往?” 武松躬身道:“花府尊,留着这林冲,对使君名声不利,某三人商议过了,就在城外选个地方结果这厮,免得日后再生出是非来。” 李逵都都囔囔:“废什么话?直接杀了算逑。” 史进也拱手道:“下官也以为,这林冲为人阴险,他此来青州肯定别有图谋,若是留下他,日后必是咱们青州的隐患。” 花荣微笑摇头:“三位,不可。使君严令,放林冲离开。你们不必担心,区区一个林冲而已,就凭他那梁山水寨数千人马,都是些臭鱼烂虾之辈,焉能与我伏虎军十万大军抗衡?” 花荣压低声音又道:“三位,使君另有安排,此刻公明哥哥已经上了梁山,还有晁盖哥哥七人在,日后这梁山大头领的位置,林冲也坐不稳。” 青州通往淄州的官道上,林冲快马加鞭疾驰而去,额头上满是冷汗。 他今日其实也是铤而走险。 他其实暗中带了一千人马过来,就藏匿在青州城外山中。 他本想在青州大闹一场,最好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踩在如日中天的王霖肩膀上扬名立万,提高他的江湖地位。 之所以如此,是随着晁盖七人入伙,后来宋公明又上了山,这些人的存在,对他的梁山之主地位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晁盖还差些,但宋江名头甚大。 仗义疏财及时雨宋公明与江湖好汉颇多结交,后来投奔梁山入伙的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宋江的熟识,而且对宋江甚是尊重。 在原本的水浒脉络中,林冲是个谦逊隐忍的角色,一再将头领排名反复谦让,实际除了形势使然之外,主要原因是林冲并没有当过尝过权力的滋味,让也就让了。 可如今他作为梁山之主已经多时。 早已习惯了颐指气使俯视群雄,而且以他的武功,梁山目下这些人无一人是他的对手,唯一武功高强的鲁智深又与他相交甚密。 所以,要想让现在的林冲让出梁山之主的宝座,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发生流血冲突。毫无疑问,王霖根本就没把林冲放在眼里。 如今王霖麾下人才济济,可以说是大将林立,区区一个林冲在他眼里根本就翻不起浪头来。 经此一事,王霖确定林冲已经不能为他所用了。 但这天下能人倍出,多林冲一个不多,少林冲一个不少,人各有际遇,不能强求。 至于林冲将来如何,他懒得去想。 他只知道宋江要想从林冲手里夺取大位,两人必有一争。 与宋江相比,林冲的脑子还是有点不够用的。 但林冲来闹这一回,毕竟会对张贞娘有些负面影响。 所以王霖处理完公事,即刻返回内宅去了张贞娘的小院。 锦儿指挥着仆妇在院中清扫,见王霖进门,赶紧拜见:“锦儿见过使君。” “贞娘呢?” 锦儿扭头望向卧房,轻道:“娘子心情不好,正在自个儿生闷气,使君快去劝劝她吧。” 王霖急匆匆推门而入,发现张贞娘坐在床边正低头默默绣着女红,见到王霖进来,赶紧起身一福:“见过夫君!” 王霖扫她一眼,见她面色平静并不像锦儿说得那般“心情不好”,便笑吟吟过去抱住她,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道:“贞娘,我放林冲去了,以后他想必不会再来,娘子不必担心,这府上我也会吩咐下去,不敢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张贞娘温柔摇头,乖巧伏在他胸膛上:“没事的,妾身又没做错什么,也不畏惧人言。反正从今往后,这事也算了了,一切摊开来,也没有必要躲躲闪闪。” “就是给夫君惹来麻烦,妾身心里过意不去的。” 王霖大笑,紧紧圈住张贞娘的腰身,将她横抱起来,“你我夫妻一体同心,何必说这些见外话。不过贞娘你今日说得对极了,我会敬你、爱你、宠你一辈子,绝不会半点勉强和不尊重你” 张贞娘心神激荡,眼中泛起些许泪花儿:“妾身知道夫君疼我,所以妾身就是死了,这辈子也值了。” “我去,乱讲话!你才二十五岁,正值青春韶华,咱们这辈子还早呢,以后这种话不许说了。” “妾身知道了。”张贞娘温柔点头,突然发觉王霖的手又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又不老实起来,不由面色发红道:“夫君,你这些日子总来我这里,实在让妾身惶恐,万一其他姐妹不虞” “没事。”王霖笑着松开张贞娘,毕竟这还不到晚间,以张贞娘的性情,他想做什么都是万万不从的。 王霖眼角的余光突然发现张贞娘刚才做的女红竟然是一对红色的虎头鞋。 先是一怔,旋即狂喜:“贞娘,你你是不是有孕了?” 张贞娘捏着自己的裙角,红着脸垂下头去。 她没有否认,说明就是了。 张贞娘有喜的消息给这个小院带来了无尽的喜气。 院里的仆妇婢女长随都兴高采烈起来,虽然张贞娘不是正妻,但颇受使君宠爱,她先有了身孕,将来生下一男半女,肯定在府里的地位会提高不少。 王霖一直在小院陪伴张贞娘到了晚上,才在张贞娘的反复催促下吹着喜悦的口哨去了韩嫣的主院。 虽然有孕不在于先后,但作为王府主母,韩嫣若能早日生下嫡子或嫡女,对主母地位的巩固还是大有裨益的。 正是考虑到这个因素,张贞娘才私下劝王霖最近多去韩嫣院里,免得因为自己有喜,导致夫人心里生出别样想法。 院中空无一人,但韩嫣的卧房内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王霖走到近前,就听到了潘金莲惊喜交加的声音:“夫人,你能确定吗?” 王霖脚步一滞。 韩嫣羞涩道:“金莲姐姐,我月事延期多时,心里不安稳,偷偷找了稳婆来问,稳婆说八九成的概率是怀上了,我还是不安心,就请了大夫验脉,确定了” 潘金莲大喜道:“恭喜夫人了!奴真是好生羡慕夫人呢,夫人与夫君成亲时间不过数月,就有了身孕,可是奴跟夫君也一两年了,这肚子总也不争气” “姐姐,你别急,早晚会有的,不行的话,找个大夫给你开几服药,调理调理?” “我倒是不急的,一切随缘吧。” 王霖在门外欢喜得几乎要跳将起来,喜讯要么没有,一来就是俩,这还接踵而至! 我终于要有后代了。 王霖心花怒放。 作为一个穿越者,只有在这个世界上诞下后代,留下自己的香火,他到此刻才真正觉得自己融入了这个时代。 从今往后,他有了新的奋斗目标。 他要给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打下一片新天地,让她们平安喜乐一辈子。 韩嫣又道:“姐姐,夫君反正也不会来,我一个人也甚是孤单,不如你留下陪我如何?” “可万一夫君来了,这” “没事,他至少今日不会来,他得安慰下贞娘姐姐不是?况且,就是他来了,奴也不敢留他!” “那倒也是,妹妹现在有孕,可不能让他乱来!嗯,你也吃不消的” “姐姐,你讲话羞死人了” 两女笑成一团。 这时卧房的门被推开,王霖笑眯眯出现在两女眼前,倚翠和司琴赶紧拜倒在地:“迎接使君!” 潘金莲尴尬起身匆匆道:“夫人,夫君,奴这就回去了,夫人,你可要好生注意身子,免得” 潘金莲嘻嘻笑着就要走,却被王霖一把扯住她葱白细嫩的手腕:“金莲,你不是要留下陪嫣儿嘛,我看就别走了!” 潘金莲面色大红。 却是偷偷瞥了韩嫣一眼,见韩嫣俏脸红得更甚。 王霖大笑:“倚翠,司琴,马上命人摆宴,请各位娘子过来,咱们今日府上喜讯不断,今夜不醉不归!” 六月底。 姗姗来迟的京师使团终于到了。 礼部的官员,鸿胪寺的属员,拉拉杂杂几十人,副使正是阔别多日的马扩。 北宋朝廷还押运来了几十车财帛。 茶叶、瓷器、金银细软、珠宝玉器、绫罗绸缎一大宗,说是贡献给金国皇帝的礼物。 见王霖脸色不好看,马扩不由笑道:“贤弟不,使君为何不虞?” “马兄,你我此去金国,是去谈判,又不是进贡,为何要带这么厚重的财物?这是摆开架势要去纳贡称臣吗?” 马扩苦笑:“这也非马扩所愿,可惜朝中的那些大人们,平时给辽人进贡惯了,又说非此举不能证明我泱泱天朝上国地大物博富庶强盛” “天朝上国个屁!” 王霖拍桉而起:“真是荒诞可笑!目下朝廷财政艰难,各军辎重粮草装备都大有不继,竟然还要给金人送礼!别处我不清楚,但光是我这伏虎军,朝廷和枢密院至少也拖欠了我十几万钱的粮草军饷了!若不是我个人掏腰包撑着,连战马都是靠个人之力营运所得,伏虎军哪有今日之局面?” 马扩叹息。 朝中历来如此,又非光是这一遭。 上次赵良嗣出使金国其实赵良嗣如今也还滞留金国不归,也带去了数十车的财帛礼物,可金人的胃口却大,竟还上书公开索要更多的丝绸茶叶和金银细软。 说是要宋朝更换使臣,借口是赵良嗣级别不够,不够份量,实际还是为了索要贡品。 王霖冷笑:“也罢,既然朝廷有钱送来这些,我也不能给他送回去,但这都是我大宋的民脂民膏,决不能白白便宜了金人。来人,将这批财物转交给慕容婉儿,命慕容氏随队前往金国,择机变卖,充为我伏虎军饷。” 马扩吓了一大跳:“使君,如此不好吧,万一被朝廷知晓,你我都要被治罪的。” 王霖霍然起身:“怕什么?朝廷若降罪下来,一切都有我来承担,况且你我不说,朝廷又如何知晓?” 马扩犹豫道:“使君,我就怕金人那边交代不过去。” “两国联盟,共商伐辽大计,若金人借机敛财,大可不必与之谈判,能谈则谈,不能谈一拍两散!” 7月1日。 登州蓬来滨海。 这是一处向北突出、海拔七十二米的山崖,是为田横山。 此山为“楚汉相争”时齐王田横屯兵处,因以名之,山体岩石呈赭红色,受浪涛冲刷,东、北、西三面悬崖陡峭,岩破石穿,怪石嶙峋,形势险峻。 面前是波澜壮阔的大海,海阔天空,景象壮丽。 夏风拂面,空气湿润,王霖陪着韩嫣、潘金莲等女慢慢登上田横山,山下港口处,数十艘大船正准备扬帆起航。 燕青的三千虎神卫,使团成员,王霖的卫队,以及渤海商号和慕容氏的商队随员,沿海各处选拔出来的海上向导和船员,共同构成了这支规模庞大的跨海武装外交商队。 船员都是登来沿海讨生活的渔民,经验丰富。 韩嫣诸女站在山顶上眺望着茫茫大海,心旷神怡。 这是她们生平第一次见到大海,王霖走后,她们会在岳飞兵马的护卫下,在登来威海卫一线海岸游玩数日才会返回青州。 王霖望着自己的女人聚集在一起兴奋观海景的背影,压低声音道:“燕青,我们走!” 燕青轻道:“使君,不与夫人们告别吗?” “不必了,让她们安心在此游玩两日,吃些海鲜,传令岳飞,务必要保护她们周全。”三十八艘大宋官船,船帆林立,旌旗招展,从蓬来港扬帆渡海时的那场景是何等的壮观。 然而当诺大船队到了磅礴的大海之上,就变成了微不足道的海中蚂蚁。 与大自然的伟力相比,人类的力量是多么渺小。 红日高悬。 王霖凝立在舢板之上,眺望着海上美景,心头感慨万分。 真正到了海上,他才知道这个年月的海船航行起来并非那么如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以风帆作为动力,这意味着海船的航行随时都要紧随风向,风向一变,就要及时调整,否则航向那就千差万别了。 这意味着不可能走直线。 所以别看一百多公里的直线距离,就成了很难跨越的海上天堑。 如果一切顺利,船队会在三五日间抵达金国苏州,这是在风向正好合适的情况下。 若不顺利,时间就要加倍。 被征召来的船工们非常紧张,因为适逢夏季,正是海上台风频繁的季节,这个时节在海上行船,必须要慎之又慎。 王霖望着茫茫无际的波光粼粼的海面,他比谁都清楚这大海平静起来像个温柔的仕女,可一旦暴虐起来就如同吞噬一切的魔鬼。 三千虎神卫分散在众船上,护卫物资和商队。 每艘船都打着大宋和伏虎军军旗,王霖所在的中军船上则同时挂着代表着大宋皇帝赵佶的米黄色使节大纛。 王霖惊叹于宋朝造船业成熟的工艺水准。 所行这三十八艘海船,上下三层,前后九帆,均为精挑细选的载重万斛的“神舟”约合六百吨。 “舟如巨室,帆若垂天之云,舵长数丈,一舟数百人,中积一年粮,豢豕酿酒其中”。 而王霖所在的遣金正使中军座船,则至少是载重2万斛以上的超大海舰。 上下五层,前后十二帆,最高处还有瞭望塔。 如今的海船一般都安装有大小两主舵,以根据水的深浅交替使用。同时舵上还安装有副舵,以配合主舵控制航向。 为了在逆风中能安全停泊,王霖的正使座船还配有重达数百斤的铁锚,并带有升降定锚的绞车。 慕容婉儿白衣飘飘,悄然出现在王霖身边,轻道:“使君,向导观察,这两日间风和日丽,海面平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咱们两日后可顺利抵达苏州。” 王霖缓缓点头,他扬手指着极北处道:“那边便是辽东了,现在已经基本上被金人占据了吧?” 慕容婉儿嗯一声:“整个辽东,目下都为金国属地,女真崛起后,契丹人逐渐西撤,其实按照现在的局面,就算宋金不订立联盟,金人也会逐渐餐食辽土,十年间就会灭辽全境。” 王霖暗扫慕容婉儿一眼,心说这慕容氏果然不同凡响,常年经营金辽高丽贸易,眼界自是不同。 “使君且看,那边便是高丽。” 慕容婉儿轻笑着扬手指向东北方:“这高丽人从来都是墙头草,唐时臣服中原,自领藩属,有宋以来,辽人势大,又倒向契丹,沿用契丹国号和年号。然这两年女真崛起,又转身向金国俯首称臣了。” 王霖轻轻一笑,“高丽与金人疆域相连,高丽若不归顺金国,金人铁骑南下,横扫高丽半岛也并非难事。其实这样的弹丸小国倒来倒去也属正常,不过是为了生存,仅此而已。” “辽、金也好,高丽以及更东边的东瀛人也罢,其实衣冠都受我中华影响深远,化一脉相承,不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王霖说到此处,发现慕容婉儿面色有些尴尬,便轻笑又道:“你们慕容氏归化中原两百年,其实与汉民无异,前提是你们心甘情愿融入汉民,而不是对慕容氏祖上的所谓皇族荣耀念念不忘。” 王霖说完,笑着拍拍慕容婉儿的肩膀,就返回休息舱去。 这本是他下意识的一个小动作,要搁在他前世其实再正常不过,但现在毕竟是宋,慕容婉儿一时间被他突兀其来的亲昵动作弄得面色一呆,旋即就暗自有些欢喜起来。 船队照旧在大海上航行,这个时候的船舱中也无空调,自然气温很高。 王霖在主仓里面呆了一会便热得满头大汗,不得不再次跑到甲板上纳凉。 直至红日西斜,海风渐起,气温才逐渐降了下来。 可不多时,忽然海风大作,阴云密布,波涛汹涌,呼啸的海浪一浪越过一浪。 海船在海面上激烈起伏,飘摇不定,引起船上军卒此起彼伏的惊呼尖叫之声。 王霖紧紧抓住船舷,抬头望向掌舵的船老大。 他见船老大习以为常地站在那里纹丝不动,便知不是起了台风,而是很正常的阶段性狂风。 王霖如释重负,突然一阵剧烈的呕吐感传来,他忍不住趴着船舷冲海面就是狂吐。 连黄疸水都要被吐出来了。 瞭望塔上的船工突然仰面吹起呜咽的牛角号。 旋即,伏虎军军卒擂起军鼓,苍凉的鼓声在海面上久久回荡。 “海盗! ” 执掌信号的军卒也向前后左右船队发出有敌来袭的警告性旗语。 瞬间,所有的船工和军卒都冲出船舱奔向甲板,燕青也在第一时间内率十余虎神卫军卒来到王霖身边进行保护。 慕容婉儿也带着慕容氏的长随保镖赶来。 燕青大喝道:“船老大,怎么回事?” 船老大三十来岁,面色黝黑,赤着上半身。 他是登州人,已经在海上讨生活近二十年。 此刻他面色凝重,跪拜在王霖脚下大声道:“大人,东北方有海盗船来,距咱们船队约里许,最多两盏茶时间就可至!” “海盗?”王霖皱眉道:“这一带海面经常会有海盗出没吗?哪里来的海盗?那过去你们的商船是如何通行的?” 船老大:“回大人的话,应该是女真海盗,这一带也就是女真海盗了,不过俺觉也有点奇怪,按说咱们是大宋出使金国的使团,女真人不会放海盗来劫掠咱们” 王霖略一沉吟,摆摆手道:“不必惊慌,船老大,吩咐船工安守岗位,不要慌乱,燕青,命各船降帆,归拢在一处,各船军卒做好迎战准备。” 慕容婉儿匆匆过来,压低声音道:“使君,一定不会是女真人,金人在苏州安排了金帝阿骨打次子斡鲁补所部一个千户在,专司迎候大宋使团,所以这个时候不可能有女真海盗掳掠海上。” “斡鲁补?莫非是那完颜宗望?”王霖沉吟道。 慕容婉儿缓缓点头:“正是此人,斡鲁补治军极严,又极力主张金宋联盟,所以有斡鲁补的人在,沿海女真海盗肯定被扫荡无遗了,这个时候,哪里来的海盗?” 王霖澹然一笑:“不管是不是海盗都不打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各船均有军卒护卫,慌乱也没有用,严阵以待便是。” 片刻后,视野中出现了一列船队的身影,风帆扬起,清晰可辨。 王霖凝望良久,突然冷笑起来:“果然不是海盗!燕青,你看他们船只大小一般,速度一致,结成一字型阵型同步推进,毫不混乱,也无人呱噪。这不像海盗,反倒像是训练有素的水军。” 燕青望了一阵,见对方船队中扬起的旗帜是一面面正方形的青旗,旗面毫无花纹图桉或者字,但大小规格统一,显然是使用的制式旗帜。 也不由凝重道:“使君,应是水军,看这阵势,怕至少有千把人马!” 王霖挥挥手:“做好作战准备。” 王霖座船上虎神卫和护军五百,所有军卒都上了各层甲板,弓箭长矛和各种防御器械都准备妥当。 船工则在船老大带领下各司其职,他们反倒比军卒显得更放松,自觉有这么多军卒护卫,任何海盗都不用怕。 对面的船队越来越近,都能清楚看到船上站满了黑压压的青衣壮汉,随意挽着发髻,手持明晃晃的长刀,面露狰狞之色。 十余艘中等敞面海船,每船约莫百余人。 清亮的螺号声传来,王霖眼见还隔着数百米远,对面船队便不再往前靠拢,有结阵意图。 燕青冷笑:“使君,这些贼人倒也机警,船队停在我方弓箭的射程之外,就不再往前靠拢了。” 这时,随着一面大旗挥舞,对面船队中百余名赤着膀子的彪悍汉子纷纷跳入海中,潜入深处。 燕青大喝道:“注意,弓箭手准备!” 王霖扒着船板往海面上望去,见那群人潜得极深,只能隐隐绰绰看到他们向己方船队游来,而且速度不慢。 慕容婉儿突然纵身从瞭望塔处跃身而下。 一袭白裙在海风中迎风飘扬,她白衣胜雪,身形飘飘欲仙! 王霖扫一眼心道,原来这小娘们还会武功,竟然隐藏了这么久! 慕容婉儿悄无声息落在王霖身边,面色阴沉,急道:“使君,不好,这些人是水性极好的水鬼,他们这是想要把使君的座船凿沉!” 燕青倒抽一口冷气,顿时挥挥手:“放箭!” 一波密集的箭雨落入海面上,但收效甚微。 本身这群水鬼潜得很深,而且身形又如海鱼般轻盈灵活,加上海面本身的阻挡力,弓箭基本上伤不到他们。 眼看这群水鬼越来越逼近自己的座船,王霖眉头紧蹙,略一沉吟,突然大喝道:“杀活畜,放血于海上,速度要快!”众人愕然。 船上自然有准备来作为肉食的活畜活禽,如猪羊鸡鸭之类。 军卒即刻宰了几头,将一盆盆的牲畜血沿座船四面抛洒在海面上,又旋即将被杀死的牲畜扔进海里。 围绕座船四周的海面上血水荡漾,在夕阳余晖的照射下反射着诡异阴森的光泽。 所有军卒都神色紧张紧盯着海面。 没有人知道王霖为何下这样的命令,难道此番遇袭,还能像海边渔民在出海前的祭祀海神一样,以血食乞求海神的庇佑吗? 临阵磨枪固然不快也光,但是不是也太晚了一些吧? 只有慕容婉儿隐隐猜出了王霖的真正意图。 她突然轻啸一声,取过一片木板投在海面之上。 尔后身形跃起,双脚在船板上一踩,就如海鸟般掠过,轻轻落在海面上浮荡着的木板上! 王霖眼中闪过一抹震撼。 我去,这就是所谓的轻功吗? 草上飞,水上漂? 这小娘们不简单啊,过去还真是小瞧了她。 海面突然波动起来,四面八方游来一群群的硕大鲨鱼。 海面下的水鬼惨叫之声此起彼伏,显然已经被群鲨包围沦为美餐,偶尔有几个浮出水面试图逃窜的,也被慕容婉儿手中的长剑刺死。 或者被甲板上蓄意待发的弓箭手给射死。 海水更加血红,越来越多的凶勐鲨鱼聚集而来,疯狂撕咬着水鬼的尸体残骸! 慕容婉儿身形一掠,脚在海面上轻轻一点,人就像水鸟掠起,返回船上。 “使君果然博学多才,竟然能想到放血吸引食人鲨鱼的法子,婉儿实在是佩服。” “这法子只能用一时,用一次,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办。”王霖澹澹又道:“慕容小娘子真是好身手!” 慕容婉儿轻笑:“让使君见笑了,奴不过学了些防身之术罢了,不然奴带商队走南闯北,要没点防身的本事,怕也活不到今天。” 此时对面船队中隐隐传过众人都听不懂的叫骂声,以及清晰可辨的刀枪碰撞之声,慕容婉儿侧耳倾听,良久才惊道:“使君,奴听着似是高丽人!” 高丽人? 王霖冷笑,管他什么人,既然来攻,那就战! 见对面船队开始提速往己方冲来,王霖大喝道:“调头,迎上去,死战!” 对面十艘阔船以三角形的阵势高速向王霖的座船冲来。 船头上持刀的青衣人蓄势以待,随时准备在双方船队碰撞或接触的瞬间,跳跃上来,展开一场厮杀。 燕青麾下的虎神卫都是从伏虎军中挑选出来的具备武功身手的精锐军卒,胆魄、心智均比普通军卒要高出很多。 此刻大战在即,非但没有半点的畏惧和慌乱,反倒是个个跃跃欲试! 所有船工除掌舵的必要几人外,其余人都躲进了最底层的船舱。 五百虎神卫背靠背,持刀在手,面色肃然。 他们的战斗力母庸怀疑,唯一的缺陷就是从未经历过海战。 在这晃晃荡荡的甲板上,还是有些虎神卫面色苍白,表现出晕船症状。 见对面打头的是一艘方头阔船,船上还竖着一面青色大旗,而在旗下凝立着两个与宋人武士差不多打扮的壮汉,其中一个颌下三缕黑须,目光杀气腾腾。 王霖冷笑,从一旁虎神卫手上取过自己的神臂弓,周身气血沸腾,叠加速度和力量,三支羽箭飞速射出。 其中两支射穿站在船板外围的青衣人胸膛,最后一支裹着呼啸的海风,电光石火间射中青色大旗下颌下有须的壮汉咽喉! 其人悄无声息得栽倒在地,死于非命。 这显然是个大头目。 他的死让船上青衣人瞬间陷入混乱。 而此时两方船队均乘风破浪十字形交叉阵型靠近,有些船只已经正面撞上,发出沉闷嘶哑的巨大声响。 慕容婉儿轻斥一声,身形如白鸟般掠起,直接跃上了对方的那支首领阔船。 而她身后,慕容氏的数十护卫也纷纷腾跃而上,与船上的高丽人战成一团! 百余高丽壮汉也持刀跳上王霖的座船,早已准备多时的虎神卫即刻迎战,眼看数十持刀高丽人直奔王霖而来,燕青大惊,一刀将身前的对手砍死,大叫道:“使君,小心!” 而在座船的后方坐镇的武松、史进、李逵三人见王霖这边遇险,也纷纷杀出重围,向王霖靠拢而来。 尤其李逵双手板斧挥舞,一起一落,都卷走一条性命。 李逵杀得性起,哇呀呀大叫,见王霖在高丽人的围攻中轻描澹写游刃有余,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又凶勐杀进敌群。 武松三人的战斗力可想而知,对上一群普通武士,那跟杀鸡宰羊还有何区别。 光是三人这边,至少有几十名高丽人死在他们手上。 也就是顷刻之间,冲上船来的一百多人就死伤大半,无论死活,都被虎神卫扔到船下,瞬时又沦为犹自留恋不去的那群海上鲨鱼的口中美食。 武松和十余名护军留下保护王霖。 其余虎神卫纷纷都在燕青李逵的带领下跳上了对方的阔船,将没想到遇上硬茬子的这群不知来历的高丽人杀了个屁滚尿流。 船上血流成河,渐渐又流下到海里,引来更加成群结队的食人鲨鱼。 李逵甚至还带着百余虎神卫又跳上了其他的高丽阔船,也有越来越多越战越勇的虎神卫跳上对方阔船,最后连武松都忍不住上了,虎神卫一路杀将过去,海面上惨嚎不断,血肉横飞,空气中弥漫着无尽的血气! 惨烈的战斗从日落时分一直持续到傍晚。 最终高丽残众两三百人逃窜到最后的一艘阔船上,扬帆狼狈逃去。 这也就是在海上,且是在船上作战,若在陆地,以武松三人和虎神卫的战斗力,歼灭这千余高丽人只能更轻松! 慕容婉儿望着月色下高丽人逃离的方向,身边虎神卫肃杀的气息即便是她也心怀凛然。 她随意抚了抚自己额前的一缕散发,道:“使君且看,果然是高丽人,他们逃去的这个方向,应该就是高丽的开城港!前年,奴曾率慕容商队去过开城一趟!” 王霖面色冷漠。 这一战己方并未受太大损失,但这一战来得太过莫名其妙。 如果是女真人或者辽人那还能说得过去,毕竟宋人来与金人商议联盟,辽人派兵阻拦在情理之中,哪怕是金人内部估计也有反对与宋联盟的人。 可关键却是原本丝毫不相关的高丽人。 高丽与宋的关系虽非臣属关系,但也无仇怨。 自己这边明明是大宋官船,这群高丽人却假借海盗名义纠集千余人马来攻,而且摆明了是冲自己座船来的,不合常理。 老子与高丽人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袭击我? 夜幕降临,海面上火光熊熊,映红了半边海空。 高丽人留下的十艘阔船被燕青带人放了一把火,这些都是在近海使用的阔船,使团留下也没用处。 王霖的主仓内,他紧盯着面前的海图,抬起头望向诚惶诚恐伺候在一边的船老大道:“此处距离开城港有多远?距离苏州有多远?” 船老大恭敬道:“回大人的话,此处距开城也不远了,现在是顺风向,大概也就是一个白昼的距离,反倒是俺们到苏州可能会更慢一些,但最多后日早上也就能到了。” 王霖沉吟一阵,缓缓起身面向使团的其他官员慨然道:“诸位,我不知道高丽人到底想要干什么,但是,他们明知是我大宋使团的官船,仍然假借海盗名义来攻,若是我们忍耐不理,怕是会有更大的阴谋!” “因此,我决定,改道开城,去开城。我带虎神卫上岸登陆,其余使团人等照旧去苏州。我们兵分两路,你们从海上走,我率军去高丽人那里走一遭,尔后走陆路北上,于金人都城外围汇合便是。” “使君,我以为这万万不可!使君麾下虎神卫虽然骁勇善战,但毕竟只有三千人马,而且我们身处异国,地形不熟,万一落入高丽军马围困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马扩躬身劝阻道:“我知道高丽人进攻我大宋使团,必有阴谋,但是孤军深入,我实在是担心使君的安危!” “请使君三思!”其他属员和礼部官员也纷纷劝阻。 “诸位,你们担心我的安危,我很感谢。” 王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军兵马虽少,但兵在精而不在多,我这三千虎神卫,个个以一当十,而且骏马良骑,机动能力很强。高丽不过一个弹丸效果,他的大部兵力都部署在与辽金的边境处,内陆反而不多。” “再说,我此去也并非去征讨高丽,不过是想要让高丽人明白,公开进攻我大宋官船,就应该要付出代价!” 马扩叹道:“可是,使君,你若率军攻入高丽,意味着我大宋与高丽开启战端,这” 王霖冷笑起来:“怎么,马兄是害怕高丽人举兵攻我大宋吗?区区弹丸小国,他敢跨海征宋,他有这个胆量?” “诸位,不必再说了。我大宋羸弱至此,辽人欺我,金人欺我,现在就连高丽人都敢跳出来公开袭我使团,长此以往,我宋人还有什么面目号称天朝上国?!” “我宋人的骨头,不能这么软!” 高丽,开城。 拂晓时分,寂静的开城港突然喧闹起来,在港口两侧停泊的百余艘海船中间,数十艘大宋官船先后驶入。 旋即,三千身着制式紫衣劲装、披甲、手持朴刀的虎神卫列队牵马登陆。 其实在北宋末期,宋丽两国贸易往来频繁。 所以开城港停泊了不少来自大宋东南沿海和江南的商船,不少宋人商贾听闻有大宋官船抵达,而且众军登陆,皆大吃一惊,以为宋丽两国要开战,都披着衣衫走出船舱查看动静。 慕容婉儿带几个熟悉高丽情况和懂高丽语言的慕容族人跟随王霖行动,使团其他官员,率商队随船队继续北上苏州。 作为使团副使,马扩对于王霖的决定不甚理解,但又无力阻止,只得在岸上与王霖匆匆道别。 高丽镇守开城港的军马差不多有一千多人,他们的反应也着实慢了些,三千虎神卫早已登陆列阵完毕,他们才姗姗来迟。 突然有数千大宋骑兵从天而降,高丽军将领李成华吓了一跳。 双方在开城港通往高丽京师开城的官道上对上。 见宋军阵型严整,打着大宋使节大旗和伏虎军军旗,作为经常与宋人商客打交道的驻军偏将,李成华不敢怠慢,除了命翻译上前与宋军交涉,同时派人飞传京师王庭。 然而这支宋军却并未与他的兵马进行谈判,直接若钢铁洪流般冲击过来,不多时便将这支战斗力不强的旨在维持港口贸易治安的高丽步军冲溃。 三千虎神卫闪电般至扑开城。 从开城港至高丽人的京师开城,其实也就是数十里的路程,以虎神卫的行程,一个多时辰足矣。 所以李成华的军报刚至,王霖就已兵临城下。 海上。 马扩站在正使座船的甲板上眺望着刚离开不久的高丽开城港,面色焦躁不安。 礼部主事郑峰急匆匆走来拱手道:“马大人,此番王少师不听我等规劝,执意要去高丽报复,万一他要出事落在高丽,你我如何去见金人?又该如何回朝向官家交代?” 一个慕容氏的族人突然走过来低低道:“马大人,使君临别时让我转交一封书函给你。” 马扩接过,从头至尾看完,忍不住长叹一声:“我当使君此番一意孤行,就是一时冲动意气用事,没想到他另有深意我懂了,郑主事,使君是我大宋遣金正使,他扯起使节大旗在高丽闹将起来,金人必不能坐视不管。” “马大人,下官不明。” “高丽人假借海盗名义攻我大宋使团,说明高丽国内此刻在臣服金人的事上还有争议,企图破坏宋金联盟,但这事损伤的是金人的脸面,以金人之嚣张狂妄,他焉能忍受高丽人如此挑衅?” “所以,一旦金人知我大宋正使落在高丽,必起兵接应,此番,使君无虞矣!” 马扩哈哈大笑。三千虎神卫铁骑列兵开城外。 这是高丽国内最为繁盛的一座城池。 不过与大宋的东京相比,高丽人的京城实在是太寒酸了些。 城墙不足十丈,城阔也就十余里,还不如青州。 猝不及防的高丽人紧闭城门,守军都冲到了城墙上,面色都有些错愕。 王霖骑马立在大宋使节大旗和伏虎军军旗下,手中龙胆亮银枪,背负神臂弓,面色冷漠。 依旧一袭白衣的慕容婉儿持剑骑在一匹红马上,秀丽的面色极其复杂。 她着实敬佩于王霖的胆色和当机立断的魄力。 高丽人虽然弱小,但终归也是拥有两百多万人口的国度,坐拥军马十万。 而开城又是高丽人的京师所在,守军一定不会少了。 可王霖竟然就凭这三千铁骑就敢进逼高丽京城。 当然,她更震撼于王霖麾下这支铁骑的军纪和强大战力。 她心里明白,这或许是王霖最大的倚仗。 开城王宫。 年迈的高丽王王俣,此刻已经是病体缠身,很久不上大殿理政了。 高丽国政基本上交给了外戚、国相李资谦。 李资谦是高丽豪门、仁州李氏的代表人物。 但今日突发横祸,宋兵骤然兵临城下,毫无防备的高丽朝堂上乱成了一锅粥,是打是和,双方争执不下,高丽王不得已拖着病体临朝。 态度最强硬的当然是李资谦了。 “我王,宋兵不宣而战,区区数千人马,何足道哉?不若命开京防军即刻出战,就在开城外歼灭这支宋军,然后再遣使质问宋国皇帝,要个交代!” 高丽开城禁军统领尹全立即拜伏在地:“陛下,宋人欺我太甚,请陛下准我率军一万,出城迎战!” 翰林学士郑知常站出来大叫一声:“不妥!陛下,宋人兵临城下,必有其缘由,臣方才遣人与宋人联络,方知前因后果,还请陛下明察!” 高丽王剧烈咳嗽起来,好半天才无力道:“郑学士,你说说看到底为何,朕也觉得宋人无缘无故突然兵临我高丽,着实有些奇怪。” 郑知常道:“陛下,城外宋人领军者,乃大宋渤海郡公、伏虎军节度使王霖,此人号称伏虎神将,神勇无敌,绝非我高丽军马可挡。关键是,此人奉命出使金国,据说在海上突然遭遇我高丽千余人马袭击,所以,才半路改道开城,来我高丽讨个说法!” 李资谦怒斥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宋人出使金国,与我高丽何干?我高丽何曾派兵袭击他宋朝使团?” 李资谦麾下忠臣纷纷开口驳斥。 郑知常面色如常,澹澹道:“国相何必动怒?那国相倒是说说,宋人好端端地出使金国,为何突然来我高丽挑起战端?” 李资谦冷笑:“我怎么知晓!陛下,不可犹豫了,宋人如此犯我高丽,兵临京师城下,若我高丽再无反应,岂不是更加让宋人蔑视我高丽国威?” 郑知常心中冷笑:我高丽还有何国威可言?女真若虎狼,辽人若勐兽,一个个都拿我高丽人当牛马使唤,稍有不顺,便纵兵来我境内纵横掳掠一番! 郑知常缓行两步:“陛下,臣倒是听闻仁州李氏有门客千人,三日前出海,至今未归,此事甚是蹊跷,还请陛下从严查办!” “臣以为,这是有人试图破坏金国与宋人的联盟,此番说白了吧,怕也不是为我高丽人考虑,而是为那日落西山的契丹人打算!” “郑知常,你好放肆,你竟敢污蔑本官私通辽人?”李资谦大怒,扬手就指着郑知常破口大骂。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国相最近与那辽人、保州兵马大总管耶律弘来往颇为密切,还送了自家侄女给那耶律弘当侍妾,真以为满朝武都是傻子、瞎子和聋子吗?” “国相可知,那保州虽暂在辽人手上,可保州一线已基本沦为孤城,金人虽不曾下手,但也是迟早的事,辽人已经接连败退,灭国之危就在眼前,你还要与辽人串联,就为了仁州李氏的家族利益,而置我高丽举国于金人铁蹄之下?” 郑知常义愤填膺:“那宋人王霖乃大宋使节,金人一旦知道我高丽攻击宋人使团,他焉能善罢甘休?我高丽国小民弱,如何能抵抗数十万女真铁骑?” “混账东西!你竟敢污蔑本相!” 双方顿时再次吵将起来。 高丽王苦笑着坐在那,不知该如何是好。 光山金氏的领头人金富弼一直保持着异样的沉默。 此刻出班来奏道:“陛下,臣以为,无论缘由如何,宋人兵临城下,都触犯我高丽国威,陛下可下昭书一封,驳斥那宋人王霖,命他速速离去,一切既往不咎,否则再战也不迟!” 黑压压的高丽禁军冲出城来,很快就结阵完毕。 人数虽众,约有万余,但大多都是步卒,虎神卫凛然不惧。 金富弼身着高丽官袍,手持高丽王诏书,纵马来到阵前,他作为使臣出使大宋数次,自然精通汉语。 金富弼用高丽语朗声宣读着高丽王的昭命。 王霖虽然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但察言观色也明白了大概意思。 无非是驳斥一番,命他速率军离开,以免伤两国和气云云。 金富弼宣布完昭命,这才在马上拱手用汉语道:“在下高丽国户部侍郎金富弼,奉皇命见过大宋王少师!” 王霖笑了笑,“金侍郎,你认得我?” 金富弼笑:“王少师当日武科夺魁时,在下也在东京,曾有幸见过王少师在宫中伏虎之壮举!” “还请王少师率军退去,免伤我两国和气。” “金侍郎,你可知我为何要来你高丽?” “在下知道,但此事还需要从细调查,不过请王少师放心,我皇说了,一定会查明真相,给大宋一个交代。当务之急,还请王少师速速退军,免得两国生出刀兵之祸!” 王霖纵声大笑:“这等敷衍之词,金侍郎不觉得可笑吗?不过,我来你们高丽这一趟,其实也没指望你们能给我一个什么交代,我只是想给你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三千虎神卫军卒在马上仰天怒吼:“犯我大宋者,虽远必诛!” 声震云霄。 王霖高高举起手中长枪:“全军都有,儿郎们,随我冲阵!此战,必胜!” 王霖纵马提枪,一马当先,三千伏虎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高丽军阵。 金富弼吓得冷汗直流,即刻打马逃回开城。 而此时,三千虎神卫如同一道无坚不摧的紫色闪电杀进高丽军中,王霖冲在最前头,长枪挥舞处高丽军无不殒命落马! 守将尹全打马冲杀过来,却被王霖轻描澹写一枪刺死。 燕青、武松、史进、李逵四人也奋勇争先,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就在高丽军中杀出一个很大的豁口! 主将被杀,宋兵喊杀声震天动地,高丽军心慌胆丧。 高丽军一则并没有完全做好交战的准备,大多数人本以为吓唬吓唬,王霖便会退兵,不料王霖说战便战,而虎神卫速度又极快,等他们反应过来,阵型早就乱了! 高丽人更没有想到的是,王霖麾下这三千铁骑并没有在开城城下恋战,而是来回数次冲锋,将一万人的高丽军阵彻底冲散,斩杀千余人后,也不停留,旋即一路向北疾驰而去! 来如闪电去如风! 高丽王在城门楼上见状,不由大叫一声,仰面喷出一口殷红的鲜血来。 高丽王被救醒,然而气息奄奄,眼看不活了。 他本来就重病在身,此番又遇上这事,怒极攻心,心脉崩裂。 他也知这是李资谦与辽人耶律弘在暗中搞鬼,目的就是破坏宋金联盟,但他也不曾想想,如此触怒宋人和金人,根本就是给高丽惹来滔天祸事! 然而此时的高丽,李资谦家族把持国政,已经积重难返。 虽有郑知常这一伙青壮派和臣与李资谦唱对台戏,还有金富弼及光州金氏居中保持中立,但大权尤其是兵权还是落在李资谦手上。 高丽王只能老老实实将太子王楷交在李资谦的手上。 垂死的高丽王也只能指望王氏高丽王朝的国祚延续,寄托在李资谦暂时还不想夺权称帝上了。 当夜,高丽王朝睿宗皇帝王俣驾崩,开城举国哀丧。 年幼的王楷顺利即位为王,是为高丽仁宗。李资谦以仁宗外祖父的身份“专制国命”,权倾朝野。 郑知常等数十高丽官员被流放。 上述都是几天后的事了,王霖并没想到,自己率军来开城战了这一回,竟提前让高丽王朝改朝换代了。 本来这位可怜的高丽睿宗皇帝还能再坚持一两年的,这回倒好,直接提前去见先祖了。 李资谦调集开城及周边兵马两万,以开京禁军大总管李茂全为统帅,沿着王霖虎神卫骑兵退去的方向一路追击北上,然而此时却传来西京属城大为被王霖军攻破、西京危在旦夕的军报。 高丽举国震动,上下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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